“家人們,最后一卦了啊,今兒真扛不住了,眼皮子直打架!
”我對著鏡頭打了個夸張的哈欠,努力把快要黏在一起的眼皮撐開。
手機屏幕幽幽的光映著我那張因為熬夜顯得有點菜色的臉,
直播間右上角的觀看人數(shù)還在蹭蹭往上跳——八萬三千六百人。彈幕密密麻麻,像蝗蟲過境,
蓋得我那張臉都快看不清了?!皠e啊大師!再算一個吧!”“剛來!大師算姻緣!刷火箭了!
”“主播今天狀態(tài)不太行啊,黑眼圈快掉到嘴角了!”我揉著發(fā)脹的太陽穴,
手指在屏幕上的卦象圖庫上滑動,發(fā)出沙沙的聲響。“不行了不行了,真熬成仙了,
明天還得早起搬磚呢。” 我瞥了眼打賞榜,
榜首那個金光閃閃的名字“龍行天下”穩(wěn)如泰山,頭像是個模糊的剪影,
透著一股子深藏不露的勁兒。這位爺,在我這小破直播間里砸的錢,
都夠我買下半套郊區(qū)小公寓了?!白詈笠回裕蔽仪辶饲迳ぷ?,聲音帶著點熬夜的沙啞,
“就給我們榜一大哥‘龍行天下’吧!大哥,連個麥?”“龍行天下”的頭像閃了閃,
一個“好”字簡潔地飄過。幾秒后,連麥接通了。那邊沒開攝像頭,一片漆黑,
只有一點猩紅的火星在黑暗中明滅,大概是煙頭。
一個低沉的、像是被砂紙打磨過的男人聲音傳了出來,
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疲憊和壓力:“大師,麻煩你,看看我的…壽數(shù)。
”直播間瞬間炸了鍋?!芭P槽!大佬問壽命?”“榜一大哥這聲音…聽著有點虛?。?/p>
”“刺激了!大師快算!”我心里咯噔一下。干我們這行,不怕問財問緣問桃花,
最怕就是直接問生死。這玩意兒,算準(zhǔn)了未必是福,算不準(zhǔn)更是禍。但榜一大哥的面子,
能不給嗎?我深吸一口氣,努力把腦子里那點睡意趕跑,手指在虛擬的羅盤上飛快地點動,
嘴里念念有詞,全是些《淵海子平》里拗口的術(shù)語:“甲木參天,
脫胎要火…癸水通卯木而氣絕…丙火逢辛金,
光華自斂…”手指劃過屏幕上一個特定的位置時,我的指尖猛地一麻,
像是被看不見的靜電狠狠刺了一下。一股冰涼的寒意順著脊椎骨“嗖”地竄了上來,
激得我頭皮發(fā)麻。我盯著屏幕上組合出來的那個卦象,瞳孔驟然收縮。那圖案,
像一只枯槁的手,正死死攥住一根即將燃盡的蠟燭!“嘶——”我倒抽一口冷氣,
后背瞬間沁出一層冷汗?!按髱??” 龍行天下的聲音從黑暗里傳來,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直播間安靜了一瞬,彈幕都稀疏了,所有人都屏息等著我的宣判。
我舔了舔干澀的嘴唇,感覺喉嚨發(fā)緊。對著那片代表死亡的卦象,
我?guī)缀跄苈劦侥枪筛嗟臍庀?。我看著屏幕上那個代表榜一大哥的虛擬位置,
那點猩紅的火星還在黑暗中固執(zhí)地亮著。我壓低聲音,每個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
清晰得嚇人:“大哥,您…聽過‘大限將至’嗎?”黑暗里,
那點猩紅的火星劇烈地晃動了一下,像是持煙的手猛地一抖。我的聲音干巴巴的,
繼續(xù)往下砸:“從卦象看,您陽火將熄,命宮晦暗…這不是病痛能解釋的。直說吧,
您…最多只剩三天陽壽了?!薄稗Z!” 直播間徹底炸了。彈幕像瘋了一樣刷屏,
密密麻麻全是“臥槽!”“真的假的?”“主播別嚇人??!”“大哥挺住!
”那片黑暗的連麥背景,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只有那點猩紅的火星,像瀕死的心臟,
極其微弱地、一下一下地明滅著。時間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拉得無比漫長。
我能聽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咚咚咚地敲打著耳膜。幾萬人的直播間,
此刻靜得能聽見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有幾秒,
也許有一個世紀(jì)那么長。那點火星猛地亮了一下,然后徹底熄滅在黑暗里。
龍行天下的聲音再次響起,比剛才更加嘶啞,像破舊的風(fēng)箱在艱難抽動,
每一個字都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顫抖:“大師…救我!錢不是問題!只要能活命,
傾家蕩產(chǎn)我也認了!”緊接著,我的手機像是發(fā)了瘋一樣劇烈震動起來,
提示音連成一片刺耳的尖嘯。屏幕瞬間被禮物特效淹沒!
一艘艘巨大的“星際戰(zhàn)艦”拖著炫目的光尾,呼嘯著占滿整個屏幕!一艘!兩艘!十艘!
二十艘!那象征著頂級財富的虛擬飛船,不要錢似的瘋狂砸下!
“用戶【龍行天下】贈送【星際戰(zhàn)艦】X20!
”“用戶【龍行天下】贈送【星際戰(zhàn)艦】X20!
”……滾動的系統(tǒng)提示像瀑布一樣沖刷著屏幕。刺目的金光和震耳欲聾的虛擬引擎轟鳴聲,
幾乎要撐破我的手機。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打賞金額那一欄的數(shù)字瘋狂跳動——十萬、二十萬、五十萬……最終,
穩(wěn)穩(wěn)地停在了一個讓我心臟驟停的數(shù)字上。一百零三萬!直播間的彈幕徹底瘋了,
滿屏只剩下“臥槽?。?!”“一百萬?。。 薄按蟾缗1疲。?!
”的驚嘆和無數(shù)表示震撼的表情符號,幾乎要把服務(wù)器撐爆。我張著嘴,
感覺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住,發(fā)不出一點聲音。一百萬!
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錢堆在一起!那金光閃閃的數(shù)字,像是有魔力,
把我的理智一點點燒融。手指在冰涼的桌面上無意識地摳著,指甲縫里全是木屑。
腦子里嗡嗡作響,只剩下一個念頭在瘋狂叫囂:干了!反正他也快死了!這錢不賺白不賺!
“大…大師?” 龍行天下的聲音從黑暗里傳來,
帶著一種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絕望和急切。我猛地吸了一口氣,那口氣又冷又沉,
直墜肺腑。我強迫自己冷靜,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神秘感,對著那片黑暗,
也對著直播間里幾萬雙豎起的耳朵:“大哥…錢,不是萬能的。命數(shù)到了,閻王要收人,
金山銀山也攔不住。”黑暗里傳來一聲壓抑的、近乎崩潰的喘息。
“但是…” 我故意停頓了一下,吊足了胃口,感覺到整個直播間的空氣都凝滯了,
“天道五十,大衍四九,人遁其一!總有一線生機!”“什么生機?大師!快說!
” 龍行天下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狂喜和不顧一切的瘋狂。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仿佛在泄露一個驚天動地的秘密,聲音輕得像耳語,
卻清晰地透過麥克風(fēng)傳遍整個空間:“‘借命’!”“借…命?
” 黑暗里的聲音充滿了難以置信的茫然?!皩?,借命!” 我的語氣斬釘截鐵,
帶著不容置疑的權(quán)威感,“找三個‘心甘情愿’把命‘借’給你的人!以他們的陽壽為薪,
續(xù)你十年之燈!這是逆天改命唯一的生門!”“心甘情愿…” 龍行天下咀嚼著這四個字,
聲音里的茫然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心寒的、冰冷的決斷,“好!我明白了!
心甘情愿…好!大師,告訴我怎么做!地點!需要什么!我立刻去辦!
”他聲音里的那種狠勁,像淬了毒的冰錐,讓我后頸的汗毛都微微豎了起來。我定了定神,
把腦海中那個早就盤算好的、極其偏僻的地點報給了他:“城西,老君山,
山坳里有個廢棄的‘三清觀’,荒了幾十年了。那地方…夠‘清凈’?!薄昂?!三清觀!
” 龍行天下沒有任何猶豫,“還需要什么?”“香燭紙錢,三牲祭品,這些你備好。
最重要的…” 我加重了語氣,一字一頓,“是‘血契’!三張用他們心頭血寫下的契約!
必須是他們‘自愿’按下血手??!少一個都不行!否則天譴反噬,你我皆成齏粉!
”“自愿…血契…” 黑暗里傳來一聲意義不明的低笑,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篤定,
“大師放心,天亮之前,人和東西,一樣不少,準(zhǔn)時送到三清觀!等我消息!
”連麥瞬間切斷,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消失了。我癱在椅子里,后背的冷汗把衣服都浸透了,
黏膩地貼在皮膚上。一百萬!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我坐立不安,又像一劑最猛的強心針,
讓我的血液在血管里奔突沖撞。直播間已經(jīng)徹底沸騰,彈幕像海嘯一樣席卷而來?!敖杳??
真的假的?太邪乎了吧!”“榜一大哥真去找人了?心甘情愿?
怎么聽怎么懸啊…”“主播牛批!這劇情比電影還刺激!蹲后續(xù)!
”“我怎么感覺要出大事啊…”“大師小心??!感覺這大哥不是善茬!
”我看著那些或質(zhì)疑、或驚嘆、或擔(dān)憂的彈幕,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撞擊著,
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那根名為“貪婪”和“恐懼”的神經(jīng)。我強撐著最后一點力氣,
對著鏡頭擠出一個疲憊而神秘的笑容:“家人們,情況特殊,今天的直播就到這兒了。
后續(xù)…看天意吧。我得去準(zhǔn)備了。”說完,我?guī)缀跏翘右菜频年P(guān)掉了直播按鈕。
當(dāng)“直播結(jié)束”的字樣跳出來時,整個房間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手機屏幕還亮著,
上面那個“1,030,000.00”的打賞金額,像一只巨大的、冰冷的眼睛,
死死地盯著我。窗外的天色,正透出一種死魚肚皮般的灰白。黎明快到了。老君山,
三清觀…那地方荒得連鬼都不愿意去。我抓起手機和背包,
手指因為激動和一種說不清的寒意而微微顫抖。得趕緊過去布置。走出門,
凌晨的冷風(fēng)刀子一樣刮在臉上,稍微驅(qū)散了一點我腦子里那團灼熱的混沌。但心底深處,
那份被一百萬砸出來的狂喜之下,一絲極其細微的不安,像水底的暗流,正悄然滋生、盤旋。
心甘情愿?在只剩三天陽壽的富豪面前?這話,連我自己都不信。三天后,老君山深處。
三清觀這破地方,荒得真是連鬼都能迷路。深秋的山風(fēng)跟刀子似的,
帶著一股子爛木頭和腐土味兒,從坍塌了大半的山門里灌進來,嗚嗚地響,
吹得人骨頭縫都發(fā)冷。道觀的主體建筑像個茍延殘喘的老頭,半邊屋頂塌了,
露出黑黢黢的椽子,像一排排斷裂的肋骨。沒塌的那半邊,勉強撐著幾片殘瓦,在風(fēng)里哆嗦。
墻壁上爬滿了枯死的藤蔓,黑乎乎的一片,像干涸的血跡。我縮了縮脖子,
裹緊了身上單薄的外套,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厚厚的落葉和碎瓦礫上,
發(fā)出“咔嚓咔嚓”的脆響,在這死寂的山坳里格外刺耳。
空氣里那股子霉味和塵封已久的香灰味混合在一起,直往鼻子里鉆,嗆得人難受。
剛把最后幾根慘白色的電子蠟燭在布滿裂縫的青石供臺前擺好——沒辦法,這年頭,
真找齊老式蠟燭太費勁了——山門外就傳來了刺耳的引擎轟鳴和輪胎碾碎石子的聲音。
幾道雪亮的車燈蠻橫地撕開濃重的夜色,像幾把巨大的光劍,直直地捅進這破敗的道觀里,
瞬間把殘破的神像、蛛網(wǎng)密布的梁柱照得纖毫畢現(xiàn),也晃得我眼睛生疼。來了!
我趕緊退到供臺側(cè)面陰影里,瞇起眼看著那強光。幾輛棱角分明的黑色越野車,
帶著一股子蠻橫的勁兒,粗暴地停在坍塌的山門前。車門“砰砰砰”地打開,
跳下來七八個穿著黑西裝、戴著墨鏡的彪形大漢,一個個膀大腰圓,面無表情,
像一堵堵移動的黑墻。他們迅速散開,占據(jù)了道觀殘破的入口和幾個還能擋風(fēng)的角落,
眼神警惕地掃視著四周的黑暗。最后下來的,正是“龍行天下”。
他穿著一件剪裁精良的深灰色羊絨大衣,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但那張臉在車燈晃動的光影里,
卻透著一股子不正常的青灰色,眼窩深陷下去,嘴唇發(fā)紫,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大半精氣神,
只剩下一股強行支撐的狠厲。他一下車,冰冷的目光就像探照燈一樣掃了過來,
精準(zhǔn)地釘在我藏身的陰影處。“大師,久等了?!?他的聲音比三天前更加沙啞干澀,
像砂紙摩擦著朽木,每一個字都帶著一種病態(tài)的急促感。他大步流星地走進來,腳步虛浮,
卻異常堅定,身后兩個黑西裝緊跟著他。緊接著,
另外三個黑西裝從中間那輛車里粗暴地拖拽下來三個人。兩男一女,都被反綁著手,
嘴上貼著厚厚的黑膠帶。他們身上的衣服料子看著都不錯,但現(xiàn)在沾滿了泥土和掙扎的痕跡,
頭發(fā)凌亂,臉上全是驚恐和憤怒。其中一個中年男人,身材有些發(fā)福,拼命扭動著,
喉嚨里發(fā)出“嗚嗚”的嘶吼,眼睛瞪得血紅,死死盯著龍行天下的背影,那眼神,
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剝。另一個年輕些的男人,臉上有塊明顯的淤青,嘴角還帶著血絲,
眼神里是絕望的恐懼。那個女人,看起來三十多歲,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此刻毫無血色,
眼淚不停地往下淌,身體抖得像秋風(fēng)里的落葉?!斑?,大師,”龍行天下走到供臺前,
看都沒看那三個被拖進來、像破麻袋一樣扔在冰冷骯臟地上的“祭品”,只是抬了抬下巴,
指向他們,語氣輕松得像在介紹幾件貨物,“你要的,‘心甘情愿’的人,齊了。
” 他嘴角勾起一抹極其冷酷的弧度,那笑容里沒有一絲溫度,
只有赤裸裸的殘忍和掌控一切的傲慢?!袄钆肿?,張經(jīng)理,
還有王秘書…都是我的‘老朋友’了,借點東西,想必不會太介意。
”那被他稱為李胖子的中年男人掙扎得更厲害了,被堵住的嘴里發(fā)出野獸般的嗚咽,
眼珠子幾乎要瞪出眼眶。我的心猛地一沉,胃里一陣翻騰。雖然早有預(yù)料,
但親眼看到這種把人當(dāng)成牲口一樣拖拽、隨意處置的場面,
那股寒意還是瞬間從腳底板沖到了天靈蓋。這哪里是“借”?這分明是強取豪奪,是謀殺!
我下意識地避開了那三人投來的、混雜著恐懼、絕望和一絲微弱求救信號的目光,喉嚨發(fā)干,
只能硬著頭皮點了點頭,聲音有點發(fā)飄:“…好。把…把東西擺上吧。
”黑西裝們立刻行動起來,動作麻利得嚇人。幾大箱東西被抬了進來。
整只烤得金黃的乳豬、煮熟的雞、魚,散發(fā)著油膩膩的肉香,
被胡亂地堆在布滿灰塵和鳥糞的供臺上,和這破敗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
成捆成捆的劣質(zhì)黃紙錢、錫箔元寶被粗暴地扔在一邊。
一個沉甸甸的、布滿銅綠的舊香爐被放在供臺中央,里面插著三根小孩胳膊粗的劣質(zhì)高香,
粗劣的化學(xué)香精味瞬間彌漫開來,混合著祭品的油膩和塵土的霉味,
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怪誕氣息。龍行天下親自從一個大皮箱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三張東西。
那紙很特別,顏色暗沉發(fā)黃,像是某種陳年的獸皮,邊緣還帶著不規(guī)則的毛邊,
透著一股子古老和邪異。他把這三張皮紙,
平平整整地鋪在供臺前一塊稍微干凈點的青石板上。“大師,該你了。”他退后一步,
目光灼灼地盯著我,那眼神里充滿了對活下去的極度渴望,像兩簇幽幽燃燒的鬼火。
我深吸一口氣,
努力忽略掉地上那三個“祭品”喉嚨里發(fā)出的絕望嗚咽和身體摩擦地面的聲音。
走到青石板前,蹲下身。從背包里摸出一個小小的、扁平的墨玉盒子,打開蓋子,
里面是黏稠的、近乎發(fā)黑的朱砂。又拿出一支細長的、筆桿烏黑的毛筆。
我把筆尖在朱砂里蘸飽,凝神靜氣——其實心里慌得一筆——開始在左邊第一張皮紙最上方,
緩緩寫下三個復(fù)雜的古篆字。筆畫扭曲纏繞,帶著一種說不出的邪氣。
“李…國…富…” 我一邊寫,一邊低聲念出那個掙扎得最厲害的中年胖子的名字。
寫罷名字,我開始在名字下方,用更加詭異的筆畫勾勒出一個繁復(fù)的符文圖案。
這東西我背了很久,每一筆落下,都感覺指尖微微發(fā)麻,好像那朱砂里藏著吸食精力的活物。
符文畫好,最后,在符文正下方,留出一片空白,旁邊畫著一個手掌的輪廓?!鞍阉麕н^來,
按手印。”我頭也不抬,聲音盡量保持平穩(wěn)。兩個黑西裝立刻像拖死狗一樣,
把那個叫李國富的中年胖子拖了過來。他拼命掙扎,喉嚨里發(fā)出瀕死般的嗬嗬聲,
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瞪著我,充滿了怨毒和詛咒。一個黑西裝粗暴地撕掉他嘴上的膠帶。
“呸!姓龍的!你不得好死!你他媽喪盡天良!大師!你助紂為虐,要遭天打雷劈的!
” 李國富剛能出聲,立刻破口大罵,聲音嘶啞凄厲,唾沫星子都噴到了皮紙上。“動手。
”龍行天下冷冷地命令,聲音沒有一絲波瀾。
另一個黑西裝面無表情地掏出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李國富的罵聲戛然而止,
變成了驚恐的尖叫:“不!不要!救命啊——!”匕首沒有絲毫猶豫,
猛地刺入李國富的胸膛左側(cè)!位置精準(zhǔn)得可怕,顯然受過訓(xùn)練。鮮血瞬間涌出!
李國富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嚎,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那黑西裝迅速抽出匕首,
不顧李國富的慘狀,粗暴地抓住他沾滿鮮血的右手,狠狠按在了皮紙上那個手掌輪廓里!
一個模糊的、帶著生命熱度的血手印,清晰地烙印在符文下方。李國富像被抽掉了骨頭,
癱軟在地,身體還在痛苦地痙攣,鮮血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迅速蔓延開一小灘暗紅。
整個道觀死一般的寂靜。
只剩下李國富粗重痛苦的喘息和另外兩個“祭品”喉嚨里發(fā)出的、極度恐懼的嗚咽。
濃重的血腥味,混合著劣質(zhì)香火和祭品油膩的氣味,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胸口?!跋乱粋€。
” 龍行天下的聲音像淬了冰的刀子,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死寂。
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了一下,筆尖的朱砂差點滴落。胃里翻江倒海,幾乎要嘔吐出來。
我強迫自己低下頭,不去看地上那灘還在蔓延的暗紅和那個痛苦抽搐的身體。拿起筆,
蘸了蘸墨玉盒里那黏稠發(fā)黑的朱砂,手抖得厲害,
在第二張暗黃的皮紙上寫下“張明遠”三個扭曲的古篆字。每一筆落下,
都感覺那朱砂像有生命般吸吮著我的指尖,冰涼滑膩,帶著一股子說不出的邪氣。
接下來是那個年輕些的男人。被拖過來時,他身體抖得像篩糠,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膠帶被撕掉的瞬間,他沒有像李胖子那樣破口大罵,
而絕望的嗚咽:“龍總…龍總我錯了…求您…放過我…我家里還有……”哀求的話還沒說完,
那把閃著寒光的匕首已經(jīng)精準(zhǔn)地刺入他的胸膛。慘叫聲凄厲得劃破道觀的死寂。
溫?zé)岬难獮R到了我的褲腳上,留下幾點刺目的暗紅。他被強行按下的血手印,
印在符文下方時,手指還在神經(jīng)質(zhì)地抽搐著。輪到那個女人了。她叫王莉,被拖過來時,
整個人已經(jīng)嚇傻了,眼神空洞,身體癱軟得像一灘爛泥。撕掉膠帶,她連聲音都發(fā)不出來,
只是大張著嘴,像離水的魚一樣無聲地喘息。匕首刺入時,她身體猛地一挺,
喉嚨里發(fā)出一聲極輕微的、類似嘆息的“呃…”,隨即癱軟下去。
她的血手印按得最“順利”,也最死寂。三張暗黃的皮紙,三個用活人心頭血按下的手印,
像三張剛從地獄撕下來的催命符,并排躺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暗紅的血液在粗糙的皮紙表面緩緩暈開,那三個扭曲的符文在血色的浸染下,仿佛活了過來,
透著一股妖異的紅光。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幾乎成了這破敗道觀里唯一的空氣,
混合著劣質(zhì)高香燃燒的刺鼻化學(xué)味,令人作嘔。龍行天下站在供臺前,背對著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