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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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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墨綠城墻蘇明哲這個名字,連同他那本墨綠色的《長夜將明》,

像是被投入滾燙油鍋的水珠,瞬間在整個城市炸開了花。書店的玻璃櫥窗被這本書徹底霸占,

層層疊疊壘起墨綠的城墻。大幅海報上,蘇明哲清瘦的側(cè)影旁,

印著幾行被特意放大的字:“謹(jǐn)以此書,獻(xiàn)給我永恒的愛人,林晚。長夜已盡,思念永恒。

”海報下方,是更富沖擊力的畫面:一對剪影依偎在盛放的櫻花樹下,男人微微俯首,

吻向女子的額頭。光影朦朧,情意纏綿。海報一角,

印著幾行摘自書中的燙金小字:“晚晚說,櫻花飄落的速度是每秒五厘米,

可我們相遇的心跳,快得像要掙脫時間的繩索。那一刻,我知道,長夜將明。

”書店門口蜿蜒的隊伍從清晨排到日暮,像一條沉默而虔誠的河。

人們手中緊握著嶄新的《長夜將明》,

眼神里混合著對傳奇愛情的向往和一種近乎朝圣的肅穆。空氣里彌漫著油墨和紙張的清香,

壓過了城市慣有的喧囂。“蘇先生和林女士……太感人了,

”一個穿著學(xué)院風(fēng)毛衣的年輕女孩,鼻尖微紅,對同伴小聲哽咽,“看醫(yī)院那段,

我哭濕了半包紙巾……‘晚晚的手在我掌心慢慢變涼,像握不住的流沙,可她的眼睛還亮著,

她說,阿哲,替我看看櫻花再開……’”“是啊,”同伴吸了吸鼻子,聲音悶悶的,

“誰能想到,一個戰(zhàn)地記者和一個畫家的愛情,能這么……這么刻骨銘心。那些情書,

特別是他從戰(zhàn)場廢墟里扒拉出來、用血和土寫的那封……天啊,生死相許,不過如此吧?

”隊伍緩緩向前挪動。玻璃門內(nèi),簽售區(qū)被布置得簡潔而莊重。純白的桌布,

一束素雅的白色馬蹄蓮插在細(xì)頸玻璃瓶中。蘇明哲穿著一件熨帖的深灰色襯衫,

袖口挽至小臂,露出清瘦的手腕。他坐在那里,背脊挺得筆直,

像一株過分用力支撐著的竹子。面前堆疊的書山緩緩矮下去,又被店員迅速補上新的高度。

他垂著眼,握著那支沉重的黑色鋼筆,在每一本遞過來的書的扉頁上,落下自己的名字。

“蘇明哲”。字跡是練過的,帶著一種刻意的、沉靜的力道。偶爾,他會在名字后面,

根據(jù)讀者低聲的請求,多寫上一兩句書中的句子。筆尖沙沙劃過紙張?!伴L夜將明,

思念永恒?!薄皺鸦涮?,皆是歸途?!泵恳淮温涔P,他握著鋼筆的手指關(guān)節(jié)都微微泛白,

像是在抵抗某種無形的壓力。他嘴角始終噙著一抹極淡、極疲憊的微笑,

弧度像是用尺子量過,精準(zhǔn)地維持在溫和與哀傷之間。只有當(dāng)他抬頭接過讀者遞來的書,

短暫地迎上對方飽含熱淚、充滿敬意的目光時,那雙深褐色的眼睛里,

才會飛快地掠過一絲難以捕捉的空茫,像冬日結(jié)冰的湖面,底下是深不見底的幽暗,

旋即又被更濃重的溫和覆蓋?!疤K先生,”一位頭發(fā)花白的老婦人,

雙手顫抖地將書放在他面前,渾濁的眼里蓄滿了淚水,“謝謝您……謝謝您寫了這本書。

我和我家老頭子……看了好多遍。林晚女士……她真了不起,您……您要保重啊!

”蘇明哲握著筆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指腹下的紙張冰涼。他抬眼,

那抹標(biāo)準(zhǔn)的微笑重新浮現(xiàn),聲音低沉而溫和,帶著恰到好處的沙?。骸爸x謝您。

晚晚她……一直很堅強?!彼鲿车卦陟轫搶懴隆霸笎塾篮恪?,遞回書時,

指尖避開了老婦人想要觸碰他的手。老婦人鄭重地抱著書,抹著眼淚走開了。

蘇明哲的目光追隨著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攢動的人頭后。他收回視線,

指尖無意識地捻過書頁邊緣,光滑的銅版紙觸感冰冷。胃里猛地一陣熟悉的抽搐,

尖銳的痛感沿著神經(jīng)直竄上來,像有一只冰冷的手在里面狠狠攥了一把。

他放在桌下的左手瞬間握緊成拳,指甲深深陷進(jìn)掌心,

用那點尖銳的疼痛死死壓住翻涌而上的惡心感。他端起旁邊那杯早已涼透的白水,

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非但沒有澆滅那團(tuán)火,反而激得胃壁又是一陣痙攣。

額角滲出細(xì)密的冷汗,被他借著低頭簽名的動作,迅速用袖口蹭去。隊伍還在緩慢移動。

一個戴著厚厚眼鏡、學(xué)生模樣的男生激動地將書推到他面前,

聲音因為緊張而發(fā)顫:“蘇老師!我……我太崇拜您和林晚老師了!

還有……還有她臨走前說想看您替她畫完那幅未完成的春日圖……這些……這些都是真的嗎?

太……太動人了!像電影一樣!”男生鏡片后的眼睛亮得驚人,

充滿了對“真相”的狂熱渴求。蘇明哲的筆尖懸在扉頁上方,墨水滴落,

在潔白的紙上暈開一個微小的、深不見底的黑點。周圍的空氣似乎凝滯了一瞬,

書店里嗡嗡的背景音浪被無限拉遠(yuǎn),只剩下男生那句“像電影一樣”在耳邊尖銳地回響。

胃里的那只手攥得更緊,幾乎要穿透皮肉。他抬起眼,看向男生。那眼神很深,

帶著一種探究,又像隔著一層磨砂玻璃,模糊不清。嘴角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絲,

卻更顯疲憊?!吧旧淼膽騽⌒?,”蘇明哲的聲音平穩(wěn)依舊,聽不出波瀾,

像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有時勝過任何虛構(gòu)。謝謝你的喜歡。”他落下筆,

在墨點旁邊簽下名字,沒有再寫任何贈言,將書輕輕推了回去。男生捧著書,還想說什么,

卻被后面等待的人催促著,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臉上帶著些許不甘和更深的崇拜。

蘇明哲低下頭,看著自己剛剛簽名的地方,那個小小的墨點,像一粒不祥的種子,

嵌在“蘇明哲”三個字旁邊。他伸出手指,想將它抹去,指尖卻停在半空。抹不掉了。

就像某些東西,一旦落下痕跡,就再也無法復(fù)原。他深吸一口氣,

那口氣息沉甸甸地墜入胸腔,帶著紙張、油墨和無數(shù)陌生人身上混合的氣息,

沉悶得令人窒息。他拿起下一本書,翻開扉頁。純白的紙張像一片等待被污染的雪地。

鋼筆的金屬筆帽冰涼刺骨。他再次落筆?!疤K明哲”。墨水流淌,覆蓋住紙張的蒼白。

也試圖覆蓋住心底那片更大的、無邊無際的荒蕪。2 云端幻影窗外的城市燈火漸次亮起,

匯成一片流動的星河。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倒映著“云端酒店”頂層宴會廳內(nèi)的璀璨燈火,

也倒映著蘇明哲略顯僵硬的側(cè)影。他坐在主桌旁,

深灰色的西裝在精心布置的水晶燈下顯得過分嚴(yán)肅。面前的骨瓷餐盤里,

精致的菜肴幾乎未動,只余一點冰冷的油光?!堕L夜將明》出版一周年慶典。

巨大的背景板上,依舊是那墨綠色的封面和他與“林晚”的剪影。

空氣里浮動著高級香氛、紅酒以及一種經(jīng)過包裝的、名為“感動”的集體情緒。“蘇先生,

”一位穿著香檳色禮服、妝容精致的女主持人手持話筒,聲音經(jīng)過音響放大,

帶著職業(yè)化的飽滿情感,“您的《長夜將明》,早已不僅僅是一本書,

它成為了無數(shù)人心中關(guān)于愛與信念的燈塔。特別是書中林晚女士在病床上,

握著您的手說的那段話……”她恰到好處地停頓,眼中泛起感動的淚光,引導(dǎo)著全場的情緒,

“‘阿哲,別哭。櫻花落了,明年還會開。我的畫……替我畫完春天,畫里有風(fēng),有光,

有……有你,就夠了?!@段話,讓多少讀者徹夜難眠,淚濕枕巾??!”她轉(zhuǎn)向蘇明哲,

話筒遞近,“能請您……為我們再讀一次嗎?讓我們再次感受這份超越生死的愛意。

”聚光燈驟然打在他身上,強烈的光線刺得他眼前一陣發(fā)花。胃部熟悉的鈍痛再次襲來,

比在簽售會上更加洶涌。他感到無數(shù)道目光聚焦在自己臉上,

那些目光里充滿了期待、敬仰、被感動的淚水浸泡過的柔軟。它們像一張無形的網(wǎng),

將他牢牢縛住,動彈不得。他放在桌下的手,死死攥住了桌布的邊緣,

昂貴的絲絨布料被他攥得變了形。掌心瞬間被冷汗浸透。腦中一片空白,

只有書稿上那些印刷體的文字在瘋狂跳躍,

霉舊報紙的油墨味、老舊紀(jì)錄片里炮火連天的噪音、還有……還有他伏在逼仄公寓的書桌前,

對著空白文檔絞盡腦汁、敲下一個個冰冷字符時,鍵盤單調(diào)的回響。沒有櫻花,沒有病榻,

沒有帶著藥香和體溫的臨終囑托。只有鍵盤的噠噠聲,和窗外永不停歇的城市噪音。

女主持人充滿鼓勵和期待的眼神,像兩道探照燈。臺下,出版社的總編王振海,

那個一手將他推上神壇的精明商人,正微微傾身,臉上堆滿熱切的笑容,

眼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催促。周圍的嘉賓們也安靜下來,屏息以待。

蘇明哲的喉結(jié)艱難地上下滾動了一下,干澀得像砂紙摩擦。他緩緩抬起眼,

目光似乎越過了璀璨的燈火和攢動的人頭,

投向窗外那片虛空的、被城市燈火映得發(fā)紅的夜幕。他的嘴唇微微翕動,

聲音通過話筒傳出去,低沉、沙啞,

帶著一種奇異的、仿佛被抽空了靈魂的平靜:“……別哭。櫻花落了,明年還會開。

我的畫……替我畫完春天,畫里有風(fēng),有光,有……有你,就夠了。”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是他親手寫下的句子,是他翻閱了無數(shù)絕癥病人回憶錄、臨終關(guān)懷記錄、甚至電影橋段后,

精心編織出的“遺言”。每一個字都精準(zhǔn)地踩在讀者淚腺的開關(guān)上。話音落下的瞬間,

宴會廳里響起了壓抑的啜泣聲,隨即是雷鳴般的、經(jīng)久不息的掌聲。燈光下,

許多人的眼中都閃爍著晶瑩的淚光?!疤腥肆恕迸鞒秩说穆曇粢策煅柿?,

她拭了拭眼角,“這不僅僅是林晚女士的遺愿,更是她對生命、對愛情最深刻的詮釋!

蘇先生,這份愛,這份永恒的思念,支撐著您走過最黑暗的長夜,也照亮了我們所有人的心!

”她轉(zhuǎn)向臺下,聲音陡然拔高,“讓我們再次,將最熱烈的掌聲,獻(xiàn)給蘇明哲先生,

獻(xiàn)給他不朽的愛人——林晚女士!”掌聲、贊嘆、閃光燈……匯成一股巨大的聲浪,

將蘇明哲徹底淹沒。他坐在那里,像一個被掌聲供奉起來的精致木偶,

臉上維持著那抹凝固的、哀傷的微笑。胃里翻攪得厲害,一股酸氣直沖喉嚨口。

他猛地端起面前的紅酒杯,仰頭灌下一大口。冰涼的、帶著澀意的液體滑過食道,

暫時壓下了那股翻涌,卻在胃里燃起另一團(tuán)冰冷的火焰。燈光太過刺眼,讓他頭暈?zāi)垦!?/p>

他感到一種強烈的窒息感,仿佛這滿室的華彩、掌聲、淚水,都是透明的膠質(zhì),

正一點點將他封存、凝固。就在這時,一個穿著黑色套裝、神情干練的年輕女人,

在掌聲稍歇的間隙,舉起了手。她是《新銳周刊》的記者徐蔓,以提問犀利著稱?!疤K先生,

”徐蔓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殘余的掌聲余韻,

“《長夜將明》的細(xì)節(jié)真實得令人震撼。尤其是關(guān)于您和林晚女士在戰(zhàn)火紛飛的K國首都,

那場驚心動魄的生死營救——您獨自穿越交戰(zhàn)區(qū),

在倒塌的通訊站廢墟下找到被困三天的林晚。那種千鈞一發(fā)的緊迫感,

那種超越極限的意志力……請問,創(chuàng)作這樣驚心動魄的情節(jié),

是基于怎樣刻骨銘心的真實體驗?在那種極端環(huán)境下,支撐您完成這一切的,除了愛,

是否還有更深層的力量?”問題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準(zhǔn)地刺向蘇明哲心臟最虛弱的部位。

K國首都?通訊站廢墟?生死營救?他握著酒杯的手指驟然收緊,

冰涼的杯壁貼著滾燙的掌心,激得他微微一顫。

眼前瞬間閃過的是資料室里堆積如山的戰(zhàn)地報道。泛黃的報紙上,黑白的照片里是斷壁殘垣,

是硝煙彌漫,是士兵模糊而疲憊的臉。文字冰冷地記錄著傷亡數(shù)字、戰(zhàn)略得失。

還有那些模糊晃動的紀(jì)錄片影像,轟炸的巨響,平民驚恐的哭喊……他坐在安全的書房里,

對著這些二手、三手的碎片,像拼圖一樣,用想象力粘合出一個“驚心動魄”的故事。

他查閱過地圖,研究過當(dāng)時交戰(zhàn)雙方的武器和戰(zhàn)術(shù),甚至模擬過穿越火線的路線。

他寫得如此投入,以至于那些炮火聲仿佛真的在耳邊炸響,瓦礫的塵土味似乎嗆入鼻腔。

但那不是體驗。那是隔著屏幕和紙張的、冰冷的模擬。聚光燈的光柱像探照燈一樣鎖定著他,

無數(shù)雙眼睛在等待他的回答。他能清晰地看到王總編眼中一閃而過的緊張。

胃里的火焰灼燒著,喉嚨口堵得發(fā)慌。

他強迫自己迎上徐蔓那雙充滿探究、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審視的眼睛。

“愛……”蘇明哲開口,聲音比剛才更沙啞了幾分,

帶著一種奇異的、仿佛被砂礫磨過的質(zhì)感,“在那種時刻,剝離了所有外在的形式,

只剩下最本能的……尋找。”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艱難地組織語言,

又像是在抵抗某種巨大的眩暈感,“廢墟之下,時間……空間……都失去了意義。

支撐下去的……或許只是……一個念頭?!彼哪抗庠俅物h向窗外那片虛空,焦點渙散,

“一個……她還在等我的念頭。至于其他的……”他微微搖頭,

嘴角扯出一個極其苦澀的弧度,“在極致的恐懼和……責(zé)任面前,細(xì)節(jié)……反而模糊了。

”他沒有正面回答“真實體驗”,

而是狡猾地繞到了“本能”和“念頭”這種難以證偽的心理層面。回答得似是而非,

帶著一種經(jīng)歷過巨大創(chuàng)傷后的疲憊與回避。這反而更符合一個“劫后余生者”的狀態(tài)。

臺下響起一片理解的、低低的嘆息。徐蔓鏡片后的眼睛銳利地閃了閃,似乎還想追問細(xì)節(jié),

但主持人已經(jīng)敏銳地捕捉到了蘇明哲臉上那無法掩飾的疲憊和痛苦。

“感謝蘇先生真摯的分享!”主持人立刻接過話頭,聲音充滿感情,“這份愛,

這份在絕境中迸發(fā)的力量,正是《長夜將明》撼動人心的靈魂所在!

讓我們……”她再次引導(dǎo)著現(xiàn)場的氣氛走向另一個高潮。蘇明哲微微垂下眼瞼,

長長的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濃重的陰影,

遮住了眼底翻涌的、幾乎要將他吞噬的空洞和恐懼。他放在膝蓋上的手,

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剛才那番話,每一個字都像在啃噬他自己的血肉。

胃里的絞痛達(dá)到了頂點,冷汗順著額角滑落,滴在潔白的餐巾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

他感到一種徹骨的寒冷,仿佛置身于自己書中描繪的、那個K國首都的寒冬雪夜,

而唯一的火種,那個虛構(gòu)的“林晚”,從未存在過。宴會廳里的喧囂、掌聲、淚光,

都變成了模糊而遙遠(yuǎn)的背景噪音。他像一個溺水的人,沉溺在自己親手編織的巨大謊言里,

四周是華麗而冰冷的海水,無法呼吸。3 閣樓噩夢深夜。慶典的喧囂如同退潮般散去,

留下滿室狼藉的寂靜和空氣中殘留的香氛、酒氣。蘇明哲拒絕了所有后續(xù)的采訪和寒暄,

幾乎是逃離了那令人窒息的宴會廳。王振海的司機(jī)將他送到了城西一片老舊居民區(qū)的入口。

“蘇老師,真不用送您上去?”司機(jī)從車窗探出頭,看著蘇明哲蒼白的臉色,有些擔(dān)憂。

“不用了,謝謝?!碧K明哲的聲音帶著濃重的疲憊,像被砂紙磨過,“我自己走就行。

”他拉開車門,冰冷的夜風(fēng)瞬間灌入,讓他打了個寒顫,胃部的痙攣似乎也因這冷意而加劇。

他深吸一口氣,那氣息里帶著城市夜晚特有的塵埃和尾氣的味道,

反而讓他堵悶的胸腔稍微松快了一絲。他微微佝僂著背,走進(jìn)狹窄、光線昏暗的樓道。

聲控?zé)綦S著腳步聲遲鈍地亮起,昏黃的光線下,墻壁斑駁,貼著各種小廣告的殘骸。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潮濕的霉味和陳舊的氣息。這里是城市的背面,

與方才燈火輝煌的云端酒店隔著兩個世界。他租住的是一棟老式居民樓頂層的閣樓間。

鑰匙插入鎖孔,發(fā)出生澀的摩擦聲。推開沉重的鐵門,

一股混合著灰塵、陳舊書籍紙張和淡淡霉味的沉悶氣息撲面而來,將他包裹。他反手關(guān)上門,

落鎖。隔絕了外面的一切?!凹摇?。一個不足二十平米的空間。斜斜的屋頂壓迫著視線。

唯一的光源是書桌上那盞老舊的綠罩臺燈,散發(fā)著昏黃而微弱的光暈。墻壁沒有粉刷,

裸露著粗糙的水泥,被層層疊疊的書架覆蓋。書架是廉價的合成板,被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岌岌可危地向中間傾斜。書脊的顏色雜亂無章,

大部分是泛黃的舊書、厚重的史料、裝訂成冊的報刊雜志復(fù)印件。

角落里堆放著更多的資料箱,紙箱邊緣磨損起毛,露出里面同樣泛黃的紙張。

房間中央是一張巨大的、堆滿書籍和紙張的書桌。桌面上幾乎沒有留白,

被各種攤開的資料、寫滿密密麻麻筆記的稿紙、喝了一半早已冷透的速溶咖啡杯占據(jù)。

唯一還算整潔的區(qū)域,擺放著一臺老舊的筆記本電腦,屏幕暗著。

這里沒有海報上象征愛情的櫻花,沒有醫(yī)院消毒水的味道,

更沒有那個名叫“林晚”的女人存在過的任何痕跡。只有書。

堆積如山的、冰冷的、散發(fā)著陳舊氣味的書。像一個巨大墳?zāi)沟呐阍崞?。蘇明哲沒有開大燈。

他踉蹌著走到書桌前,身體里的力氣仿佛被徹底抽空。他拉開那把吱呀作響的舊椅子,

重重地坐了下去。椅子不堪重負(fù)地呻吟了一聲。他雙手捂住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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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6-22 22:08: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