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泥漿裹著小腿,每一次拔腿都像掙脫深淵的拖拽。林默在金屬墳場的迷宮中亡命穿梭,身后尸傀的咆哮和沼澤翻騰的咕嘟聲是催命的鼓點。趙老爺刺耳的狂笑和宿命碑碎片上擴散的裂痕,是扎進神經(jīng)的毒刺。絕望和憤怒在胸腔里沖撞,灼燒著僅存的理智。
“嗬…嗬…”每一次粗糲的喘息都撕裂喉嚨,帶著鐵銹和血腥味。他右手死死攥著鐵猙擲來的缺口短刀,冰冷的金屬硌著掌心,刀柄上殘留的汗?jié)n和血污滾燙。脊柱烙印的灼痛在奔逃中加劇,像燒紅的鐵釬反復(fù)攪動骨髓。識海中那道斬命碑文的刺痛更加清晰冰冷,刮削著神魂。
前方,生的縫隙在望。幾個幸存者正拼命擠過由倒塌金屬巨木形成的狹窄通道。
轟!轟!轟!
沉重的踐踏聲如悶雷從側(cè)翼炸響!地面震顫,泥漿飛濺!兩只格外高大的赤藤尸傀,蠻橫撞開擋路的殘骸,猩紅鬼火死死鎖定了縫隙前的人群!藤蔓骨爪撕裂空氣,帶著死亡尖嘯掃向擋路者!
“快過去!”一個持鐵尺的高大散修絕望轉(zhuǎn)身,試圖阻擋。
太遲了!尸傀的速度狂暴如風(fēng)!
“滾開——!”
一聲炸雷般的咆哮撕裂濃霧!鐵猙浴血的身影從斜刺里沖出!他后背皮開肉綻,左臂無力垂落,唯有握斧的右臂筋肉虬結(jié)如老樹盤根!斧柄上鑲嵌的暗紅晶石,爆發(fā)出熔巖般的刺目光芒!
他沒有沖向尸傀,而是旋身!巨斧帶著全身的力量和晶石抽取的恐怖能量,劃出一道赤紅的死亡弧線,狠狠劈向身旁一根半傾倒的、銹跡斑斑的金屬巨木!
轟——咔啦啦——?。?!
震耳欲聾的金屬哀鳴!巨斧劈入樹干,火星如血雨迸濺!粗壯的金屬巨木在令人牙酸的呻吟中,被硬生生劈開一道猙獰豁口!失去支撐的沉重樹干,帶著碾碎一切的萬鈞之勢,朝著撲來的尸傀轟然倒塌!
轟隆隆——!?。?/p>
金屬山峰砸落!一只尸傀被直接壓入泥漿,藤蔓鎧甲崩裂,骨骼寸斷,鬼火狂閃!另一只被狠狠撞飛,翻滾著砸進殘骸堆!
煙塵混合著銹粉沖天而起!短暫的死寂。
“走!”鐵猙拄著巨斧,魁梧身軀劇烈搖晃,嘶啞的吼聲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斧柄上晶石光芒迅速黯淡,如同風(fēng)中殘燭。嘴角溢出暗紅血沫。
“鐵猙大哥!”林默腳步頓住。
“走!”鐵猙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獨眼如刀鋒剜向林默,“別回頭!”
“吼——!”被撞飛的尸傀掙扎站起,鬼火暴虐!數(shù)條粗壯藤蔓如毒蛇出洞,直射鐵猙!
噗嗤!噗嗤!
帶著倒刺的藤蔓瞬間纏上鐵猙右臂、腰腹!倒刺深陷皮肉,赤紅光芒暴漲!麻木感瞬間蔓延,右臂皮膚泛起死寂灰白!巨斧“哐當(dāng)”脫手!
更多藤蔓絞纏而上!死亡的絞索瞬間收緊!鐵猙魁梧的身軀被拖拽,骨骼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鐵猙!”林默目眥欲裂,握緊短刀就要前沖!
“走——??!”鐵猙的咆哮如同受傷巨獸最后的怒吼,穿透煙塵!他布滿血污的臉上沒有恐懼,只有燃燒的決絕!獨眼死死釘住林默,“活下去!”
話音未落,被藤蔓死死束縛的身體猛地爆發(fā)出最后的力量!并非掙脫,而是引燃!脊柱深處瀕臨極限的晶簇能量被徹底引爆!斧柄上黯淡的晶石如同回光返照,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刺目血光!
“吼——!??!”
鐵猙仰天咆哮,聲浪震碎煙塵!周身皮膚寸寸龜裂,刺目的赤光從裂縫中迸射而出!纏繞的藤蔓在極致的光熱中瞬間汽化!
轟!?。。。。?!
狂暴的赤紅能量以鐵猙為中心轟然炸開!如同地火噴涌!靠得最近的尸傀上半身被瞬間撕碎、拋飛!巨大的金屬殘骸被掀飛!地面炸出焦黑深坑!
無數(shù)尖銳的、燃燒著暗紅火焰的巨大晶刺,如同來自地獄的荊棘之雨,帶著毀滅性的力量,朝著四面八方激射而出!咻咻厲嘯撕裂空氣!
噗!噗!噗!噗!
晶刺深深釘入焦黑大地、金屬殘骸、尸傀軀體!插入追擊尸潮的前方,形成一道燃燒著不熄暗焰的荊棘火墻!火焰跳躍,在暮色中拉出長長的、如墓碑般的搖曳光影。
爆炸的巨浪將林默狠狠掀飛,摔在冰冷泥漿里。他掙扎抬頭,抹去糊眼的血泥。
煙塵彌漫的深坑中,再無鐵猙的身影。
只有幾根最為粗壯猙獰的燃燒晶刺,深深釘入大地,沉默矗立。暗紅火焰跳躍著,暫時阻隔了火墻外尸傀焦躁的咆哮。
林默躺在泥漿中,劇烈咳嗽。右手的缺口短刀依舊緊握,刀柄冰冷。他看著那燃燒的荊棘火墻,看著火墻后焦躁的猩紅鬼火。
疤臉壯漢最后的吼聲在耳邊回蕩:
“活下去!”
林默猛地從泥漿中站起。不再看那燃燒的界碑。他握緊短刀,拖著傷痕累累的身軀,轉(zhuǎn)身,用盡全身力氣,沖向那道狹窄的生路縫隙!
一步,踏過冰冷的泥漿。
兩步,穿過扭曲的金屬殘骸。
三步,擠進狹窄的縫隙!
縫隙之外,是漸漸開闊卻依舊死寂的金屬荒原。更遠處,焚天劍閣懸空的巨巖投下巨大的陰影,如同懸停在天穹的棺槨。巨巖之下,大地撕裂的傷口清晰可見,無數(shù)猩紅的紋路如同活物的血管,在昏暗的光線下緩緩蠕動、蔓延,貪婪地吮吸著所剩無幾的天光。
林默沖出縫隙,踉蹌?wù)痉€(wěn)。他最后回望了一眼那片燃燒的金屬墳場,荊棘火墻在暮色中如同巨大的墓碑。
然后,他頭也不回,攥緊短刀,朝著那片懸?guī)r棺槨的陰影,朝著地脈裂口的猩紅深淵,拖著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去。每一步,都在焦黑死寂的大地上留下帶血的泥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