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霜凍的聯(lián)姻沈澈第一次見蘇瑾，是在他爺爺?shù)臅坷?。那是一個暮色沉沉的秋日，
窗外的楓葉紅得像泣血。蘇瑾就站在那片血色背景前，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的連衣裙，
身形單薄得仿佛一陣風(fēng)就能吹倒。她低著頭，雙手緊張地絞著衣角，
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看不清神色?！吧虺海@是蘇瑾?！鄙蚶蠣斪又钢?/p>
語氣是不容置喙的命令，“從今天起，她就是你的妻子?！鄙虺旱哪抗庀翊懔吮牡蹲?，
從蘇瑾的頭頂刮到她那雙舊得看不出原色的帆布鞋上，最后定格在她蒼白的臉上。
他嗤笑一聲，聲音里滿是毫不掩飾的輕蔑：“爺爺，您是在開玩笑嗎？
我們沈家需要靠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來沖喜？”老爺子病重，這是全城皆知的事。而蘇家，
一個早已沒落的小門小戶，不知用了什么法子，
竟讓信奉了一輩子科學(xué)的沈老爺子聽信了“八字極合，可延年益壽”的鬼話。
蘇瑾的身體微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頭垂得更低了。“混賬！”老爺子氣得咳嗽起來，
“蘇家對我有恩，這門婚事是我定下的！你要么娶她，要么就滾出沈家！
”沈澈的拳頭在身側(cè)握緊，骨節(jié)泛白。他知道爺爺?shù)墓虉?zhí)，也知道他此刻的虛弱經(jīng)不起忤逆。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蘇瑾身上，那份厭惡幾乎要凝成實(shí)質(zhì)。在他眼里，
這個女人就是個處心積慮、妄圖攀附豪門的投機(jī)者，
和那些削尖了腦袋想擠進(jìn)他生活里的女人沒什么兩樣，只是手段更高明，
利用了他最敬重的爺爺?！昂??！彼麖难揽p里擠出一個字，每一個音節(jié)都像冰碴，“我娶。
”說完，他轉(zhuǎn)身就走，與蘇瑾擦肩而過時，帶起的風(fēng)都透著刺骨的寒意。
他甚至沒有再看她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對自己的侮辱?；槎Y辦得簡單而潦草，
除了沈家的幾個親戚，再無賓客。蘇瑾穿著租來的婚紗，獨(dú)自一人站在空曠的禮堂里，
像個無人認(rèn)領(lǐng)的漂亮娃娃。沈澈在儀式進(jìn)行到一半時就借口公司有事，提前離場，
將她和滿堂的尷尬丟在了身后。新婚之夜，沈澈沒有回來。
蘇瑾一個人守著那間巨大而冰冷的婚房，直到天光微亮。房間里的一切都昂貴而精致，
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溫度。她走到窗邊，看著樓下那片精心打理的花園，
花園里種滿了白色的梔子花。她記得，許多年前，在一個同樣種滿了梔子花的孤兒院里，
一個小男孩曾將自己唯一的一塊巧克力分給了被其他孩子欺負(fù)的她。
那個男孩穿著干凈的小西裝，眉眼清俊，神情有些倨傲，卻在遞給她巧克力時，
笨拙地安慰她：“別哭了，哭了就不好看了?！蹦莻€男孩就是沈澈。那是他被沈家認(rèn)回前，
在孤兒院待過的短暫的一個月。他早就忘了，可蘇瑾記了一輩子。那塊融化在掌心的巧克力，
是她貧瘠童年里唯一的甜。她以為這場婚姻是命運(yùn)的饋贈，
是她小心翼翼守護(hù)多年的夢的延續(xù)。她天真地想，只要她足夠好，足夠努力，總有一天，
他會像當(dāng)年那樣，看到她的存在。然而，現(xiàn)實(shí)給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楹蟮纳?，
對蘇瑾而言，是一場漫長而無聲的凌遲。沈澈將她視作空氣，整個別墅的傭人也都有樣學(xué)樣，
對她這個名義上的女主人視若無睹。沈澈回家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每次回來，
身上都帶著不同女人的香水味和濃重的酒氣。他從不和她同房，
只把這里當(dāng)成一個偶爾落腳的酒店。他心情好時，會無視她。心情不好時，
言語間的嘲諷便如刀子一般?！疤K瑾，你以為憑一張結(jié)婚證就能坐穩(wěn)沈太太的位置？
別做夢了?！彼麜湫χ瑢⒁环莺灪米值碾x婚協(xié)議書丟在她面前，“爺爺身體好轉(zhuǎn)那天，
就是你滾出沈家的時候。識相點(diǎn)，現(xiàn)在就可以拿著錢走人。
”蘇瑾只是默默地?fù)炱鹉欠輩f(xié)議書，放在一旁，然后繼續(xù)給他準(zhǔn)備醒酒湯。她不說話，
不辯解，也不哭鬧。她的順從和安靜，在沈澈看來，是更有心機(jī)的偽裝。
他覺得她是在用這種方式博取爺爺?shù)耐椋詧D謀更多。這種認(rèn)知，在林蔚然回國后，
達(dá)到了頂峰。林蔚然是沈澈的青梅竹馬，是整個上流圈子公認(rèn)的、與他最般配的女人。
她美麗、優(yōu)雅，家世顯赫，是沈澈心中不可替代的“白月光”。林蔚然回國那天，
沈澈第一次主動給蘇瑾打了電話，語氣冰冷：“今晚我要在家里辦派對，
招待一個重要的客人。你最好待在自己房間里，別出來丟人現(xiàn)眼?！碧K瑾輕聲應(yīng)下：“好。
”那天晚上，別墅里燈火通明，歡聲笑語不斷。蘇瑾在二樓的房間里，
能清晰地聽到樓下傳來的熱鬧。她能聽到沈澈久違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聲，那笑聲像一根根針，
密密麻麻地扎進(jìn)她的心里。她沒忍住，悄悄走到樓梯口，躲在陰影里往下看。她看到了沈澈。
他正站在人群中央，身邊依偎著一個光芒四射的女人，正是林蔚然。
他的眼神是她從未見過的溫柔，那種溫柔，足以將冰雪融化。他正低頭，
專注地為林蔚然整理鬢邊的碎發(fā)，動作自然而親昵。那一刻，
蘇瑾覺得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無法呼吸。
林蔚然似乎感覺到了什么，抬頭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然后，
她踮起腳尖，在沈澈的側(cè)臉印下一個輕吻。全場響起曖昧的哄笑聲。沈澈沒有推開她，
只是無奈又寵溺地笑了笑。蘇瑾再也看不下去，踉蹌著跑回房間，關(guān)上門，
背靠著門板緩緩滑落。她沒有哭，只是睜著眼睛，呆呆地看著天花板。原來，
他不是天生冷漠，他只是把所有的溫暖都給了另一個人。她小心翼翼守護(hù)的夢，在這一刻，
碎得徹徹底底。第二章：無聲的枯萎派對事件后，蘇瑾變得更加沉默了。
她不再每天滿懷期待地等沈澈回家，不再精心準(zhǔn)備那些他從未動過的飯菜，
也不再于深夜里為他留一盞燈。她像一株被移栽到室內(nèi)，再也見不到陽光的植物，
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她開始畫畫。畫架支在向陽的窗邊，她一坐就是一天。
她畫的還是梔子花，漫山遍野的梔子花，但畫里的色彩卻越來越灰暗，
仿佛被一層薄薄的霧籠罩著，透著說不出的壓抑。沈澈偶爾回家，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
一個女人，安靜地坐在那里，仿佛與整個世界都隔絕了。他心底會莫名升起一絲煩躁。
他討厭她這副逆來順受、死氣沉沉的樣子，這讓他覺得自己像個十惡不赦的混蛋。
可他明明什么都沒做錯。錯的是這個不擇手段嫁進(jìn)來的女人?！把b模作樣。
”他會冷冷地丟下一句，然后摔門而去。他不知道，蘇瑾的心臟病越來越嚴(yán)重了。
那是先天性的，一直靠藥物維持?；楹缶薮蟮木駢毫鸵钟羟榫w，讓她的病情急劇惡化。
她時常會在夜里被胸口的絞痛驚醒，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臉色慘白如紙。她去看過醫(yī)生。
醫(yī)生說，她的情況很不好，必須立刻進(jìn)行手術(shù)，而且不能再受任何刺激。蘇瑾拿著診斷書，
在醫(yī)院的長椅上坐了很久。手術(shù)費(fèi)是一筆天文數(shù)字，她不可能向沈家開口。她唯一能想到的，
就是她的畫。她曾是美術(shù)學(xué)院最有前途的學(xué)生，
如果不是為了照顧生病的母親（母親在她婚前已去世），她或許已經(jīng)小有名氣。
她開始拼命畫畫，聯(lián)系以前的老師和畫廊，希望能賣掉一些作品。這一切，沈澈一無所知。
他正忙著和林蔚然“敘舊”。媒體鋪天蓋地都是他們的新聞，說他們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
蘇瑾這個正牌的“沈太太”反而像個笑話。轉(zhuǎn)折點(diǎn)發(fā)生在沈老爺子的八十大壽上。壽宴上，
名流云集。蘇瑾作為沈家的孫媳婦，不得不出席。她化了淡妝，想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些，
但依舊掩不住眉宇間的疲憊和病氣。宴會進(jìn)行到一半，林蔚然端著酒杯走到她面前，
笑意盈盈：“沈太太，好久不見?！碧K瑾禮貌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奥犝f你最近在賣畫？
”林蔚然的聲音不大，卻剛好能讓周圍的人聽見，“也是，畢竟蘇家現(xiàn)在……唉，
不過沒關(guān)系，阿澈心善，不會虧待你的。”她的話語里充滿了高高在上的同情和炫耀，
仿佛蘇瑾是個靠男人施舍的可憐蟲。蘇瑾的臉色白了幾分，握著杯子的手微微收緊。這時，
沈澈走了過來，自然地?fù)ё×治等坏难?，看向蘇瑾的眼神里帶著警告：“蔚然跟你打招呼，
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蘇瑾張了張嘴，卻什么也說不出來。林蔚然靠在沈澈懷里，
柔柔地說：“阿澈，你別怪沈太太，她可能只是心情不好。對了，我聽說沈太太畫畫很厲害，
不如今天就為大家展示一下？”這是一個 blatant 的刁難。在這樣的場合，
讓她像個賣藝人一樣作畫，無疑是種羞辱。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蘇瑾身上，有同情，
有看好戲，但更多的是漠然。沈澈皺了皺眉，他本能地覺得不妥，但看著林蔚然期待的眼神，
還是默許了。在他看來，這或許能挫挫蘇瑾的銳氣，讓她認(rèn)清自己的位置?！凹热晃等幌肟?，
你就畫一幅吧?！彼恼Z氣，像是在命令一個下人。蘇瑾的身體晃了晃，
她感覺全世界的聲音都在遠(yuǎn)去，只剩下心臟劇烈的、一下下撞擊胸腔的悶響。她看著沈澈，
那個她愛了這么多年的男人，他正用一種施舍般的眼神看著她，為了另一個女人，
將她的尊嚴(yán)踩在腳下。她緩緩地笑了，那笑容凄涼而絕望。“好啊?！彼p聲說。
她走到早已準(zhǔn)備好的畫板前，拿起畫筆。所有人都以為她會畫些花鳥山水來應(yīng)付場面。
但她沒有。她畫了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男孩穿著小西裝，
把一塊巧克力遞給坐在地上哭泣的女孩。背景，是開滿了白色梔子花的孤兒院。畫風(fēng)簡單，
線條卻充滿了感情。那份童年記憶里唯一的溫暖，被她用畫筆，一筆一筆地，
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徹底封存。沈澈的瞳孔猛地一縮。那個場景……他有些模糊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