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看,誰敢動她?”
那聲音不高,甚至帶著一絲剛睡醒般的低沉沙啞,卻如同萬載寒冰驟然砸落,瞬間凍結了暖閣內(nèi)外所有的喧囂和殺意。
空氣凝固了。
柳如煙臉上那刻骨的怨毒和即將得逞的快意,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僵在臉上,隨即被難以置信的驚愕和一絲迅速蔓延的恐懼取代。她猛地回頭。
暖閣通往寢殿的雕花木門不知何時已被拉開一道縫隙。蕭徹高大的身影就倚在門框邊,玄色的寢衣松垮地系著,露出線條冷硬的一小片胸膛,墨色的長發(fā)披散,幾縷垂落在額前,遮住了部分眉眼。他像是被吵醒,姿態(tài)慵懶隨意,但那半掩在陰影下的眼眸,卻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精準地釘在柳如煙身上,沒有半分溫度。
沒有雷霆震怒,沒有疾言厲色。只有一種無形的、仿佛能凍結靈魂的威壓,沉沉地籠罩下來。
那幾個剛剛還兇神惡煞要沖進來的太監(jiān),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噗通噗通瞬間跪倒一片,額頭死死抵著冰冷的地面,抖如篩糠,連大氣都不敢喘。
柳如煙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干干凈凈,精心描畫的妝容也掩蓋不住那份蒼白和慌亂。她嘴唇翕動了幾下,強自鎮(zhèn)定地擠出一點僵硬的笑容,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陛、陛下…您醒了?臣妾…臣妾是聽聞有賤婢驚擾圣駕,恐其心懷不軌,特來…”
“心懷不軌?” 蕭徹慢悠悠地打斷她,聲音依舊聽不出喜怒。他微微歪了歪頭,目光越過柳如煙,落在了軟榻上蜷縮著的我身上。
我此刻的形象確實狼狽又可疑:衣衫不整(被折騰的),臉色慘白(1.6%血條和毒酒后遺癥),脖子上還帶著明顯的淤青指痕(柳貴妃的杰作),活脫脫一個剛從鬼門關爬回來、又差點被拖回去的倒霉蛋。
蕭徹的目光在我頸側的淤青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深得讓人心頭發(fā)毛。隨即,他重新看向柳如煙,唇角似乎極其細微地向上勾了一下,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嘲弄:
“愛妃指的心懷不軌…是她頸上這欲置人于死地的指痕?”
柳如煙的身體劇烈地晃了一下,像是被無形的鞭子抽中,臉色由白轉青,涂著鮮紅蔻丹的手指死死掐進了掌心。
「干得漂亮!陛下!懟她!就是她掐的!還想灌毒酒!這女人壞得很!」 我的心聲如同找到了靠山的小喇叭,瞬間在暖閣里響亮地響起,充滿了劫后余生的激動和對柳如煙的控訴。
蕭徹倚著門框的身體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他那半掩在陰影里的眼眸,似乎朝我的方向極其短暫地掃了一眼,眼底深處掠過一絲幾不可查的…莞爾?
柳如煙顯然沒“聽見”我的心聲,她只看到蕭徹那冰冷刺骨的眼神和唇邊那抹讓她心膽俱裂的嘲弄。巨大的恐懼攫住了她,她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帶著哭腔和極度的惶恐:“陛下!陛下明鑒!臣妾…臣妾只是擔憂陛下龍體!這林氏…她…她是罪臣之女!其父林正清悖逆圣心,死有余辜!她留在宮中本就是禍患!今日更是裝死驚駕,穢亂…”
“穢亂?” 蕭徹再次打斷她,這次聲音里的溫度徹底降至冰點。他緩緩直起身,不再倚靠門框,高大的身影帶來的壓迫感瞬間倍增。他一步一步,極其緩慢地朝著跪地的柳如煙走去,玄色的寢衣下擺無聲地拂過光潔的地面。
每一步,都像踩在柳如煙的心尖上。
“朕倒想問問柳貴妃,” 他在柳如煙面前停下,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聲音低沉得如同來自地獄,“深更半夜,未經(jīng)通傳,擅闖朕的寢宮,帶人欲杖斃朕剛剛親口安置的宮人…這,算不算穢亂宮規(guī)?算不算…藐視君威?”
“藐視君威”四個字,如同四道驚雷,狠狠劈在柳如煙頭頂!她渾身癱軟,幾乎匍匐在地,連哭腔都嚇沒了,只剩下牙齒咯咯打顫的聲音:“臣妾…臣妾不敢!臣妾萬死!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她身后的宮女太監(jiān)更是抖成了一團,磕頭如搗蒜。
蕭徹卻不再看她。他的目光,冰冷地掃過那幾個跪在地上、之前欲對我動手的太監(jiān)。
“福海?!?/p>
“老奴在?!?老太監(jiān)總管如同幽靈般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門口,躬身應道。
“方才,是哪幾只爪子,伸得太長了?” 蕭徹的聲音平淡無波,卻帶著令人骨髓發(fā)寒的殺意。
福海眼皮都沒抬,聲音平板無波,精準地點出三個太監(jiān):“回陛下,是張德全、李有福、王順?!?/p>
被點到名字的三個太監(jiān)瞬間面無人色,癱軟在地,連求饒都發(fā)不出聲音了。
“拖出去?!?蕭徹薄唇輕啟,吐出三個字,“杖斃?!?/p>
“喏。” 福海應聲,沒有絲毫猶豫,手一揮,立刻有沉默如鐵塔般的御前侍衛(wèi)上前,如同拖死狗般將那三個面如死灰的太監(jiān)拖了出去。
沉悶的拖曳聲和絕望的嗚咽聲漸漸遠去,最終消失在夜色里。暖閣內(nèi),只剩下柳如煙壓抑到極致的抽泣和牙齒打顫聲,以及一片死寂。
「臥槽!真…真杖斃了?!」 親眼目睹這雷霆手段,我的心跳瞬間飆到一百八!雖然知道這三人是幫兇,但活生生的人就這么被拖出去打死…沖擊力還是太大了!這就是暴君的世界嗎?我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裹緊了身上的薄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