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的時候是六點(diǎn)鐘,天越來越暗,在等兩個月,天黑的會更早。
燒烤一條街許多門店外面都擺上了桌椅,上面還有一個個小爐子,三三兩兩的人群吃著燒烤聊著天。
因?yàn)槭菍W(xué)校附近,又是上學(xué)的時間,可以看到很多朝氣蓬勃的臉,沈眠拐了個彎,買了一杯珍珠奶茶,一口下去,滿滿的工業(yè)糖精,真是讓人懷念。
這家奶茶店在拐角處,后面是一條幽深的窄巷,里面是一些破破爛爛的小平房,大多數(shù)都沒人住,環(huán)境實(shí)在惡劣。
沈眠悠然的哼著小曲,走進(jìn)校門,“眠眠!等我一下?!币坏缆曇粼谏砗箜懫?,沈眠停住腳步,看著王甜甜從遠(yuǎn)處小跑了過來,身后還跟著一個小胖子,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但依舊堅(jiān)定的跟在王甜甜身后。
王甜甜走到沈眠跟前,將手中的飯盒遞了過來,“我媽讓我給你帶的,等下晚自習(xí)回家你放在冰箱里,留著明天當(dāng)早餐吃?!?/p>
“甜甜,你怎么不等我!”小胖子終于站穩(wěn),一滴兩滴的汗水從額頭上落下沒入衣領(lǐng)。
“你連消息都不回我,我等你干嘛?”王甜甜沒好氣的看著他,莊子寧有些委屈的解釋道:“我真的沒看到,不是故意的,下次不會了,我保證?!?/p>
他穩(wěn)了穩(wěn)情緒從書包里拿出了一個包裝精致的小盒子,“這個是你之前想吃的那家慕斯蛋糕,我排了好久的隊(duì),買的雙人份,你和沈眠一起吃。”
沈眠一言難盡的看著眼前的小胖子,這莊子寧高中的時候就這么舔嗎?以前她還真沒注意過這些,只是覺得莊子寧脾氣太好,婚后把王甜甜慣得根本沒人能忍受的了。
王甜甜看著小蛋糕,再看他一腦門子的汗,別別扭扭的從兜里掏出一袋紙巾,掩飾性的塞了過去,一把接過小蛋糕,說了聲謝謝,隨后拉著沈眠就走。
沈眠暗嘆這兩人真有意思,以前身邊的朋友經(jīng)常打趣,王甜甜是不是救過莊子寧的命,才會讓莊子寧把她當(dāng)祖宗似的伺候著,其實(shí)還真說對了,王甜甜是真的救過莊子寧的命,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罷了。
沈眠打量的看著王甜甜有些微紅的臉,沒忍住笑了笑,突然想起了什么,回過頭沖著拿著紙巾傻笑的莊子寧大聲說道:“謝謝小蛋糕?!?/p>
王甜甜聽到,腳下的步伐更快了些,拽著沈眠的胳膊都緊了幾分。
還沒到走進(jìn)教學(xué)樓,沈眠就被攔了下來,她收斂笑容,王甜甜在背后偷偷扯她的衣服,小手指在她的背后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
“你好,我是高二三班的田君瑞,想跟你交個朋友,可以嗎?”高大的男生有些緊張的看著眼前的少女。
十七八歲的男生臉上還帶著幾顆青春痘,看的出來真的很緊張,導(dǎo)致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應(yīng)該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氣,身旁的人開始停下腳步好奇的看了過來。
沈眠重新笑了出來,本就明艷美麗的臉更絢爛了幾分,看的男生一陣晃神,“可以,但是現(xiàn)在我們應(yīng)該要以學(xué)業(yè)為重,而且現(xiàn)在要上課了?!?/p>
之后的話男生沒有聽得太清楚,只是晃神間,少女就沒了蹤影,讓他一陣惘然,隨后又一喜,她同意跟他交朋友!
王甜甜坐在椅子上,低著頭看著手機(jī)嘿嘿笑著,“傻樂什么呢?”沈眠瞥了她一眼問道。
“你說我樂什么,你知道不,你現(xiàn)在力壓高三六班的那個學(xué)姐,成為七十二中的新晉?;?!”
“誰評的?”沈眠隨口問道,手中的筆不停,把她今天的一些想法寫了下來。
王甜甜合上手機(jī),賊兮兮的看了一眼后門,后門的門框有一塊是透明的,老王經(jīng)常從那塊玻璃上偷偷巡視,有時候冷不丁回頭,看到那里有一張臉,驚恐指數(shù)拉滿。
“大群里啊,我不是拉過你嗎?”王甜甜拿出一張卷子開始做了起來。
大群?好像有這回事,她進(jìn)群的第一時間就開啟了消息免打擾,“哦,想起來了?!彼龑κ裁葱;ǖ脑u選什么的不感興趣,滿腦子都是她的掙錢大計(jì)。
到了八點(diǎn)半,沈眠把飯盒裝進(jìn)書包,還有王甜甜留給她的一小塊蛋糕。
校門口站著許多來接人的家長,但這里沒有等沈眠的人,她在漆黑的夜里循著路燈的蹤跡緩緩向前走著。
于建看著眼前畏畏縮縮的人,有些暴戾的踹過去一腳,腳印印在藍(lán)色的校服褲子上,踹的蘇遲一個趔趄,差點(diǎn)摔倒。
他低著頭努力想要把自己藏起來,這種程度的欺凌,大大小小不知道經(jīng)歷了多少次,他不是沒有反抗過,只是有什么用呢,只會換來變本加厲的傷害,還不如當(dāng)一根木頭,只要他們覺得沒意思,就會放開他。
幽深的小巷像是個沉默的旁觀者,放大了少年的木然和霸凌者的囂張。
“我讓你買的煙呢?把老子的話當(dāng)耳旁風(fēng)是不?”于建罵了句臟話,身旁的幾個不良少年圍了過來,開始翻找起蘇遲的書包,“嘩啦”一聲倒提著猛抖,書本、文具嘩啦滾落一地,肆意用腳撥弄著,時不時發(fā)出一聲刺耳嘲笑。
“就這破玩意兒,還值得你拿個破書包背著?”說著,隨手抓起一本課本,隨意撕爛幾頁,原本呆立的少年終于有了些許反應(yīng),卻又重新歸于平靜,只是那雙看不見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被肆意踐踏的書本,那是他為數(shù)不多的所有。
“哼,什么破爛玩意!”于建嫌惡的將破爛不堪的書包狠狠丟進(jìn)一旁的污水坑,濺起一片烏黑的水花。
幾人見實(shí)在翻不出一塊錢,看著少年沒有反應(yīng)的樣子,覺得沒什么意思,“走吧,去上網(wǎng),跟個木頭似的,沒意思?!?/p>
幾人嘻嘻哈哈的離去,小巷里只剩少年單薄的身影,他腳步有些虛浮,緩緩走到污水坑邊,蹲下身子,將那浸滿污水的書包撈起,書包沉甸甸的,往下滴著黑水,弄臟了他的手和衣服。
他像是看不見一般,一點(diǎn)點(diǎn)的將地下的書本和文具撿了起來,重新放回了書包,蘇遲緊緊的抱著書包,一步一步的走出小巷。
在他快要踏出小巷時,一道纖細(xì)的身影突然闖入他模糊的視線,逆光之中,少女周身像是被鍍上一層暖黃的光暈,她的臉龐隱匿在光影里看不真切,卻莫名讓蘇遲心頭一顫。
沈眠也沒想到,她只是聽到里面好像有什么聲音,就好奇的過來看一眼,剛好看到了高中生霸凌現(xiàn)場。
被霸凌的對象還是她的同學(xué),想到他因?yàn)殄e過高考而自殺的結(jié)局,心腸軟了又軟,“你......需要幫忙嗎?”
那聲音輕柔的如同春日里最和煦的風(fēng),讓蘇遲竟生出幾分不適。
雖然霸凌已經(jīng)結(jié)束,但沈眠看到他身上凌亂骯臟的情況,還是沒忍住皺了皺眉,她從兜里拿出一包紙巾抽出了兩張,緩緩走近。
沈眠看著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拿著紙巾替他擦拭了一下手上的污水,只是第二下的時候,少年突然像是被燙到了一般,往后退了幾步,讓沈眠有些發(fā)懵,后知后覺的想到,他可能是不喜歡有人靠近。
“不好意思,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替你擦擦,你自己來吧?!鄙蛎邔⒓埥磉f了過去,一秒,兩秒...
好一會蘇遲才有了反應(yīng),伸出手將紙巾接了過來,這過程沈眠一直很有耐心,還只是個少年人。
“謝謝...”
“什么?”聲音太小,沈眠有些沒聽清,條件反射的反問了一句,然后馬上就反應(yīng)過來,“不用謝,你這樣用不用告訴老師?”
蘇遲有些遲鈍的聽明白了她的話,僵硬的搖了搖頭,沈眠也知道說了也沒用,他這樣的性格才是最大的問題。
沈眠看著蘇遲慢悠悠的擦拭著身上的污水,潔白的紙巾變成亂糟糟的一團(tuán),然后被他揣進(jìn)了兜里,她索性將剩下的紙包都遞了過去。
“謝謝?!边@句謝謝被蘇遲說出來的時候,沈眠有些驚訝的抬眼,這聲音出乎意外的好聽,獨(dú)屬于少年人的清澈,山澗泉水似的,流過耳邊便能屏蔽掉一切雜音。
可能是沈眠的眼神過于明顯,蘇遲抱著書包的手又緊了幾分,從訝然中醒來,沈眠沖他點(diǎn)點(diǎn)頭,看著他依舊低著個頭,不禁有些好笑,一天過去了,她甚至不知道蘇遲長什么樣。
“那我走了,你回去再收拾一下吧?!闭f完沈眠轉(zhuǎn)身就走了,直到走出巷口,才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