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黑色的天空開始滲血。
周沉跪在核心密室的金屬地面上,看著懸浮的黑色立方體寸寸龜裂。管理者尖嘯的聲音逐漸扭曲變形,最終化為電子噪音般的嘶鳴。整個空間劇烈震顫,無數(shù)記憶碎片從裂縫中噴涌而出——
他看見第一夜的廢棄醫(yī)院里,穿白大褂的陸臨悄悄修改了"哭泣護士"的攻擊參數(shù);
第二夜的小鎮(zhèn)鐘樓,陸臨割破自己的手腕,用黑色血液在墻上畫出隱藏的安全路線;
第三夜的游樂園鏡屋,七個鏡像陸臨同時對他做出口型"快走";
第四夜的迷宮書店,陸臨將監(jiān)管者徽章塞進書架縫隙,為他留下最后的退路;
第五夜的記憶教堂,六個不同時期的陸臨在彩繪玻璃上重復著同一句話:"這次一定要成功";
第六夜的廢墟城市,半透明的陸臨殘影用身體擋住管理者的致命一擊;
而現(xiàn)在,第七夜的終局,陸臨的殘影正化作光點,一點點消散在崩潰的系統(tǒng)核心中。
"不...不要..."周沉徒勞地抓握著那些光點,卻只能看著它們從指縫間溜走,"你說過這次會一起離開的!"
立方體徹底爆裂的瞬間,陸臨的輪廓最后一次凝聚成形。他伸手虛撫過周沉的臉頰,沒有觸感,只有刺骨的寒意。
"周沉,"他的聲音輕得像雪落,"看看窗外。"
周沉轉頭,看到核心密室的墻壁變得透明,外面是無盡的星空。其中六顆星星正在熄滅,唯有第七顆亮得刺眼。
"七日輪回..."陸臨的身影越來越淡,"其實是七次選擇..."
第一夜,陸臨選擇放走本應處決的參與者;
第二夜,他選擇違抗命令保留小雨的靈魂;
第三夜,他在日志里第一次寫下周沉的名字;
第四夜,他偷偷修改系統(tǒng)參數(shù)減輕周沉的痛苦;
第五夜,他拒絕重置記憶寧愿承受懲罰;
第六夜,他選擇犧牲監(jiān)管者身份保護周沉;
而現(xiàn)在,第七夜——
"我選擇讓你看見黎明。"陸臨的嘴唇幾乎透明,"作為代價,我的第七夜將永無黎明。"
星光突然大盛,吞沒了最后的光點。周沉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耳邊殘留著陸臨最后的低語:
"記住我們,然后...忘記痛苦..."
晨光刺痛了周沉的眼皮。
他猛地從古董店的地板上彈起來,冷汗浸透襯衫。窗外是普通的清晨,陽光明媚得刺眼。那本黑皮書靜靜躺在桌上,封面朝下,仿佛從未被翻開過。
周沉顫抖著抓起書,瘋狂翻動每一頁——全是空白。沒有文字,沒有照片,沒有任何存在過的證據(jù)。只有當他將書頁對準陽光時,才能看到極淺的水漬痕跡,像是誰的眼淚曾經(jīng)落在上面。
日子變成模糊的剪影。周沉試圖用忙碌麻痹自己,但每個夜晚降臨,他都會不可控制地看向窗外,期待又恐懼看到那詭異的紫黑色天空。然而第七夜過去了,第八夜過去了...永遠只有普通的黑夜與白晝。
直到三個月后的雨夜,周沉在整理舊書時發(fā)現(xiàn)一張夾在《永生之酒》里的便簽紙。上面是陌生的筆跡:
"第七夜之后,再無黎明——但白晝會降臨。等待足夠漫長的時間,光會找到所有迷失的靈魂。PS:黑皮書記得定期曬曬太陽。"
周沉沖向窗前,暴雨如注的街道上空無一人。但當他回到桌前,發(fā)現(xiàn)黑皮書的第一頁上浮現(xiàn)出淡淡的字跡:
監(jiān)管者日志 Day ∞
系統(tǒng)狀態(tài):休眠
媒介物狀態(tài):安全
錨點狀態(tài):穩(wěn)定
特殊備注:這次終于讓你看到黎明了
雨聲漸歇時,一縷月光穿過云層,正好落在書的最后一頁。那里慢慢顯現(xiàn)出一張極小的照片:六個年輕人站在星空下,最右側的白大褂身影微微側身,在照片邊緣留下半個模糊的回頭。
照片背面只有兩個字母:
VII
周沉將照片貼在胸口,第一次放任自己痛哭失聲。窗外,漫長的黑夜依然沒有盡頭,但東方已經(jīng)隱約泛起極淡的藍。那既不是黎明,也不是永夜,而是屬于生者與逝者之間的——第七種天色。
黑皮書靜靜躺在晨光中,最后一頁的照片上,白大褂身影的指尖似乎有極淡的黑霧纏繞,如同永不消散的執(zhí)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