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從虔眸光絲毫不差地落到蘇郁難眉清目秀的臉上,他像在饒有興趣地打量,又像在一絲不茍地思索。
在蘇郁難忍不住在心里打退堂鼓的時候,他終于給了回應。
“可以?!庇釓尿逦亟o出答案。
蘇郁難用力地眨了一下眼,沒想到這位俞先生看著冷冷淡淡的,卻這么好說話?
他正想趁熱打鐵地確認一句“真的嗎”,冷不丁聽到對方似笑非笑地補充了一句:“拿你來換?!?/p>
“……???”蘇郁難難得地反應慢了半拍。
且不說他們兩個都是男的,沒記錯且沒理解錯的話,他現(xiàn)在這副身體是Alpha的性別,而面前這位比他還高大一點的男人,也是個Alpha吧……池瑞歲之前說過的,什么你們這些Alpha……
兩人同為男性Alpha……蘇郁難頓時露出有些一言難盡的神情。
穿越前自認是直男的蘇郁難暗搓搓地在心里琢磨:這個世界的Alpha,都是在上面的那個吧……
他腦子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來一個念頭,于是片刻也留不住地、充滿試探性地將它問了出來:“難道你的意思是……你想被我壓?”
這么認真的發(fā)問令俞從虔微妙地愣了一下,隨后他笑了一聲,輕而易舉地上前將人按倒在一旁的沙發(fā)上,心情很好地反問他:“現(xiàn)在……是誰在壓誰?”
蘇郁難:“……”
蘇郁難下意識地掙動了一下,未果,甚至身上的人還稍微加重了力氣壓制他,他隱約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冷香,壓制意味控制得恰到好處,蘇郁難只好安分下來,冷靜地告知俞從虔一個事實:“我,是Alpha?!?/p>
俞從虔居然很認同一般地點了點頭:“我知道,我也是?!?/p>
“那你……?”蘇郁難忽然有些凌亂,腦海中開始回憶起唐凜給他看的那本《ABO生理知識》,里面詳細介紹了各種性別之間的相互結合,但沒有哪一種是Alpha和Alpha的啊。
“不影響什么?!庇釓尿Z氣淡淡的,很有些輕描淡寫的味道,弄得蘇郁難都反過來反省自己思想不夠開放不夠包容了。
但蘇郁難很快又想到了別的,失笑問道:“你這樣是不是太隨意了點?”
俞從虔八風不動地回他:“娃娃親又能慎重到哪里去?”
蘇郁難安靜下來,有那么一瞬間覺得他說得也對。
等等,現(xiàn)在的重點好像不是這個吧?
“你先從我身上起來,”蘇郁難有點受不了兩人一直維持這樣曖昧的姿勢,推了推俞從虔的肩,“我們好好說?!?/p>
“二少,”俞從虔很有合作精神地直起身,目光盯在他身上,“我沒有在開玩笑。我也知道,你身上背了些債務,我可以幫你擺平那些?!?/p>
蘇郁難也慢慢坐直身子,篤定地點出來:“你很需要一個訂婚對象。”
“對,”俞從虔面無表情地承認,“池瑞歲自從知道有這么一樁娃娃親,就一直鬧著喊反對,我不逼他。”
“那你就來逼我???”蘇郁難無奈笑問。
俞從虔想了想,選了一個穩(wěn)重的說法:“我是在與二少合作?!?/p>
他在蘇郁難的沉默中繼續(xù)道:“再者說,是你先睡了我的未婚妻Omega,現(xiàn)在圈里不少人都笑話我未婚先綠,你認為,我該輕飄飄地放過你嗎?”
蘇郁難:“……”
蘇郁難鬼使神差地設身處地了一下:“不該?!?/p>
俞從虔:“合作愉快?!?/p>
蘇郁難:“?”
俞從虔一意孤行地打算取消和池家小公子的婚約,轉而與唐家二少訂婚的決定,遭到了三方人馬的不贊同——除當事人之外。
當事人之一的池瑞歲迫不及待想要擺脫娃娃親的束縛,聽聞此消息,高高興興地舉爪贊同,并瘋狂攛掇自己家人尤其是親哥,去為俞從虔助力。
當事人之二的蘇郁難被某人單方面地認成了合作伙伴,出于一種說不上來的心理,淡然地抱靜觀其變的態(tài)度。
其實蘇郁難心里多少覺得這件事隱隱透著隨意的兒戲,大概率是不太可能成的。
但幾天后,俞從虔居然以他說一不二的決心和能力讓這事兒成了。
蘇郁難深深地佩服起了他。
七月上旬的氣候并不怎么宜人,幾乎連迎面撲來的風都是暖的。
這是蘇郁難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五天,這一天,天非常藍、云特別白、陽光格外地晃眼,他被俞從虔從唐凜的公寓接走,前往那座他去過一次的別墅。
臨上車前,唐凜追到車窗旁,像看仇人一樣地提醒警告俞從虔:“我弟弟才十八歲?!?/p>
蘇郁難挺有意思地在心里接了一句:“十八的身體,二十八的靈魂。”
俞從虔目不斜視地放手剎:“我知道?!?/p>
隨后車子在唐凜陰沉沉的目光中絕塵而去。
蘇郁難抓緊時間探出一點腦袋,對唐凜喊:“大哥,別擔心?!?/p>
俞家的別墅占地面積極大,除了農場與莊園,東南方向還依著一座不大不小的人工湖。
此刻蘇郁難就站在湖邊——俞從虔說要帶他見家長。
家長看上去約莫七八十歲,正手持專業(yè)釣竿,一動不動地坐在木板凳上,微微弓著背,專注地望著波光粼粼的湖面。
“爺爺?!庇釓尿晕⑻岣咭袅亢傲艘宦?。
沉迷釣魚的老頭兒終于有所反應,見來人是自己的寶貝長孫,立刻眉開眼笑地伸出一只枯瘦蒼老的手去拉他,嘴里念著:“小虔回來了?!?/p>
“嗯,”俞從虔應了一聲,半蹲在老人身旁,又抬手拉了一下蘇郁難,“我還帶了一個人回來?!?/p>
俞老爺子眼前一亮。
俞從虔很正式地將蘇郁難介紹給他爺爺。
蘇郁難猜測老人可能有點耳背,便也稍微加大音量,喊了一聲“爺爺”。
俞老爺子立刻眉開眼笑,整個人氣色都好了許多。也不知道是不是蘇郁難現(xiàn)在這副皮囊太討喜,他慈愛地摸著蘇郁難的腦袋,不帶重復地將他夸了好一通。
“爺爺,”俞從虔及時給尷尬得無所適從的蘇郁難解圍,“我們打算這個月訂婚,您幫我們挑一個好日子吧?”
“好!”俞老爺子抓著他二人的手,重重拍了拍,魚也顧不上釣了,當即就把魚竿往旁邊草地一放,讓他們扶他回書房,又命管家他們重新布置了一間很有格調的新房。
盛情難卻之下,蘇郁難沒怎么拒絕,無可無不可地在這棟別墅住下了。
反正只是協(xié)議結婚——雖然目前只是口頭上的,但蘇郁難也并不擔心什么,那本生理知識書他可是反復看過好幾遍了,Alpha是不會對Alpha有什么非分之想的,能不互相排斥地和平相處,不拿信息素壓制對方就很不錯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俞從虔又正式地把蘇郁難介紹給他父母和長輩認識。
俞從虔父母從商,大姑學醫(yī),小叔讀法,都是各自領域的領軍人物。
不過俞家雖然家大業(yè)大,開枝散葉方面卻顯得沒那么積極。
俞從虔的父母事業(yè)心強,也怕生多了會偏心,做不到一視同仁,所以只生了這么一個Alpha兒子。
醫(yī)生姑姑一心鉆研體外孕育技術,后來意外懷孕,忙里偷閑地生了一個孩子,結果孩子都還沒斷奶呢,丈夫卻沒忍住搞了別人家的年輕Omega,盡管丈夫認錯認得驚天動地,但她眼里容不下沙,毅然決然地要跟他離婚,挽回失敗的丈夫最后用盡手段奪走了孩子的撫養(yǎng)權,她便更加變本加厲地撲在事業(yè)上;
大法官叔叔找的是和他一樣性別的Alpha,沒有孩子,之前還開玩笑說等哪天我們家里的這位大醫(yī)生把體外孕育技術研究成功了,他們一定第一個要孩子。
起初俞父俞母是不同意這門婚事的,雖然如今也沒有顯得很親切歡迎,但好在不會故意刁難,再加上俞從虔的大姑和小叔都很開明,第一次見蘇郁難也都覺得喜歡,一頓飯吃得還算和睦。
次日,俞從虔和蘇郁難出發(fā)去定制禮服。
俞從虔子承父業(yè),大學畢業(yè)后便在商界摸爬滾打,如今已是集團總裁,不僅創(chuàng)立了涵蓋珠寶、服裝、化妝品的奢侈品品牌,還開了一家娛樂公司。
給他們設計訂婚宴西服的人,是公司的首席設計師——甘一頌,一位就算愛穿花衣花帽花褲也掩蓋不了渾身靈氣的清冷Omega。
俞從虔給甘一頌介紹了自己和蘇郁難的關系,甘一頌很是有些驚訝,驚訝過后連忙微笑著祝福了他們,接著便拿出了量衣軟尺:“那我先給郁先生量一下尺寸吧?!?/p>
俞從虔點了一下頭,甘一頌走到蘇郁難面前,示意他張開雙臂,邊量邊記。
聽到他說“好了”,蘇郁難輕輕松了一口氣,不著痕跡地離甘一頌遠了一些——剛剛兩人離得太近了,盡管對方身上香水味馥郁,他還是嗅到了一絲除香水味以外的味道。
書上說Alpha和Omega就算不刻意釋放信息素,身上也會縈繞一絲信息素的味道,這是他們各自的保護機制,有的信息素天生相克或相吸,也可以幫助他們快速識別。
蘇郁難這幾天都沒怎么和除了池瑞歲以外的Omega接觸過,尤其如此近距離,一時有些不太適應。
好在甘一頌量完尺寸,問了他們的想法后就去畫設計圖了。
蘇郁難看看埋首圖紙的設計師,又看看一旁悠閑自在地喝咖啡的俞從虔,道:“你還沒有量尺寸?!?/p>
“他那里有我的尺寸,”俞從虔放下咖啡杯,低頭看了看自己,“我身材沒怎么變,保持得不錯?!?/p>
蘇郁難認同地“嗯”了一聲,拿起一本時尚雜志,看了起來。
等了許久,甘一頌終于畫好了初版圖,并在電腦上模擬了成品圖的渲染效果,拿來給他們看。
俞從虔仔細觀察著,又悄悄看了一眼蘇郁難——從頭看到腳的那種,被蘇郁難發(fā)現(xiàn)了,但他假裝自己沒看到。
俞從虔在屏幕上指了好幾處只需要小幅度修改的地方,隨后問向蘇郁難:“你覺得怎么樣?有要修改的盡管說?!?/p>
蘇郁難搖搖頭:“我覺得這樣就很好看了,不用再改了吧?!?/p>
甘一頌很高興對方滿意自己的設計作品,沖蘇郁難眨了眨眼:“就喜歡你這樣的甲方。”
蘇郁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俞從虔看了蘇郁難一眼,冷靜地拍板:“那就按這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