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刻幾乎一夜未眠,腦子里翻來覆去,全是《天驕狂傲霸仙途》那本破書的主要劇情。
這次下山游歷,時間拉得倒是不短,可在書中所占篇幅卻是不長。
主要內容就是男主角墨曦和他的師尊,一路賞山玩水,吃喝玩樂。直到歸程將近,二人才在鬧市之中偶遇了一位白發(fā)老叟。
那老叟涕淚漣漣,好不凄慘,一路披麻戴孝,揮灑紙錢。
知曉內情的行人說,老叟已年逾六十,此番當街祭奠,是為了他那年方二八卻尚在人世的女兒。
二人路見不平,必然拔刀相助,這才順手端掉了一個逼生為死、逼良為娼的傀儡妓院。
而真正濃墨重彩、驚心動魄,令男主角脫胎換骨的關鍵情節(jié),還得是后續(xù)的碧水關除邪祟、朝徹峰奪神武和仙盟大會比試等。
想到這里,沈刻長長吁了口氣,稍稍放松了些許。
他如今靈力全無,真要碰上什么大場面,鐵定第一個歇菜。
好在此行的目的就一個字——玩!
至于最后那個副本傀儡妓院,原文中老畜生從頭到尾壓根就沒出過手,全靠墨曦一人獨挑大梁,三下五除二解決了戰(zhàn)斗,機緣占盡,風頭全出。
而他這個師尊,只需要在一旁搖旗吶喊,當個合格的背景板就成。
如此甚好,沈刻也樂得清閑。
翌日清晨,天剛蒙蒙亮,浣心居外便傳來了細碎的動靜。
墨曦與裴清泉二人,早已恭候多時。
沈刻懶散貪睡,這才手忙腳亂地換好衣衫,他匆匆從里屋出來,將將走到門口,便聽見墨曦的嘟囔飄了過來。
“他明明是我的師尊,可從小到大,偏偏就更肯為你多費心思?!?/p>
墨曦的語氣聽著悶悶的,像是小孩子委屈不滿的抱怨,倒是沒有敵意與惡意。
裴清泉聞言,垂下的眼瞼微微一動,心中只覺得荒謬至極。
即便重來一世,墨曦這信口雌黃的本事,當真是不減當年,甚至有所精進。
欺他、害他、辱他的沈刻,愿意為他花心思?
這番論調,比前世墨曦信誓旦旦說他們二人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還要滑稽幾分。
瑤光君何曾正眼瞧過他,又談什么花心思呢?
若非場合不對,裴清泉幾乎要冷笑出聲。
沈刻適時出現在二人面前,若無其事地打了個哈哈:
“咳,今日天氣不錯,風和日麗,正是出行的好時候啊?!?/p>
墨曦昨日雖和他鬧了點小別扭,此刻見自家?guī)熥鹂戏畔律矶沃鲃哟钤?,那點不快便也散了,眉開眼笑湊上前提議:
“師尊,今日晴空萬里,我們三人一同御劍下山,豈不快哉?”
御劍?
沈刻瞬間回憶起上回次被師卿卿拎著坐無安全帶版過山車的慘痛經歷,胃里咕嚕咕嚕的,一陣翻江倒海。
他連忙擺手,義正辭嚴地拒絕:
“如此明媚春光,不可輕易辜負?!?/p>
“我等修道之人,亦當親近自然,體悟山川靈秀。”
“今日,我們還是步行下山吧?!?/p>
裴清泉站在一旁,也不插嘴,目光在沈刻略顯局促的臉上停留了一瞬,心中疑竇更深。
這位瑤光君,莫不是又沒了靈力?
否則以他往日那般急功近利的性子,怎會放棄御劍這等省時省力的法子。
不消多時,三人正式啟程。
無涯山奇峰聳立,高可摩天,平日里御劍不過轉瞬即至,如今靠著兩條腿往下挪,那滋味可就大不一樣了。
沈刻先前是出個門都嫌累的死宅男,如今又身居高位養(yǎng)尊處優(yōu)。他哪里受過這等苦楚,不過半日,便已氣喘吁吁,兩股顫顫,感覺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原本他自己個兒拎著的那個再小不過的行囊,也不知何時被眼尖的墨曦接了過去,輕輕松松地甩在肩上。
饒是如此,沈刻還是咬牙強撐,總歸不能半途而廢、認慫露怯。
不然的話,他這做長輩的威嚴還要不要了?
就這么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直到日頭偏西,天色漸沉,三人才磨磨蹭蹭到了山腳之下。
放眼望去,遠處恰好有一不算太大的驛站,孤零零地亮著幾點昏黃的燈火。
沈刻如蒙大赦,也顧不得什么形象,快走了幾步,一屁股坐在驛站外的石墩上,再也不想動彈。
墨曦倒是精神奕奕,跑進驛站張羅了住宿和吃食。
裴清泉依舊沉默寡言,只是在沈刻狼吞虎咽地扒拉飯菜時,不著痕跡地多看了他幾眼。
在驛站里胡亂湊合了一宿,第二日一大早,沈刻便當機立斷,掏出錢袋,在驛丞那里買了三匹腳力尚可的馬。
再讓他走一道,怕是副本的影子還沒看到,半老命都要交代在這兒了。
就這樣,三人騎馬,又花了兩三天功夫,總算在塵土飛揚中抵達了距離無涯山最近的柳溪鎮(zhèn)。
這幾日風餐露宿下來,沈刻整個人都快散架了。
馬背顛簸,遠非想象中那般自在瀟灑,每日里除了屁股酸,便是腰疼背痛。他本就不是什么勤快人,如今更是精神不濟,眼窩都陷下去了幾分,人也跟著清減了些。
墨曦一向精力充沛,只是見自家?guī)熥疬@般憔悴,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眼看前方鎮(zhèn)口人煙漸多,他勒住馬韁道:
“師尊,我看這柳溪鎮(zhèn)也算繁華,不如我們去集市上尋一輛馬車吧?”
一聽這,沈刻樂開了花。
要說墨曦能是男主角呢!
就這覺悟,杠杠滴。
馬車!
能躺還能睡!
那可比騎馬舒服太多了!
他幾乎要當場應下,可話到嘴邊,又生生拐了個彎,裝模作樣地咳嗽兩聲。
“咳咳?!?/p>
“嗯,也好。”
“你裴師弟身子骨弱,長途跋涉,確實該多照拂一些?!?/p>
“換輛馬車,倒也能叫他好生歇歇?!?/p>
墨曦哪能不知道他師尊面皮薄,順應著連連點頭:
“師尊說的是!”
“都怪弟子粗心,未曾顧及到小師弟?!?/p>
“為了小師弟,我們還是快些換成馬車!”
被提到名字的裴清泉也懶得吱聲,仍在思考,這位瑤光君,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
此行特地在謝流光處點名,要執(zhí)意帶上他,著實令人費解。
莫不是,再往前邊,有什么意想不到的陰謀詭計、險惡陷阱在等著?
果然,還是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