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時間與空間的盡頭,在萬道法則的源頭之上,懸浮著一座無法用言語描述的宏偉宮殿。
它并非由凡俗的金石堆砌,
而是由凝固的星河、坍縮的星云以及被強行拘束于此的宇宙本源偉力構成。
宮殿的每一根廊柱,都仿佛支撐著諸天萬界的重量;穹頂之上,
流淌著命運長河最本源的璀璨輝光,無聲地昭示著一切生靈的軌跡。這里是宇宙的極巔,
是力量與權柄的終極象征——夜辰的寢宮,或者說,是他漫長到近乎無聊的永恒歲月里,
一個還算看得過去的歇腳之處。此刻,這足以令任何生靈窒息的殿堂內,
空氣卻凝滯如萬載玄冰。幾位名號響徹無數(shù)位面、跺跺腳便能讓億萬星辰顫抖的仙帝、魔主,
正以一種卑微到塵埃里的姿態(tài),匍匐在冰冷、流轉著星辰碎屑的地面上。
他們的頭顱深深埋下,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一絲微弱的漣漪驚擾了王座之上的存在。
昔日縱橫睥睨、視眾生為螻蟻的威嚴與傲慢,在此地蕩然無存,
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懼與臣服。王座之上,夜辰斜倚著。那并非凡俗帝王象征權力的座椅,
更像是一團凝固的宇宙奇點,混沌的光影在他身周流轉、幻滅。
他穿著一身毫無裝飾的玄色長袍,面容在流轉的光影中模糊不清,唯有一雙眸子,
深邃得如同吞噬一切的黑洞,偶爾掠過一絲星屑般的微芒,
便足以讓下方匍匐的巨頭們神魂劇顫。他一手隨意地支著下頜,
另一只手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王座扶手,每一次輕微的“嗒”聲落下,
都仿佛敲打在幾位仙魔巨擘的心核之上,令他們本就緊繃的身軀微微痙攣。太久了。
無盡的歲月如同恒河沙數(shù),在他指間流淌而過。征服、毀滅、創(chuàng)造、再毀滅……循環(huán)往復。
再新奇的世界,再強大的對手,最終都歸于乏味的塵土。
他甚至懶得去記清腳下匍匐者的名號,那毫無意義。那曾經能點燃他一絲興趣的挑戰(zhàn)與未知,
早已在時光的磨盤下碾得粉碎。一種深入骨髓的、足以腐蝕神性的倦怠,
如同宇宙最深處彌漫的冰冷暗物質,無聲無息地包裹著他。他微微闔上眼簾,
仿佛下一刻就要在這永恒的王座上沉沉睡去,任憑諸天萬界自行生滅。
就在這死寂的倦怠即將吞噬一切時,宮殿中央那片凝固的星屑地面,
毫無征兆地扭曲、旋轉起來。一個光點憑空出現(xiàn),旋即膨脹、拉伸,
最終凝聚成一個模糊的、由純粹光與法則線條勾勒出的人形輪廓。它沒有五官,沒有實體,
一種與夜辰截然不同、卻又同樣浩瀚無邊的氣息——那是宇宙本身冰冷、絕對、無情的意志。
“夜辰。”一個沒有任何情感波動、直接響徹在空間法則核心的聲音響起,宏大而漠然,
“漫長的沉睡,并未消解你的傲慢與無聊??磥恚阈枰稽c……新的刺激。
”下方匍匐的仙帝魔主們,頭顱埋得更低了,身體篩糠般抖動。宇宙意志的化身!
這是凌駕于一切存在之上的終極仲裁!他們連一絲窺視的念頭都不敢升起。王座之上,
夜辰敲擊扶手的手指驀然停住。他緩緩抬起眼皮,那雙黑洞般的眸子望向中央的光影輪廓,
沒有驚訝,只有一絲被打擾后的、極其細微的不耐煩?!芭叮俊币钩降穆曇舻统炼骄?,
如同宇宙背景的嗡鳴,“你又想出了什么無聊的消遣?”“一個賭約。
”宇宙意志的聲音毫無波瀾,“賭你無法在最低等的凡俗塵埃中,
體會一種……名為‘感動’的脆弱情緒。那似乎是那些朝生暮死的蜉蝣,
賴以掙扎求存的精神慰藉。”“感動?”夜辰的唇角極其輕微地向上扯動了一下,
那弧度冰冷得如同萬載冰川的裂隙,“螻蟻的囈語。
為了食物、繁衍、或可笑的所謂‘情愛’而分泌的無用淚滴?你竟用這種東西來消遣我?
”“正是。”光影輪廓似乎微微晃動了一下,像是宇宙在無聲地譏笑,“你蔑視它,
便更應證明它于你,毫無意義。若你能在一個最低等的凡俗界域,以一個最卑微的身份,
收集到一萬點由純粹心靈觸動產生的‘感動值’……你的力量,自然回歸。
若你失敗……”光影停頓了片刻,
那冰冷的意志仿佛在衡量一個有趣的結局:“……便永久沉淪于那塵埃之中,
體會你口中螻蟻的悲歡離合,直至宇宙終末?!彼兰?。絕對的死寂籠罩著宮殿。
匍匐的仙魔巨頭們連靈魂都仿佛凍結了。賭注……竟是這位至高存在的力量與自由!
他們連呼吸都已徹底停止。夜辰沉默著。那雙黑洞般的眼眸深處,
似乎有無數(shù)星辰在瞬間誕生又寂滅?;闹嚕】尚?!如同讓巨龍去理解螞蟻搬家的意義!
他本能地想要拒絕,想要一個念頭將這聒噪的宇宙意志驅散。然而,那蝕骨的倦怠,
那對一切已知的徹底麻木,如同跗骨之蛆,啃噬著他近乎永恒的神魂。
一絲極其細微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漣漪,在那片近乎凝固的倦怠之海中泛起。
未知……即使是最低劣、最可笑的未知……也比這永恒的、令人窒息的已知,
強上那么一絲絲?!昂恰币宦晿O輕的嗤笑從王座傳來。夜辰緩緩坐直了身體,
玄色長袍無風自動,身周的混沌光影驟然加速流轉,仿佛被注入了新的能量。
“既然你如此無聊,”夜辰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玩味,
如同無聊的孩童終于找到了一個可以隨意揉捏的玩具,“那就……開始吧。
”話音落下的瞬間,整個宇宙之巔的宮殿驟然被無法形容的強光吞沒!那光芒并非來自星辰,
而是源于宇宙本源法則的劇烈沸騰!空間在哀鳴,時間在扭曲,
構成宮殿的星河、星云劇烈地動蕩、撕裂!下方匍匐的仙帝魔主們,
連一聲慘叫都來不及發(fā)出,便被那席卷一切的法則風暴徹底撕碎、湮滅,如同從未存在過。
強光中心,夜辰的身影變得虛幻、透明。他能清晰地感受到,
那曾經如臂使指、足以開辟混沌的力量,
被一股冰冷、絕對、無可抗拒的意志強行剝離、抽走、壓縮、封?。?/p>
一種前所未有的虛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每一個意識碎片。王座崩塌,
星屑紛飛。宇宙意志那冰冷無情的聲音,如同最后的審判,
烙印在他被剝離力量、急速墜向凡俗的意識深處:“去吧,夜辰。以一個凡人的身份,
去感受……螻蟻的‘感動’?!薄澳繕耍涸茷懡纾瑬|域,青嵐城,蘇家贅婿——夜辰。
”“初始感動值:0/10000。”…………意識如同沉入冰冷粘稠的泥沼,
混亂、顛倒、虛弱……無數(shù)破碎的感知碎片沖擊著夜辰的神魂。
耳邊是嘈雜的、粗鄙不堪的噪音——尖銳的禽鳥嘶鳴,
混雜著某種低等牲畜特有的、令人作嘔的臊臭氣味,還有沉悶的、粘稠的液體攪動聲。
這與宇宙之巔那由法則低吟和星辰運轉構成的永恒樂章相比,簡直是地獄的喧囂?!班弁ǎ?/p>
”一聲沉悶的、濕漉漉的撞擊。
冰冷、滑膩、帶著濃烈異味的粘稠液體瞬間包裹了夜辰的全身。他猛地睜開眼,
刺目的光線讓他下意識地瞇起。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渾濁的、漂浮著可疑黃色泡沫的污水。
近在咫尺,幾頭膘肥體壯、渾身沾滿黑褐色污泥的生物正吭哧吭哧地拱著食槽,
渾濁的小眼睛好奇地瞥向這個從天而降的“異物”。豬圈!夜辰的瞳孔驟然收縮,
一股源自靈魂最深處的、足以凍結星河的暴怒和惡心瞬間沖垮了他殘存的眩暈感!他,
宇宙至高的存在,竟被宇宙意志那個混賬東西,以臉著地的屈辱姿勢,
精準無比地丟進了一個凡俗界域最低賤的豬圈里!“呃啊——!
”一聲壓抑著極致狂怒的低吼從他喉間擠出。他猛地從污水中撐起身體,
試圖調動那足以焚滅諸天的力量,將這骯臟的豬圈連同整個青嵐城瞬間化為宇宙塵埃!然而,
回應他的只有一片死寂。體內空空蕩蕩。那曾經奔涌咆哮、足以撕裂維度屏障的浩瀚神力,
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這具凡俗軀殼里孱弱的、幾乎感覺不到的微弱氣流。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這副身體肌肉的酸軟無力,骨骼的脆弱不堪,
以及腸胃因為吸入污濁臭水而引發(fā)的陣陣痙攣?!皣I……”生理性的強烈惡心感涌上喉嚨,
夜辰忍不住干嘔起來,吐出的只有酸水。他劇烈地喘息著,
污濁的泥水順著濕透的、散發(fā)著惡臭的廉價粗布衣衫往下滴落。
前所未有的虛弱感和屈辱感如同毒蛇,噬咬著他的每一寸神經?!跋到y(tǒng)!
”夜辰在意識中咆哮,聲音因憤怒和虛弱而顫抖,“給我出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這就是你說的‘最低等凡俗身份’?!
感情的、冰冷的機械音直接在他腦海深處響起:【身份綁定確認:青嵐城蘇家贅婿——夜辰。
】【狀態(tài):力量完全封?。ㄓ钪婕墸!俊井斍叭蝿眨菏占?0000點感動值。
】【任務說明:目標對象需對宿主產生發(fā)自內心的感動情緒波動,系統(tǒng)方可記錄有效感動值。
感動值來源需純粹,不得以任何形式的力量脅迫、控制、誘導。
】【初始感動值:0/10000?!俊揪妫喝蝿胀瓿汕?,封印不可解除。任務失敗,
永久沉淪。】【新手提示:請盡快適應身份,融入環(huán)境,尋找獲取感動值的途徑。
當前環(huán)境分析:蘇家后院廢棄豬圈。危險等級:極低(對凡人)。建議:清理個人衛(wèi)生。
】“感動值……贅婿……豬圈……”夜辰咀嚼著這些詞匯,
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鋼針扎進他的神魂。他抬起沾滿污泥的手,
看著掌心那清晰的、屬于凡人的掌紋,一股荒謬絕倫的感覺沖擊著他。就在這時,
豬圈破舊的木柵欄外,傳來一陣由遠及近的、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與幸災樂禍的議論聲。
“哎呦喂!快看快看!那不是咱們蘇家新姑爺嘛?嘖嘖嘖,這造型……真是絕了!
”“哈哈哈!不愧是‘青嵐城第一廢物’,洞房花燭夜都能一頭栽進豬圈里,真是開了眼了!
蘇家這次的臉,怕是要被他丟到姥姥家去了!”“小聲點!別驚擾了姑爺‘雅興’!
人家說不定就好這一口呢?哈哈哈!”“嘖,可惜了咱們沐晴小姐,花容月貌,
怎么就攤上這么個玩意兒?聽說昨兒個拜堂的時候,這廢物連站都站不穩(wěn),全靠人架著,
差點一頭磕死在祖宗牌位前!真是晦氣到家了!”刻薄的話語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扎來。
夜辰緩緩抬起頭,透過濕漉漉、沾著污泥的額發(fā),冰冷的目光掃向柵欄外。
幾個穿著蘇家下人服飾的粗壯仆婦和雜役,正肆無忌憚地指著這邊哄笑,
臉上寫滿了輕蔑和嘲弄。殺意!純粹而冰冷的殺意,瞬間在夜辰心間彌漫開來。
即使力量盡失,那屬于至高存在的意志,也絕不容螻蟻如此褻瀆!他扶著旁邊粗糙的木樁,
艱難地想要站起。身體的極度虛弱和污水的濕滑讓他一個趔趄,險些再次摔倒。
這狼狽的姿態(tài),頓時引來了柵欄外更響亮的哄笑聲?!皬U物就是廢物!連站都站不穩(wěn)!
”“快滾出來吧!別在里面腌入味了!待會兒還要去給老爺夫人磕頭呢!哦,對了,
別忘了先去柴房洗洗,別熏著了貴人!哈哈哈!”肆無忌憚的羞辱如同鞭子抽打。
夜辰的手指深深摳進粗糙冰冷的木樁,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
他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和滔天的殺念,
…他深吸一口氣——盡管那混合著豬糞和污水的氣息讓他幾欲窒息——緩緩地、極其艱難地,
一步一滑,從那污穢的泥淖中挪了出來。每一步都牽動著酸痛的肌肉,留下一個渾濁的腳印。
柵欄外的哄笑聲隨著他沉默的、近乎麻木的走出而漸漸小了下去,
但那些鄙夷、嘲弄、如同看垃圾般的眼神,依舊如影隨形。
一個管事模樣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不遠處,捂著鼻子,皺著眉,
眼神里滿是毫不掩飾的厭惡,遠遠地扔過來一句:“姑爺,柴房那邊有水桶,
自己去打水沖洗干凈。一個時辰后,到前廳拜見老爺夫人!記著,
別誤了時辰惹得大家都不痛快!”說完,像是怕沾染上什么晦氣似的,轉身快步離開。
夜辰沒有回應,只是拖著濕透沉重、散發(fā)著惡臭的身體,沉默地朝著記憶里柴房的方向挪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燒紅的烙鐵上。屈辱、虛弱、還有那該死的“感動值”任務,
如同三座無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壓在他這具凡俗軀殼之上。柴房陰暗潮濕,
角落里堆著劈好的木柴,散發(fā)著一股陳腐的霉味。一個破舊的木桶扔在門邊。
夜辰沉默地拎起木桶,走向不遠處的水井。打水的轱轆沉重異常,
粗糙的麻繩磨礪著他從未干過粗活的手掌,很快便傳來火辣辣的痛感。冰冷的井水兜頭澆下,
沖刷著污泥,卻沖刷不掉深入骨髓的屈辱和那令人作嘔的豬圈氣味。他一遍遍地沖洗著,
動作機械而麻木。冰冷的水刺激著皮膚,讓這具虛弱的身體忍不住微微顫抖。洗凈污穢,
換上柴房里唯一一套散發(fā)著霉味的、不知是誰丟棄的舊布衣。布料粗糙,摩擦著皮膚,
帶來陣陣不適。
看著水缸倒影中那張陌生的、蒼白而帶著一絲病態(tài)陰柔的臉——屬于“蘇家贅婿夜辰”的臉,
眼中沒有絲毫波瀾,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冷。一個時辰后,蘇家前廳。
廳堂算不上富麗堂皇,但也算寬敞整潔,透著一股商賈之家的殷實氣息。主位上,
端坐著蘇家的家主蘇正峰和夫人王氏。蘇正峰面容方正,眼神銳利,
帶著商人的精明和一家之主的威嚴,此刻臉色卻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王氏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則寫滿了毫不掩飾的嫌惡和刻薄,用一方錦帕掩著口鼻,
仿佛空氣中還殘留著豬圈的異味。下首兩側,坐著蘇家?guī)孜慌灾宀?/p>
還有幾個衣著光鮮的年輕子弟。他們或喝茶,或低聲交談,但目光都若有若無地瞟向門口,
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好奇和幸災樂禍。夜辰被一個面無表情的家丁引著,
腳步虛浮地走進前廳。那身洗得發(fā)白、依舊透著霉味的舊衣,與他蒼白陰郁的面容,
在這講究體面的廳堂里顯得格格不入,異常刺眼?!肮蛳?!”王夫人尖利的聲音第一個響起,
帶著濃重的鼻音,像是被什么臟東西熏著了,“不知禮數(shù)的東西!
新婚之夜鬧出如此天大的笑話!讓整個青嵐城看我們蘇家的笑話!你還有臉站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