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夜,侍女柳娘生下兒子時,夫人也早產(chǎn)了。接生婆搖頭:“小公子怕是不行了。
”柳娘顫抖著將親生兒子放進金絲襁褓,將夫人奄奄一息的兒子塞進自己染血的破布。
二十年后,她親兒司徒昭金榜題名。而她親手養(yǎng)大的阿福,日日遭受她的打罵泄憤。壽宴上,
司徒昭當眾揭穿身世:“我生母早被毒婦所害!
”阿福指著柳娘尖叫:“這瘋婆子日日虐待我,定是嫉妒夫人!
”柳娘看著親兒子冰冷的眼神,養(yǎng)子憎恨的目光。在眾人唾棄中,
她笑著撞向司徒昭手中的劍。---1 雨夜孽胎冰冷的雨水砸在青瓦上,匯成濁流,
沿著屋檐嘩嘩淌下。每一次驚雷炸響,都震得司徒府深宅的窗欞簌簌發(fā)抖。
西廂最偏僻的矮屋里,血腥味混著汗味和油燈的焦糊,沉甸甸地壓在胸口。
柳娘躺在冰冷的土炕上,身下只有一層薄硬破褥。陣痛像無形的手在她腹內(nèi)兇狠撕扯,
她死死咬住下唇,嘗到鐵銹般的咸腥,指甲深深摳進身下粗席,幾乎折斷。
接生婆劉媽那張刻滿風霜的老臉在昏黃油燈下陰郁如鬼。粗糙的手在柳娘高隆的肚子上按壓,
渾濁眼里只有麻木和嫌棄。“使力!下賤骨頭,生個孩子也磨嘰!”她不耐低吼。
當一股溫熱猛地從柳娘體內(nèi)涌出,伴隨一聲微弱如貓崽的啼哭,劉媽松懈道:“生了!
帶把兒的!”她用塊臟布隨意裹了裹那皺巴巴的嬰兒,丟在柳娘汗?jié)竦念^邊。柳娘掙扎側(cè)頭。
昏暗光線下,小小的臉蛋通紅,眼睛緊閉,小嘴本能嚅動。
一股混雜劇痛余韻的巨大暖流沖垮堤防,她顫抖著伸出手指,輕觸嬰兒溫熱臉頰,
淚水無聲滾落。她的兒子!她唯一的依靠!初為人母的悸動未及化開,
一聲凄厲變調(diào)的尖叫刺破雨幕,從正房炸開:“夫人早產(chǎn)了——快來人啊——!
”恐懼像冰冷的蛇鉆進柳娘耳朵,纏緊心臟。正房!夫人的孩子!比她預(yù)想的早太多!
一個瘋狂、冰冷、帶著巨大誘惑的念頭,如同黑暗中驟亮的鬼火,
在她混亂疲憊的腦海里轟然燃燒——金絲襁褓!尊貴身份!
觸手可及、改變命運的天塹鴻溝……“快!劉媽!去看夫人!”柳娘嘶啞急切,
強撐虛脫身體想坐起。劉媽臉色驟變,看看炕上虛弱新生兒,又聽正房混亂哭喊,
慌了神:“這……”“去??!”柳娘眼中厲色近乎瘋狂,“夫人要緊!我沒事!快去!
”她用力推搡。劉媽被懾住,想到夫人尊貴,終究不敢怠慢,嘟囔著“造孽”,
抓起破舊接生包沖入暴雨。矮屋只剩柳娘和新生兒。雷雨聲驟然放大。
那瘋狂念頭在劉媽離開瞬間徹底主宰柳娘。她不顧下身劇痛和溫熱涌出,
用盡力氣抱起破布包裹的嬰兒,掙扎下炕。雙腳踩上冰冷濕泥,眩暈襲來,扶住土炕才站穩(wěn)。
每挪一步,身下撕裂劇痛。她咬緊牙關(guān),臉上只剩孤注一擲的決絕。抱著啼哭微弱的孩子,
她像幽靈挪向連接西廂與正院的小角門。門虛掩,
正房鼎沸人聲、器皿碰撞、驚慌呼喊混雜夫人痛苦呻吟傳來。
一道慘白閃電劈亮柳娘蒼白如紙的臉和懷中皺巴巴的小臉。驚雷炸響。柳娘靠門框喘息,
汗水浸透單薄中衣。探頭望去,正房燈火通明,人影幢幢。夫人尖叫一陣高過一陣。
劉媽身影沖內(nèi)室而出,老臉絕望驚恐,抓住管事婆子胳膊,聲音抖不成樣:“不……不好了!
夫人難產(chǎn)!孩子卡住了!怕是不行了!快想法子!
”“小公子怕是不行了……”死亡宣判清晰釘入柳娘耳中。時間凝固。
柳娘抱兒子的手臂猛地收緊,嬰兒發(fā)出微弱哼唧。閃電再亮她臉,初為人母的淚水早已干涸,
眼中只剩冰冷無機質(zhì)的光。她低頭看襁褓里皺巴巴小臉,
她的骨血……目光死死鎖住燈火輝煌的正房門口。唯一機會!地獄縫隙透出的光!
她不再猶豫。瘋狂念頭催生的力量壓倒虛弱和靈魂掙扎。她像被逼絕境的母獸,抱緊孩子,
猛地推開角門,借暴雨混亂掩護,扎進正房外間堆滿雜物雨具的陰影角落。血腥味更刺鼻。
她屏息顫抖,眼睛死盯內(nèi)室門簾縫隙。夫人哀嚎漸低,成瀕死嗚咽。
劉媽抱著一個極小的襁褓踉蹌退到門簾邊。襁褓是最上等云錦,金線繡祥云麒麟,
燭光下柔和刺目。包裹的小生命無聲無息,只有襁褓在劉媽顫抖的手中微晃。
“沒氣了……臉紫了……”劉媽哭腔絕望,“造孽啊……”柳娘心跳撞胸。就是現(xiàn)在!
她如地獄鉆出的影子,抱孩子猛撲而出!撞開驚魂劉媽!
鬼魅般完成交換——她將自己破布中尚微弱啼哭的親骨肉,迅雷不及掩耳塞進金絲襁褓!
溫軟小身體接觸冰涼錦緞,不適扭動。緊接著,她看也不看,
一把抓過劉媽懷中云錦包裹、無聲無息的嬰兒——司徒夫人早產(chǎn)垂死的兒子,小臉青紫,
氣息微弱。粗暴塞進自己沾滿污血塵土的破布!“啊——你!”劉媽短促驚呼,眼瞪溜圓。
柳娘猛抬頭,眼中瘋狂恐懼兇狠如淬毒冰錐:“閉嘴!想活命就閉緊嘴!不然,一起死!
”眼神掃過金絲襁褓里突然響亮啼哭的嬰兒——她的兒子!此刻他躺在司徒夫人身邊。
劉媽被赤裸殺意瘋狂徹底震懾。看著金絲襁褓里突然生氣蹬腿響亮哭嚎的孩子,
又看柳娘破布中氣息奄奄青紫小臉,寒氣從腳底沖頂。她張嘴,只余牙齒咯咯打顫。
滔天罪孽。柳娘不再看她,抱緊破布中輕飄無氣息的小身體,轉(zhuǎn)身沖回角門,
沒入西廂黑暗暴雨。身影消失門后,只留劉媽抱著突然“活”過來的金絲襁褓嬰兒,
站燈火通明死寂產(chǎn)房門口,抖如秋葉。雨更大了,沖刷深宅不可言說的罪惡。
2 云泥二十年時光如司徒府門前護城河,表面平靜,底下二十年暗流洶涌。
雨夜驚魂被深埋府邸幽暗角落,接生婆劉媽不久后一場“急病”徹底消失,
成府中下人偶爾提及又噤聲的陳年舊談。司徒府小公子司徒昭,
在父母萬般寵愛金玉錦繡中平安長大。司徒昭成錦繡堆最耀眼存在。
承襲夫人柳眉鳳目精致輪廓,眉眼間隱隱透出將軍不怒自威的英挺。自幼延請名師大儒,
經(jīng)史子集詩詞歌賦播撒聰慧心田,抽枝散葉,才華橫溢。十三歲中秀才,
文章得州府學(xué)政擊節(jié)贊賞;十六歲中舉人,名動州府,“雛鳳清聲”。府中上下,
誰不道“小公子天縱奇才,前途無量”?將軍威嚴臉上難得笑意,夫人視若眼珠。
司徒昭行走府中,錦衣華服,步履從容,唇角常噙溫和疏離笑意,
自幼眾星捧月、浸淫權(quán)勢富貴養(yǎng)成的氣度,尊貴不敢直視。偶爾經(jīng)過西側(cè)下人低矮院落,
目光掠過粗糙屋瓦忙碌仆役,平靜無波,看另一個無關(guān)世界。他是府邸明日驕陽,
司徒家未來擎天之柱。府邸最西邊,終年難曬陽光、散發(fā)潮濕霉味下人房里,
柳娘和她名義上兒子阿福,活在完全不同的光景。阿福,
當年被柳娘從死亡邊緣搶回塞進破布的孩子,奇跡般活下,也只像勉強活著。
長期營養(yǎng)不良讓他比同齡人矮小瘦弱,面色蠟黃,頭發(fā)枯黃稀疏。
穿永遠不合身、打?qū)訉友a丁粗布舊衣,袖口褲腿短一截,露出細瘦手腕腳踝。沉默如石,
終日低頭,眼神怯懦躲閃所有人,尤其“母親”柳娘。
廚房劈柴、后院挑水、花園拔除頑固雜草時,
那雙過早磨礪粗糙的手才顯露與年齡不符力氣隱忍。柳娘屋子,永遠矮房最陰暗壓抑一間。
窗紙破洞草紙胡糊,擋不住穿堂冷風。土炕被褥油膩發(fā)硬,散發(fā)經(jīng)年體味霉味。柳娘坐炕沿,
對模糊銅鏡,鏡里映出刻滿風霜怨毒的臉。眼角皺紋深刻如刀,渾濁眼無一絲暖意,
只有沉沉化不開陰郁戾氣。她拿掉齒木梳,粗魯拉扯干枯頭發(fā)?!斑旬?!”破木門被猛踹開,
撞墻震落灰塵。阿福瘦小身影門口,肩上扛比他半人高的沉重柴捆,壓得脊椎彎曲,
頭幾乎埋進胸口。汗水混著雨水順蠟黃臉頰流下,在滿是補丁的粗布衣襟上洇開深色痕跡。
他費力挪進屋,小心翼翼想把柴捆靠墻放好?!澳ツゲ洳渌滥膬喝チ耍慨斪约菏巧贍斠苏??
”柳娘尖利刻薄劈頭砸來。她猛地站起,手中木梳狠狠擲出!梳子砸在阿福額角,
留下道紅痕,幾根斷齒彈落在地。阿福身體一僵,頭垂得更低,嘴唇無聲蠕動,沒辯解。
他默默放下柴捆,動作因疼痛和疲憊而遲緩?!皢“土??還是覺得老娘冤枉你了?
”柳娘幾步?jīng)_來,枯瘦手指帶著驚人狠勁,狠狠擰住阿福細瘦胳膊內(nèi)側(cè)嫩肉,用力旋轉(zhuǎn)!
“養(yǎng)你不如養(yǎng)條狗!狗還知道搖尾巴!你呢?廢物!掃把星!”她口中噴出濃烈劣質(zhì)酒氣,
眼神混亂瘋狂。劇痛讓阿福身體劇烈一顫,悶哼擠出喉嚨。他死死咬住下唇,
把更多痛呼咽回去,眼眶瞬間憋紅,卻一滴淚不敢流。他太清楚,
眼淚只會招來更瘋狂的毒打。他像具麻木的木偶,任由那尖銳的疼痛在皮肉里鉆。
“看你這喪氣樣就晦氣!”柳娘見他沉默,怒火更熾,猛地將他推搡在地。
阿福瘦小身體撞上冰冷泥地,發(fā)出一聲悶響。柳娘猶不解恨,抬腳就踹他蜷縮的腰背,
鞋底沾滿泥污?!皾L起來!去把水缸挑滿!挑不滿今晚別想吃飯!”阿福蜷縮在地,
單薄肩膀微微聳動,半晌,才用盡力氣撐起身體,默默爬起來。他低著頭,
甚至沒敢抬手擦掉臉上蹭的泥灰,更不敢看柳娘那張扭曲的臉,
踉蹌著走向墻角的扁擔和水桶。就在他彎腰挑起沉重空桶時,
院外傳來一陣清朗愉悅的笑語和腳步聲?!罢褍郝?,仔細腳下濕滑。
”是司徒夫人溫柔寵溺的聲音?!澳赣H放心,孩兒省得。”年輕男子聲音溫潤如玉,
帶著春風般的和煦。阿福身體瞬間繃緊如石,挑起扁擔的手停在半空。他像被釘在原地,
側(cè)耳聽著那越來越近的、屬于另一個世界的聲音。透過破敗窗欞縫隙,
阿??吹剿就秸逊鲋赣H的手,正從西院外鋪著青石的小徑上走過。
司徒昭穿著月白色云紋錦袍,玉帶束腰,身姿挺拔如修竹。雨后初晴的陽光落在他身上,
那錦緞泛著柔和光暈,襯得他面如冠玉,眉眼含笑,舉手投足間盡是世家公子的雍容氣度。
他正側(cè)頭與母親說著什么,神情溫和專注。司徒夫人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滿是慈愛,
時不時用帕子輕輕替他擦拭額角并不存在的汗珠。那一幕,像燒紅的烙鐵燙在阿福眼底。
他喉結(jié)劇烈滾動了一下,
一股混雜著極度渴望、深入骨髓的自慚形穢和某種連他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尖銳痛楚,
猛地攫住了他。他死死攥緊挑扁擔的粗糙手指,指甲幾乎嵌進掌心木刺。
挑著空桶的姿勢僵硬地維持著,忘了動彈,忘了呼吸?!翱词裁纯矗∠沦v胚子!
那是你能看的貴人?!”柳娘尖刻的咒罵伴隨著一陣風刮到他耳邊,
同時狠狠一巴掌扇在他后腦勺上!阿福被打得一個趔趄,眼前發(fā)黑,水桶“哐當”砸在地上。
他慌忙低頭,再不敢看窗外一眼,手忙腳亂去撿滾落的桶。卑微得如同塵埃。窗外,
那對尊貴母子的身影和笑語漸漸遠去,消失在花木扶疏的庭院深處。陽光依舊明媚,
卻照不進這間冰冷陰暗的矮屋。阿福默默撿起水桶,重新挑起,低著頭,
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向院外那口深井。每一步,都像踩在荊棘上。柳娘盯著他瑟縮的背影,
眼中怨毒幾乎要溢出來。她猛地灌了一大口桌上劣質(zhì)的燒刀子,辛辣液體灼燒著喉嚨,
卻澆不滅心頭那團扭曲的火焰。她看著自己布滿老繭和裂口的粗糙雙手,
再想想剛才窗外司徒昭那身光鮮的云錦,
那被眾人簇擁呵護的樣子——那本該是她親生骨肉該有的一切!
“我的兒……”她渾濁的眼里泛起一絲迷離的水光,隨即被更深的恨意取代,
死死釘在阿福消失的方向,“都是你……都是你這孽種!占了他的位置!害我母子分離!
害我在這泥坑里熬!你怎么不干脆死在那晚的破布里!”她咬牙切齒,每一個字都浸滿毒液,
在空蕩破屋里回蕩,無人聽見。---3 金榜孽債三年后,春闈放榜。
京城貢院外朱雀大街上,人潮洶涌,摩肩接踵。報喜官差騎著快馬,
一路高喊著新科進士名諱,引得沿途百姓紛紛側(cè)目,議論紛紛。
“捷報——江南道金陵府司徒昭老爺,高中甲辰科一甲第三名探花及第——!
”嘹亮的報唱聲穿透喧囂,如同投入滾油的水滴,瞬間在司徒府內(nèi)外炸開了鍋?!爸辛?!
探花郎!是我們小公子!”門房老仆激動得胡子直抖,跌跌撞撞往里跑報信?!疤交ɡ?!
天佑司徒家啊!”管家激動得老淚縱橫,指揮下人:“快!快開中門!掛紅綢!放爆竹!
有多少放多少!”霎時間,整個司徒府沸騰了!震耳欲聾的爆竹聲噼里啪啦響徹云霄,
鮮紅的綢緞從高高的門楣垂落,在春風中烈烈招展。仆役們臉上洋溢著與有榮焉的狂喜,
奔走相告??諝庵袕浡蚧堑南鯚熚逗鸵环N極致的喜慶。正廳內(nèi),
司徒將軍素來威嚴的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激動紅光,連聲道:“好!好!昭兒不負眾望!
光耀門楣!”司徒夫人早已喜極而泣,
拿著帕子不停拭淚:“我的昭兒……我的昭兒……”當司徒昭一身簇新的緋色進士袍,
帽插金花,騎著高頭駿馬,在儀仗簇擁下風風光光回府時,整條街都沸騰了。他端坐馬上,
身姿挺拔,面如冠玉,唇邊噙著謙和溫潤的笑意,目光清朗,顧盼生輝,
真正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所過之處,人群歡呼,贊譽如潮?!疤交ɡ桑?/p>
好俊的探花郎!”“司徒家麒麟兒!前途無量啊!”“瞧瞧那氣度,真真是文曲星下凡!
”司徒昭在府門前下馬,從容接受父母欣慰激動的目光和全府上下的跪拜恭賀。
他含笑扶起父母,舉止得體,溫文爾雅,一派光風霽月。而在府邸最深處,
靠近馬廄和柴房最偏僻的一角,喧囂的爆竹聲、鼎沸的人聲,
如同隔著一層厚重的、無法穿透的幕布,只傳來遙遠模糊的悶響。
空氣里彌漫著牲口草料和糞肥的酸腐氣味。阿福蹲在低矮的柴房門口,
正奮力劈著一段粗壯的老樹根。他比三年前更瘦了,顴骨高高凸起,眼窩深陷,
蠟黃的皮膚緊緊繃在骨頭上。汗水和著柴屑沾滿他額角那道早已褪色卻依舊明顯的舊疤。
劣質(zhì)粗布短褂被汗水浸透,緊緊貼在嶙峋的脊背上?!斑?!哐!哐!
”沉重的斧頭一次次落下,木屑飛濺。每一次揮臂都牽扯著背上、肋下那些新舊交錯的淤痕,
帶來一陣鈍痛。但他不敢停歇。外面隱約傳來的“探花郎”、“司徒昭”等字眼,
像細小的針,一下下扎著他麻木的神經(jīng)。他劈柴的動作有片刻遲滯,斧刃歪了,
只削下一小塊樹皮。他喘著粗氣,看著那處新劈出的白茬,眼神空洞,沒有任何波瀾,
仿佛那金榜題名、風光無限的探花郎,與他隔著九重天塹,連仰望的資格都沒有?!斑郛?!
”柴房破門被粗暴推開,柳娘那張被酒氣和刻毒浸透的臉出現(xiàn)在門口。
外面隱約的喜慶爆竹聲似乎更刺激了她,讓她眼中翻涌著一種近乎癲狂的嫉妒和怨恨。
“死人??!聽不見外面多忙?就知道躲懶!”她尖利的聲音刺破柴房沉悶的空氣,
幾步?jīng)_過來,抬起穿著硬底布鞋的腳,狠狠踹在阿福剛因劈柴而酸痛不已的腰眼上!
阿福猝不及防,悶哼一聲,向前撲倒,額頭重重磕在堅硬的樹根上,頓時眼前金星亂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