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妙蓮正說得起勁,那邊廂,趙文靖已經(jīng)示意身后的隨從,將早已準(zhǔn)備好的生辰賀禮呈了上來。
兩個健仆小心翼翼地抬著一個錦盒上前,打開盒蓋,露出一對約莫一尺來高的琉璃瓶。
那對瓶子,通體是澄澈的湖藍(lán)色,光澤剔透,仿佛盛著一汪流動的春水。
瓶身用金銀絲線燒制出纏枝蓮的紋樣,工藝精湛絕倫,一看便知是珍品,價值不菲。
“哇!好漂亮的琉璃瓶!”
“小公爺真是費心了!”
周圍的貴女們頓時發(fā)出一片驚嘆贊美之聲,看向崔雪賦的目光里充滿了羨慕。
崔雪賦身邊的嚴(yán)蕊芳更是第一個湊上前,仔細(xì)端詳著那對瓶子,滿臉艷羨地說道:“雪賦妹妹,小公爺對你可真好!這對琉璃瓶,怕是千金難求的寶貝呢!”
她聲音嬌脆,帶著幾分刻意的拔高,確保在場的大部分人都能聽見。
夸贊完了趙文靖的禮物,嚴(yán)蕊芳話鋒一轉(zhuǎn),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角落里的崔寶珠,笑著問道:“小公爺?shù)亩Y物如此貴重,不知崔大姑娘這個做親姐姐的,又給妹妹準(zhǔn)備了什么驚喜呢?”
這話一出,原本圍著崔雪賦和琉璃瓶的眾人,目光齊刷刷地轉(zhuǎn)了過來,都落在了崔寶珠身上。
崔雪賦身邊的丫鬟連忙上前一步,屈膝行禮道:“回嚴(yán)姑娘的話,我們大姑娘的賀禮一早就送到了,已經(jīng)收起來了?!?/p>
“哎呀,收起來做什么?”
嚴(yán)蕊芳故作驚訝地掩口笑道,“都是一家姐妹,大姑娘送的禮,想必定是極好的??炷贸鰜碜屧蹅円查_開眼界嘛!雪賦妹妹,你說是不是?”
崔雪賦略帶羞澀地點了點頭,柔聲道:“姐姐送的,自然是好的?!?/p>
她身邊的丫鬟得了示意,轉(zhuǎn)身快步離去,不一會兒便捧著一個楠木盒子走了回來,將盒子遞到了崔雪賦面前。
“既然蕊芳和各位都想看,那便打開吧?!?/p>
嚴(yán)蕊芳見狀,更是起勁,催促道:“快打開看看!讓我們瞧瞧崔大姑娘送了什么稀世珍寶!”
崔雪賦在眾人的注視下,打開了那個楠木盒子。
盒子打開,露出了里面的東西。
一支碧玉簪子。
只是……那簪子,斷成了兩截。
盒子打開,露出了里面的東西。
一支碧玉簪子。
只是……那簪子,玉色溫潤,雕工也算精巧,卻從中齊齊斷成了兩截,孤零零地躺在錦緞襯底上。
周圍安靜了片刻,隨即響起一片竊竊私語。
嚴(yán)蕊芳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立刻夸張地叫了起來,聲音尖銳:“天哪!一支斷了的簪子!崔大姑娘,不是我說你,就算不情愿來,也不必用這種東西來敷衍妹妹吧?送斷簪……這寓意也太不吉利了!這哪里是送禮,分明是羞辱人!”
趙文靖的臉色一沉,看向崔寶珠的眼神冰冷,帶著一種“果然如此”的了然和厭惡。
他就知道,她今晚這么安靜,定是憋著壞,果然還是忍不住要在這時候跳出來攪局。
他冷冷質(zhì)問:“崔寶珠,你這是何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崔寶珠身上。
崔寶珠也愣住了,她起身走上前,來到桌案邊,看著盒中斷成兩截的碧玉簪,眉頭緊緊鎖了起來。
她也不確定是今日騎馬回來,路上顛簸得太厲害,還是有人故意摔壞了簪子。
人群中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帶著幾分驚訝和惋惜:“咦?這……這莫非是玲瓏閣出的那套‘碧云簪’?”
他走上前幾步,仔細(xì)辨認(rèn)著那斷裂的玉簪,連連搖頭:“錯不了,錯不了!這玉色,這水頭,還有這隱隱的流云紋雕工,正是玲瓏閣的手筆!這碧云簪乃是用一塊極品和田碧玉雕琢而成,因材施藝,總共只出了五支,每一支都形態(tài)各異,卻又隱隱相合,湊成一套,價值連城??!單這一支,便已是千金難求!”
此言一出,滿場嘩然。
方才那些竊竊私語瞬間變成了驚嘆和難以置信的議論。
“什么?玲瓏閣的碧云簪?竟然是這等寶貝?”
“天哪,這一支就值千金?那斷了也……”
嚴(yán)蕊芳臉上的得意笑容僵住了,她本想借此羞辱崔寶珠小氣刻薄,卻沒想到這斷簪竟有如此大的來頭。
這時,先前在二樓議論崔寶珠的那個寶藍(lán)色錦袍公子哥兒,此刻也擠了過來,看著那斷簪,眼睛發(fā)亮,半開玩笑半認(rèn)真地嚷嚷道:“哎呀,我說崔二姑娘,這么名貴的禮物,就算是斷了,你要是不要,送給我得了!我可一點都不嫌棄!”
他這話音剛落,旁邊立刻有人附和:“就是就是!崔二姑娘不要給我??!這等好東西,斷了也是值錢的!”
“可不是嘛,拿回去請高手匠人想法子修復(fù)修復(fù),或是改制成別的佩飾,也是極好的!”
一時間,好幾個人都眼熱地盯著那盒子里的斷簪,方才指責(zé)崔寶珠刻薄的聲音反而小了下去。
誰也沒想到,一支斷簪竟引出這般反轉(zhuǎn)。
崔寶珠依舊神色平靜,她沒有理會那些起哄的聲音,只是伸出手,將那個楠木盒子輕輕合上,拿回到了自己手中。
她看向崔雪賦,語氣溫和卻帶著疏離:“看來這簪子確是在路上顛簸壞了,姐姐這就先回府,另外再為你挑選一份合適的生辰禮送來,免得擾了你今日的興致?!?/p>
這話干脆利落,既認(rèn)了禮物不妥,也表明了要彌補的態(tài)度,更重要的是,直接宣告了她要提前離場。
崔雪賦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道:“姐姐不必如此,斷了就斷了,這也不是你的錯。”
她轉(zhuǎn)身就要離開,卻被趙文靖冷冷的聲音攔住。
“崔寶珠,你就這么走了?”
崔寶珠回頭看他。
“小公爺還有何指教?”
“你不打算解釋一下這支斷簪嗎?”
“不是已經(jīng)解釋了么?”崔寶珠微微一笑,“簪子斷了便是斷了,不過是個物件?!?/p>
她這話說得漫不經(jīng)心,卻讓趙文靖心頭一窒。
“姐姐,”崔雪賦忽然開口,語氣帶著幾分試探,“你這簪子,是否本就打算送斷的?”
崔寶珠聞言啞然失笑:“我為何要送你斷簪?”
“因為……因為你……”崔雪賦想說什么,卻又咽了回去。
崔寶珠搖搖頭:“雪兒,我與你雖是同父異母,但到底是一家姐妹。這簪子確是在路上不慎折斷,與我本意無關(guān)。若你不信,那我也無話可說?!?/p>
“況且,我要送斷簪,隨便拿支便宜的就好,何必拿這價值連城的寶貝糟蹋。”
那語氣里的坦然和不屑,讓方才還想看熱鬧的人都有些訕訕。
是啊,若真是存心羞辱,誰會用一支千金難求的碧云簪?
說完,崔寶珠不再看崔雪賦和趙文靖,也不理會周圍各色目光,只是轉(zhuǎn)頭對身邊的楊妙蓮道:“妙蓮,我們走吧。”
趙文靖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消失在醉仙居門口,心里頭莫名地閃過一絲從未有過的慌張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