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戚紅梅
二零二二年的三月初，林慧玉坐在從法國巴黎飛往上海的飛機(jī)上，她扭臉看向窗外，她看到了飛機(jī)銀色的尾翼，還有上面飛鳥的圖標(biāo)，她感覺飛機(jī)就像是一只巨大的、銀色的飛鳥，飛在白云之上，一朵朵白云在機(jī)身下緩慢地向后退去，白云像是鑲嵌在一塊天藍(lán)色的畫布上，那種藍(lán)是被清洗干凈的素凈的藍(lán)。林慧玉感覺自己仿佛置身于童話世界里，心情也像這片藍(lán)天一樣，湛藍(lán)舒暢。她的嘴角蕩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她的一縷思緒仿佛變成一頭雪白的小鹿，在白云間跳來跳去。又或而變成一只歡快的彩色的小鳥，在藍(lán)天白云間飛翔。她在腦海里幻想著和丈夫沈佳琦見面時的情景，他年輕英俊的臉上露出既驚喜又驚訝的表情，然后大步奔過來，一把抱起她走向臥室，還是抱著她深深地吻下去，吻得她喘不過氣來。
旁邊座椅上，林慧玉三歲的兒子沈小威說話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沈小威指著窗外說：“媽媽，你看天那么藍(lán)，還有白云，為什么沒有小鳥呀？”
“因為我們飛得太高了，所以看不到小鳥?！绷只塾衲托牡亟忉屨f。
沈小威接著問：“難道小鳥飛不了這么高嗎？”
“是的，因為小鳥的翅膀太短了。”林慧玉耐心地說。
周圍幾個坐著的乘客都看向這里，有的睜開惺忪的眼，有的放下手中的報紙。林慧玉把右手的第二個手指擋在嘴前做了個噤聲的姿勢，她小聲說：“小威，別說話了，咱們影響到別人了?！?/p>
沈小威點點頭不再說話，拿起座位上的小人書看了起來。林慧玉領(lǐng)著兒子去法國找住在那里的父母，在那里住了兩個多月，想著兒子已經(jīng)三周歲了，該上幼兒園了，她就領(lǐng)著兒子沈小威回來了。這時，兩位穿藍(lán)色的制服的空姐，推著餐車出現(xiàn)在過道。烏黑的頭發(fā)束在腦后，一張鵝蛋臉，光潔白皙的額頭，大大的眼睛，高聳的鼻梁，她手推餐車微笑著看著乘客。她旁邊的伙伴白皙的小圓臉上是一雙有神的眼睛，尖尖的挺直的小鼻子，紅紅的櫻桃小嘴，她微笑著輕啟朱唇說：“女士，您需要什么？”
“給我來一杯紅茶，一份三明治。給孩子來一杯牛奶。別的不需要了。謝謝。”林慧玉優(yōu)雅又不失禮貌地說。
“好的?！眻A臉女乘務(wù)員給林慧玉的面前放上一杯紅茶，一杯牛奶，一份三明治，和同伴推著車子向前走去。
林慧玉端起牛奶倒在孩子的奶瓶里，把盛滿牛奶的奶瓶遞給兒子。沈小威接過奶瓶把奶嘴含在嘴里，手舉奶瓶揚起小臉小口地喝著牛奶。林慧玉掏出濕巾紙擦了擦手，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一股甜膩的味道在口中彌漫，她端起紅茶喝了一口，沖淡了在口里的甜膩味道。吃過一塊三明治，喝完杯子里剩下的紅茶，林慧玉用餐巾紙擦擦嘴巴，沈小威的牛奶也喝完了，林慧玉接過兒子手中的奶瓶放進(jìn)隨身帶的包里，又拿著餐巾紙擦過沈小威嘴邊的奶漬。兩位漂亮的女乘務(wù)員又推著餐車過來收垃圾。林慧玉把杯子和用過的餐巾紙遞了過去。
林慧玉坐在座椅上陷入假寐。飛機(jī)在低飛了一段時間后，“咚”的一聲降落在浦東機(jī)場，林慧玉從睡夢中驚醒。女乘務(wù)員優(yōu)美的聲音響起：“各位乘客，上海浦東機(jī)場到了，請各位乘客不要擁擠，有序下機(jī)?！?/p>
林慧玉站起身拉起兒子的手走向出口，走過一條長長的通道，來到候機(jī)室，在旋轉(zhuǎn)的傳送帶上，取出自己的行李，一個黑色的拉桿箱，她讓兒子騎坐在拉桿箱上，她推著拉桿箱向出口走去，林慧玉身穿一件淡藍(lán)色的羊絨大衣，里面是一件高領(lǐng)的淡紫色的羊絨衫，下身是一件深藍(lán)色的寬腿褲，她一米七的個頭，頭上是高挽的發(fā)結(jié)，配上她的白皙的瓜子臉，大大的眼睛，光潔的額頭，高挺的鼻梁，性感的嘴唇。她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像是一位時裝模特，優(yōu)雅地走在通道上，吸引著很多男女向她這里張望。沈小威也是一身時髦的裝扮，黑黑的頭發(fā)倒向一邊，臉蛋白皙，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直挺的鼻梁和可愛的小嘴唇，一件天藍(lán)色的羊絨上衣，下身是一條黑色的褲子，和一雙軟面的黑皮鞋。林慧玉踩著不高的高跟鞋，走過長長的通道，來到了候機(jī)室的出口，家里的司機(jī)老郭中等個頭不胖不瘦，梳著寸頭，四方臉黑皮膚，不大的眼睛的眼角有兩條細(xì)細(xì)的魚尾紋，寬闊的鼻梁，緊抿的嘴唇。老郭原名叫郭運財，因為在沈佳琦家當(dāng)司機(jī)時間長了，沈佳琦和林慧玉都習(xí)慣了喊他老郭。老郭穿一身藍(lán)色的工裝和一輛大奔正等在出口，他看到林慧玉和孩子快步奔了過來，伸手接過林慧玉的拉桿箱說：“太太，要不要給沈總打個電話？”
“不用，我要給他個驚喜！”林慧玉微笑著說。林慧玉抱起孩子，司機(jī)老郭把拉桿箱放進(jìn)后備箱，又打開了車門，林慧玉把孩子放進(jìn)車?yán)?，自己又坐進(jìn)車?yán)?。老郭坐進(jìn)駕駛室，汽車平穩(wěn)地行駛在路上，窗外一片黑漆漆的，一排路燈在黑灰色的路邊閃著光，遠(yuǎn)處是寂靜的黑暗。
懷里的兒子問道：“媽媽，為什么爸爸不來接我們？”
“是我不讓爸爸來接的，我們要給他個驚喜！”林慧玉欣喜地說。
沈小威抬起天真的小腦袋接著問：“什么叫驚喜？”
“怎么說呢？就是讓他不知道我們要回來，又忽然看到了我倆，讓他高興得跳起來！”林慧玉拍拍腦袋想了想說。
“我明白了。”沈小威像個大人似地點著頭說。
汽車駛進(jìn)了一座別墅的大門，這座別墅有六間房屋那么長，有四間房屋那么寬，上下三層，別墅的院子里的東邊種著各種花卉，西邊是一座游樂場，那里有孩子坐的秋千，和供兒童玩的滑梯。緊挨著游樂場的是一座車庫，汽車在西邊的車庫門前停了下來，老郭從林慧玉手里接過孩子，林慧玉走下汽車領(lǐng)著兒子向別墅的屋門口走去。別墅的兩扇大門關(guān)著，林慧玉推開門走進(jìn)中廳，中廳的地面上鋪著一張華麗的藍(lán)色、黃色的一朵朵牡丹花形的地毯，高高的房頂上吊著一只蓮花形的吊燈，吊燈亮著，照得屋內(nèi)如同白晝?？蛷d的正中擺著一圈紫紅色的真皮沙發(fā)，沙發(fā)上鋪著藍(lán)色的華麗的沙發(fā)墊，一張巨大的、厚重的玻璃茶幾擺在中間，玻璃茶幾上是一套精美的茶具。家里的保姆一位四十多歲的女人，穿著一件家居碎花褂子，藍(lán)色的褲子，腳蹬一雙黑色的方口布鞋，她白皙的圓圓的臉上一雙有神的眼睛，稀疏的眉毛，秀氣的鼻子，扁扁的嘴巴。女人驚訝地迎了出來：“太太，您怎么這時候回來了？”
“難道我今天不該回來！”林慧玉心中不悅地說，“沈總呢？”
劉阿姨用手指指樓上說：“他在臥室。”
林慧玉拉著兒子走向大廳，她把兒子交給保姆說：“劉阿姨，我去樓上換件衣服就下來，你看好孩子。”
“是夫人?！眲⒁棠樕隙际遣话驳纳裆?，她點著頭說。
林慧玉邁著碎步走向樓梯，她來到臥室的門口，徑直推開門走進(jìn)臥室，只見臥室里的燈亮著，床上躺著兩個人，她的腦袋里像是響起了一聲炸雷，炸得她暈頭轉(zhuǎn)向的，她驚叫了一聲。她的丈夫沈佳琦坐起身手忙腳亂地穿著衣服說：“你什么時候回來的？你聽我給你解釋?！?/p>
床上的女人也坐了起來，原來是自己的好友程欣欣，林慧玉氣得渾身顫抖著，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她艱難地轉(zhuǎn)過身向樓梯口走去，沈佳琦顧不上穿鞋向外追去，林慧玉走到樓梯口，一腳踩空從樓梯上摔了下來，整個身體向樓下滾去，她的頭重重地撞在臺階上暈了過去。沈佳琦光著腳跑下樓梯，伸手抱起林慧玉，嘴里喊著：“快送醫(yī)院！”
老郭趕忙來扶著抱著林慧玉的沈佳琦，走向門外。沈小威在客廳里哭喊著：“媽媽，媽媽！你怎么了？”
劉阿姨忙抱起孩子安慰著：“媽媽沒事！媽媽沒事！”
老郭開動車向門外駛?cè)?。沈佳琦在后座抱著林慧玉喊著：“小玉，你醒醒，我錯了，你別嚇我了！”
林慧玉緊閉著眼睛，鼻孔有著微弱的呼吸。汽車停在了中山醫(yī)院的門外，老郭沖進(jìn)醫(yī)院喊著：“醫(yī)生！護(hù)士！快救人呀！”
急診科里沖出幾位男護(hù)士，他們推著車子來到門口，小心地把林慧玉抬到車上，推進(jìn)搶救室，沈佳琦衣衫不整地走下車跟著推車跑到搶救室門口，一位女護(hù)士把他推出門說：“家屬在外面等著?！?/p>
一幫路過的男女看著沈佳琦狼狽的樣子，有的女人在掩嘴偷笑。老郭走過來脫下自己的衣服給他披在肩上說：“沈總，我去家里給你拿衣服吧？”
“去吧。”沈佳琦麻木地坐在搶救室門口的長凳上，用雙手抓著自己的頭發(fā)。
老郭走向醫(yī)院門外，開上車向家走去。沈佳琦注視著搶救室門上的手術(shù)中三個紅字，腦袋陷入混亂中，這一切仿佛是在夢中，林慧玉是怎么突然出現(xiàn)在臥室里，自己是怎么把程欣欣帶回家的，他倆是怎么躺在一起的，他一點都記不起來了。只記得他和一幫朋友在餐廳喝酒，偶遇了程欣欣和她的朋友們也在吃飯，他們一起推杯換盞喝得很高興，剩下的，他就不知道了。沈佳琦的腦袋里想著怎么追的林慧玉，他倆是什么時候結(jié)的婚，三年前又生下了兒子。他在心里祈禱著：小玉，你一定要好起來，不要丟下我和兒子。
坐在床上的程欣欣不慌不忙地穿著衣服，她知道自己總有一天要面對現(xiàn)在的情景，直到聽到一聲驚叫，她的心里也有一絲慌亂，但是被內(nèi)心的狂喜沖淡了，她的心里惡毒地想：這樣倒是省心了，不用離婚了，自己直接就可以上位，以后我可就是沈太太了。程欣欣穿戴整齊走出臥室，她身穿一件淺綠色的羊絨大衣，內(nèi)穿低領(lǐng)粉色的羊毛衫，下身是一件黑色寬腿褲子，腳蹬三寸高的高跟鞋。她走出沈佳琦和林慧玉的臥室的門，高跟鞋脆響著走過樓梯，來到樓下，看到劉阿姨抱著沈小威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她徑直走向門口。劉阿姨用眼睛瞪著她，她假裝沒看見。程欣欣來到門外，走到小區(qū)的大門口，馬路上行人稀少，車來車往，程欣欣截了一輛出租車就走了。
回到家里，程欣欣的腦海里回想著跟林慧玉之間的一幕幕。她倆是大學(xué)同學(xué)，在大學(xué)里她目睹著一位位優(yōu)秀又英俊多金的男生去追林慧玉，而自己卻無人問津，偶爾有兩個男生追她，她還看不上，長相一般不說，還窮的掉渣，連一件像樣的禮物都買不起。她經(jīng)常在鏡子里注視著自己的面容，一張五官端正的臉，算不上漂亮，但也不算丑。個子在一米六八，在女生中也算是高個子了，雖然自己的家境不如林慧玉，但在那個小縣城也算是小康水平了。從見到沈佳琦的第一眼起，她就暗自喜歡上了他，他高高的健美的身材，英俊的面容，顯赫的家世，都使她滿意。她無數(shù)次幻想著：和沈佳琦在一起的畫面。在沈佳琦跟林慧玉談戀愛期間，她無數(shù)次地對沈佳琦暗送秋波，沈佳琦都裝作看不見。她找各種理由接近沈佳琦，但都沒有打動沈佳琦，沈佳琦的眼睛里只有林慧玉。程欣欣一度放下過自己的執(zhí)著，也想著好好地談場戀愛，無奈有沈佳琦這個標(biāo)桿在身邊，差的她又看不上眼，她親眼看著林慧玉和沈佳琦在一起談戀愛，又步入婚姻，林慧玉又生下兒子。耽誤了幾年她就二十九歲了。程欣欣和林慧玉還維持著表面的友誼，雖然程欣欣用盡手段，但是單純善良的林慧玉不曾察覺，她還把程欣欣當(dāng)作自己的知心朋友。前幾天在跟林慧玉的一次閑聊中她認(rèn)為機(jī)會來了。程欣欣跟林慧玉發(fā)著微信 你在忙什么？
我在巴黎的街頭閑逛 林慧玉回道
程欣欣 什么，你去了巴黎？
嗯，帶著小威去的。林慧玉回道
程欣欣 把沈佳琦一個人留在家里，你也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們都老夫老妻了。 林慧玉回道
程欣欣 什么時候回來？
過幾天就回，我給你帶回個驚喜。不跟你聊了，我要逛街了。 林慧玉回道
程欣欣 再見。
放下手機(jī)程欣欣又陷入了沮喪、憤恨的情緒中，她恨恨地想，我也不比她差到哪里，為什么她現(xiàn)在過的是闊太太的日子，我整天還是一個打工族，租著房子過著居無定所的日子，昨天做錯一件事，又被上司罵了一頓，家里的爸媽，還一天到晚地催婚，自己整天過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她把所有的怨恨都發(fā)泄在林慧玉的身上。一條惡毒的計劃在她的頭腦中產(chǎn)生，從那天開始，下班后，她開始跟蹤沈佳琦，跟蹤了三天之后，她終于找到機(jī)會接近沈佳琦，在一間豪華的飯店她裝作偶遇的樣子，拿著一只酒杯走到沈佳琦的身邊說：“這么巧，佳琦，你也在這里？”
沈佳琦忙站起身跟坐在桌子邊的朋友介紹說：“我夫人的閨蜜，程欣欣，目前還是單身?！?/p>
程欣欣舉著酒杯給每個人敬著酒，嘴里說著客氣話：“大家好，請多多包涵?！?/p>
敬過酒，程欣欣一屁股坐在沈佳琦的身邊，跟他碰著杯，沈佳琦向旁邊躲了躲，他連喝了三杯酒，就趴在了桌子上，程欣欣架起沈佳琦說：“諸位接著喝，別掃了大家的興，我把他送回家。”
別人也懶得管閑事。程欣欣把沈佳琦駕上了出租車，出租車開到了別墅，程欣欣扶著沈佳琦上樓，劉阿姨看到趕緊幫忙把沈佳琦扶上了樓。程欣欣找了個理由把劉阿姨支開，于是就出現(xiàn)了林慧玉看到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