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忽然刮起大風(fēng),窗簾掀起,松動的鐵架被吹叮鈴哐啷響,吹滅了供臺上那幾點猩紅。
她忙下床,放輕腳步爬到矮柜上,把窗戶關(guān)嚴(yán)實,夜色中,相框里的老人正笑吟吟地與她對視。
林昭摸索一會,拿過放在爐邊的打火機,對著相片輕聲道:“奶奶別怕,我給您續(xù)上。”
啪得一聲,客廳燈光大亮。
林昭猛然不適應(yīng),被刺得瞇了一下眼,看到少年衣著完整地出現(xiàn)在客廳。
遲樾語氣冷凝:“你在干嘛?!?/p>
林昭生怕自己做錯事,指著供臺,弱弱開口:“香、香滅了?!?/p>
“懂得還挺多?!?/p>
遲樾拿過她手里的打火機,抽出三根新香點上,隨后往地上一跪,香高過頭頂,磕下三個響頭。
燈光下,林昭這才察覺到爐子很新,內(nèi)里的香灰只攢了薄薄一層,說明老人剛?cè)ナ啦痪谩?/p>
林昭依樣畫葫蘆,也跟著跪在地上磕起了頭。
遲樾覺得好笑,問她:“不害怕?”
林昭搖頭,不明白為什么要怕,老奶奶明明看起來很慈祥。
遲樾看她一眼,拿過掛在門邊的雨衣:“我走了,”想了想又說,“等會會帶包子回來。”
小孩噔噔噔噔跟著跑到門口。
“你干嘛?”遲樾擰眉。
“我跟你去幫忙?!绷终崖耦^穿鞋。
后衣領(lǐng)被拽起,遲樾拎豬崽兒似得將人扔回屋里:“幫個屁,滾回去躺著?!?/p>
傷沒好就忘了疼,簡直找抽。
見他冷著臉,林昭不敢再造次,小心翼翼地問:“哥哥,我待會能洗個澡嗎?”
“不能,”遲樾耐著性子,“你背上傷口不能碰水?!?/p>
“可是……很臟啊?!绷终训皖^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咕噥道,“都把你床弄臟了。”
啰哩吧嗦嘰嘰歪歪磨磨唧唧,家里多一個人真是煩得要命。
遲樾朝她吼:“誰嫌棄你了是怎么著?再著了涼誰拿錢給你看?。 ?/p>
門“砰”的一聲被關(guān)上了。
這是林昭從福利院跑出來之后度過最舒服的一天。
不用挨凍,不用躲著人,更不用去湖心公園偷著撿食。
遲樾早上回來過一趟,連門都沒進,扔給她一個塑料袋就急匆匆走了。
滿滿當(dāng)當(dāng)一大袋,林昭打開一看,居然有四個肉包,兩個茶葉蛋,一杯豆?jié){,外加一支單獨包裝的藥膏。
她認(rèn)識的字有限,藥盒上寫著雙什么芬,后頭的字她一個也不認(rèn)識,但知道是遲樾給她擦傷的。
林昭吸了吸鼻子,眼淚不爭氣地掉在包子上,把遲樾對她發(fā)得那通火忘得一干二凈。
小遲哥哥怎么對她這么好??!
遲樾走出校門的時候,基本已經(jīng)沒剩什么人了。
放學(xué)班主任將他留下,問他愿不愿意留在本校直升高中,畢竟帶了三年,也多少知道一些他家里的情況。
岑老師語重心長道:“附中的師資力量確實比咱們學(xué)校強點兒,不過那里學(xué)費不低,你家里平時也沒個幫襯的,要是留在咱們學(xué)校,學(xué)費這塊你也不用擔(dān)心,學(xué)校會幫你申請學(xué)費減免,你安安心心把三年高中讀完?!?/p>
進入初三以后,遲樾一直以來的目標(biāo)都很明確。
附中一本上線率長期保持在95%以上,無論是師資、升學(xué)率,還是硬件設(shè)施都是本校難以比擬的。
他沒有資源條條大路通羅馬,只能踩著知識改變命運這條路往前走,而進入附中也代表著一只腳邁入重本學(xué)府的大門。
但岑老師說的是現(xiàn)實。
他把阿婆攢的學(xué)費全用來辦了葬禮,附中學(xué)費和住宿都是一筆不小的費用,又是全封閉管理,他不會再有時間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