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還未破曉。
破敗而寂靜的巷里彌漫著陰寒濕冷的潮意,空氣中夾雜著垃圾桶中散出的腐朽和腥味臭。
瑟縮在墻根邊的小人兒緊閉著雙眼,凝著霜的睫毛微微顫動,連帶著牙根都在哆嗦。
這是林昭從福利院逃出來的第五天。
傍晚她餓著肚子從湖心公園回到自助銀行,發(fā)現(xiàn)里頭已經(jīng)被兩個老乞丐占領(lǐng)了。
只能從沿街這些關(guān)了門的店鋪中找了個勉強(qiáng)沒有被雪水打濕的臺階,打算就這么靠在墻根邊熬過一宿。
林昭知道有人在找她,所以一直小心翼翼地避著人。
可一個半大的小孩游蕩街頭,總會引起一些社會熱心人士的注意。
白天她就被一個拎著菜的胖大嬸拽住,扯著嗓子就開始喊:
“哦喲!這是誰家的娃兒,你爸媽嘞?嬢嬢幫你報警好伐?”
聽到“報警”兩個字,林昭像只炸了毛的兔子,狠狠推開她撒腿一溜煙就跑沒影了。
林昭沒有父母。
更不能報警。
報警就會被送回福利院。
雖然閉著眼,但林昭不太敢真的睡熟,所以當(dāng)巷子口的腳步聲響起時,她猛地一下睜開眼,呼吸不自覺繃緊,一臉警惕地盯著夜色中逐漸走近的人影。
少年沒有注意到隔間墻縫里的那道視線,只是彎腰對準(zhǔn)鎖孔,將卷簾門往上一推。
刺耳的“哐當(dāng)”聲砸破夜的沉寂,生銹的鉸鏈隨著摩擦緩緩上升。
匍匐在垃圾桶旁那幾只野貓受到驚嚇,隨即四散奔逃,轉(zhuǎn)瞬便消失在巷子深處。
他進(jìn)了包子鋪,系上圍裙,戴好口罩,遮住下顎的青茬和泛白干枯的嘴唇。
遲樾未滿十六周歲,很難有其他地界兒愿意收留他,還是隔壁葛大爺看這小子實在可憐,于心不忍,托兒子介紹了親戚家這份包子鋪的工作,凌晨四點到八點,工作四個小時。
老板本意是讓遲樾過了頭七再來,但他拒絕了,一天四十塊,將將一周飯錢。
他很快在臺面前穿梭起來,跟打仗似得,包子是老板凌晨做好的,他要做的是榨好豆?jié){,蒸上包子,再把茶葉蛋煮上。
這家店不到20平,又是在舊城區(qū),體量不大,來買包子的都是一些附近的居民和商家,八點左右基本就可以賣完了,跑快點還能趕得上第一節(jié)課。
林昭偷偷貓在墻縫里看了一會兒。
天微微亮,不出一個鐘,這條街的人很快就會多起來,她得在這之前趕緊離開。
蒸籠散出騰騰熱氣,隔壁濃郁的肉香很快飄出來。
聞到這個味,林昭忽然就有點兒走不動道了。
她這些天沒有吃過一頓飽飯,餓了就偷偷溜進(jìn)湖心公園,那里小孩多,她守在垃圾桶旁邊撿那些小朋友吃剩的漢堡和牛奶。
但自從昨天被幾個好心家長圍住要幫她報警的時候,林昭再也不敢去了,就這么硬生生餓了一整天。
她直勾勾地盯著那籠剛出鍋的包子,忍不住咽了咽喉頭的唾沫,又快速朝四周看一眼,鬼使神差地往前挪了兩步。
林昭個子小,四五個疊起的蒸籠剛好能將她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
這會兒店里那人正背對著她,將豆?jié){一勺勺往杯子里裝,邊上疊了幾十個紙杯,看那架勢一時半會應(yīng)該裝不完。
我就拿一個,一個就好。林昭想。
遲樾就是在這時候發(fā)現(xiàn)林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