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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時的更鼓剛剛敲過,暴雨依舊傾盆。陳茍蹲在東圍墻的陰影里,渾身早已濕透。雜役的灰布衣裳緊貼在身上,露出精瘦的肌肉輪廓。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瞇眼望向圍墻上方——那里本該有個巡邏的執(zhí)法弟子,此刻卻空無一人。
"太順利了..."
他嘀咕著,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藏在腰間的血雷子。這玩意兒號稱能傷金丹修士,但他總覺得心里不踏實。柳月兒那丫頭給的"保命符",用起來怕是得留十二個心眼。
"嗒。"
一顆小石子落在他腳邊。陳茍?zhí)ь^,看見圍墻另一側(cè)的柳月兒正沖他招手。少女穿著同樣的雜役服飾,發(fā)髻挽得極低,在雨夜中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
"守衛(wèi)呢?"陳茍翻過圍墻,壓低聲音問道。
柳月兒指了指遠處亮著燈火的哨塔:"都被調(diào)去搜山了——楚云舟醒了,正滿宗門找你呢。"
她說著遞來一塊濕漉漉的絹布,上面墨跡暈染,但還能辨認出是楚非洞府的布局圖。
"書房在這里,"她點向圖紙西北角,"暗格在《流云劍典》后面。記住,子時前必須出來,楚非的寒玉潭療傷只會持續(xù)兩個時辰。"
陳茍仔細記下路線,突然問道:"你呢?"
"我在外面接應。"柳月兒解下腰間一個小布袋,"里面有五張匿息符,夠你往返用了。"
陳茍接過布袋,指尖相觸的瞬間,他明顯感覺到柳月兒的手比平時冰涼許多。夜雨中,少女的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唯有眼底跳動著某種他讀不懂的情緒。
"走了。"
他沒再多問,轉(zhuǎn)身沒入雨幕。匿息符貼在身上,雨水在距離皮膚寸許處自動滑開,形成一層透明的屏障。這是比普通避水符更高階的法器,看來蕭云寒確實下了血本。
楚非的洞府建在后山靈脈節(jié)點上,遠遠望去像一頭蟄伏的巨獸。陳茍貼著山壁潛行,每走百步就停下確認四周。雨聲掩蓋了大部分動靜,但也讓感知變得困難。
"巽位三人,離位空..."
他默念著柳月兒給的守衛(wèi)分布,從一處灌木叢鉆出,正好落在洞府側(cè)面的排水溝旁。鐵柵欄年久失修,被他輕輕一撬就開了個口子。
排水溝內(nèi)漆黑潮濕,陳茍像條泥鰍般匍匐前進。拐過三個彎后,頭頂出現(xiàn)一道微光——通風口的鐵網(wǎng)早已銹蝕,他稍一用力就扯了下來。
通風井垂直向上,內(nèi)壁濕滑異常。陳茍運轉(zhuǎn)《玄天秘錄》第一重"藏鋒訣",渾身肌肉頓時變得柔韌如棉,竟像壁虎般貼著井壁攀了上去。
"第七塊磚..."
他默數(shù)著高度,在某個位置停下,耳朵貼在冰涼的磚石上。確認外面無人后,他取出一根細如牛毛的鐵絲,從磚縫中緩緩插入——
"咔。"
暗門無聲滑開,陳茍滾入一間堆滿雜物的儲物室。隔著門縫,能聽見遠處有腳步聲來回走動。
"丑時換崗...還有半個時辰。"
他耐心等待巡邏弟子走遠,才閃身出門。洞府內(nèi)部比圖紙上更為復雜,走廊兩側(cè)掛著的燈籠投下?lián)u曳的光影,讓整個空間顯得鬼氣森森。
書房門鎖著,但難不倒陳茍。他從發(fā)髻中抽出一根特制的銅絲,三下五除二就撬開了鎖芯。門軸發(fā)出極輕的"吱呀"聲,在雷聲掩護下幾不可聞。
書房內(nèi)彌漫著淡淡的檀香,陳茍的目光立刻鎖定北側(cè)書架?!读髟苿Φ洹泛茱@眼,但他沒有貿(mào)然上前——金丹修士的書房,怎么可能沒有禁制?
他從懷中掏出一把普通銅錢,輕輕拋向書架方向。
"唰!"
三道銀光閃過,銅錢在半空中被整齊地切成六半。陳茍瞳孔微縮——是劍氣禁制!若非他謹慎,現(xiàn)在被切碎的就是他的胳膊了。
"麻煩了..."
他蹲下身,從靴筒里摸出一個小瓷瓶。瓶中是柳月兒給的"破禁砂",據(jù)說能暫時干擾低階禁制。但量太少,只夠用一次。
"賭了。"
陳茍屏住呼吸,將砂粒均勻撒向禁制最密集的區(qū)域。銀光頓時紊亂起來,像被攪動的蛛網(wǎng)般扭曲變形。他抓住這轉(zhuǎn)瞬即逝的空檔,一個箭步?jīng)_到書架前,迅速找到那處暗格——
暗格里空空如也。
陳茍愣在原地,冷汗瞬間浸透后背。就在這時,書房外突然傳來腳步聲!
"師尊,弟子覺得那陳茍..."
是楚云舟的聲音!而且越來越近!
千鈞一發(fā)之際,陳茍的目光落在書案上的硯臺——墨汁未干,顯然剛有人用過。他閃電般掀開硯臺,果然發(fā)現(xiàn)下面壓著一封信箋!
"吱呀——"
門把手轉(zhuǎn)動的聲音響起,陳茍來不及看內(nèi)容,直接將信箋塞入懷中,同時身形一矮,滾進了書案下方的空隙。
楚云舟的聲音近在咫尺:"...必須盡快除掉。他既然看過《玄天秘錄》,說不定已經(jīng)..."
"慌什么。"另一個蒼老的聲音打斷了他,陳茍渾身一僵——是楚非!他不是應該在寒玉潭嗎?
"為師自有打算。"楚非的腳步聲在書房內(nèi)緩緩移動,"倒是那個柳姓丫頭,查清楚底細了嗎?"
"暫時沒有異常,但..."
"盯緊她。"楚非的聲音突然變得陰冷,"能在老夫眼皮底下做手腳的,絕不是普通外門弟子。"
陳茍屏住呼吸,感覺懷中的信箋突然變得滾燙。書案外,楚非的腳步聲停在了暗格前。
"有人來過。"老人的聲音陡然森寒。
陳茍的心跳幾乎停滯。就在這生死一線之際,洞府外突然傳來急促的鐘聲——
"鐺!鐺!鐺!"
"敵襲?!"楚云舟驚呼。
楚非冷哼一聲:"調(diào)虎離山...云舟,你守在這里,為師去看看。"
待腳步聲遠去,陳茍剛松口氣,卻見一雙錦靴停在了書案前。楚云舟陰冷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出來吧,小老鼠。"
陳茍握緊了血雷子,正打算拼死一搏,突然聽見"轟"的一聲巨響!整個洞府都搖晃起來,遠處傳來弟子的慘叫聲。
"赤焰狼群攻山了!"
混亂中,陳茍趁機撞開書案,在楚云舟驚愕的目光中,一把石灰粉迎面撒去!
"??!我的眼睛!"
陳茍頭也不回地沖出書房,順著來路狂奔。身后傳來楚云舟的怒吼和雜亂的腳步聲,但都被越來越近的獸吼掩蓋。
當他從排水溝鉆出時,整個后山已經(jīng)亂成一鍋粥。數(shù)頭赤焰狼在雨中肆虐,執(zhí)法弟子們手忙腳亂地結(jié)陣防御。
"這邊!"
柳月兒的聲音從樹叢中傳來。陳茍沖過去,發(fā)現(xiàn)她身邊竟站著蕭云寒!青年一襲白衣纖塵不染,手中長劍滴血未沾,顯然剛經(jīng)歷過一場廝殺。
"東西呢?"蕭云寒直接伸手。
陳茍?zhí)统瞿欠庑殴{,卻在遞出的瞬間瞥見了上面的內(nèi)容——
"七日后子時,開啟護山大陣東側(cè)陣眼。"
落款是一個血色印記,形狀如展翅黑鷹。
黑風谷的標記!
蕭云寒接過信箋,眼中寒光一閃:"果然..."
他話未說完,遠處突然傳來楚非震怒的吼聲:"蕭云寒!你好大的膽子!"
金丹修士的威壓如海嘯般襲來,陳茍雙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蕭云寒卻神色不變,長劍出鞘,劍鋒直指雨幕深處:
"走!"
柳月兒拽住陳茍的胳膊,三人向密林深處退去。身后,楚非的怒吼與赤焰狼的嘶吼交織成一片,而陳茍懷中的同命錢,不知何時已經(jīng)燙得灼人...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