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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寡婦上墳~淚汪汪喲~哪個漢子~來幫幫忙~”荒涼破敗的百草殿深處,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撅著屁股在一具尚有余溫的尸體上摸索。哼著不成調(diào)的淫詞浪曲,動作卻快得帶起殘影。

陳茍。流云宗外門弟子,修為不高不低,煉氣七層,丟人堆里毫不起眼。此刻他臉上卻洋溢著豐收的喜悅,兩只手在尸體懷里、腰間、袖袋里靈巧地穿梭。

“嘖,窮鬼!就三塊下品靈石?白瞎老子蹲守半天!”他嫌棄地撇撇嘴,手指卻毫不停頓,精準地摳出靈石塞進自己同樣破舊的儲物袋。順手還把對方腰間一塊品質(zhì)尚可的護心玉佩給薅了下來,對著昏暗的光線瞅了瞅,“嗯,這個還湊合,能換幾頓酒錢。”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塵,一雙眼睛滴溜溜地掃視著這片彌漫著腐朽草藥味和血腥氣的廢墟。倒塌的石柱,破碎的藥鼎,散落的枯骨……還有幾具剛涼透不久,新鮮出爐的“饋贈品”。陳茍搓了搓手,嘴角咧開一個貪婪又猥瑣的弧度:“嘿嘿,開工!”

他腳步輕快地走向下一個目標。然而,就在他手指即將觸碰到第二具尸體腰間的儲物袋時——

“小畜生!給老子站??!”

“敢在爺爺們眼皮底下偷食?找死!”

“交出百草殿里的東西!饒你不死!”

三道裹挾著濃烈煞氣的黑影,如同鬼魅般從殘破的殿門陰影里激射而出,成品字形,瞬間將陳茍堵在了一堵半塌的斷墻前!狂暴的氣息如同實質(zhì)的枷鎖,狠狠壓向陳茍。

黑風(fēng)三煞!

為首的疤臉壯漢陳奎,臉上那道從眉骨斜劈到嘴角的猙獰刀疤,像一條活蜈蚣般隨著他兇狠的表情扭動,煉氣九層的威壓毫不掩飾地釋放出來,壓得人喘不過氣。他手中那柄門板似的鬼頭大刀,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左邊是瘦高個吳老六,形如竹竿,臉色慘白,一雙三角眼閃爍著毒蛇般的陰冷光芒,煉氣八層巔峰。他手中把玩著一柄淬了幽綠毒芒的蛇形短匕,匕尖吞吐著致命的氣息。

右邊是矮冬瓜趙四,五短身材,偏偏生得異常敦實,煉氣八層。他咧著一口大黃牙,綠豆小眼里滿是貪婪和殘忍,仿佛在看一只待宰的肥羊,粗壯的胳膊上肌肉虬結(jié)。

被三位遠超自己修為的高手氣機死死鎖定,空氣仿佛凝固成了鉛塊。陳奎的鬼頭刀、吳老六的毒匕、趙四那砂鍋大的拳頭,隨時可能落下,將他撕成碎片。

電光石火之間,陳茍臉上的貪婪、猥瑣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存在過。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入骨髓、足以讓鐵石心腸動容的恐懼和絕望!

“撲通!”

那膝蓋砸在地上的聲音,沉重得像是摔碎了一面破鑼,甚至激起了地上的一小蓬灰塵。陳茍整個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瞬間癱軟在地,身體篩糠般劇烈顫抖起來。

“三位大哥!三位爺爺!饒命啊——??!”

凄厲到變調(diào)的哭嚎,如同夜梟啼血,猛地在這死寂的廢墟中炸開,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眼淚和鼻涕像是開了閘的洪水,洶涌澎湃地沖垮了眼眶和鼻腔的堤壩,糊了滿臉。

他額頭死死抵著冰冷骯臟的地面,身體蜷縮成一團,那副卑微到泥土里的慫樣,簡直比喪家之犬還要可憐百倍。

“誤會!天大的誤會啊爺爺們!”他哭得撕心裂肺,聲音帶著破音的顫抖,“小的就是個……就是個迷了路的廢物點心??!剛進來就踩了機關(guān),摔得七葷八素,好不容易才爬到這兒……啥寶貝?啥仙草?小的連根毛都沒看見??!真的!我對天發(fā)誓!”

他一邊嚎啕,一邊偷偷抬起糊滿涕淚的臉,用那雙被淚水泡得紅腫、寫滿驚懼的眼睛,透過額前散亂黏膩的頭發(fā)縫隙,飛快地掃視著黑風(fēng)三煞的表情。

陳奎眉頭緊鎖,刀疤扭動,眼神兇戾依舊,但那股必殺的煞氣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過于真實的慫包表現(xiàn)沖淡了一絲絲。

吳老六陰冷的三角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狐疑,但握著毒匕的手指似乎松了半分力道。趙四更是直接咧開了嘴,帶著一絲戲謔和鄙夷:“喲呵?慫成這樣?”

“爺爺!小的……小的身上真的啥都沒有!不信您們看!您們搜!隨便搜!”陳茍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崩潰的急切。

他抖抖索索、笨拙無比地開始解自己那件洗得發(fā)白、打了好幾個補丁的粗布外衫的扣子。手指抖得如同風(fēng)中落葉,一個簡單的盤扣解了半天都沒解開,反而把自己勒得直翻白眼,動作狼狽又滑稽。

“廢物!”趙四嗤笑一聲,看著他那副窩囊到家的德行,心頭最后一點警惕也徹底放松了。他甚至往前挪了一小步,伸長脖子,綠豆眼里帶著看猴戲的戲謔,想看得更清楚點這慫包是如何脫衣自證的。吳老六的三角眼微微瞇起,毒匕的綠芒似乎也黯淡了些許。陳奎雖然依舊警惕,但目光也下意識地落在了陳茍那抖得不成樣子的手指和敞開的衣襟上。

就在這一刻!

就在趙四距離最近,吳老六眼神最放松,陳奎注意力被分散的萬分之一剎那!

地上那個抖如篩糠、涕淚橫流的“慫包”,眼底深處驟然掠過一絲比毒蛇還要陰冷、比寒冰還要刺骨的厲芒!

“看暗器?。 币宦曊ɡ装愕谋┖群翢o征兆地從陳茍喉嚨里迸發(fā)出來,與他之前的哭嚎判若兩人!

跪伏的身體如同壓到極限的彈簧,猛地向上彈起!速度快到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殘影!

揚起的右手五指張開,一大蓬刺眼嗆鼻的白色粉末如同出膛的霰彈,帶著刺鼻的生石灰氣味,精準無比、劈頭蓋臉地朝著距離最近的趙四和稍微靠后、正瞇眼看的吳老六籠罩過去!時機、角度、分量,拿捏得妙到毫巔!

“??!我的眼睛??!”

“操!石灰?。 ?/p>

兩聲驚怒交加的慘嚎同時響起!趙四和吳老六猝不及防,只覺得眼前一片灼熱的雪白,眼睛和口鼻瞬間傳來火辣辣的劇痛,瞬間失去了視覺,眼淚鼻涕不受控制地狂涌而出!

陳茍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行云流水,狠辣決絕!

借著揚灰的反沖力,他身體詭異地一扭,如同滑溜的泥鰍,瞬間欺近到因驚愕而稍微慢了半拍的陳奎身前!左臂如鐵箍般閃電般探出,精準地繞過鬼頭大刀的刀柄,死死勒住了陳奎粗壯的脖子!同時右膝如同攻城錘,帶著全身的力氣和陰毒,由下而上,狠狠撞向陳奎毫無防備的襠部!

“呃——?。 标惪呐鸨凰查g勒死在喉嚨里,化作一聲短促而痛苦的悶哼!他雙眼暴凸,臉上那條刀疤瞬間扭曲得不成樣子!襠下傳來的、足以讓靈魂碎裂的劇痛,讓他全身的力氣瞬間被抽空,高大壯碩的身體如同被抽掉了骨頭的麻袋,不受控制地向下癱軟!

兔起鶻落,只在呼吸之間!

陳茍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身后捂著眼睛在地上痛苦翻滾的趙四和吳老六,也沒有理會像煮熟的蝦米一樣弓著身子、喉嚨里發(fā)出嗬嗬聲、緩緩倒地的陳奎。

他猛地松開勒住陳奎脖子的手臂,看都沒看那柄脫手掉落的鬼頭大刀。

“嗤啦——!”

雙手抓住自己胸前的粗布衣襟,狠狠向兩邊一撕!本就破舊的衣衫應(yīng)聲裂開一個大口子,露出里面同樣單薄的中衣。

“刺啦!”

雙手在頭上一通亂抓,將原本還算整齊的發(fā)髻徹底抓成了狂亂的雞窩!

“殺人啦——??!黑風(fēng)三煞殺人奪寶啦——!!救命啊——?。?!”陳茍扯開嗓子,發(fā)出比之前求饒時更加凄厲、更加驚恐、更加絕望的尖嚎!那聲音充滿了被凌辱、被追殺的無助和悲憤,足以讓任何不明真相的人心生惻隱。

他看也不看地上的戰(zhàn)果和那幾具被他摸過的尸體,甚至沒去碰陳奎掉落的儲物袋——他知道那東西現(xiàn)在就是燙手山芋。他像一只受驚過度的兔子,踉踉蹌蹌,連滾帶爬,帶著一身自造的狼狽和驚天動地的哭嚎,朝著百草殿唯一還算完好的出口方向亡命奔逃!

破衣爛衫在陰風(fēng)中飄蕩,雞窩似的頭發(fā)隨著奔跑狂舞,那副慘狀,活脫脫就是剛經(jīng)歷了一場慘無人道蹂躪的受害者。

昏暗的光線,彌漫的塵埃,陳茍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斷壁殘垣的陰影里,只留下身后一片狼藉:兩個捂著眼睛痛苦哀嚎打滾的身影,一個捂著襠部蜷縮在地、如同瀕死野獸般抽搐的壯漢,還有那回蕩在廢墟中、充滿“悲憤”的哭喊余音。

“殺人啦——!救命啊——??!”

陳茍一路“悲嚎”著沖出百草殿那歪斜破敗的大門,一頭扎進外面相對開闊、但依舊被灰色薄霧籠罩的遺跡通道。他腳步不停,臉上的“驚恐”卻稍稍收斂,那雙賊溜溜的眼睛飛快地掃視著四周,尋找著最安全的逃離路徑。

然而,就在他一個急轉(zhuǎn)彎,沖過一處巨大的、刻滿模糊符文的斷柱時——

“嗚…嗚嗚……陳茍師兄?!”

一個帶著濃重哭腔、嬌柔又驚慌的女聲,帶著哽咽,猛地撞入耳中。

陳茍猝不及防,差點一頭撞上去!他猛地剎住腳步,定睛一看。

只見小師妹柳月兒,正背靠著冰冷的斷柱,嬌小的身子蜷縮著,不住地顫抖。她那張原本清秀可人的小臉,此刻梨花帶雨,眼眶和鼻尖都哭得通紅,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細碎的淚珠,像只受盡委屈的小鹿。

她身上那件水綠色的外門弟子裙衫,沾滿了泥土,袖口還被撕破了一道口子,看起來楚楚可憐。

“師兄!”柳月兒看到陳茍,仿佛看到了救星,淚水更是洶涌而出,她帶著哭腔,語無倫次地控訴道:“是…是黑風(fēng)三煞!他們…他們搶走了我千辛萬苦才采到的九轉(zhuǎn)還魂草!就在…就在前面的‘幽魂澗’!他們好兇…嗚嗚嗚…師兄,怎么辦???那株草…那株草我守了三天三夜,好不容易才……”

柳月兒哭得傷心欲絕,聲音斷斷續(xù)續(xù)。

陳茍臉上的表情,瞬間精彩絕倫。

那剛剛還殘余的、偽裝出來的驚魂未定和悲憤,如同被投入滾燙鐵水的冰塊,滋啦一聲,消失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僵硬,一種被天雷劈中腦門的呆滯。他嘴角那絲習(xí)慣性的、準備安慰人(或者忽悠人)的弧度,凝固在一個極其尷尬的位置。

黑風(fēng)三煞…搶她的…九轉(zhuǎn)還魂草?

就在幽魂澗?

時間…地點…人物…事件…完美閉環(huán)!

一股寒氣從陳茍的尾椎骨直沖天靈蓋!他下意識地,極其隱蔽地,想用手去按一下自己懷里那個鼓鼓囊囊、剛摸來的冰涼硬物。

然而,就在他念頭剛起,手指微動的瞬間——

“哐當(dāng)!”

一聲清脆又突兀的玉器撞擊石地的聲音,在柳月兒悲戚的哭訴聲中,顯得格外刺耳!

一個尺許長、通體瑩白、雕琢著古樸云紋的玉盒,毫無征兆地從陳茍那被他自己撕破的衣襟里滑落出來,重重地摔在布滿碎石和灰塵的地面上!

玉盒的蓋子,在撞擊下猛地彈開!

剎那間,一股難以言喻的、沁人心脾的異香猛地彌漫開來,瞬間壓過了遺跡中腐朽的味道!柔和而璀璨的七彩流光,如同活物般從盒內(nèi)流淌而出,將周圍灰暗的空氣都染上了一層夢幻般的色彩。

流光中心,靜靜地躺著一株仙草。

草生九葉,每一片葉子都呈現(xiàn)出不同的瑰麗色彩,葉脈如同流淌的液態(tài)黃金,葉尖縈繞著絲絲縷縷的氤氳霧氣。整株草仿佛由最純凈的靈光凝聚而成,散發(fā)著磅礴而純粹的生命氣息,僅僅是逸散出的微光,就讓人精神一振。

正是傳說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稀世奇珍——九葉九轉(zhuǎn)還魂草!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凍結(jié)。

陳茍僵在原地,臉上的表情徹底凝固成一副驚世駭俗的空白。

柳月兒那斷斷續(xù)續(xù)、充滿委屈的哭訴聲,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硬生生掐斷在喉嚨里。

她那雙被淚水洗過的、還泛著紅的大眼睛,難以置信地、死死地盯住地上那流光溢彩的仙草,又緩緩地、極其僵硬地抬起,看向陳茍那張仿佛被雷劈焦了的臉。

空氣死寂。

只有那九轉(zhuǎn)還魂草散發(fā)出的七彩流光,無聲地在兩人之間流淌、跳躍,映照著小師妹眼中殘留的淚光,和她臉上迅速褪去的委屈,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合了震驚、茫然、以及一絲……極其危險的了然。


更新時間:2025-06-20 19:42: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