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辦公桌前放下手上的資料，許醫(yī)生開了個單子遞給溫棠：“恭喜你啊，棠棠。你已經(jīng)找到你的平衡點了?！?/p>
溫棠有些不解：“平衡點？”
“我沒猜錯的話，你剛才聊天的對象，和你之前說的飯桌上很會介紹菜的同學(xué)，是一個人吧？”許醫(yī)生笑著問。
許醫(yī)生怎么猜到的？
有些訝異，但還是點了點頭。
“人的行為都有一套邏輯存在，或許腦子沒意識到，但身體會做出反應(yīng)。每當(dāng)你提到那個人，身體會呈現(xiàn)防御姿態(tài)，他是你壞情緒的來源，所以你每次想起都會導(dǎo)致失眠。但提到你的那位同學(xué)，嘴角會無意識勾起。”
聽到許醫(yī)生的話，溫棠下意識摸摸嘴角。
她有嗎？
許醫(yī)生喝了口水，繼續(xù)道：“你潛意識覺得來醫(yī)院看病，就和正常人不一樣了，是異類。所以你為了不讓家里人擔(dān)心，努力吃飯，把自己偽裝得和其他人一樣，但反而有更大的心理壓力，迫使你就算咽下去也會下意識地做出嘔吐的舉動。可是當(dāng)你處在一群人當(dāng)中時，你不需要擔(dān)心誰視你為異類，不需要把吃飯當(dāng)成一項必須完成的任務(wù)，反而會更輕松。當(dāng)然，你那位同學(xué)在這其中也起到很大的作用。”
溫柔地看向她：“你還記得嗎棠棠？我問你的那個問題，你最近一次高興是什么時候。你曾經(jīng)每一次的回答都是，沒有。只有這一次你的答案是不一樣的。你改變了很多。相信你媽媽如果能知道也會很開心的，有些事如果放下，你的人生會輕松很多?！?/p>
想起微信里那個人時不時的消息，想起書店的顧珩。
溫棠低下頭，很多事不是她不想放下，是那些人不愿意放過她。
許醫(yī)生知道不可能一次就說通，也不糾結(jié)，視線轉(zhuǎn)到藥單：“給你換了些藥，比之前的更溫和些，吃法寫在上面了。放輕松，一切都會越來越好的?！?/p>
溫棠很感激許醫(yī)生，她做了很多醫(yī)生分內(nèi)的事情，也做了很多分外的，一直以來都很照顧她。
兩人走出去，許醫(yī)生把她送到藥房就回辦公室了。
溫棠拿著藥站在走廊，臉上若有所思：平衡點？是沈硯川么？
說起來，真的很奇怪，明明才沒認識多久，卻感覺兩人像老朋友一樣自然。
又想起來那天沈硯川的話。
當(dāng)晚回去之后，她把腦子里前十七年的記憶都翻出來檢查了一遍。
確信沒見過這張臉。
但沈硯川其他事都順著她，唯獨這件事，嘴巴還挺嚴。
非要等她自己回憶起來。
甩甩頭不再想。和王叔朝停車場走去。
回到家，老爺子正坐在客廳等著呢。
溫棠忙上前說了許醫(yī)生的診斷結(jié)果，老爺子這才放心。
家里兩代就這么一個金疙瘩，這孩子又懂事又乖巧，只是命運實在坎坷，他怎么疼都怕疼不夠。
想到溫棠報喜不報憂的性子，老爺子打算待會再親自打電話跟許醫(yī)生確認。
吃中飯的時候，溫棠想到許醫(yī)生說的話，她一直把吃飯看做一項任務(wù)，有壓力，才難以進食甚至反胃。
很有道理。
她換了種角度，嘗試從欣賞的角度去吃飯，還是不行，吃不下，沒胃口。
平心而論，王嬸做得不差，畢竟是當(dāng)了幾十年住家阿姨，怎么可能做得難吃？
但是就是缺了點什么。
溫棠第一次沒有當(dāng)外公的面強迫自己繼續(xù)吃下去，然后再回房間嘔吐。
當(dāng)感覺到胃里隱隱難受就放下了筷子。
外公也放下筷子看著她。
溫棠向他解釋：“許醫(yī)生說我只要感覺到飽就不用吃了，本身我的飯量就不大，硬是吃反而對身體不好。而且我現(xiàn)在吃的藥本身也補充了一部分身體需要的營養(yǎng)。”
“是這樣嗎？”外公有些不相信。
這孩子本來就瘦，一場大病后瘦得和小雞一樣，讓人瞧了就心疼。他總想著得多吃，才能把身上掉的肉都補回來。
溫棠一臉肯定：“你不信就去問許醫(yī)生呀。外公，我餓了會找王嬸的，又不是小孩子啦?！?/p>
外公摟了摟她的肩膀：“外公希望你永遠是小孩子，一輩子就躲在外公身后，天大的事外公都給你扛著?！?/p>
“那我努力變小，讓外公裝到口袋，天天帶著我，看到煩為止?！彼_玩笑。
祖孫倆一路打趣到門外。
照常圍著大院散了一圈步，才回家。
溫棠在琴房練了會琴，思緒逐漸發(fā)散。其實許醫(yī)生說得對，她不必在外公面前偽裝，強迫自己吃下，然后吃完再吐，這樣傷害身體，他們知道了只會更擔(dān)心。
今天她解釋過后，外公不也沒說什么嗎？
一直以來，不是外公他們給她的壓力，是她害怕讓他們擔(dān)心，讓他們難過。
自己給自己的壓力。
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她和別人又有什么不一樣呢？
想通了這點后，溫棠突然渾身輕松。
嗡嗡嗡。
手機連震幾下。
今天一上午都在咨詢室，沒有看手機，回來之后又一直在和外公聊天。
打開一看，十幾條未讀消息。
有鄒心瑤和孟恬恬的，還有沈硯川的。他一個人就轟炸了十條未讀。
溫棠有點好奇他發(fā)了什么。
【溫老師，這題怎么做？】
【圖片】【圖片】
【人呢？】
【你掉線了？】
【同桌？】
【被綁架了？】
【誰綁架了我同桌就吱個聲，我付一百塊贖金?！?/p>
【真不理我了？】
【好吧，我同桌不理我?！?/p>
他一個人就可以排一部大戲。
溫棠無奈扶額，開始打字。再不回消息，他怕是要去報警。
WT:【我早上有點事，一直沒看手機，不是故意不回的?！?/p>
沈硯川今天早上過得相當(dāng)充實。
人生活了十七年第一次早起寫作業(yè)。
從翻開卷子第一句，他就開始懷疑人生。他在哪，他是誰，他在干嘛？
他好好一個華國人為什么要學(xué)這個鳥語。
都什么玩意兒。
看看這題目?！澳闶抢钊A，周五在公園上美術(shù)課，請跟你的好友分享作品?！?/p>
邏輯在哪里？分享作品直接拍個照發(fā)朋友圈啊，寫什么文章，費不費事？
沈硯川把筆一扔，深刻后悔自己早起做卷子的傻逼舉動。
不由得慶幸，還好沒告訴蔣書亦他們，不然他們也會以為他腦子壞掉了。
過了一秒，又坐回凳子，認命對著手機查單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