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線扎進(jìn)青嵐城磚縫的聲響,像淬毒的針在敲骨頭。秦夜蜷在柴房檐下,剁骨的豁口柴刀凍得粘手。演武場那邊飄來鐵銹味混著靈氣火烤雨霧的滋滋聲——秦家嫡系子弟拳風(fēng)掃過的地方,連積水都蒸成白汽。
“夜哥,最后半塊了……”跛腳老仆的油紙包掉進(jìn)泥洼,喉嚨里滾著嗚咽,“三老爺傳話,天亮前要二十根黑紋蟒椎骨送宗祠?!?/p>
柴刀柄的裂縫硌進(jìn)掌紋舊疤,秦夜沒看那塊沾泥的饃。砧板上第三截蟒椎骨被劈開時,肋下舊傷突然抽緊。三年前在蝕骨沼澤,鐵尾鱷的獠牙就是從這里撕走他巴掌大的肉。此刻疤痕底下血脈突突直跳,冰涼的黏液從潰爛處滲出,幽藍(lán)色澤透過破衣洇出來。
跛腳老仆的驚呼卡在嗓子里。碎骨渣簌簌跳上刀背,粘稠黑霧像活蛇纏向秦夜手腕。劇痛在顱骨里炸開萬蜂嗡鳴,視野被扯進(jìn)黢黑深淵。
九條青銅巨鏈刺透虛空,骸骨囚籠在鎖鏈盡頭嘎吱搖晃?;\中半塊暗金古鑒裂紋里爬出蛛網(wǎng)狀藍(lán)紋,正順著鎖鏈向虛空蔓延。血字在骸骨間浮凸:
噬骨為引,獄門初開
砧板轟然迸裂!所有碎骨騰起黑霧,凝成百條細(xì)蛇鉆入秦夜肋下。停滯三年的引氣境一重天靈氣原是枯井死水,此刻被黑蛇攪成滾沸的油。他佝僂著栽進(jìn)柴堆,右臂筋肉鼓出核桃大的瘤,鱗片狀黑斑從瘤頂龜裂爆開,膿血混著藍(lán)液噴濺半尺。
“蝕骨毒入髓了?”蟒皮鞭梢抽碎雨幕,秦莽的鹿皮靴碾住他沾膿的手背,“卯時滾去沼澤東岸當(dāng)餌料,別臟了宗祠地磚?!庇图埌槐拮泳碜邥r,秦夜右肩胛骨傳來鋼刀刮骨聲——那是黑斑蔓延的痛楚。
雨更急了。秦夜蜷在草棚啃帶泥的饃渣,左手鐵鉗般掐住右臂黑斑。皮肉下凸起的鱗片硌著指骨,每呼吸一次都像有銼刀在刮骨髓。他忽地摸出懷里半塊青銅鏡。昨夜沼澤毒霧箭射來的生死關(guān)頭,就是這銹鏡擋偏了半寸。
鏡背“陸”字銘文沾著膿血。當(dāng)肋下藍(lán)紋無意蹭過鏡面時,銹層突然水波般蕩開——
滔天黑焰焚盡九座接天骨碑,貫日鎖鏈寸寸崩飛。裂鏡深處血篆凸現(xiàn):“九獄崩,噬萬骨”
柴堆爆開的火星燙醒了他。
二十丈外老槐后響起腐葉碾碎的嘎吱聲,兩點(diǎn)猩紅在雨幕里明滅如鬼火。毒爪豺的膻氣鉆透雨腥,比三年前叼走他爹半條腿時更烈。
秦夜慢慢拄刀起身。右臂黑斑隨呼吸收縮,引氣二重天的靈氣在毒斑壓制下細(xì)若蛛絲。老槐后豺頭探出的剎那,他蹬碎柴垛暴起!
柴刀劈開雨線。刀鋒剁碎豺目的悶響里,膿血從秦夜崩裂的右臂黑斑噴出。毒爪豺顱骨逸散的黑霧竟被膿血引動,鯨吞般鉆回他肋下藍(lán)紋??泄莿⊥春龅剌p了三分。
刺耳豺嚎穿透雨幕。三頭黑影從側(cè)翼撲來時,秦夜正踉蹌拔卡在豺顱的刀。腥風(fēng)掃向后頸的瞬息,他視野里忽然扯出縷縷冰藍(lán)絲線——昨夜霜紋劍的靈氣脈絡(luò)在雨中復(fù)現(xiàn),毒爪豺的利爪軌跡在藍(lán)線中纖毫畢顯!
“噗嗤!”
柴刀捅進(jìn)第二頭豺腹的瞬間,秦夜被第三頭豺撞飛砸向樹干。借勢旋身劈斬,生銹的刀口竟剁下了空中豺爪。溫?zé)嵫獫{糊了滿臉,他舔著嘴角拄刀站起,黑斑已蔓延至鎖骨。
最后一頭豺伏低身子,咽喉處綠豆大的靈核在藍(lán)線中突突跳閃。
“可惜了這身蝕骨毒?!彼y劍的清光削斷雨簾,秦風(fēng)的白緞云靴踩進(jìn)豺尸腹腔。少年族兄指尖冰晶閃爍,毒爪豺嗚咽著癱軟在地,“若拿你血肉煉香,能不能引來蟒王?”
劍尖挑開秦夜染血的衣襟時,沼澤深處炸起穿云裂石的嘶吼。秦風(fēng)含笑掐訣,霜紋劍壓得秦夜脊椎咔咔欲折:“聽見嗎?黑紋蟒王聞到你臂上豺王血的味道了?!?/p>
十丈高的雙頭蟒影撞碎古樹林。金瞳鎖定秦夜右臂的剎那,秦風(fēng)溫聲如貼耳私語:“猜猜被它囫圇吞下時,你骨頭里的毒能不能蝕穿千年蟒丹?”
血盆巨口噬下的瞬間,青銅鏡殘留的血篆在秦夜腦海燃燒:
吞血肉,鎮(zhèn)幽冥
他反手將柴刀扎進(jìn)自己鎖骨黑斑!膿血裹著黑氣噴泉般涌出,正淋上蟒王分叉的紫黑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