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曼大學(xué)畢業(yè)那年，正一頭扎在求職的茫茫苦海里，每天對著電腦修改簡歷、投遞申請，
忙得暈頭轉(zhuǎn)向。一天晚上，她累得眼睛酸澀，正揉著太陽穴，手機“叮咚”一聲，
家族群里彈出一條消息。姑媽在群里@她：“曼曼，你姑丈在人才市場附近有熟人，
下周我開車帶你去招聘會，順便帶你去看套性價比高的出租屋，省得你來回折騰。
”陳曼盯著手機屏幕，愣了好一會兒。這位姑媽平日里和自家走動極少，
過年也只是在家族群里簡單寒暄幾句，這么突如其來的熱情，讓她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受寵若驚之余，趕忙回復(fù)：“謝謝姑媽！太麻煩您了?！敝芰宄?，陽光溫柔地透過窗戶，
灑在陳曼臉上，喚醒了她。她匆匆洗漱完，下樓就看到姑媽開著那輛嶄新的白色轎車，
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地停在樓下。姑媽從車窗探出頭，臉上掛著笑容，熱情地招手：“曼曼，這兒呢，
快上車。”陳曼拉開車門坐進去，車內(nèi)裝飾精致，還縈繞著淡淡的香水味。車子緩緩啟動，
姑媽一邊開車，一邊絮絮叨叨：“找工作可得擦亮眼睛，租房更是得防著點，
你爸媽不在身邊，姑媽不管你誰管？現(xiàn)在外面騙子多得很，稍不留神就掉坑里了。
”陳曼聽著姑媽的話，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覺得長輩的關(guān)懷就藏在這些瑣碎的話語里。
到了招聘會現(xiàn)場，人山人海，熱鬧非凡。姑媽陪著陳曼在各個展位間擠來擠去，幫她遞簡歷，
還不時給出建議：“這家公司看著規(guī)模挺大，你多問問待遇和發(fā)展前景，
別稀里糊涂就做決定。”一上午下來，兩人都累得夠嗆。中午，
姑媽帶著陳曼去了附近一家看上去挺有檔次的餐廳，點了好幾個招牌菜。陳曼心里滿是感激，
暗暗想著等以后工作了，一定要好好報答姑媽。下午，她們?nèi)タ捶俊９脣尡汝惵€上心，
里里外外檢查水電，跟房東砍價：“這水管看著有點舊，得讓房東換了，不然以后漏水麻煩。
”“租金再降一百吧，孩子剛畢業(yè)，也沒什么錢，您就行行好?！惫脣屇钦J真負責的模樣，
讓陳曼覺得自己真是幸運，能有這么一位貼心的姑媽。不知不覺，夜幕漸漸降臨。
陳曼想著請姑媽吃晚飯表示感謝，剛開口：“姑媽，晚上我請您吃飯吧，
今天真是太麻煩您了?！痹掃€沒說完，就被姑媽擺手打斷：“飯就不吃了，
你趕緊收拾下租房的東西，我還得趕回去接你表妹?！标惵袆又?，
姑媽突然掏出手機劃了劃屏幕，接著說道：“對了曼曼，今天油費加停車費一共280，
姑媽也不跟你多要，湊個整給300吧。你姑丈最近換車貸款壓力大，
我這跑腿也算貼補家用了。”空氣仿佛瞬間凝固，陳曼只覺得周圍的嘈雜聲都消失了，
耳邊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心跳聲。她緊緊攥著剛拿到的實習Offer，指尖都變得冰涼。
她看著姑媽手機里那張加油小票，上午明明只跑了不到30公里，
市中心停車場收費單也不過20塊。“姑媽，您不是說……”她話沒說完，
就被姑媽打斷：“嗨呀，年輕人別算那么細，親戚幫忙哪能真白忙活？
就當提前適應(yīng)社會規(guī)則了。”陳曼默默拿出手機，給姑媽轉(zhuǎn)了300塊錢?；丶业牡罔F上，
她看著手機里存著的老照片，思緒飄回到過去。小學(xué)時，姑媽抱著她在公園吃棉花糖，
笑得滿臉皺紋；初中她拿獎學(xué)金，姑媽塞給她一個紅布包著的雞蛋?？涩F(xiàn)在，
這300塊錢像枚尖銳的圖釘，一下子把記憶里所有溫暖的畫面都釘在了冰冷的現(xiàn)實墻上。
她給媽媽發(fā)消息時，手指忍不住顫抖：“媽，原來有些親戚的熱絡(luò)，是帶著價簽的。
”媽媽回復(fù)的語音里帶著嘆息：“你姑媽家確實難處多……”但陳曼盯著地鐵車廂的天花板，
思索了很久：難處不該成為消費親情的理由，就像陽光再溫暖，
也不該在照進人心時附上收費清單。陳曼把這事憋了三天，終于在周末家庭聚餐時，
忍不住跟媽媽小聲念叨了句。本想讓媽媽評評理，沒想到隔壁桌耳尖的舅舅聽到了，
“啪”的一聲把筷子拍在桌上：“啥？大姐開口跟親侄女要跑腿費？
”這話就像一顆石子投進了油鍋，正在廚房端菜的姑媽立刻沖了出來：“老三你吼什么？
我開車跑一天不是油錢？曼曼剛工作懂什么人情世故！”“30公里要300？
你那車燒的是金油吧！”舅舅噌地一下站起來，“前年曼曼考研，你說順路送她去考場，
轉(zhuǎn)頭就跟她媽要200高速費，當我們都忘了？”姑媽脖子一梗：“我那是幫她省時間！
現(xiàn)在年輕人不都講究付費服務(wù)嗎？”正在盛湯的外婆手一抖，湯勺“哐當”掉進碗里。
她顫巍巍地指著大女兒：“你小時候餓肚子，曼曼姥姥偷偷塞給你玉米面窩頭的時候，
跟你要過‘飽腹費’嗎？你弟弟結(jié)婚沒錢買房，曼曼爸媽把養(yǎng)老錢拿出來時，
跟你算過‘利息’嗎？”姑媽突然拔高聲音：“媽您怎么總翻舊賬！現(xiàn)在都什么年代了？
她陳曼讀大學(xué)我給過多少紅包，這點油錢算什么？”這話剛落，
一直沒吭聲的陳曼爸爸把筷子重重拍在桌上：“大姐，你給曼曼的紅包，
哪次不是我們回了雙倍？去年你兒子結(jié)婚，我們隨的禮夠加半年油了吧？”“就是！
上次表妹畢業(yè)找工作，曼曼把自己實習機會讓出來，你怎么不說謝謝？
”舅舅的兒子也跟著幫腔。家族群里瞬間炸開了鍋，二姨媽發(fā)語音尖利地喊：“都別吵了！
親戚間算這么清像什么話！”姑媽立刻接話：“就是！還是二妹明事理，不像有些人白眼狼！
”外婆氣得渾身發(fā)抖，突然抓起桌上的醬菜碟子，狠狠摔在地上：“我看你才是白眼狼！
”渾濁的眼淚順著皺紋往下淌，“你爸走得早，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們拉扯大，
教你們要懂親情，你倒好，拿尺子量著親戚間的情分！從今往后，你別叫我媽，
我沒你這種拿親情換錢的女兒！”姑媽臉漲得通紅，指著外婆，氣得說不出話來。突然，
她抓起沙發(fā)上的包，轉(zhuǎn)身就往外沖，臨走前撂下一句：“你們都向著她！
以后誰家有事別找我！”“砰”的一聲，門被重重關(guān)上，
陳曼清楚地看見媽媽眼里的淚花和外婆顫抖的肩膀。桌上的菜還冒著熱氣，
卻沒人再有心思動筷子，只有墻上的掛鐘“滴答滴答”響著，
仿佛在為這場親情混戰(zhàn)倒計時——原來有些賬一旦算開了，
連血脈相連的情分都能碎成一地醬菜碟子的殘渣。姑媽摔門而去后的半個月，
陳曼在樓道里撞見她跟張嬸嘮嗑?！?.....現(xiàn)在的年輕人啊，翅膀硬了就忘本，
”姑媽斜眼瞟著陳曼的方向，故意把嗓門拔高，“我開車帶她跑一天，要三百塊油錢怎么了？
當姑媽的還能賺她錢不成？”張嬸低頭擇菜，嘴角撇了撇，沒接話。
倒是隔壁李奶奶拄著拐杖路過時，哼了一聲：“當年你媽大冬天給你送棉鞋，
可沒跟你要過腳力錢?！边@話像一根針，狠狠戳在姑媽心上。她猛地轉(zhuǎn)身，
一下子撞翻了張嬸的菜筐：“老東西瞎摻和什么！”土豆咕嚕咕嚕滾了一地，
陳曼彎腰去撿時，聽見姑媽低聲嘟囔：“等著吧，等我兒子娶了媳婦，有你們求我的時候。
”三天后，表弟王磊突然在家族群里發(fā)了條消息：“誰看見我媽了？
她把給我準備的彩禮錢拿去買保健品，現(xiàn)在聯(lián)系不上了?！比豪锼查g炸開了鍋，
二姨媽第一個回復(fù)：“早跟她說那傳銷保健品靠不??！上次還想拉我入伙呢。
”舅舅則打電話給陳曼：“你姑媽昨天還來跟我借錢，說‘給曼曼墊的租房押金該還了’，
我看她是算糊涂了！”陳曼正在廚房幫媽媽擇菜，聽到這話，手猛地一頓。
上周姑媽確實來過，拎著兩斤爛桃就想進門，一開口就是：“曼曼租的那套房，
當初是我跟房東磨了半天價，你得給我兩千塊‘中介費’?！眿寢尠烟彝苹厝r，
姑媽還在門口大喊：“不給錢就是忘恩負義！”晚上下樓倒垃圾，
陳曼聽見張嬸在樓下跟人嘀咕：“你們知道嗎？她把老家的宅基地偷偷賣了，
說是給兒子買房，結(jié)果錢全投進了‘高息理財’，現(xiàn)在卷款的跑路了?！痹捯魟偮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