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這不可能..."
十分鐘后，他們終于確認(rèn)了一個殘酷的事實：系統(tǒng)徹底崩潰，所有的文件丟失。而他們最后一次的備份是三天前的版本，幾乎少了三分之一的內(nèi)容。
"都怪我，"
溫熠軒抓著頭發(fā)，
"我應(yīng)該每小時備份一次的..."
祁槿盯著漆黑的屏幕，感到一陣眩暈。那些文字，那些他們花了無數(shù)個下午和晚上打磨的句子，就這樣消失了。像是從未存在過。
"沒關(guān)系。"
"我們還有一天多時間，可以重寫。"
溫熠軒猛地抬頭看向祁槿，眼中帶著不可置信，語氣低落：
"重寫？祁學(xué)長，那可是兩萬多字！"
“我們可以的，”
"對，我們可以的。"
溫熠軒機械地重復(fù)，手指在桌下悄悄攥緊，指甲陷入掌心，疼痛讓他保持清醒。
在孤兒院，他學(xué)會了不對外展示崩潰。哭泣不會讓打翻的牛奶回來，也不會讓拋棄你的父母回頭。
祁槿盯著溫熠軒看了很久，突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祁槿的手掌溫暖而有力，輕輕掰開溫熠軒緊握的拳頭：
"別這樣，會傷到自己。"
溫熠軒這才發(fā)現(xiàn)掌心已經(jīng)被掐出了四個月牙形的血痕。一種奇怪的羞愧感涌上來，他想抽回手，卻被祁槿握得更緊。
"我們?nèi)ノ壹摇?
"現(xiàn)在，馬上。我家有打印機，有臺式機，還有我哥哥姐姐可以幫忙。"
"但是..."
"沒有但是。"
祁槿開始收拾東西，動作又快又急。
"你需要食物和休息，我們需要支援。比賽截止前，我們一定會完成。"
一小時后，他們坐在祁家寬敞的客廳里，被祁家兄妹團團圍住。祁槿像個將軍一樣分配任務(wù)：
"大哥你負(fù)責(zé)技術(shù)支援，確保電腦和打印機萬無一失；大姐負(fù)責(zé)后勤，準(zhǔn)備食物和咖啡；二哥和三姐負(fù)責(zé)聽寫，幫我們盡可能的回憶原文。"
"最重要的部分，"
祁槿轉(zhuǎn)向溫熠軒，眼睛在燈光下閃閃發(fā)亮，里面盛滿了期待和信任。
"需要你來重寫。你是文字的靈魂，溫熠軒。"
溫熠軒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這種被需要、被重視的感覺太過陌生，像是有什么東西哽在喉嚨里。
"別愣著了，開始吧！"
祁槿塞給他一杯熱巧克力，
"我們從第一章開始。"
接下來的十八小時就像是跑一場接力馬拉松。他們輪班工作，累了就靠在沙發(fā)上瞇一會兒，餓了就吃祁玥準(zhǔn)備的三明治。
凌晨三點，整棟房子終于安靜下來，只剩下溫熠軒和祁槿還在圖書館奮戰(zhàn)。
"你還記得影子遇到流浪貓那段嗎？"
祁槿揉著眼睛問道，聲音因為疲憊而沙啞。
溫熠軒點點頭，開始復(fù)述。
"那段描寫的是主角在雨夜發(fā)現(xiàn)了一只受傷的小野貓，然后把它帶回廢棄倉庫包扎。這段的靈感來源于我在孤兒院的后巷救過的一只三花貓。"
祁槿的手指在鍵盤上快輸出殘影了，但還是會時不時的停下來讓溫熠軒確認(rèn)。
電腦屏幕的光映在他臉上，勾勒出此刻他雖然盡顯疲憊卻依然專注的側(cè)臉。他的睫毛在臉頰上投下一排細(xì)小的陰影，嘴角因為專注而微微抿緊。
"接下來是...影子給小野貓起名字的部分。"
溫熠軒突然卡殼了，記憶變得模糊。
"叫'小引'，因為它睡著之后，即使在黑暗中，也依然會發(fā)出呼嚕聲，就像一盞小燈指引著向前的方向"
祁槿接上，眼睛沒離開屏幕
"你當(dāng)時寫的好像是..."
"有時候最微弱的光，恰恰就出現(xiàn)在你最需要它的地方，就是因此才顯得它更加珍貴。"
溫熠軒驚訝地看著他：
"你怎么…記得這么清楚？"
"那當(dāng)然，"
他終于舍得離開電腦屏幕，轉(zhuǎn)頭看著向溫熠軒，露出一個略顯疲憊卻依然真誠的微笑，
"那可是我最喜歡的段落之一。"
一股暖流涌過溫熠軒的胸口。祁槿不僅記住了他的文字，還記住了它們的位置和意義。
在孤兒院的十八年，似乎從來沒有人這樣認(rèn)真地對待過他寫的任何東西。
凌晨四點，他們遇到瓶頸。第二章的一個關(guān)鍵場景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了。那是一個關(guān)于影子在廢棄游樂場回憶童年的段落，充滿了隱喻和象征。
"算了，"
祁槿揉了揉太陽穴。
"跳過這段，先寫后面的。"
"不行，"
溫熠軒固執(zhí)地?fù)u頭，
"那段承上啟下，沒有它整個故事就不連貫了。"
"但我們真的記不起來了..."
溫熠軒咬著嘴唇思考了一會兒，突然站起來：
"等一下。"
從書包里掏出那本破舊的筆記本，快速翻到中間幾頁。那里有他平時隨手記下的片段和想法。
果然，有一段關(guān)于"記憶"的標(biāo)題下，溫熠軒終于找到了游樂場場景的原始構(gòu)思。
"找到了！"
溫熠軒幾乎是跑著回到電腦前，把筆記本遞給祁槿。
祁槿接過本子，開始閱讀。隨著閱讀的深入，他的表情逐漸從驚喜變成了一種溫熠軒讀不懂的復(fù)雜情緒。
"溫熠軒..."
"這些都是你平時寫的？"
溫熠軒這才意識到祁曜翻到的不是他要找的那頁，而是更后面的內(nèi)容。
那是他私人的詩集，記錄著孤兒院的日常生活：食堂阿姨多給的一勺米飯，雨天漏水的屋頂形成的"星空"，二手校服上上一個主人留下的墨水漬...
"還給我！"
溫熠軒伸手去搶，臉頰發(fā)燙。
祁槿卻躲開了，眼睛依然盯著那些文字：
"午餐的橘子/分成五瓣/像小時候媽媽說的/團結(jié)的月亮'...溫熠軒，這些句子寫的太好了！"
"那只是隨便寫的..."
溫熠軒窘迫地解釋，那些文字太過私人，像是被剝開了一部分靈魂展示給祁槿看。
過了許久，祁槿終于合上筆記本，鄭重地還給溫熠軒：
"謝謝你分享這些。現(xiàn)在我知道該怎么重寫游樂場那段了。"
他轉(zhuǎn)向電腦，手指在鍵盤上快速的敲擊出一段流暢的文字。
溫熠軒湊過去看，發(fā)現(xiàn)祁槿將他詩中那種在貧瘠中發(fā)現(xiàn)美的視角完美融入了影子的回憶中，這場景甚至比原版更加動人。
"你怎么做到的？"
祁槿只是笑笑：
"我只是把你散落的珍珠用繩子給它串成了項鏈。"
窗外的天色漸漸亮起來，鳥叫聲取代了雨聲。他們終于完成了最后一章的修改。
祁槿點擊保存，又備份到三個不同的U盤，然后癱在椅背上，長舒一口氣。
"我們做到了。"
他轉(zhuǎn)向溫熠軒，眼睛亮得驚人。
"我們做到了。"
溫熠軒重復(fù)，一種奇異的成就感充滿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