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位于二樓走廊的盡頭,是個光線充足的圓形房間,四壁都是頂?shù)教旎ò宓臅?,中央擺著一張巨大的橡木書桌,上面散落著一些紙張和一個筆記本電腦。
"隨便坐。"
祁槿拉開了窗簾,陽光如瀑布般傾瀉而來。
他搬來兩把扶手椅,又從角落的小冰箱里拿出兩罐汽水。
"冰的,可以嗎?"
溫熠軒小心地坐在椅子邊緣,接過汽水。罐身上的水珠順著手指滑下來,涼絲絲的。
祁槿盤腿坐在了地毯上,接著從書桌抽屜里拿出來一疊資料。
"這是去年獲獎作品的集錦,"
祁槿遞給溫熠軒,"評委點(diǎn)評在后面。"
溫熠軒翻開第一頁,是去年雙人組的一等獎作品。
祁槿湊過來,肩膀貼著溫熠軒的膝蓋,指著其中一段:"看,這個比喻其實(shí)很老套,但評委還是很吃這套..."
祁槿的發(fā)絲在陽光下呈現(xiàn)出溫暖的棕色,有幾根不聽話地翹著。
溫熠軒鬼使神差地伸手想幫他撥正,卻在半路停住,拐了個彎假裝去拿桌上的筆。
花了兩個小時來討論參賽主題和結(jié)構(gòu)。
溫熠軒發(fā)現(xiàn)祁槿的思維敏捷得驚人,能迅速抓住他模糊的表達(dá)中想要突出的亮點(diǎn)并且還可以加以擴(kuò)展。
不知不覺間,溫熠軒終于放松下來,甚至開始主動提出想法。
"這個角度太棒了!"
祁槿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把城市比作鋼鐵森林,而影子是唯一的活物...溫熠軒,你真是個天才!"
聽他這么說,溫熠軒感覺耳根發(fā)燙,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他近乎夸張的稱贊,只能尷尬的笑笑。
祁槿的手掌溫暖,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溫熠軒的腕骨。
一種奇異的電流從手腕上蔓延開來,讓他的呼吸為之一滯。
祁槿似乎也察覺到了什么,話語戛然而止。
他們四目相對,祁槿的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了。
"我...我去拿點(diǎn)吃的。"他猛地松開手,跳起來沖出書房。
溫熠軒盯著手腕上被祁槿碰過的地方,皮膚上似乎還殘留著觸感。
心臟在胸腔里跳得厲害,像是要撞破肋骨。這種感覺太陌生了,讓他既困惑又不安。
書房門再次打開,溫熠軒以為祁槿回來了,抬頭卻看到三個陌生人——兩女一男,都好奇地打量著他。
"你就是小槿的新朋友?"
其中戴眼鏡的女孩問道,"我是三姐祁琳,這是大哥祁晟和二姐祁玥。"
"你們好。"溫熠軒站起來,手足無措。
"別緊張,"大哥祁晟笑著說。
"我們只是好奇什么樣的天才能讓小槿放棄周六的籃球賽。"
祁玥從背后拿出一個托盤:"小槿被媽媽叫去接電話了,讓我們送點(diǎn)心來。"
托盤上是精致的馬卡龍和水果塔,旁邊還有冒著熱氣的紅茶。
溫熠軒盯著那些點(diǎn)心,它們在孤兒院只有在圣誕節(jié)才會出現(xiàn),而且每人只能分到一小塊。
"聽小槿說你們要參加文學(xué)大賽?"
祁琳坐在溫熠軒對面,"他去年獲獎的那篇我?guī)兔櫳^,需要建議可以隨時找我哦。"
"謝謝。"溫熠軒小聲說,他不太習(xí)慣這樣的熱情。
"小槿從小就有種特殊能力,"祁晟咬了一口馬卡龍。
"他能一眼看出別人的閃光點(diǎn),即使那人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
祁玥點(diǎn)頭:"他六歲時發(fā)現(xiàn)廚房幫傭的女兒會畫畫,非要我爸媽送她去藝術(shù)學(xué)院。現(xiàn)在那女孩在巴黎辦個人展呢。"
溫熠軒不知如何回應(yīng),只好低頭喝茶。紅茶香氣馥郁,加了恰到好處的牛奶和糖。
祁家的溫暖和善意像潮水一樣包圍著溫熠軒,讓他既渴望靠近又本能地退縮。
"抱歉!"
祁槿突然沖進(jìn)來,頭發(fā)更亂了,像是剛被人揉過,"我媽非要問清楚每個細(xì)節(jié)。"
他看到哥哥姐姐們,立刻板起臉,"你們別嚇唬溫熠軒!"
"哪有,"祁琳無辜地眨眼,"我們在夸你呢。"
祁槿狐疑地看了他們一眼,轉(zhuǎn)向溫熠軒:"我們繼續(xù)討論?"
他們工作到傍晚,完成了大綱和開頭部分。祁槿堅(jiān)持要送他回孤兒院,溫熠軒婉拒不成,只好退一步,同意他送到公交站。
"下周繼續(xù)?"等車時,祁槿問道,夕陽給他的側(cè)臉鍍上一層金邊。
溫熠軒點(diǎn)點(diǎn)頭,突然注意到他手腕上戴著一根褪色的紅繩,與他的衣著格格不入:"這是...?"
"啊,這個,"祁槿摸了摸紅繩。
語氣懷念,"小時候一個朋友給的護(hù)身符,戴習(xí)慣了。"
“哦,對了,明天周日,我們約好去市圖書館,本來約好校門口見的,正好我哥明天不用車,我開車來接你吧”。
公交車進(jìn)站的轟鳴打斷了溫熠軒想說的話,只能匆匆的回答一句:“好”,就往車門口走。
上車前,溫熠軒回頭看了一眼。祁槿還站在原地,陽光從他背后照射過來,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一直延伸到溫熠軒的腳下。
車開動后,溫熠軒才發(fā)現(xiàn)口袋里多了個東西——一部嶄新的手機(jī),下面壓著紙條:
"里面存了我的號碼,有事隨時聯(lián)系。——槿"
窗外,夕陽西沉,最后一縷陽光照在手機(jī)屏幕上,映出溫熠軒此時復(fù)雜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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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槿轉(zhuǎn)動方向盤駛出梧桐成蔭的主干道,后視鏡里溫熠軒正把安全帶繞在指尖打轉(zhuǎn)。
少年單薄的肩膀在米色毛衣里微微隆起,像古籍書脊上那道未修復(fù)的折痕。
"空調(diào)太冷了?"祁槿調(diào)低空調(diào),看向?qū)Ψ綋u頭時耳后翹起的一綹碎發(fā),孤兒院灰白圍墻從車窗掠過。
此刻溫熠軒膝頭攤著祁槿送的《永樂大典》影印本,指尖懸在"楮墨"二字上方不敢觸碰。
祁槿瞥見這個動作,忽然打轉(zhuǎn)方向拐進(jìn)輔路:"帶你去個地方。"
市圖書館穹頂灑下菱格光斑,古籍修復(fù)展廳的入口處立著全息投影的《天工開物》造紙流程。
溫熠軒在互動屏幕前停下了腳步,祁槿伸手點(diǎn)開三維建模:"這是多光譜掃描儀,能夠看見三百年前的蛀痕。"
"祁槿?"一個尖銳男聲刺破靜謐。
林語邁步走過來,孔雀藍(lán)真絲襯衫映得眼底冷光更盛,"又和孤兒院這小子一起混吶?"
他的目光掃過溫熠軒洗得發(fā)白的帆布鞋,"帶他來看古籍修復(fù)展覽?他看得懂嗎?怕是見都沒見過吧。"說完嗤笑一聲。
溫熠軒后退半步,脊背撞上玻璃展柜。元代《金剛經(jīng)》殘頁在恒溫箱里微微卷曲,像極了他此刻蜷縮的指尖。
祁槿忽然握住他手腕,帶他去其他地方觀看:"別管他。"
他們來到一個另一個電子屏幕前,溫熠軒輕輕觸碰,屏幕瞬間泛起漣漪,北宋刻本《樂府詩集》的蟲洞在指尖聚散。
"修復(fù)不是掩蓋傷痕,"祁槿聲音貼著耳際震動。
"是用金箔嵌出星辰。"溫熠軒手背覆著的溫度在持續(xù)升溫,而林語精心描繪的眉型此刻擰成死結(jié)。
雖然中途遇到了些不愉快,但溫熠軒和祁槿今天整體是開心的,他們從圖書館出來以后,一起吃了飯,飯后照舊是祁槿開車送溫熠軒回孤兒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