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舍內(nèi),星光如紗,流淌在葉楓盤坐的身影上。空氣中精純的星辰靈息被無形的力量牽引,形成肉眼可見的淡銀色漩渦,瘋狂涌入他體內(nèi)?!缎敲}鍛骨術(shù)》運轉(zhuǎn)到極致,骨骼深處密集的“咔咔”聲如同炒豆,左臂筋骨在最后一股藥力的催逼下,正經(jīng)歷著脫胎換骨的最后淬煉。
劇痛如同跗骨之蛆,啃噬著每一寸神經(jīng)。識海雖被“星髓養(yǎng)魂丹”修復(fù)大半,但強(qiáng)行施展“星痕刻印”帶來的枯竭感依舊沉重,如同背負(fù)著無形的巨石。然而,葉擎蒼那怨毒的威脅、父親葉南天閉關(guān)之地未知的兇險,如同兩條冰冷的毒蛇纏繞在葉楓心頭,將所有的痛苦與疲憊都化作了燃料,點燃了他眼中那兩點近乎燃燒的冰冷星芒!
“給我…破!”葉楓心中無聲嘶吼!
“轟!”
左臂筋骨深處,最后一道無形的桎梏轟然破碎!一股沛然的力量感混合著冰冷的堅韌意志,瞬間貫通整條手臂!同時,丹田內(nèi)那早已充盈到極點的銀色星元核心,在《星脈鍛骨術(shù)》的瘋狂壓榨和最后一股靈息的注入下,猛地向內(nèi)坍縮、凝實!
引星境,三層!
水到渠成!
葉楓猛地睜開雙眼,瞳孔深處,星芒如冷電激射!一股遠(yuǎn)比之前強(qiáng)大的氣息從他殘破的身軀中升騰而起,雖然依舊帶著重傷未愈的虛弱,但那份源自筋骨淬煉后的堅韌與新生星元的精純,卻清晰可辨!
他緩緩抬起左臂。皮膚之下,筋肉如同鋼絲絞纏,骨骼隱隱透出一種金屬般的冷硬光澤。五指握拳,骨節(jié)發(fā)出清脆的爆鳴,一股遠(yuǎn)超引星三層的純粹肉體力量在手臂內(nèi)奔涌!雖然右臂因“裂骨淬鋒”完成更早,力量更強(qiáng),但此刻,他終于不再是單臂獨撐!
目光掃向床邊劍架。螭龍劍顯露的三寸暗金劍身,在星光下流淌著幽冷的鋒芒,那一點永恒“星痕”如同心臟般微微脈動,與他識海深處的星辰眼本源遙相呼應(yīng)。劍身周圍,空氣中精純的星辰靈息被其自發(fā)吸收的速度,似乎比之前快了一絲。
“還不夠…”葉楓心中低語。引星三層,在這星隕閣中,恐怕連螻蟻都算不上!葉擎蒼的威脅如同懸頂之劍,他需要更快!更強(qiáng)的力量!
就在他準(zhǔn)備不顧一切,嘗試將淬煉的成果向肩胛、脊椎蔓延,沖擊《星脈鍛骨術(shù)》引星境中期時——
“篤篤篤。”
三聲清脆而規(guī)律的敲門聲,打破了精舍的靜謐。聲音平和,不帶絲毫煙火氣,卻清晰地穿透了門扉,落入葉楓耳中。
葉楓眼中寒光一閃,瞬間收斂氣息,將剛剛突破的星元波動強(qiáng)行壓下。他迅速整理了一下素白的里衣,抹去嘴角因強(qiáng)行突破而溢出的一絲血跡,臉上恢復(fù)了一片近乎死寂的平靜。右手下意識地握緊了螭龍劍冰冷的劍柄。
門無聲地開了。
門口站著的并非圣女洛璃,而是一名身著星隕閣制式青色星紋袍的中年男子。男子面容方正,神情古板,眼神銳利如鷹隼,周身氣息沉凝如淵,雖刻意收斂,但葉楓強(qiáng)化后的“洞微”視野下,依舊能感受到一股遠(yuǎn)超葉擎蒼的壓迫感——至少是聚源境中期,甚至后期的修為!
他身后,還跟著兩名同樣身著青袍、神情冷峻的年輕弟子,氣息在引星境七八層左右,目光如同審視貨物般掃過葉楓,帶著毫不掩飾的冷漠與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
“葉楓?”中年男子開口,聲音平板無波,如同宣讀文書,“吾乃星隕閣外門執(zhí)事,莫崖。奉圣女諭令,引你入外門?!?/p>
他的目光在葉楓身上停留片刻,尤其在葉楓握著螭龍劍的右手和他那雙平靜得過分的眼睛上多看了一眼。葉楓身上那引星三層的微弱氣息,以及重傷未愈的虛弱感,在莫崖眼中一覽無余。至于那柄布滿銹跡裂紋、只露三寸鋒芒的長劍,雖然透著一絲古怪的兇戾,但在他這等修為看來,也不過是件有些年頭的殘破兵刃罷了。
“圣女有言,你神魂受創(chuàng),賜‘星髓養(yǎng)魂丹’固本。然星隕閣自有法度,非施舍之地?!蹦碌穆曇魩е蝗葜靡傻耐?yán),“入外門,需走‘星淵路’,驗心志,測根骨。過,則為外門弟子。不過…”他頓了頓,語氣淡漠,“或為雜役,或…逐出山門?!?/p>
“星淵路?”葉楓心中一動,臉上卻依舊平靜無波,嘶啞開口:“弟子遵命?!彼麙暝鴱挠翊采险酒?,身體依舊虛弱,腳步有些踉蹌,但握著螭龍劍的手卻異常穩(wěn)定。
莫崖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此子重傷未愈,氣息虛浮,面對自己聚源境的威壓和未知的“星淵路”,竟無半分慌亂恐懼?這份心性,倒不似尋常引星三層的少年。但他并未多言,只是微微頷首:“隨我來?!?/p>
說罷,轉(zhuǎn)身便走。兩名引星境弟子如同沉默的影子,一左一右跟在葉楓身后,目光如同冰冷的枷鎖。
葉楓拖著沉重的步伐,緊握著螭龍劍,跟隨莫崖走出精舍。
眼前豁然開朗!
這是一片懸浮于無盡云海之上的巨大平臺!腳下是溫潤如玉、刻滿繁復(fù)星軌的巨大石板,散發(fā)著淡淡的星輝。遠(yuǎn)處,一座座造型各異、或如利劍直插云霄、或如星辰盤踞、或如古塔鎮(zhèn)淵的宏偉建筑,在翻涌的云海與流轉(zhuǎn)的星輝中若隱若現(xiàn),如同傳說中的仙宮神殿!濃郁到幾乎化為實質(zhì)的星辰靈息撲面而來,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能洗滌靈魂!
好一處星辰圣地!與青云城葉家相比,無異于云泥之別!
然而,葉楓的目光并未在這些壯麗景象上過多停留。他冰冷的視線掃過平臺邊緣——那里,一道巨大的、深不見底的黑暗裂隙,如同大地的傷口,橫亙在平臺與遠(yuǎn)方一座孤懸于云海之上的巍峨山峰之間!裂隙之中,翻滾著濃郁的、令人心悸的混亂星力亂流,隱隱有風(fēng)雷之聲從中傳出,散發(fā)著吞噬一切的恐怖氣息!
裂隙之上,只有三道閃爍著微弱星光的古樸石橋,如同風(fēng)中殘燭般連接兩端。石橋狹窄,僅容一人通過,橋身布滿歲月的痕跡和細(xì)密的裂紋,在混亂星力亂流的沖擊下,似乎隨時都會崩碎!
這,便是“星淵路”?!
“此乃‘碎星淵’,星力混亂狂暴,非意志堅定、根骨契合者,不可渡?!蹦碌穆曇粼陲L(fēng)雷聲中響起,依舊平板無波,卻帶著一種殘酷的意味?!靶菧Y橋有三,擇其一而過。時限一炷香。跌落深淵者,生死自負(fù)。過橋者,方有資格入外門?!?/p>
他抬手一指,平臺邊緣一個石質(zhì)香爐中,一根細(xì)長的線香被點燃,青煙裊裊升起。
“開始吧?!?/p>
隨著莫崖話音落下,平臺之上早已等候的數(shù)十名少年男女,臉上頓時露出各異的神色。有躊躇滿志者,有面色慘白者,更有幾人看著那深不見底的黑暗裂隙和狂暴的星力亂流,雙腿已開始打顫。
“星淵路…果然名不虛傳!”一個身材魁梧、氣息已達(dá)引星五層的少年咬了咬牙,率先沖向最左側(cè)的石橋。
“拼了!入不了外門,回去也是廢物!”另一個引星四層的少女眼神決絕,選擇了中間的石橋。
更多的人還在猶豫、觀望,或是在尋找看起來更“安全”的路徑。
葉楓的目光掃過三道石橋。在強(qiáng)化后的“洞微”視野下,三道石橋的本質(zhì)纖毫畢現(xiàn):
* 左側(cè)石橋:星力亂流最為狂暴,如同怒??駶?,但橋身相對穩(wěn)固,能量沖擊軌跡雖混亂卻可捕捉。
* 中間石橋:亂流相對平緩,但橋身裂紋最多,幾處關(guān)鍵節(jié)點能量結(jié)構(gòu)極其不穩(wěn),隨時可能斷裂。
* 右側(cè)石橋:亂流詭異莫測,忽強(qiáng)忽弱,橋身布滿細(xì)微的吸附性星紋,似乎能吞噬踏足者的星力!
三條路,皆是險途!
葉楓沒有絲毫猶豫。他拖著虛弱的身體,步伐踉蹌,卻異常堅定地走向了——最左側(cè)那條星力亂流最為狂暴的石橋!
“嗤…一個引星三層的廢物,還重傷在身,竟敢選最狂暴的‘怒濤橋’?找死不成?”
“看他那樣子,站都站不穩(wěn)了,怕不是想早點解脫?”
“也好,少一個廢物競爭!”
身后傳來幾聲毫不掩飾的嗤笑與低語,來自那些觀望的弟子,以及莫崖身后兩名冷面弟子眼中閃過的譏誚。
莫崖古板的臉上也掠過一絲微不可查的波動,卻并未阻止。
葉楓充耳不聞。他一步踏上了“怒濤橋”!
“轟——?。?!”
如同踏入了風(fēng)暴的核心!狂暴混亂的星力亂流瞬間從四面八方擠壓而來!如同無數(shù)只無形的巨手,瘋狂撕扯著他的身體,要將這具殘破的軀殼徹底碾碎!刺耳的風(fēng)雷咆哮聲灌入耳膜,震得神魂都在顫抖!腳下狹窄的石橋在亂流沖擊下劇烈晃動,仿佛隨時會分崩離析!
劇痛!窒息!恐怖的撕扯力!
葉楓身體猛地一晃,嘴角再次溢出鮮血!重傷未愈的身體如同破麻袋般被沖擊得搖搖欲墜!識海剛剛修復(fù)的裂痕傳來陣陣刺痛!
“洞微!”葉楓心中低喝!瞳孔深處星芒暴漲!
視野瞬間改變!狂暴混亂、足以撕裂引星五層修士的星力亂流,在星辰眼的洞察下,其混亂狂暴的表象被層層剝離!無數(shù)道顏色各異、代表著不同屬性和強(qiáng)度的星力能量流,如同一條條狂舞的巨蟒,其運動軌跡、能量強(qiáng)弱節(jié)點、相互碰撞湮滅的縫隙…在葉楓的“洞微”視野中,竟變得有跡可循!
雖然依舊兇險萬分,但不再是絕對的死局!
葉楓動了!
他不再硬抗,而是如同怒??駶械囊蝗~扁舟,身形在方寸之間詭異地扭動、騰挪!時而如柳絮隨風(fēng),順著亂流的縫隙滑過;時而如磐石生根,在亂流碰撞的瞬間節(jié)點強(qiáng)行穩(wěn)住身形;時而又如靈猿攀巖,在石橋劇烈晃動時,險之又險地抓住一塊凸起的橋身刻紋!
每一次移動,都精準(zhǔn)地閃避開了能量最強(qiáng)的亂流核心!
每一次落腳,都恰好踩在石橋能量結(jié)構(gòu)最穩(wěn)固的點位!
他的動作看似笨拙踉蹌,狼狽不堪,被狂暴的亂流沖擊得東倒西歪,如同下一刻就要跌落深淵。但偏偏,他每一次都險之又險地穩(wěn)住了!并且,正以一種看似緩慢、實則異常堅定的速度,向著對岸移動!
“咦?”平臺邊緣,一直冷漠旁觀的莫崖,古板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明顯的驚異之色!他那銳利的鷹目死死鎖定著橋上那個在狂暴亂流中掙扎的身影,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
“不可能!他怎么能預(yù)判亂流的軌跡?”
“那是…巧合吧?運氣好罷了!”
“他快撐不住了!下一波亂流他必死!”
那兩名引星境弟子臉上的譏誚早已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震驚和一絲被打敗認(rèn)知的茫然。
而葉楓,對這一切置若罔聞。他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星辰眼“洞微”的極致洞察與身體的極限操控之中!螭龍劍被他死死反握在背后,冰冷的劍身緊貼脊骨,一絲絲微弱的兇戾殺意滲入體內(nèi),如同強(qiáng)心劑般刺激著他即將崩潰的意志!
風(fēng)暴更烈!亂流匯聚,形成一道肉眼可見的、足以瞬間撕碎凝漩境修士的星力龍卷,朝著橋中央的葉楓當(dāng)頭罩下!
避無可避!
葉楓眼中厲色爆閃!就在那毀滅龍卷即將臨身的剎那,他猛地將剛剛淬煉完成的左臂橫擋身前,同時身體極限后仰,右腿如同鋼鞭般狠狠蹬在身后一塊布滿裂紋的橋墩上!
“給我…過去!”
“砰!”
借力之下,他整個身體如同離弦之箭,順著龍卷側(cè)面一道極其狹窄的能量衰減縫隙,硬生生沖了過去!狂暴的亂流邊緣狠狠刮過他橫擋的左臂!
“嗤啦!”
堅韌的里衣瞬間粉碎!左臂皮膚被撕裂開數(shù)道深可見骨的血痕,鮮血瞬間飆射而出!但筋骨無損!
他重重摔在對岸堅硬的巖石地面上,翻滾了好幾圈才停下。渾身浴血,狼狽不堪,氣息更加萎靡,但終究…是過來了!
香爐中,線香僅燃燒過半!
葉楓掙扎著抬起頭,冰冷的視線穿過狂暴的星淵,遙遙望向平臺對面那幾道模糊的身影,沾滿血污的嘴角,緩緩勾起一絲冰冷而桀驁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