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楚江的手機在油膩的工作臺上震動。屏幕上跳出一條微信消息,發(fā)送人是"老婆",
內(nèi)容只有四個字:我們談?wù)?。他放下手中的扳手,用袖子擦了擦滿是機油的手指,
小心翼翼地點開對話框。蘇晴很少主動找他聊天,尤其是最近這半年。楚江盯著屏幕發(fā)呆。
修車廠里轟鳴的機器聲突然變得刺耳,師傅們的笑聲也顯得格外遙遠(yuǎn)。"江子,發(fā)什么呆呢?
"旁邊的老王拍了拍他的肩膀,"這臺車還等著呢。"楚江回過神,匆忙收起手機,
"馬上好。"但他的心思完全不在車上。蘇晴說要談?wù)?,這意味著什么?三年前他們結(jié)婚時,
蘇晴穿著租來的婚紗,在那間不到六十平的出租房里笑得像朵花。她說只要兩個人在一起,
什么都不重要??涩F(xiàn)在呢?楚江想起昨晚回家時的情景。蘇晴坐在沙發(fā)上,
面前攤著一堆賬單,眉頭緊皺。她聽到開門聲也沒抬頭,只是淡淡地說了句:"飯在鍋里。
"就連這句話,也比平時少了很多。以前蘇晴會問他累不累,會主動給他盛飯,
會在他洗澡時把干凈衣服放在浴室門口?,F(xiàn)在什么都沒有了。楚江知道問題出在哪里。
房租、水電費、蘇晴媽媽的醫(yī)藥費,還有那筆意外的車禍賠償款。
所有的壓力都壓在這個小家庭身上,而他這個做丈夫的,似乎什么忙都幫不上。
修車廠的活越來越少,老板已經(jīng)暗示過好幾次要裁員。楚江每天工作十二個小時,
一個月到手也就四千多塊錢。蘇晴在醫(yī)院當(dāng)護(hù)士,收入比他稍微高一點,但面對那些賬單,
還是杯水車薪。手機又震動了一下。蘇晴發(fā)來了地址:民主路咖啡廳,晚上七點。
楚江看了看時間,已經(jīng)下午五點半了。他匆忙收拾工具,跟老王打了個招呼就往外走。
"這么急?"老王喊道。"家里有事。"楚江頭也不回地說。他騎著那輛用了五年的電動車,
在城市的車流中穿行。民主路咖啡廳是蘇晴經(jīng)常去的地方,她喜歡那里的環(huán)境,
說安靜適合聊天。但楚江很少去,因為那里的消費對他來說有些高。一杯咖啡三十塊錢,
夠他吃三頓早餐了。楚江在咖啡廳門口停下車,透過玻璃窗看到了蘇晴。她坐在靠窗的位置,
面前放著一杯咖啡,正在低頭看手機。三年了,蘇晴還是那么漂亮。齊肩的長發(fā),
精致的五官,即使穿著簡單的護(hù)士服也掩蓋不了她的美麗。楚江突然有些緊張。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工作服上還有機油的味道,指甲縫里也不夠干凈。
他想起第一次約蘇晴時也是這樣緊張,那時候他特意買了新衣服,在理發(fā)店坐了一下午。
現(xiàn)在卻連換件衣服的時間都沒有。楚江深吸一口氣,推開了咖啡廳的門。
2蘇晴抬頭看到楚江時,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她指了指對面的座位,"坐吧。
"楚江小心翼翼地坐下,覺得咖啡廳里的每個人都在看他。
他身上的機油味在這個精致的環(huán)境里顯得格外突兀。"要喝點什么嗎?"蘇晴問。"不用,
我不渴。"楚江說謊了,其實他口很干,但不想花那三十塊錢。蘇晴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
主動叫來服務(wù)員,"給他來杯檸檬水。"楚江想說不用,但蘇晴已經(jīng)轉(zhuǎn)過頭看向窗外。
她的側(cè)臉在夕陽的照射下很美,但楚江卻從中看出了疲憊。"你有話要說?"楚江小聲問。
蘇晴轉(zhuǎn)回頭,直視著他的眼睛,"江江,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楚江的心一沉,
"什么意思?""你知道我什么意思。"蘇晴的聲音很輕,
但每個字都像錘子一樣敲在楚江心上,"我們結(jié)婚三年了,但生活一點起色都沒有。
""我會努力的,晴晴,我會想辦法多賺點錢。""你已經(jīng)很努力了。"蘇晴搖搖頭,
"但這不是努力就能解決的問題。"楚江不知道該說什么。他想起昨天晚上,
蘇晴接到她媽媽的電話。老人又住院了,需要一大筆醫(yī)藥費。
蘇晴掛完電話后在衛(wèi)生間里哭了很久,她以為楚江聽不到,但隔著一道門,
那壓抑的哭聲比雷聲還要震撼。"我媽媽的病越來越重了。"蘇晴繼續(xù)說道,
"醫(yī)生說需要手術(shù),至少要二十萬。"二十萬。這個數(shù)字對楚江來說簡直是天文數(shù)字。
"我們可以借。"楚江說,"我去找朋友借,找同事借。""向誰借?"蘇晴苦笑,
"你的朋友都和你一樣,都是打工的。我的朋友也沒有那么多錢。"她停頓了一下,
"昨天林浩給我打電話了。"楚江身體一僵。林浩,蘇晴的前男友。家里開公司,
是個標(biāo)準(zhǔn)的富二代。當(dāng)初蘇晴和林浩分手,選擇了楚江,
楚江一度以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但現(xiàn)在聽到這個名字,他只感到恐懼。
"他說什么了?"楚江強迫自己保持冷靜。"他說可以幫忙。"蘇晴低下頭,
"二十萬對他來說不算什么。"咖啡廳里很安靜,楚江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代價是什么?"他問。蘇晴沒有回答,但她的沉默就是答案。楚江明白了。
林浩愿意出錢救蘇晴的媽媽,但條件是蘇晴回到他身邊。"你答應(yīng)了?
"楚江的聲音有些顫抖。"我還沒答應(yīng)。"蘇晴抬起頭,眼中有淚水,"但江江,
我媽媽等不了了。"楚江想說什么,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能說什么呢?
讓蘇晴看著母親病死?他沒有那個資格。"我需要時間。"楚江最終說道。"時間?
"蘇晴搖頭,"我們已經(jīng)沒有時間了。"她從包里掏出一份文件,輕輕放在桌子上。
離婚協(xié)議書。楚江看到這幾個字時,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旋轉(zhuǎn)。3楚江沒有碰那份離婚協(xié)議書,
就像它是什么危險物品一樣。"你什么時候準(zhǔn)備的?"他問。"昨天晚上。
"蘇晴的聲音很小,"我想了一整夜。"楚江想象著蘇晴昨晚一個人坐在電腦前,
一字一句地打出那些冰冷的條款。她的心情該有多痛苦?"為什么不跟我商量?
""有什么好商量的?"蘇晴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江江,我真的撐不下去了。
"楚江想伸手為她擦眼淚,但蘇晴躲開了。"你知道昨天晚上我媽媽跟我說什么嗎?
"蘇晴哽咽著說,"她說讓我別管她了,說她已經(jīng)拖累我太久了。""我媽媽說,
她不想看到我為了她毀掉自己的人生。"楚江緊握著拳頭。他想說蘇晴的媽媽也是他的媽媽,
想說他絕對不會讓老人出事。但他說不出口,因為他知道自己做不到。"給我一周時間。
"楚江說,"一周,我一定想辦法。""江江。"蘇晴搖頭,"你能想什么辦法?
去搶銀行嗎?""我可以賣腎。"楚江說得很認(rèn)真,"一個腎能賣十幾萬,我再想別的辦法。
""你瘋了嗎?"蘇晴急了,"我絕對不允許你這樣做。""那你還有別的選擇嗎?
"楚江反問,"除了回到林浩身邊,你還有別的路嗎?"蘇晴啞口無言。
咖啡廳里的其他客人開始注意到他們這邊,有人在小聲議論。楚江意識到自己聲音太大了,
連忙壓低音量。"晴晴,當(dāng)初你為什么選擇我?"他問。蘇晴愣了一下,"因為我愛你。
""現(xiàn)在呢?""現(xiàn)在也愛。"蘇晴的眼淚流得更兇了,"正因為愛你,
我才不能讓你為了我去做那些危險的事情。""那就給我機會。"楚江懇求道,
"不要馬上決定,給我一點時間證明。"蘇晴看著他,眼神里有痛苦,有不舍,
也有一絲動搖。"三天。"她最終說道,"我只能給你三天時間。
""如果三天后你還是拿不出錢,我們就簽字離婚。"楚江如獲大赦,"好,三天就三天。
"蘇晴起身準(zhǔn)備離開,離婚協(xié)議書還留在桌子上。"這個你拿回去看看。"她說,
"條款我都寫得很清楚,房子歸你,存款我也不要。"楚江看著協(xié)議書,心里五味雜陳。
即使到了這種地步,蘇晴還是在為他考慮。"晴晴。"楚江叫住她。蘇晴轉(zhuǎn)過身。
"我會證明給你看的。"楚江說,"我不會讓你失望。"蘇晴什么都沒說,
轉(zhuǎn)身走出了咖啡廳。楚江坐在原地,看著那份離婚協(xié)議書發(fā)呆。三天時間,二十萬塊錢。
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但他必須完成,因為他不能失去蘇晴。楚江拿起手機,
翻開通訊錄,開始一個一個地打電話。"喂,老李嗎?我是楚江,
想問你借點錢...""什么?二十萬?兄弟,你瘋了吧?"第一個電話就被拒絕了。
楚江深吸一口氣,繼續(xù)撥打第二個號碼。4楚江在咖啡廳里坐到了晚上十點,
打了十幾個電話。結(jié)果很殘酷,最多有人愿意借給他五千塊錢,還是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
二十萬這個數(shù)字對他的朋友圈來說,確實太遙遠(yuǎn)了?;氐郊視r,蘇晴已經(jīng)睡了。
楚江輕手輕腳地走進(jìn)臥室,看到蘇晴蜷縮在床的一邊,眼角還有淚痕。他沒有上床,
而是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繼續(xù)想辦法。第二天一早,楚江沒去修車廠,而是直接去了銀行。
"貸款?"銀行的工作人員看了看楚江的資料,搖搖頭,"先生,
以您目前的收入和資產(chǎn)狀況,我們最多只能批五萬塊的信用貸款。"五萬塊,連零頭都不夠。
楚江又跑了三家銀行,結(jié)果都差不多。他的收入太低,沒有什么有價值的抵押物,
銀行不可能給他貸二十萬。從銀行出來,楚江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城市里的霓虹燈很亮,
但他的心里一片黑暗。手機響了,是老王打來的。"江子,你今天怎么沒來?老板找你呢。
"楚江這才想起自己請假都沒請,"我有急事,明天一定到。""老板好像不太高興,
你最好跟他解釋一下。"楚江掛掉電話,苦笑著搖搖頭。連工作都可能保不住了,
還談什么掙錢?他想起了小時候聽過的一個故事,說有個人為了救心愛的人,可以移山填海。
可現(xiàn)實中,愛情在金錢面前顯得那么無力。楚江走到一家網(wǎng)吧,開了臺機器,
開始在網(wǎng)上搜索快速賺錢的方法。什么"日賺千元"、"輕松月入過萬"的廣告鋪天蓋地,
但楚江知道那些都是騙局。他甚至考慮過去做一些危險的工作,比如高空作業(yè)、海上工作,
但那些工作雖然工資高,卻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拿到錢。蘇晴的媽媽等不了那么久。
就在楚江絕望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個帖子:《我是如何在三天內(nèi)掙到二十萬的》。
楚江點開一看,內(nèi)容很簡單:作者賣掉了自己的房子。賣房子。楚江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和蘇晴現(xiàn)在住的雖然是租房,但他老家還有一套房子,是父母留給他的。
那套房子在縣城里,雖然比較舊,但位置不錯,應(yīng)該能賣個十幾萬。
加上他這些年的積蓄和能借到的錢,湊二十萬應(yīng)該有希望。
楚江立刻給老家的房產(chǎn)中介打電話。"賣房?"中介有些意外,"現(xiàn)在市場不太好,
你那套房子最多能賣十二萬。"十二萬,比楚江預(yù)期的要少一些,但總比沒有強。
"多久能賣掉?"楚江問。"如果你急著出手,我可以幫你聯(lián)系幾個客戶,
最快明天就能成交。""好,麻煩你了。"掛掉電話,楚江感到了一絲希望。
他算了算:老家的房子十二萬,自己的積蓄三萬,能借到的錢大概五萬,總共二十萬,
剛好夠。楚江買了當(dāng)晚的火車票,連夜趕回老家?;疖嚿虾艹常瓍s睡得很安穩(wěn)。
因為他看到了希望。5楚江回到老家時已經(jīng)是第二天早上??h城還是他記憶中的樣子,
街道不寬,房子不高,但有一種讓人安心的感覺。房產(chǎn)中介已經(jīng)在等他了,
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姓張。"楚先生,我昨晚聯(lián)系了幾個客戶,有兩個比較有意向。
"張中介說,"不過價格可能要再商量商量。"楚江心里一緊,"什么意思?
""他們覺得十二萬有點高,最多愿意出十萬。"十萬,比預(yù)期又少了兩萬。
但楚江別無選擇,"行,十萬就十萬。""真的?"張中介有些意外,
"一般人都會再講價的。""我急用錢。"楚江實話實說。張中介點點頭,
"那我現(xiàn)在就聯(lián)系買家,下午就能簽合同。"上午的時間,楚江回到了那套即將出售的房子。
這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滿滿都是回憶??蛷d里還擺著父母的照片,
他們在照片里笑得很開心。楚江想起小時候,父親在這間屋子里教他寫字,
母親在廚房里為他做飯。那時候他覺得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就是一家人在一起。
現(xiàn)在為了守護(hù)自己的小家,他要賣掉這個承載著無數(shù)回憶的房子。楚江在房子里轉(zhuǎn)了一圈,
收拾了一些重要的東西。父母的照片,他小時候的獎狀,還有一些紀(jì)念品。下午兩點,
買家來了。是一對中年夫婦,他們要給兒子結(jié)婚準(zhǔn)備房子??捶康倪^程很順利,
楚江把房子的優(yōu)點都介紹了一遍。"小楚,這房子確實不錯。"男買家說,"我們很滿意。
""那我們現(xiàn)在就去辦手續(xù)?"楚江急切地問。"別急。"女買家說,
"我們還想再看看其他房子,明天再答復(fù)你行嗎?"楚江的心沉了下去,"能不能今天就定?
我可以再便宜一萬。""九萬?"男買家眼睛一亮,"這個價格確實有誠意。
""那我們現(xiàn)在就去簽合同。"楚江說。最終,房子以九萬的價格成交了。
雖然比預(yù)期少了三萬,但楚江已經(jīng)顧不得那么多了。辦完手續(xù)已經(jīng)是晚上六點,
楚江拿著銀行卡,看著上面的余額:120,000元。加上自己原有的積蓄和能借到的錢,
湊十八萬應(yīng)該沒問題。還差兩萬。楚江坐在回城的火車上,繼續(xù)想辦法。
他想起了一個很久沒聯(lián)系的大學(xué)同學(xué),家境不錯,應(yīng)該能借到一些錢。"喂,是建國嗎?
我是楚江。""楚江?"對方很意外,"你怎么想起給我打電話了?"楚江直接說明了來意。
"兩萬塊?"建國沉默了一會兒,"兄弟,不是我不想幫你,但我剛買了房,手頭也很緊。
"又是一次拒絕。楚江繼續(xù)打電話,一個接一個。有人婉言拒絕,有人直接掛斷,
還有人問他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煩了。到了晚上十點,楚江終于湊齊了兩萬塊錢的承諾。
高中同學(xué)小李愿意借八千,大學(xué)室友老趙愿意借五千,還有幾個朋友每人借了一兩千。
算下來,剛好二十萬。楚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做到了,在第三天的最后幾個小時,
他湊齊了二十萬。6楚江連夜趕回了城里。到家時已經(jīng)是第三天的凌晨三點,蘇晴還在等他。
她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面前放著那份離婚協(xié)議書。"你回來了。"蘇晴說,聲音很平靜。
"我湊到錢了。"楚江直接說道,"二十萬,一分不少。"蘇晴愣住了,"你說什么?
"楚江掏出銀行卡,"我賣了老家的房子,又借了一些錢,剛好二十萬。"蘇晴站起來,
"你賣了老家的房子?那是你父母留給你的。""房子沒了可以再買,但老媽的病不能拖。
"楚江說。蘇晴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江江,你為什么要這樣?""因為你是我老婆,
老媽也是我媽媽。"楚江說得很認(rèn)真,"一家人就應(yīng)該互相幫助。"蘇晴沖過來抱住楚江,
哭得很厲害。"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應(yīng)該提離婚的。"她在楚江懷里哽咽著說。
楚江輕撫著她的后背,"傻瓜,我們是夫妻,什么困難都能一起度過。
""可是你的房子...""房子可以再掙,但失去你我會后悔一輩子。"楚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