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三乖巧的把籃子拿出來，緊緊蓋在籃子上的花布滑開一條縫，露出幾根綠色的香來。
“娘要拜山神？”
原來奶奶準(zhǔn)備了香燭紙錢，大丫試探開口，“奶奶是要給小叔叫魂吧？”
秦芳慈頓了一下輕輕應(yīng)道：“嗯，你小叔昨兒嚇壞了，難為他還能捂著頭一路跑到竹林那邊，若他直接倒在這……恐怕就回不去了。”
“也是小弟福大命大，是該叫叫魂?！崩罾先降仔母浺恍?。
三人很快擺好香燭紙錢，帶來的香燭紙錢并不多，家里的存貨只有這些，還得益于李老二是個貨郎，若不然不年不節(jié)的，村里人也不會特意準(zhǔn)備這些，“你們都來磕一個頭，就當(dāng)幫忙拜一拜神佛?！?/p>
李老三和大丫不解，但兩人都挺乖。
秦芳慈在心里默默說了不少話，這才起身小聲念起來，這里叫魂自有一套說法。
等紙錢都燒過，秦芳慈才指著頭頂和李老三說：“老三，你看見崖子上的那棵草了嗎？小心的連根一起拿下來。”
李老三看了一眼高度，心里就有了數(shù)，“好，娘你讓開一點(diǎn)。”
沒費(fèi)多少功夫，李老三就把最矮的一株石斛拿了下來，“娘，你看還好不好？這是啥花，咋還有小花包？”
秦芳慈小心的用大葉子包住根部，大丫過來幫忙，兩人很快把石斛包好放進(jìn)了筐子里，“這是有錢人才會賞的花，你小弟在先生家見過，這花能換錢，家里為錢吵得不可開交，你小弟也是想給家里掙著錢，沒想到好心出了意外?！?/p>
李老三恍然大悟，羞愧道：“是我錯怪小弟了，我也是不想翠云為難?！?/p>
“我知道你心疼媳婦，家里就你最心疼媳婦?！?/p>
李老三以為娘在陰陽怪氣，紅著臉正想說什么，秦芳慈又道：“心疼媳婦孩子是好男人，你沒有錯，媳婦是跟你過一輩子的人，你不心疼她，誰心疼她？像你爹走得早，家里風(fēng)雨我一個人扛，我也想她要是多活兩年我也沒那么累?！?/p>
“娘?！崩罾先艹泽@，娘從來沒有這樣和他說過話。
特別掏心窩子，掏得他心頭暖乎乎的，同時愧疚也更多了。
大丫也驚詫地看了奶奶一眼而后快速低下頭去。
“娘?！?/p>
“我知道你是好的，以前是娘想岔了一些，為人處世上可能有些不對，咱們家才會有那么多事情，娘想著，我先改，看以后咱們家的日子能不能一點(diǎn)點(diǎn)好起來。日子寬裕了過節(jié)走禮也能多給你們一些，你們陪媳婦去岳家也能更有面兒?！?/p>
“娘——”李老三眼眶都紅了，感動又心疼，就是自己的心思都被娘理解支持的那種激動。
“好了，這些話就不多說了，咱們一起為這個家努力，日子肯定會越來越好，先把勁擰在一起?！?/p>
秦芳慈摳過旁邊的大丫，“你也是家里的一份子，奶沒念過書，以前不懂?！?/p>
大丫眨巴眨巴眼睛，把眼角的濕潤眨去，是念過書的小叔告訴奶奶的嗎？
“老三，我看上頭還有兩棵，你再挖一棵下來?！?/p>
李老三抹了一把臉，抬頭看去，“娘我兩棵都挖下來?！?/p>
說著李老三就把鎬頭卡進(jìn)了石頭縫里。
“挖一棵，把下面這棵挖下來就好，”秦芳慈急忙喊，“你當(dāng)心，掙錢重要，但命更重要，你小弟昨兒就在這摔了。”
李老三笑著說：“那是小弟不經(jīng)常干活，他咋能來干這種事，他該叫我來的?！?/p>
秦芳慈的目光掃過石縫角干涸的血跡，“咱們家好心不能再出意外了，柏泰你聽話。”
李老三頓了頓，帶著鼻音應(yīng)道：“我知道了娘，我以后會好好干活的，小弟能念書叫他好好念書就是?！?/p>
李老三又忍不住笑起來，娘也看見他了呢。
“娘，你和大丫退后一些，當(dāng)心落石砸到你們?！?/p>
秦芳慈和大丫一起拿上筐子背簍往后退。
這一退視線也從石斛上離開，秦芳慈發(fā)現(xiàn)另一種藥材。
同樣長在石縫里，不知道的只以為是石縫里長出來的雜草。
“大丫，那邊的長得像頭發(fā)一樣垂下來的草看見了嗎？”
大丫點(diǎn)頭，“看見了，奶那也是藥嗎？”
“或許是吧，咱們一起挖下來，到時候一起拿去藥鋪看看，這個長得矮，挖也不費(fèi)勁。”
“好?！贝笱灸弥牭毒妥吡诉^去。
那是巖黃連，秦芳慈認(rèn)識，但她不能直接說出來，她現(xiàn)在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農(nóng)村小老太太而已。
大丫把巖黃連挖出來，老三也挖到了第二株石斛，“娘，我挖到了?！?/p>
碎石隨著話音一起往下落。
“當(dāng)心！”秦芳慈心都提了起來，大丫也緊張地看向三叔。
李老三抓著鎬頭一點(diǎn)點(diǎn)往下挪，雙腳踩在實(shí)地上自己也呼出了一口氣，“娘，給你，我還是想再上去把另一棵也挖下來。”
秦芳慈靜靜地看著他，李老三慢慢低下頭去，“好好，不去了，我不去了?！?/p>
“物以稀為貴。太危險了，為了一株草丟了性命不值得?！?/p>
李老三只能默默在心里難受著，錢就在眼前不讓他撿，他做夢都會哭醒。
“別難過，等你小弟多念一些書他還可以告訴我們更多的藥材，我們再挖其他的去換錢也是一樣，走吧，那邊還有好幾株草，一起挖了帶回去，明兒一早就拿去城里看看，還不知道這東西到底值不值錢，要是很值錢咱們再來想辦法?！?/p>
李老三又抬頭朝崖子上看去，那棵綠草妖嬈的扭動著身姿正閃閃發(fā)著金光。
兩株石斛，七八株巖黃連裝在一個筐子里。
“奶，筐子還沒裝滿?！贝笱拘⌒牡卣f。
“這里蕨菜也不少，我們打一些蕨菜，回去走竹林那片地，再去看看竹筍有沒有冒尖?！?/p>
三人都是干活的好手，一人分了一個角就開始忙碌起來。
難得忙碌的李老大卻是胸中怒火騰騰往上冒，“老二，老二家的，你倆咋又歇，才干了多少活就喊累，沒聽娘昨晚說回來要來看的，照這速度，這塊地咋整得完?！?/p>
袁氏撇撇嘴，別以為她不知道，大哥經(jīng)常下地還干一會歇三歇，他們都多久沒下地了，累一點(diǎn)歇一會不是正常？
袁氏勸，“大哥，你經(jīng)常下地，手熟，多干一點(diǎn)一會就干完了?！?/p>
李老大鋤頭一扔，“什么叫我多干一點(diǎn)，會不會說話，你們不干，我也不干了，看娘生氣了你們怎么辦？”
耍懶耍到他頭上來了！
反正他最近又不找娘要錢，這樣一想，李老大走到樹蔭下一屁股坐了下去，提起竹筒就咕嚕咕嚕喝水。
“噯大哥你，”袁氏氣得，握鋤頭的手都抖了抖，“大哥，我們也沒說不干啊，不就是歇一會，你至于這樣？”
李老大沒好氣放下竹筒，“我也累了，歇一會，反正天黑還早，娘一時半會怕是也還不回來?！?/p>
袁氏沒辦法看向丈夫，李老二胸口也堵了一下，呼一口氣扛著鋤頭朝李老大這邊走。
“大哥，是弟弟不好，大哥別惱，弟弟這次好好干活?！?/p>
李老大掀了掀眼皮，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那你去干吧，我再歇一會兒，起得太早又干一早上，我都累了?！?/p>
李老大干脆雙手抱頭躺了下去，眼睛一閉，已睡勿擾！
李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