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禍因”兩個字從白發(fā)老者的口中說出之時,陳彥的肩膀不禁微微一抖。
禍因。
他聽說過這個詞,而且印象很深刻。
在陳彥的某一次輪回當中,臨死之前他聽到了站在自己床榻前的黑影,提到過這個詞。
那道黑影將自己視為“禍因”。
“師伯,請問,禍因是什么?”
陳彥問道。
“禍因是一把鎖?!?/p>
一旁那個穿著黃色大褂的少年郎回答道:
“是導(dǎo)致在七千年前,落星劍仙宿鴻禛之后,再無一人登仙的根本原因?!?/p>
宿鴻禛,辰平洲第一劍修,也是最后的劍仙。
曾經(jīng)陳彥在壽元即將耗盡之際前往隕劍山脈,就是為了找尋宿鴻禛的機緣,博得一線生機。
但最終一無所獲。
宿鴻禛之后,辰平洲無人登仙。
“但這只是沒有根據(jù)的傳言?!?/p>
白發(fā)老者擺了擺手。
“沒人知道這七千年來,為何辰平洲無人登仙,也可能只是單純因為辰平洲人才凋零罷了?!?/p>
說著,白發(fā)老者停頓片刻:
“禍因論,只是一種沒有得到證實的猜測和理論,又因這一觀點陰謀色彩過重,因此搬不上臺面。
“不過符謙長老那一脈,從始至終都是禍因論的堅定擁護者,至于他本人,甚至都有些魔怔了?!?/p>
“所以說,禍因究竟是……”
陳彥繼續(xù)追問道。
“是一些藏匿在蕓蕓眾生中,但又與眾不同的生靈?!?/p>
白發(fā)老者說道:
“據(jù)傳一千二百年前,辰平洲西南有一教派,名為正樞教,該宗門彼時在辰平洲西南部聲名頗盛,甚至有隱隱接近五大宗門的趨勢。
“那時,禍因論還被世間各大宗門廣泛認同,而近六千年仍未有登仙境修士的出現(xiàn),也令修仙者們?nèi)诵幕袒獭?/p>
“在這個時代背景下,正樞教發(fā)動了一場,名為斬禍因的屠殺。
“在正樞教的影響力之下,不僅僅是各個修仙宗門,辰平洲西南的世俗王朝,乃至于平民百姓都加入了這場浩浩蕩蕩的屠殺當中。
“侏儒,天閹之人,聾啞人,乃至于后來就連寡婦,孤兒和殘疾人,也都在人們的狩獵范圍之內(nèi)。
“再后來,斬禍因的根本目的也已經(jīng)根本不再是斬禍因,而只是除異己?!?/p>
“修士們開始互相攻擊,指責仇敵或者競爭對手有是禍因的可能,整個辰平洲的修仙界都因此而亂成一遭。
“最后,星天門的門主首徒,在斬禍因之亂中,被奸人趁機謀害,令五大宗門的高層意識到,這場鬧劇不能再繼續(xù)下去?!?/p>
“最終,正樞教由星天門門主親自帶隊,奔赴西南,覆滅了正樞教以及與其附屬的中小型宗門,至此,斬禍因的鬧劇才終于算是告一段落?!?/p>
“在那之后,禍因論在辰平洲便不再是主流?!?/p>
白發(fā)老者的話語,令陳彥大為震撼。
這讓他想起了中世紀時的獵巫行動。
而斬禍因之亂,是一場修仙界的獵巫行動,起因則是因為人們對辰平洲數(shù)千年無人登仙的惶恐。
盡管這世界上的修仙者們,百分之九十九以上都沒有一絲機會突破至上三境,但無人登仙的場面還是會令人感到恐慌。
因為這很可能代表著仙路已絕。
斬禍因的暴舉,便在這種對未知的恐懼當中誕生。
也就是說,自己之前在那個輪回中被殺,是因為被人當成了禍因。
仍然癡迷于禍因論的符謙長老,似乎也一直在外院布局。
這是不是一定程度上可以代表著,殺害自己的那幾個黑影,與符謙長老有關(guān)呢?
而楚汐瑤,乃至于已經(jīng)身死的宋明德,又與這些事有多少關(guān)聯(lián)?
甚至說,三年后即將降臨外院,導(dǎo)致程紫盈身死的那場劫難……
陳彥不知道,因為他當前所能夠獲得的信息還不夠,只是這白發(fā)老者的一面之詞。
背后的真相又究竟如何?
面前的白發(fā)老者似乎很是不喜禍因論,因此也對清禪峰的符謙長老意見頗深。
而看起來他的師弟,即外院長老林岐風,似乎與白發(fā)老者的看法一致,所以才來派自己通風報信。
“你師父,還跟你說過別的嗎?”
白發(fā)老者繼續(xù)問道。
“沒有了?!?/p>
陳彥答道。
“那好?!?/p>
白發(fā)老者點了點頭:
“所以你來這里,是取什么丹藥的?”
“鍛體液?!?/p>
至于要純度高些的鍛體液,這種要求陳彥未能說得出口。
“趙彬?!?/p>
白發(fā)老者喚道。
“弟子在?!?/p>
一旁的那個穿著黃色大褂的少年郎作揖道。
“帶你林師叔的徒弟,去樓下取三瓶上品的鍛體液,再取一瓶我前些時日剛煉出來的理氣丹?!?/p>
白發(fā)老者繼續(xù)下令道。
“遵命?!?/p>
名為趙彬的少年郎恭敬道,隨后他向后退了兩步,在樓梯的地方一揮手,示意陳彥這邊過來。
“師侄。”
正當陳彥準備下樓之際,他又突然被身后的白發(fā)老者給叫住。
“弟子在?!?/p>
陳彥應(yīng)聲道。
“不久后,我們還會再見面的?!?/p>
白發(fā)老者笑著說道。
陳彥沒說話,只是朝著老者的方向作揖致意,隨后便跟著趙彬下了樓。
大概是不久之后,林岐風還會派自己來傳消息的意思吧。
趙彬站在丹堂二層的一處貨架前,從托盤上取下三支裝著翠綠色液體的晶瓶,以及一支乳白色的小瓷瓶。
“鍛體液一瓶可供沐浴三次,總共需要九次,每隔七天沐浴一次,只需要將鍛體液倒入浴桶中浸泡半個時辰就好,最好用冷水。”
趙彬向陳彥介紹著鍛體液的用法:
“至于這理氣丹,還需等突破至貫氣境之后再服用?!?/p>
“多謝師兄?!?/p>
陳彥說道。
“你認為,我?guī)煾刚f的如何?”
趙彬突然話題一轉(zhuǎn)。
“什么?”
陳彥不解道。
“我?guī)煾杆先思遥瑢Φ溡虻目捶?,你覺得如何?”
這似乎是這少年郎,對陳彥的一種試探。
陳彥回憶起剛剛在丹堂三層時,趙彬?qū)τ诘溡蛘摰膽B(tài)度,似乎他與那白發(fā)老者對于禍因論的意見有所相左。
但會不會,是演給自己看的呢?
還是更加謹慎為妙。
“只可惜一千二百年前,那些受冤枉死的生靈。”
陳彥回答道。
這是一個十分模糊的答案,而趙彬似乎也沒對陳彥的答案展露出什么意見。
“好好修煉,雖說現(xiàn)在你仍是外院弟子,但你的師父是林師叔?!?/p>
趙彬說道:
“知道這代表著什么嗎?”
“師弟愚鈍,還望趙師兄海涵。”
“這代表著你現(xiàn)在算是半個空緣山弟子,如若宗主原諒了林師叔,命他回空緣山……”
說著,趙彬停頓一瞬:
“陳師弟你,便就是我空緣山弟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