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仆快步來到齊白的身前,打眼便瞧見齊白正瞪著自己。
他冷哼一聲,手中的棗木棍猛地戳向齊白肋下,冷聲說道:“我家主人找你問話?!?/p>
齊白疼的悶哼一聲,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家仆,將手中的鐵片捏的更緊。在家仆的威逼下,齊白也只好跟著家仆,來到了郭玉的面前。
待齊白剛剛站定,只聽見一聲粗喝傳來:
“見到我家主人,怎么還不跪下!”
未給齊白反應(yīng)的時間,棗木棍便直接打在齊白的雙腿上。齊白只感到雙腿襲來劇痛,身子不由一軟,徑直跪倒在地。
他本能地抬起頭,下意識地想尋找毆打自己的人,卻不料目光正好對上了郭玉那雙充滿玩昧的眸子。
這種戲謔的神色不斷挑撥著齊白的神經(jīng),他心中的怒火騰地燃起。讓我跪下?我受了新中國十幾年的教育,從來沒人教過我要跪下!
想到此處,齊白強忍著雙腿上傳來的劇痛,雙手撐住地面,踉蹌著爬起身。
而四周的家仆見狀,面露兇光,剛想上前再次將齊白按倒,但卻被郭玉揮手制止。他看著齊白滿臉的不忿,心中的快意更甚,只覺得自己這樂子算是找對了!
郭玉輕拍著手掌,面上帶著滲人的笑意,開口說道:
“有趣!甚是有趣!”
齊白聽著郭玉的冷笑,無法理解眼前這人究竟在發(fā)哪門子神經(jīng),索性便沒有出聲。
緊接著,在齊白的注視下,郭玉忽然轉(zhuǎn)向一旁,一邊走著,一邊佯裝出憐憫地表情說道:
“我這人,最是良善,方才見你無米可食,便打算賞賜你一些米。”
話音剛落,郭玉便從米筐中抓起一把粟米,然后將手舉到齊白眼前,緩緩張開手指,一粒粒粟米從他的指縫尖掉落,混入泥漿之中。
隨后,他輕笑著發(fā)出聲音:“嘬、嘬、嘬!”
齊白看著混在泥漿中的粟米,聽著郭玉故意拖長的喚犬聲。他只感覺,剛才自己那所謂堅持的尊嚴(yán),在這泥濘中被踐踏得支離破碎。
他打量了一下近在咫尺的郭玉,猛地攥緊手中的鐵片,剛想對著郭玉咽喉刺去。
但一個聲音突然響起,打斷了齊白的動作。
“大人,這小子不要,可否賞給俺?俺老漢家里還有兩個小娃哩,求大人賞賜給俺吧!”老漢急忙撲倒在郭玉的腳下,語氣中透出一絲哀求。
“想要糧?”郭玉哈哈一笑,仿佛找到了新的樂子,他用靴尖挑起老漢的下巴,“學(xué)兩聲狗叫聽聽?”
“汪…汪汪……”老漢的嗚咽聲隨之響起。
郭玉聽著老漢的狗叫聲,大聲獰笑起來,他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淚花,隨即揮手示意家仆將米遞給老漢。
聽著老漢的狗叫聲,齊白的心跳不由得慢了一拍,就連握著鐵片的手都在微微顫抖。然而,更令他震驚的一幕接踵而至:
“汪汪汪,大人也請再給我一口米!”
“汪汪汪,大人求你了,我家中也有小娃哩!”滿地的災(zāi)民紛紛跪地,模仿著狗叫聲不斷嚎叫,哀求聲此起彼伏。
這刺耳的狗叫聲,不斷涌入齊白的耳中。他渾身僵硬,頓時呆愣在原地,心中剛剛?cè)计鸬呐饏s被一種無力感瞬間澆滅。
而在這一聲聲狗叫中,郭玉的笑聲卻愈發(fā)癲狂。同時,他還不忘瞥了一眼齊白,眼神中充滿了不屑與嘲諷。
“夠了!”齊白猛地一聲怒吼,瞬間壓過了四周的狗叫聲。他猛然躍出,徑直奔著米筐沖去,一把撞開家仆,將米筐緊緊攬在懷里。
家仆們驚呼一聲,剛想紛紛撲上前阻攔。
然而,郭玉卻再度揮手制止了他們。他平生最熱衷于這種羞辱他人的戲碼,此刻齊白的反抗將他的興致挑到了頂點,怎么能容他人輕易打斷?
郭玉饒有興趣的瞇起眼睛,期待著眼前這個瘦弱少年,會給他帶來怎樣的體驗。
“這些賑災(zāi)米!原本就是你們的??!為何要如此屈辱地乞求?”齊白哽咽著吼道,他抬起手指向郭玉這一行人,繼續(xù)喊道:“你們是人!不是狗!是他們這群該死的權(quán)貴奪了我們的生路!”
聽著齊白的話,災(zāi)民們愣住,紛紛抬起頭,但很快又將目光重新垂下。
他們何嘗不知道自己是人,但饑餓和絕望早已磨滅了他們的尊嚴(yán)。至于權(quán)貴?在這個時代得罪了權(quán)貴,就等于被判處了死刑。
“起來??!起來……”齊白聲嘶力竭地呼喊,不斷試圖拉起那些跪地的災(zāi)民,但回應(yīng)他的只有一片沉默和低垂的頭顱。
“說完了?”郭玉帶著戲謔的笑意,緩緩問道。
不等齊白回答,郭玉徑直走到滿地匍匐的災(zāi)民之中,隨意踢了踢一個災(zāi)民的肩膀,戲謔地問道:“這小子說你們是人,不是狗?你們同意嗎?”
災(zāi)民們互相對視一眼,最終仍是無聲地低下頭。不同意當(dāng)狗,就只能餓死。尊嚴(yán)在生存面前,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郭玉得到了滿意的答案,他輕蔑一笑,轉(zhuǎn)身走到齊白面前,一字一頓地說道:“看到了嗎?他們可沒說自己是人??!”
齊白緊閉著雙眼,沒有出聲,只是將雙拳攥得青筋暴起。
郭玉注視著默不作聲的齊白,心中的玩味頓時消減了一大半,他并不喜歡這種不會掙扎的玩物。
“呼……”郭玉長舒一口氣,試圖繼續(xù)挑起齊白的反抗,于是閉著眼在齊白面前伸了個懶腰,他輕描淡寫道:“你呢,如果要是當(dāng)我的狗……”
郭鈞的話還沒說完,便感覺到喉嚨一熱,一股腥甜感涌上舌頭。他驚恐地睜開雙眼,只見一個鐵片已深深插入他的喉嚨。
“我閉眼是想著怎么一下弄死你!你閉著眼想投胎呢?”齊白緊握鐵片的手青筋暴起,猛然一把抽出,隨著鮮血噴涌而出,瞬間染紅了地面。
郭鈞眼中滿是不可置信,身體無力地倒下,嘴中不斷涌出鮮血,手指無力地指向齊白,最終卻僵停在空中。
四周一片死寂,無論是災(zāi)民還是家丁,都被這一幕深深震撼,頓時愣在原地,動彈不得。
“嘔……”齊白干嘔出一口酸水,揮了揮手中染血的鐵片,對著家丁們苦笑道:“見笑了,第一回殺人,難免有些反胃,但惡心也比做狗強吧?”
話音剛落,齊白便轉(zhuǎn)身拔腿就跑。廢話,殺完人不跑,等著和郭玉一起投胎呢?
“殺了這小子!要不然回去咱們都得死!”頓時,一陣喊殺聲炸裂開來,家丁們紛紛回過神來,抄起手中的兵器,直奔著齊白追去。
周遭的災(zāi)民們目睹郭玉慘死,心中不禁涌起一絲快意。他們目睹著齊白逃跑,盡管不敢上前幫著抵抗家丁,卻默默地為他讓開一條生路。
家丁們緊追不舍,然而每當(dāng)齊白跑出一步,災(zāi)民們便無聲地將他身后的道路堵住一步。家丁們揮舞著棍棒,試圖推開擁堵的災(zāi)民,盡力繼續(xù)追趕。
然而,總有人暗中伸出腳將他們絆倒,還有人藏在人群中朝他們?nèi)映鍪印?/p>
這一刻,齊白的話語在百姓心中悄然播下了反抗的種子。盡管他們無力對抗權(quán)貴,卻仍用微薄之力為齊白爭取一線生機。
齊白扭頭,望了一眼身后默默幫助自己的百姓,嘴角不自覺地翹起。
他明白,這群人不會永遠(yuǎn)跪倒。他們心底的種子終有一日會生根發(fā)芽,茁壯成長,直至成為參天大樹,撼動這不公的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