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年級第一。父母卻不讓我再讀了，也不讓我去參加高考。
他們對我的說法是沒有錢供我讀大學(xué)了。
可是我明明聽見他們對成績中游的妹妹保證：“放心，你考上了，
就算我們砸鍋賣鐵也一定供你去讀?！?離高考還有三十五天，媽媽打電話來學(xué)校，
讓班主任叫我回家，說家里出事了。接過班主任給的請假條，
我跑到了教學(xué)樓的另一頭去找陳錦年。陳錦年趴在桌子上睡覺，被我拉起來還很不情愿。
“你干嘛?我困死了。”“媽媽打電話來說家里出事了，快去跟你班主任請假。
”陳錦年不知道家里出事了。家里根本就沒想讓陳錦年回去。這只是騙我回去的借口，
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笆裁窗?？能出什么事?打擾我睡覺，我不回去。
”陳錦年不耐煩地?fù)]開我的手。“萬一真的有事呢？快走快走。
”陳錦年被我拉著不情不愿的請了假。學(xué)校就在鎮(zhèn)上，離我們家不遠(yuǎn)。
我拉著陳錦年一路小跑?！澳銊e跑那么快，又死不了！”“快點跑，媽媽都說出事了！
”中考我本來想填市里的重點高中的，但是陳錦年的分?jǐn)?shù)只能上這所高中。爸媽就以離得近，
方便照顧為由，讓我也填了這所學(xué)校。但他們和我都知道，不是。方便照顧的只有陳錦年。
我沒有反駁，我還離不開他們。氣喘吁吁回到家，媽媽一看我把陳錦年也拉回來了，
直接劈頭罵過來：“你怎么把你妹妹也叫回來了?”或許發(fā)現(xiàn)自己情緒太激動，
又緩和了語氣說：“妹妹成績不夠你的好，回來一趟，多耽誤課程啊。
”“聽班主任說媽媽打電話來說家里出事了，肯定要妹妹一起回來啊。
”聽到我的話媽媽眼睛一直往爸爸那邊撇。媽媽心虛或者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就喜歡撇爸爸。
“不是什么大事，有你在就行，妹妹成績不好，最后一個月是沖刺階段。
”又假裝很兇的樣子沖妹妹說：“你快回學(xué)校去，這次模擬考再考不好，看你爸怎么收拾你。
”手卻往妹妹手里塞錢。我把頭低下來，假裝看不見。
他們最近已經(jīng)越來越不在意我是否會看出他們的偏心了。這已經(jīng)是他們這兩個月第十次了。
再忍下去他們只會變本加厲。2看著妹妹走，我也往學(xué)校那邊走。媽媽輕輕拉著我的手，
另一只手抹了抹眼角，“媽媽也不是想打擾你學(xué)習(xí)，但是家里種辣椒實在太多了。
”“而且現(xiàn)在辣椒又賣不上價錢，請人來摘肯定不行，但是不摘到時候它全爛了又浪費。
”“我和你爸爸每天摘都摘不過來，你爸爸今天還中暑了。”“媽媽也是沒辦法呀，
不摘辣椒的話，又不知道從哪里能找得出錢給你們上學(xué)用?！奔依锏睦苯肪蛶桩€地，
但是最近天氣熱，加上應(yīng)該是到了辣椒的成熟期，辣椒今天摘了明天又紅通通的一樹了。
爸媽從小自詡一碗水端平，對我和妹妹都是一樣的?？擅慨?dāng)我想要拒絕時，
媽媽都會用一種很傷心的眼神看著我。有時候我也想學(xué)學(xué)陳錦年，不管她怎樣都不為所動。
也許是我的共情能力更強(qiáng)些吧，每當(dāng)這時候我都能想到她的辛苦。
曾經(jīng)的我或許會因為心疼她而同意她的要求。但現(xiàn)在，我知道，他們只是想阻止我考上大學(xué)。
他們一輩子都在地里干活，媽媽只讀到了初中，而爸爸更是小學(xué)五年級就輟學(xué)。
他們只知道高考最后幾個月非常重要。拼盡全力阻止我。我緩緩抽出她握著的手。
“媽媽說的對，還是錢重要，沒有錢，就算考上了也讀不了。我去叫年年回來一起摘辣椒吧。
”說著直接往陳錦年的方向追過去。媽媽看這個樣子急忙快步追過來想要拉住我的手。
“你干什么?年年成績本來就沒你的好，你是想讓她考不上大學(xué)嗎？
”她一臉我不可理喻的表情，好像我做了什么罪大惡極的事?？墒敲髅鬟@些都是她說的呀。
就連剛剛還中暑躺著的父親也跑了出來，揚(yáng)起巴掌就抽了過來。
他那一巴掌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氣。不一會我的臉就腫了起來，
他那因為常年干活而粗糙的手肯定已經(jīng)在我的臉上劃出了痕跡。我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疼。
摸著已經(jīng)腫起來的臉，這或許是一次機(jī)會。我強(qiáng)忍著疼痛，跑了出去。
直接大喊：“爸媽你們就是偏心！為什么讓我回來幫忙摘辣椒就可以，
而我想讓妹妹一起回來幫你們分擔(dān)就不行?”就住附近的八叔公直接在一旁停住，
對面樓四叔家的三哥和三嫂休假在家也探出頭來。我喊得更賣力了。“明明我的成績更好，
上一次學(xué)校的模擬考我還是我們年級的第一名！
你們是不是不想我考上大學(xué)?”媽媽想捂住我的嘴，可她一過來我就跑，
看起來就像她攆著我打。3可能自己沒有上過大學(xué)，
村里人的想法大多都是考上大學(xué)是我們最好的出路。所以就算再窮，如果孩子考得上，
也會讓他去讀。那一句年級第一瞬間吸引了幾個人的注意，再加上如今都很少打孩子了。
三哥三嫂急忙跑過來勸架?！斑@，二伯二伯母，怎么了這是?”我急忙躲到三哥三嫂后面，
緊緊捏住三嫂的衣擺。搶在他們之前，“爸媽他們說沒有錢供我們讀大學(xué)了，
”我邊抽泣邊說，“他們想叫我們回來幫忙摘辣椒攢錢，我一想也是，哼，
就想趁著年年也沒走多遠(yuǎn)想把她叫回來，哼，摘，這樣也能快點。”我把捂著臉的手拿開，
好讓他們看到我的臉?！暗?，哼，爸媽他們聽到我要去叫年年都非常生氣。還打了我。
”“這是她不小心摔的?！眿寢専o力地在一旁辯解，但是有眼睛的人都不可能相信。
最后還是八叔公出聲?！皨蓩沙煽兒镁妥屗x！你們沒錢，我這還有一點，
實在不行就全村人一人借一點，再怎么樣也不能讓孩子沒書讀??！”“你自己沒讀多少書，
但是也應(yīng)該知道讀書的重要性！都說讀不下去就回來種田，
孩子能讀你讓她回來種田?你是生怕自己家發(fā)達(dá)嗎？”最后一句是直接指著我爸罵的。
最后我如愿回去上學(xué)了。而那天的事也傳遍了我們村。人人都笑陳二家天降的大運都接不住。
有全村人盯著。爸媽也沒敢再明目張膽地阻撓我。4十一歲時我就發(fā)現(xiàn)，
爸媽對我和對陳錦年是不同的。和我不一樣，妹妹從小就沒吃過苦。大家一起去拔花生，
爸媽看著妹妹曬得通紅的臉，趕緊讓她回家休息。我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胳膊，
羨慕的望著妹妹離去的身影。又媽媽的一句：“姐姐啊，還好有你幫我們拔花生，
年年一點活都干不了。我們姐姐真棒。”，我拔得更賣力了?！敖憬恪保?/p>
他們從小就是這么叫我的。我也曾經(jīng)問過?！耙驗槲覀儖蓩墒悄昴甑慕憬惆?。姐姐不喜歡嗎？
”我就沒再問過。我和陳錦年相差一歲，卻和陳錦年在一個班。媽媽說，錦年還小，
我多留一年方便我們互相照應(yīng)。媽媽特地找到班主任安排我和她在一個班里。
班里的小胖是家里是開連鎖超市的，是我們的認(rèn)知里最有錢的了。
小胖十歲生日過得非常隆重。這一天，我和陳錦年第一次吃到了蛋糕?！暗案庹婧贸浴?/p>
我們生日那天也要讓媽媽給我買蛋糕。”妹妹把最后一點奶油舔干凈說到。我也想吃，
可是家里并沒有那么多錢。“我才不管?！蔽液兔妹玫纳帐窃谕惶?。
媽媽說我和妹妹有緣分。過幾天就是我們生日了。想起了妹妹說的，蛋糕。我也想再吃蛋糕。
之前妹妹說生日也想吃蛋糕后，我和小胖打聽過了。蛋糕有小個的，只要三塊錢就可以。
我不知道媽媽會不會同意。“媽媽，過幾天生日可以買蛋糕嗎？
”“買蛋糕?你想什么?那些蛋糕多貴！我都沒吃過呢?！薄澳銈儸F(xiàn)在日子都算好過了，
我們那時候肥肉能半個月吃到一次都算好的了?！庇质沁@樣，每次我一說想吃什么，
媽媽就搬出這些話?？次椅难劬Χ技t了，又說：“不是不給買，蛋糕又貴又不健康的，
等你們生日給你們煮面吃?！蔽蚁胝f小蛋糕只要三塊錢，我知道我們買得起。
可是我怕我一張嘴就哭了出來。被最親近的人毫不留情的否決，我心頭的委屈都要溢出來。
所以我只是點點頭，期盼媽媽轉(zhuǎn)過身去干其他事情，好讓我把眼淚收回去。
有些事情開了一次口就再難開第二次。我沒有再說蛋糕的事情?？傻搅松者@天，
媽媽牽著妹妹，妹妹手里拿著一個小蛋糕。我就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她們。
媽媽目光閃爍了一瞬。“嬌嬌啊，媽媽也不知道小蛋糕還挺便宜的?！薄耙窍氤缘脑?，
讓年年給一些你吃行嗎?”但是最終我只吃了一口。陳錦年只給我吃了一口，
然后把蛋糕舔了一遍。她知道，這樣我就不會吃了。
5在我鬧了那一通后他們沒有再給過我生活費。我并不是很擔(dān)心，
因為我的獎學(xué)金還有平時做兼職的錢還剩一些，足夠我參加完高考了。高考前十幾天，
學(xué)校都沒有放假。我也樂得自在，我回去肯定又要雞飛狗跳。
等到高考前放假回家休息的那一天，我卻發(fā)現(xiàn)我的房間堆滿了雜物。面對我的質(zhì)問，
媽媽只是輕飄飄地說了一句：“這不是你那么久沒回來，
不用不是浪費了嗎?”媽媽如今也不裝了。眼神得意的看著我。
看著靜靜躺在我床上的那個沾滿了泥的箢箕，
我直接拿起來就快步來到陳錦年的房間將箢箕扔到她的床上。
接著又將我房間的東西一點一點挪到陳錦年的房間。媽媽想要阻止我，但我壓根不理她。
擠開她就把雜物塞到陳錦年房間里。她只能邊看著我搬東西，一邊大叫。
看著妹妹的房間一點點占滿東西，我心里叫囂著快意。將用得到的地方大致清理了一下后，
我乖巧的攀住住媽媽的胳膊——用我那剛搬完東西臟兮兮的手。“媽媽，我覺得你說的對，
我們要高考，現(xiàn)在回來也只是住一天就走了，放點雜物是應(yīng)該的。
”“我看年年的房間還有很多空位置，就挪了一些過去。
”“媽媽不會怪我吧?”我作出很傷心的樣子，又看了看對面樓。她立即不敢再罵了。
我好像體會到了她平時假裝傷心然后看我妥協(xié)的心情了。確實不錯，怪不得她那么喜歡用。
6不理會剛回來的陳錦年的質(zhì)問，直接關(guān)門復(fù)習(xí)。我在家一般都是我做晚飯，
我早早就做好晚飯，想要趕快吃了回房間，因為他們一回來的話指定又要說我。
可惜天不遂人愿啊?！皨蓩桑阍趺窗褨|西扔你妹妹房間?”爸爸很嚴(yán)肅地問我。
我沒打算回答，一般他生氣聽他罵完就行?？蛇@一次他好像是鐵了心要問我，
三個人凝視著我。“因為床上都有東西了啊，妹妹房間還有那么多位置，
放一點到妹妹房間不可以嗎?”“那你也不能直接扔年年床上！
你讓年年怎么睡?”我看了媽媽一眼，她快速低下了頭。“可是那個箢箕就之前放在我床上，
我以為箢箕只能放床上，所以才放妹妹床上的?！卑职滞驄寢專?/p>
媽媽心虛得垂著頭不敢看爸爸?！澳闶墙憬?，放東西在你房間，你就放妹妹房間！
你能不能讓讓妹妹?”呵，現(xiàn)在這么明目張膽了。“對不起，下次不會了。”騙你的，
下次還會。我只得道歉，不然他不知道得說到什么時候，
我可不想眼睜睜看著他將唾沫都吐進(jìn)菜里面。看著媽媽和妹妹得意的表情，
我快速扒完碗里的飯?！拔页燥柫耍銈兟?。”走到門口我回頭看了一眼。
暖暖的燈光照在三個人身上，嚴(yán)厲的父親給女兒挑瘦肉，母親就這樣溫柔看著他們。
7“還有什么想帶的嗎？媽媽給你收拾了一下，你自己看看還有什么沒拿。
”陳錦年的東西都是媽媽收拾的。從家里收拾讓她帶到學(xué)校，再去到學(xué)校幫她收拾了拿回家，
不厭其煩。我收拾著自己的東西，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我拿著自己的東西準(zhǔn)備回學(xué)校。
就見媽媽一臉內(nèi)疚地走過來，拉著我的手，“嬌嬌啊，媽媽不是故意的，媽媽向你道歉。
”說著把一張紙塞到我手里。“媽媽想了想，還是要跟你好好道個歉。媽媽反思了一下自己，
媽媽會改的，紙你到學(xué)校再看噢?！弊叱鰩撞铰?，又不放心交代了一遍，
“你到學(xué)校一定記得看！”我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她沒有再說什么，
轉(zhuǎn)頭去摸了摸陳錦年的頭，安慰她不要壓力太大。我們學(xué)校沒有高考考點，
考點在市里的學(xué)校。坐在前往考點的車上，我打開了那張紙?！鞍ィ愬\，
你手里是什么?”同桌湊過來問。把她的頭推遠(yuǎn)，“去去去，秘密！”“好的吧。
”打發(fā)走同桌，我認(rèn)真看起了紙上的內(nèi)容。紙上的字跡潦草，
看得出寫的人已經(jīng)很久沒拿過筆，內(nèi)容的前半段是不知道從哪里抄的道歉模板，
連稱呼都沒改；后半段寫的是：我知道你奇怪我們?yōu)槭裁磳δ愫湍昴瓴灰粯印?/p>
因為你壓根就不是我們親生的！當(dāng)年我和你爸在外面打工，下夜班回去聽到了你的哭聲，
才把你撿回去的。這么多年，我們是真心想把你當(dāng)作我們的親生女兒的，
但是人心不可能不是偏的。對不起啊，嬌嬌。你是撿來的這件事我們一直不敢跟你說。
你好好考試，不要想那么多。呵呵，是怕我不想那么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