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沿著眉骨滾落,砸在體育館锃亮的地板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濕痕。
空氣里彌漫著橡膠球鞋摩擦地面的焦糊味兒、年輕身體蒸騰出的荷爾蒙氣息,
還有場邊女生們興奮到有些尖銳的呼喊,混雜在一起,幾乎要把人的耳膜撐破?!瓣惸?/p>
接球!”一聲吼叫刺破喧囂。我猛地回神,眼角余光瞥到一道橘紅色的影子正高速向我飛來。
身體幾乎是本能地做出反應(yīng),腳下一蹬,肌肉瞬間繃緊發(fā)力,整個人斜著躥出去。
指尖堪堪觸到籃球粗糙的表面,一股巨大的沖力震得我手掌發(fā)麻。來不及調(diào)整,
憑著后衛(wèi)的本能,我順勢將球往身后一拉,擰腰,腳步凌亂地調(diào)整重心,
在身體幾乎失去平衡的瞬間,手腕一抖——籃球劃出一道不算優(yōu)美、但足夠?qū)嵱玫牡推交【€,
險之又險地穿過對方中鋒揮起的手臂縫隙?!班?!”空心入網(wǎng)。場邊爆發(fā)出更響亮的尖叫,
幾乎要掀翻屋頂。哨聲適時響起,練習(xí)賽結(jié)束。我撐著膝蓋,大口喘著粗氣,
胸腔里火燒火燎。汗水流進眼睛,又酸又澀?!澳纾『们?!
”同班的胖子張偉第一個沖過來,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我汗?jié)竦谋成希?/p>
震得我肺管子都差點移位,“最后那下,絕了!”“運氣,運氣?!蔽疫种欤?/p>
胡亂抹了把臉上的汗,視線卻不由自主地飄向場邊靠近出口的那個角落。
那里像是被無形的屏障隔開了一個獨立空間。喧囂和熱浪到了那里,
仿佛撞上了一堵冰冷的墻,瞬間偃旗息鼓。林薇然安靜地坐在一張折疊椅上,背脊挺直,
像一株孤高的雪蓮。她穿著最簡單的白色T恤和淺藍色牛仔褲,烏黑的長發(fā)柔順地垂落肩頭,
手里捧著一本厚厚的外文原版書,指尖白皙修長。周圍是沸騰的人海,
尖叫、跳躍、揮舞著手臂的女生們。而她,只是低著頭,
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安靜的陰影,仿佛周遭的一切與她毫無關(guān)系。
陽光透過高窗斜斜打在她身上,給她周身鍍上了一層冷淡的光暈。
一個穿著騷包亮粉色球衣、自以為很帥的校籃球隊主力——好像叫周揚?
——頂著一頭精心抓過的頭發(fā),手里捏著瓶沒開封的冰水,臉上堆著自認為無懈可擊的笑容,
徑直朝她走去。周圍起哄的口哨聲頓時高了一個八度。“林同學(xué),看你坐這兒半天了,
喝點水?”周揚的聲音刻意放得溫柔,帶著點表演式的磁性。
林薇然翻書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直到周揚的影子籠罩了她面前的書頁,
她才極其緩慢地抬起頭。那一瞬間,周揚臉上志在必得的笑容僵住了。她的眼神。冷。
不是憤怒,不是厭惡,而是一種純粹的、毫無波瀾的冷。
像是西伯利亞荒原上終年不化的凍土,帶著一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離。
她的目光掃過周揚遞來的水瓶,沒有停留,也沒有說話,只是那么靜靜地看著他,
眼神里空無一物,仿佛他和他手里的水,不過是空氣里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
周揚伸出去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笑容徹底垮塌。
周圍起哄的聲音也像被掐住了脖子,瞬間低了下去,只剩下竊竊私語和壓抑的嗤笑。
“呃……那……那你休息。”周揚干巴巴地擠出幾個字,幾乎是落荒而逃,
把那瓶水隨手塞給了旁邊一個看熱鬧的隊員。林薇然重新低下頭,
仿佛剛才那場小小的鬧劇從未發(fā)生。她甚至從隨身攜帶的帆布包里抽出一小包消毒濕巾,
慢條斯理地撕開,然后,極其細致地擦拭起剛才周揚靠近時,
可能無意中碰到一點的折疊椅扶手。一下。兩下。三下。動作一絲不茍,
帶著一種近乎儀式感的冰冷。周圍的空氣仿佛又低了幾度。
“嘶……”張偉在我旁邊倒吸一口涼氣,咂著嘴,“看見沒?冰山校花,名不虛傳!
周揚那小子,踢到鈦合金鋼板了!恐男癥晚期,沒救!”我收回視線,
心臟在胸腔里不規(guī)律地跳了幾下,有點悶。喉頭有些發(fā)干,
隨手抓起腳邊不知道誰扔過來的半瓶礦泉水,仰頭灌了一大口。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
卻澆不滅心頭那點莫名的、被那眼神凍到的涼意,
以及一絲……連自己都不愿深究的、隱秘的失落?!笆前?,名不虛傳?!蔽业吐暩胶停?/p>
聲音淹沒在重新喧囂起來的球館噪音里。誰能想到,
這樣一個連男生靠近三米之內(nèi)都要消毒的“恐男癥晚期患者”,會在幾個小時后的黑暗里,
做出那樣……匪夷所思的舉動。校史陳列館旁邊的老放映室,
是我這學(xué)期“勤工儉學(xué)”的地盤。工作清閑得令人發(fā)指——每周二、四下午,
負責看管這間堆滿蒙塵膠片拷貝和舊式放映機、平時鬼影都沒一個的屋子,
以及偶爾給來懷舊的退休老教師或研究社團放放那些老掉牙的黑白紀錄片。
今天放的是一部關(guān)于六七十年代校園生活的片子。銀幕上,穿著臃腫棉襖的學(xué)生們揮著鐵鍬,
在黑白顆粒的粗糙影像里高喊著口號,畫面帶著那個年代特有的失真感。
空氣里漂浮著老膠片特有的、微帶霉味的干燥氣息。放映機轉(zhuǎn)動的“咔噠、咔噠”聲,
是這方寂靜空間里唯一的節(jié)奏。觀眾席空蕩蕩的,只有最前排正中央,坐著一個人。林薇然。
她依舊穿著下午那件簡單的白色T恤,洗得發(fā)白的牛仔褲勾勒出筆直修長的腿型。
她安靜地坐著,微微仰頭看著銀幕上模糊跳躍的光影,
側(cè)臉的線條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柔和。
下午球館里那種生人勿近的冰冷感似乎褪去了一些,
整個人透出一種專注的、近乎透明的安靜。我靠在放映窗口旁邊的墻壁上,百無聊賴。
銀幕上模糊的黑白畫面實在提不起什么興趣,
只有放映機單調(diào)的“咔噠”聲規(guī)律地敲打著耳膜。寂靜和困意一起襲來,
我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為了驅(qū)散睡意,無意識地、極其小聲地哼起一首不知名的調(diào)子。
聲音低得幾乎只有自己才能聽見,不成曲調(diào),只是跟著放映機的節(jié)奏隨意地哼哼。
“咔噠……咔噠……”哼聲在寂靜中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就在這時,
銀幕上那些高喊著口號的模糊人影突然消失了,變成一片刺眼的白。緊接著,
“滋啦——”一聲刺耳的電流噪聲猛地撕裂了室內(nèi)的寧靜!
放映機窗口那昏黃的光束倏地熄滅!整個放映室瞬間陷入一片濃稠、徹底的黑暗。
那黑暗來得如此突然、如此霸道,像是有人猛地潑下了一桶濃墨,瞬間剝奪了所有的視覺。
窗外的月光被厚重的絲絨窗簾隔絕在外,一絲光也透不進來。
空氣里老膠片的霉味似乎更重了?!霸趺椿厥拢俊蔽蚁乱庾R地低呼出聲,
心臟因為突如其來的變故猛地一跳。黑暗放大了感官,
我能清晰地聽到自己驟然加速的心跳聲,咚咚地撞擊著耳膜?!昂孟袷恰l?
”一個清泠泠的聲音在很近的黑暗里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顫,是林薇然。
她的聲音就在前方不遠。我循著聲音的方向,下意識地摸索著墻壁,
試圖往門口電閘的方向移動。“林同學(xué)你別動,我去看看電閘,就在門……”話還沒說完。
一股溫熱的氣息毫無征兆地噴在我的后頸上!極近!
近得我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氣息拂過皮膚時細微的絨毛顫栗。
帶著一絲清新的、若有似無的甜香,瞬間沖散了空氣里的霉味。我的身體瞬間僵直!
血液像是凝固了,一股麻意從尾椎骨猛地竄上頭頂,頭皮陣陣發(fā)緊。大腦一片空白,
只剩下后頸那塊皮膚在黑暗中瘋狂地感知著那縷溫熱的存在。下一秒。
一個帶著體溫的、柔軟的身體,輕輕地、試探性地貼上了我的后背。
隔著兩層薄薄的T恤布料,我能清晰地感覺到她身體的輪廓和微弱的起伏。
她的手臂似乎猶豫了一下,然后極其緩慢地抬起,指尖帶著微涼的觸感,
小心翼翼地、帶著某種探索般的意味,輕輕落在了我的喉結(jié)上。
指尖的涼意激得我喉結(jié)不受控制地上下滾動了一下。黑暗中,她的氣息拂過我的耳廓,
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夢囈般的輕軟和好奇:“陳默……”我的名字被她用這種氣聲念出來,
像帶著小鉤子?!澳愕暮斫Y(jié)……”她的指尖隨著我喉結(jié)的滾動,也跟著輕輕滑動了一下,
那微涼的觸感像電流,激得我渾身肌肉都繃緊了,“……會動誒。
”那聲音里帶著一種孩子發(fā)現(xiàn)新玩具般的純粹驚奇,甚至還有一絲……天真的笑意?
與下午那個用眼神就能凍死人的冰山判若兩人!放映機跳閘的“滋啦”聲似乎還在耳邊回響,
但此刻,
那點噪音完全被另一種更巨大的轟鳴覆蓋了——是我自己血液奔流和心臟瘋狂擂鼓的聲音。
后背緊貼著的柔軟溫熱,脖頸上那微涼指尖帶來的致命觸感,
還有耳畔那帶著香甜氣息的吐息……這一切在絕對黑暗的掩護下,
形成了一種極致的、令人眩暈的感官轟炸。我的大腦徹底宕機。
下午球館里她擦拭椅子的冰冷眼神和周揚落荒而逃的畫面,
與此刻緊貼在我背上、好奇地用手指撥弄我喉結(jié)的溫熱身體,形成了荒誕到極點的對比。
這巨大的反差像一記重錘,砸得我暈頭轉(zhuǎn)向,思維徹底陷入混亂的泥沼?!傲帧滞瑢W(xué)?
”我的聲音干澀得像是砂紙摩擦,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
身體僵硬得像一塊被釘在原地的木板,連指尖都無法動彈分毫,
生怕任何一點微小的動作都會驚擾了此刻這詭異又危險的平衡?!班牛?/p>
”她發(fā)出一個短促的鼻音,氣息拂過我的耳垂,激起一陣細微的顫栗。
那根在我喉結(jié)上作亂的手指并沒有離開,反而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
隨著我因緊張而不斷吞咽的動作,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喉結(jié)每一次滾動帶來的微小起伏。
她的好奇心似乎更盛了,指腹的力道稍稍加重,帶著一種近乎研究的專注。
“你……你的恐男癥……”我艱難地擠出這幾個字,
試圖在這片令人窒息的黑暗中找回一點現(xiàn)實感。下午她擦拭椅子的畫面又頑強地跳了出來,
三遍,整整三遍!那冰冷的眼神和此刻緊貼在我后背的溫熱軀體,
像冰與火在我腦海里瘋狂交戰(zhàn)。黑暗中,我似乎聽到她極輕地笑了一聲。那笑聲很輕,
像羽毛拂過心尖,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狡黠的意味。溫熱的呼吸再次靠近,
柔軟的唇瓣幾乎要貼上我的耳廓。那帶著甜香的氣息,像一張無形的網(wǎng),瞬間收緊。
“只恐他們……”她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濕熱的、私密的誘惑,
每一個字都像帶著細小的電流,鉆進我的耳朵深處,“……不恐你。”最后三個字落下,
如同一個驚雷在我腦海中炸開!“轟——!”渾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頭頂,
又在下一秒瘋狂地倒流回去,沖擊得我四肢百骸都在發(fā)麻。耳朵里嗡嗡作響,
放映機那點殘留的電流雜音早已被這巨大的轟鳴徹底淹沒。
后背緊貼的柔軟溫熱變得無比清晰,她的存在感從未如此強烈地烙印在我的感官里?!芭距?/p>
”就在這令人窒息、心跳失序的瞬間,一聲輕響!
放映機窗口那昏黃的光束毫無預(yù)兆地重新亮起,像一把利劍,驟然刺破了濃稠的黑暗。
光線雖然微弱,但足以驅(qū)散絕對的黑暗。我下意識地、幾乎是彈射般猛地向前跨了一大步,
強行拉開了和她緊貼的距離。后背驟然失去那份溫熱柔軟的支撐,竟感覺有些空落,
隨即又被強烈的尷尬和無所適從淹沒。我僵硬地轉(zhuǎn)過身。林薇然就站在幾步之外。
光束斜斜打在她身上,將她一半籠在昏黃的光暈里,另一半則隱在更深的陰影中。
她的臉上哪里還有半分剛才黑暗中那種好奇、天真甚至帶著點誘惑的神情?
又恢復(fù)了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模樣。白皙的臉頰上,似乎有一抹極淡、極淺的緋紅,
像初雪上不小心沾染的桃花瓣,但在昏黃的光線下看不真切,一閃即逝。她抬起手,
指尖下意識地、極快地蹭過自己的下唇,眼神低垂,避開了我的視線,
重新投向銀幕上那一片刺眼的白光。放映機還在徒勞地發(fā)出“滋啦……滋啦……”的噪音,
銀幕上只有一片晃動的、無意義的亮斑??諝饽塘恕?/p>
只剩下那臺老舊的機器在茍延殘喘地嘶鳴。我像個被施了定身咒的木偶,站在原地,
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剛才黑暗中發(fā)生的一切,她那貼上來時的溫熱,指尖的微涼,
耳畔的吐息,還有那句石破天驚的“只恐他們……不恐你”,都像一場光怪陸離的夢。
可后背殘留的觸感,喉結(jié)上那仿佛還停留著的微涼指尖,
還有鼻尖縈繞不散的、那縷若有似無的甜香,都在瘋狂地提醒我——那不是夢!
巨大的荒謬感和一種難以言喻的、隱秘的悸動在我胸腔里猛烈地沖撞著。
我看著幾步之外那個重新變得冰冷疏離的側(cè)影,
下午球館里她擦拭椅子的畫面又無比清晰地跳了出來??帜??恐男?!
那剛才緊貼著我后背、用手指玩我喉結(jié)、還在我耳邊吹氣的……是什么?
“我……”我喉嚨干得發(fā)疼,想開口說點什么,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卻又完全不知道該說什么。問她剛才是什么意思?問她為什么這么做?
還是……問她恐男癥是不是裝的?每一個問題都顯得那么愚蠢,又那么不合時宜。
“電閘……好像自己好了。”林薇然突然開口,聲音恢復(fù)了清泠泠的質(zhì)感,沒有看我,
目光依舊停留在晃動的銀幕上,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事實。她抬起手,
指向門口的方向。那動作自然流暢,仿佛剛才黑暗中發(fā)生的一切都只是我一個人的幻覺。
我順著她指的方向,幾乎是同手同腳地走過去。果然,
墻上的老式電閘開關(guān)不知何時已經(jīng)跳回了原位。我伸出手,指尖還有些微不可察的顫抖,
用力將開關(guān)重新按了下去?!斑菄}?!陛p響過后,放映機那煩人的“滋啦”聲終于停止了。
機器發(fā)出一陣輕微的嗡鳴,重新開始運轉(zhuǎn)。銀幕上,那些模糊的黑白人影再次出現(xiàn),
繼續(xù)著他們無聲的勞作。光線穩(wěn)定下來,放映室恢復(fù)了之前的寂靜,
只有放映機規(guī)律的“咔噠”聲。我站在電閘旁,沒有立刻走回放映窗口的位置。
心臟還在胸腔里不規(guī)律地狂跳,后背似乎還殘留著那奇異的觸感。
我偷偷用眼角余光瞥向觀眾席。林薇然已經(jīng)重新坐回了第一排正中的位置。她微微低著頭,
烏黑的長發(fā)滑落,遮住了小半張臉,看不清表情。她似乎在看銀幕,又似乎沒有。
那本厚厚的外文書被她重新拿在手里,但書頁很久都沒有翻動一下。
昏黃的光線勾勒著她清冷的輪廓,下午那個“恐男癥”?;ǖ男蜗笏坪跤譄o縫回歸了。
只有她放在膝蓋上的那只手,手指無意識地、極其緩慢地相互摩挲著指尖。
那動作輕微得幾乎難以察覺,卻像一根羽毛,輕輕地、反復(fù)地搔刮在我混亂不堪的心尖上。
放映機“咔噠、咔噠”地響著,時間在光影和寂靜中緩慢流淌。我靠在放映窗口的墻壁上,
目光落在銀幕上,卻什么也看不進去。大腦里像被塞進了一團亂麻,
無數(shù)個問號在里面瘋狂沖撞。她到底什么意思?那句“只恐他們……不恐你”,
是真的……還是黑暗里的一時興起?還有那個動作……她為什么要那樣貼上來?
為什么要碰我的喉結(jié)?下午球館里那冰冷的眼神和三遍消毒的擦拭,難道都是假的?
周揚落荒而逃的樣子那么真實……一個荒謬的念頭不受控制地冒出來:她是不是……故意的?
她是不是……在撩我?這個想法剛冒頭,就被我強行摁了回去。怎么可能!那可是林薇然!
全校公認的冰山,恐男癥晚期患者!撩我?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籃球替補?
這比太陽從西邊出來還離譜!可……如果下午的一切是演戲,那剛才黑暗中她的舉動,
那真實的體溫、好奇的語氣、甚至那一點若有似無的狡黠……又該怎么解釋?
兩種截然相反的認知在我腦子里激烈地打架,幾乎要把我的神經(jīng)扯斷。后背那被貼過的皮膚,
仿佛還帶著烙印般的灼熱感。放映機單調(diào)的“咔噠”聲,像敲打在我混亂的神經(jīng)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銀幕上的黑白畫面終于走到了盡頭,字幕緩緩升起。
林薇然合上了那本根本沒翻幾頁的書,站起身。動作依舊帶著她特有的那種清冷疏離感。
她拿起帆布包,沒有看我,也沒有說話,徑直走向放映室的門口。
門軸發(fā)出輕微生澀的“吱呀”聲。她推開門,外面走廊明亮的光線涌了進來,
勾勒出她纖細的背影。就在她身影即將完全融入門外光線的瞬間,她忽然停住了腳步,
微微側(cè)過頭。沒有轉(zhuǎn)身,只是側(cè)過一點點角度。
光線在她精致的下頜線處投下一道柔和的陰影?!跋麓巍彼穆曇艉茌p,像是自言自語,
又像是專門說給這寂靜的放映室聽,“……別跑調(diào)了?!遍T被輕輕帶上。“咔噠。
”一聲輕響,隔絕了內(nèi)外。放映室里只剩下我一個人,
還有那臺依舊在徒勞轉(zhuǎn)動、發(fā)出“咔噠”空響的老舊機器。我站在原地,像被施了定身咒。
別跑調(diào)了?她……她聽到了?聽到我那蚊子哼哼一樣、自己都快聽不清的調(diào)子了?
黑暗中那溫熱的氣息、柔軟的觸碰、蠱惑的低語,還有此刻這輕飄飄的一句“別跑調(diào)了”,
像無數(shù)根細密的絲線,瞬間纏繞上來,將我牢牢捆縛。
一種巨大的、無法言喻的荒謬感和一種隱秘的、帶著點眩暈的悸動,徹底將我淹沒。
這個“恐男癥”校花,她到底想干什么?“默哥!魂兒呢?讓林大?;ü醋吡耍?/p>
”張偉那胖乎乎的手掌帶著一股食堂炸雞排的油味兒,在我眼前使勁晃了晃,聲音拔得老高,
瞬間把我從一片混沌的思緒里拽了出來。我猛地回過神,
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正坐在食堂油膩膩的長桌前,
手里的不銹鋼勺子還無意識地戳著餐盤里那幾根蔫了吧唧的青菜,都快搗成菜泥了。
周圍是嗡嗡的喧鬧聲,飯菜的味道和各種嘈雜的聲響混雜在一起。“扯淡!
”我下意識地反駁,聲音有點虛,趕緊低下頭,扒拉了一大口米飯塞進嘴里,含糊道,
“想下午訓(xùn)練的事呢?!薄暗昧税赡?!”張偉一臉“我懂”的壞笑,油亮的嘴唇咧開,
“眼神都直了!剛才林大校花打那兒過去,你眼珠子都快粘人身上了!嘖嘖嘖,默哥,
不是兄弟說你,這種級別的冰山,看看就得了,動真格?小心凍成冰雕!
”他夸張地抱著胳膊打了個哆嗦。我沒接話,悶頭又塞了口飯。
眼角的余光卻不受控制地瞟向食堂門口的方向。剛才林薇然確實從那邊經(jīng)過。
依舊是簡單的白色T恤,淺藍牛仔褲,背著她那個洗得發(fā)白的帆布包。
她打飯的速度快得驚人,目標明確地直奔最冷清的那個窗口,仿佛多停留一秒都是煎熬。
端著餐盤時,身體會下意識地繃緊,微微側(cè)身,避免與任何人有肢體接觸的可能。此刻,
她獨自一人坐在食堂最角落靠窗的位置。那張桌子周圍仿佛自帶真空隔離帶,
相鄰的幾桌都空著,沒人靠近。她低著頭,小口地吃著東西,側(cè)臉對著窗戶的方向,
陽光給她清冷的輪廓鍍上了一層淺金,卻融化不了半分那拒人千里的氣息?!翱匆姏]?
”張偉用胳膊肘捅捅我,壓低了聲音,帶著點幸災(zāi)樂禍,“‘無菌操作’開始了!”果然,
林薇然吃完了最后一口。她放下筷子,從那個熟悉的帆布包里,
又抽出了那包小小的、印著消毒標識的濕巾。她撕開包裝,抽出一張,然后,
極其認真、一絲不茍地開始擦拭面前那張光可鑒人的餐桌。一下。兩下。三下。
動作標準得像是某種嚴謹?shù)膶嶒灹鞒?。接著是椅子的邊緣,同樣細致地擦拭三遍。最后?/p>
她拿出一個精致小巧的噴霧瓶,對著自己坐過的椅面和面前的桌面,“呲呲”噴了幾下,
空氣中隱約飄來一點淡淡的酒精味。做完這一切,她才將垃圾仔細收好,端起餐盤,
目不斜視地走向回收處。所過之處,人群下意識地分開一條通路?!扒魄?,
這就是傳說中的‘恐男癥’晚期,連空氣都嫌棄!”張偉嘖嘖搖頭,隨即又一臉八卦地湊近,
“哎,默哥,你說,她這樣……以后怎么找對象?拉個手是不是都得戴手套?
親個嘴兒不得先全身消毒?”“閉嘴吧你!”我煩躁地打斷他,
心里那股莫名的煩悶感更重了。張偉描繪的畫面和他那猥瑣的笑聲,像一根刺,
扎在我腦海里,和放映室黑暗中那個緊貼著我、用指尖撥弄我喉結(jié)的溫熱身影,
形成了極其刺眼的對比。我猛地站起身,端起幾乎沒怎么動過的餐盤,“走了!”“誒?
飯還沒吃完呢!”張偉在后面喊。我頭也不回地走向回收處,
只想快點逃離這令人窒息的食堂,逃離張偉那喋喋不休的八卦,
也逃離那個角落里剛剛完成“消毒儀式”的清冷背影?!爸豢炙麄儭豢帜恪?/p>
”黑暗中那帶著濕熱的、蠱惑的低語,又一次無比清晰地回響在耳邊。像魔鬼的囈語,
一遍遍沖擊著我搖搖欲墜的認知。下午沒課,老放映室里只有我一個人。
陽光被厚重的絲絨窗簾隔絕了大半,
只留下幾道狹窄的光束斜斜地打在蒙塵的膠片鐵盒和堆疊的舊雜志上,
空氣中漂浮著無數(shù)細小的塵埃。寂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我靠在放映機旁邊的舊桌子上,
手里拿著塊軟布,心不在焉地擦拭著機器外殼上積累的灰塵。思緒卻像脫韁的野馬,
在放映室那晚的黑暗和食堂里她消毒的冰冷畫面之間來回沖撞。
“吱呀——”一聲輕微的、門軸轉(zhuǎn)動的聲音打破了寂靜。我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
手上的動作猛地頓住,下意識地抬頭看向門口。林薇然站在那里。光線昏暗,
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她依舊是那身簡單的白T恤牛仔褲,帆布包松松地挎在肩上。
她沒有立刻進來,只是站在門口,似乎在確認里面是否只有我一個人。幾秒鐘的靜默,
空氣仿佛凝固了。然后,她邁步走了進來。腳步很輕,像怕驚擾了什么。她沒有走向觀眾席,
而是徑直朝著放映窗口這邊走來。我渾身的肌肉瞬間繃緊,握著軟布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
擦機器的動作早就停了,像個被按了暫停鍵的木偶,只能僵硬地看著她一步步走近。
下午食堂里她擦拭桌面的冰冷畫面還在眼前晃動,消毒水的味道似乎還縈繞在鼻端。
我?guī)缀跏窍乱庾R地、帶著點神經(jīng)質(zhì)的防備,身體微微后傾,試圖拉開一點距離。
她在我面前兩步遠的地方站定。沒有靠得太近,但也絕算不上遠?;璋抵?,
我能看清她長長的睫毛和挺秀的鼻梁輪廓。她沒看我,目光落在我手里那塊半舊的軟布上。
“那個……”她的聲音響起,打破了凝固的空氣,依舊是清泠泠的質(zhì)感,
但似乎比平時多了一絲……極其細微的猶豫?像平靜湖面投入一顆極小的石子,
蕩開幾乎看不見的漣漪?!安肌K了?!彼p輕地說,目光依舊停留在那塊布上。我一愣,
低頭看向自己手里那塊沾滿了灰塵的軟布。確實,黑乎乎一片。還沒等我反應(yīng)過來,
她忽然有了動作。她微微側(cè)身,從她那個看似普通、容量卻不小的帆布包里摸索著。然后,
她掏出了一樣?xùn)|西。不是消毒濕巾。也不是酒精噴霧。
是一塊全新的、疊得整整齊齊、一看就非常柔軟干凈的米白色法蘭絨布。她伸出手,
將那疊得方方正正的法蘭絨布遞到我面前。手指白皙纖細,指甲修剪得干凈圓潤?!坝眠@個。
”她說,語氣平淡得像是在陳述“今天天氣不錯”,但那雙抬起的眼眸,
在昏暗中卻亮得驚人,清晰地映著我的身影。我徹底懵了。大腦再次宕機。這是什么情況?
恐男癥晚期患者,主動靠近一個男生,還遞給他一塊……擦機器的布?
一塊全新的、看起來很貴的法蘭絨布?下午食堂那三遍消毒的擦拭還歷歷在目!
現(xiàn)在她遞給我一塊布?巨大的荒謬感再次席卷而來,比上次在黑暗中更甚。
我看著她遞過來的那塊干凈柔軟的布,又看看自己手里那塊臟兮兮的抹布,
再看看她平靜無波的臉,一時間完全失去了反應(yīng)能力。手僵在半空,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她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僵硬,見我沒動,便又上前了一小步。
那縷熟悉的、帶著點清新甜香的氣息,隨著她靠近的動作,再次若有似無地飄了過來。
她微微踮起一點腳尖,手臂越過我擦拭到一半的放映機外殼,
目標明確地伸向機器旁邊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那里積了厚厚一層灰。
她拿著那塊嶄新的法蘭絨布,動作輕快而利落地開始擦拭那個角落。她的動作很認真,
帶著一種奇異的專注感,側(cè)臉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柔和而沉靜。
仿佛擦拭這臺布滿灰塵的老舊放映機,是一件多么重要而愉悅的事情。
我像個傻子一樣站在原地,手里還捏著那塊臟布,看著她近在咫尺的側(cè)影。她微微垂著眼,
長睫像小扇子一樣,隨著擦拭的動作輕輕顫動。那縷甜香絲絲縷縷地鉆入我的鼻腔。
這太不對勁了!這完全不符合“恐男癥”的人設(shè)!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為什么偏偏是這臺放映機?為什么……偏偏是我在這里的時候?
“那個……角落……平時……擦不到。”我聽到自己干巴巴地解釋,
聲音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試圖為這詭異的一幕找個合理的理由。
林薇然擦拭的動作微微一頓。她沒有轉(zhuǎn)頭看我,只是唇角似乎極輕、極快地向上彎了一下。
那弧度太淺,淺得讓人以為是光線造成的錯覺。“嗯?!彼p輕應(yīng)了一聲,算是回答。
然后繼續(xù)專注地擦拭著那個犄角旮旯,仿佛那里藏著什么稀世珍寶。
放映室里只剩下布料摩擦金屬表面發(fā)出的細微“沙沙”聲。寂靜再次蔓延開來,
卻不再是之前那種令人窒息的凝固,而是多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微妙的張力。
空氣里漂浮著灰塵、老膠片的霉味,還有她身上那縷若有似無的甜香。我站在那里,
像個局外人,又像個被卷入風暴中心的旁觀者??粗w白的手指拿著那塊嶄新的法蘭絨布,
一下下擦去角落的積塵。下午食堂里那個冰冷擦拭消毒的身影,
和此刻眼前這個專注擦拭著放映機角落的側(cè)影,在我腦海中反復(fù)重疊、撕裂,
最終攪成一團巨大的迷霧。她到底……想干什么?這個念頭像藤蔓一樣瘋狂滋長,
纏繞住我所有混亂的思緒。
思的“送布”和“幫忙擦灰”……難道……一個更加荒謬、卻又帶著某種致命吸引力的猜測,
如同黑暗中悄然滋生的藤蔓,猛地纏繞上我的心臟——她下午的“恐男”是裝的?
她那些拒人千里的冰冷姿態(tài)……只是為了掩飾什么?而掩飾的對象……是我?
這個念頭像一道閃電,瞬間劈開了我腦中的迷霧,卻又帶來更加劇烈的心悸。
血液似乎一下子沖上了頭頂,耳朵里嗡嗡作響。我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帶來一絲尖銳的痛感,才勉強壓下那股想要脫口而出的沖動。就在這時,
林薇然停下了擦拭的動作。那個積灰的角落已經(jīng)被擦得锃亮,
在昏暗的光線下甚至能反射出一點微光。她滿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杰作”,然后,她轉(zhuǎn)過身,
目光終于落到了我臉上。不是那種拒人千里的冰冷,
也不是黑暗中那種帶著好奇和狡黠的亮光。
而是一種……平靜的、坦然的、甚至帶著點理所當然的注視。仿佛她剛才所做的一切,
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她將那塊擦臟了的法蘭絨布隨手放在旁邊的桌子上,
并沒有要帶走的意思?!昂昧?。”她輕輕說了一句,像是完成了一個小小的任務(wù)。然后,
她抬手,極其自然地、輕輕地拂了一下自己額角并不存在的碎發(fā)。指尖掠過光潔的額頭,
動作流暢而隨意??删驮谒畔率值乃查g,那微涼的、帶著她獨特氣息的指尖,
仿佛是不經(jīng)意地、極其快速地、蜻蜓點水般擦過了我的手腕!快得像一道幻影!
那觸感微涼、柔軟,帶著一種羽毛拂過的輕癢,卻像一道微弱的電流,瞬間從手腕竄遍全身!
我的身體猛地一震,像是被什么東西燙了一下,差點跳起來。眼睛倏地睜大,
難以置信地看著她。林薇然卻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她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依舊是那副清冷的平靜。她甚至沒有再看我一眼,只是側(cè)身繞過還僵在原地的我,
背著她那個帆布包,腳步輕快地走向門口?!爸ㄑ健遍T開了,走廊明亮的光線涌進來,
勾勒出她纖細的身影?!跋麓畏庞常彼哪_步在門口頓住,微微側(cè)過頭,聲音清晰地傳來,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揚的尾音,“……別放那種無聊的黑白片了。”門被輕輕帶上。
“咔噠?!笔煜さ妮p響。放映室里又只剩下我一個人,還有那臺被擦亮了一角的放映機,
以及桌子上那塊用過的、米白色的法蘭絨布。我僵硬地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腕。
剛才被她指尖拂過的那一小塊皮膚,此刻正傳來一陣陣清晰而頑固的麻癢感,
像有無數(shù)細小的螞蟻在爬,提醒著我剛才那絕非錯覺的一觸。不是幻覺。她碰了我。主動的。
在光線尚可的放映室里。在我清醒無比的時候。下午食堂里那三遍消毒的擦拭,
像一場荒誕的默劇背景板,在我腦海中反復(fù)播放。而手腕上那殘留的、微涼的觸感,
則像一簇熾熱的火苗,點燃了心底那片被迷霧籠罩的荒原。一個聲音在心底瘋狂地叫囂,
帶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篤定:林薇然,她下午的“恐男”,絕對是裝的!而她偽裝的目標,
或者說,她唯一不想“恐”的對象……似乎,好像,大概……就是我?
這個認知像一顆投入深潭的巨石,在我心底掀起了滔天巨浪。
以置信……還有一絲絲連自己都不敢深究的、隱秘的、如同偷嘗了禁果般的悸動和……暗爽。
她到底想干什么?這個疑問非但沒有消失,反而像藤蔓一樣纏繞得更緊,
帶著一種令人心跳加速的、危險的誘惑。接下來的日子,像被按下了某種奇特的循環(huán)鍵。
白天,林薇然依舊是那個行走的冰山,高嶺之花,生人勿近的“恐男癥”患者。食堂里,
她依舊會一絲不茍地擦拭三遍桌椅;走廊上,若有男生靠得稍近,
她便會不動聲色地加快腳步拉開距離,眼神冷得能掉冰渣;教室里,她永遠獨坐一隅,
周身散發(fā)著“請勿打擾”的凜冽氣場。全校師生對此早已習(xí)以為常,甚至成了校園一景。
張偉依舊會在我耳邊嘖嘖稱奇,用各種夸張的詞匯形容林大?;ǖ摹安皇橙碎g煙火”。然而,
只有我知道,或者說,只有那個每周二、四下午守著老舊放映室的我,
才知道這冰山之下涌動的……是怎樣的暗流。每當放映室的門在寂靜中“吱呀”開啟,
那個清冷的身影走進這片被時光遺忘的角落,某種奇特的開關(guān)似乎就被悄然撥動。
她不再只是安靜地坐在第一排看書。她會“順路”過來,帶著各種匪夷所思的“正當理由”。
有時是一卷據(jù)說“只有老放映機才能放”的、印著外文標簽的冷門膠片拷貝,她遞給我時,
指尖總會“不經(jīng)意”地擦過我的手指。有時是“恰好”多買了一份包裝精致的抹茶蛋糕,
放在放映機旁邊的桌子上,留下一句“甜的,別浪費”,然后轉(zhuǎn)身就走,
留下我一個人對著那抹茶綠發(fā)呆,鼻尖仿佛還縈繞著她靠近時那縷甜香。最離譜的一次,
她抱著一盆小小的、葉片圓潤肥厚的多肉植物走了進來,說是朋友送的,
但宿舍光照不好養(yǎng)不活,看放映室窗臺陽光充足,希望寄養(yǎng)在這里。
她小心翼翼地把那盆綠意盎然的小生命放在窗臺上,手指輕輕拂過嫩綠的葉片,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她低垂的眉眼上,柔和得不真實。臨走時,她回頭看了一眼那盆多肉,
又看了看我,留下兩個字:“澆水?!?眼神里帶著點不容置疑的托付。每一次,
她都維持著那副平靜清冷的表象,仿佛所做的一切都理所當然,毫無曖昧。但每一次,
觸碰、靠近時縈繞不散的甜香、以及那些看似隨意卻總能精準投遞到我心尖上的話語和物件。
而我,從最初的震驚、僵硬、手足無措,到后來……竟然也開始生出一種扭曲的適應(yīng)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