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雛菊之殤香檳喝下去像餿水,燒得我喉嚨發(fā)緊。操蛋的訂婚宴,音樂甜得發(fā)膩,
香水味兒混著雪茄,熏得我腦仁疼。我捏著杯子,冰得手指頭都沒知覺了,可心里那團火,
燒得更他媽旺了。眼睛像被鉤子勾著,死死釘在不遠處那對璧人身上。付鳴。我的付鳴。
幾小時前,他還他媽用手指頭蹭我臉,溫乎乎的,眼神黏糊得能拉絲,說什么“等我,
萬萬”?,F(xiàn)在呢?他微微彎著腰,聽旁邊那女的嘀嘀咕咕,
嘴角掛著他媽的那種笑——就是以前只對著我的那種,又寵又賤的笑。那女的,
一身白得晃眼,脖子上鉆石項鏈閃得跟燈泡似的。她仰著臉看他,笑得跟朵假花似的。
付鳴抬手了。他指尖,碰了碰那女的禮服肩帶上一個小玩意兒。我心臟“咯噔”一下,
直接他媽停跳了。操!雛菊胸針!那枚丑了吧唧的銀雛菊,花心就芝麻粒大點黃石頭!
是他當(dāng)年省吃儉用,畫了張歪歪扭扭的圖求人打的!大學(xué)那會兒,他紅著耳朵根子,
把它別在我洗得發(fā)白的破包上,陽光下晃眼睛。他說:“萬萬,它像你,干凈,勁兒大。
以后……老子給你換真鉆的!”“這是咱倆的信物,得一直戴著?!彼菚r候的話,
滾燙滾燙的,好像還在耳朵邊上嗡嗡響?,F(xiàn)在呢?這玩意兒,
這沾著我七年汗水和傻逼眼淚的玩意兒,別在一個陌生婊子光鮮亮麗的禮服上!
在這堆假笑和香檳泡泡里,亮得刺眼!啪!一個無形的、巨大的耳光,抽得我眼冒金星,
天旋地轉(zhuǎn)。腦子里那些甜得發(fā)齁的回憶,“咔嚓”全碎了,碎玻璃碴子混著毒汁,翻江倒海。
耳朵里嗡嗡響,賓客的笑聲、音樂聲,全他媽糊成一團惡心的噪音。胃里猛地一抽,
酸水直沖嗓子眼。我猛地轉(zhuǎn)身,撞得一個侍者手里的托盤差點飛了,香檳塔嘩啦啦響。
管不了了!逃命一樣沖出那金碧輝煌的棺材,一頭撞進走廊盡頭洗手間冰涼的瓷磚墻。
“嘔——!”干嘔得撕心裂肺,膽汁都他媽燒喉嚨,可屁也吐不出來。撐著洗手臺,
渾身抖得像篩糠。鏡子里的鬼是誰?臉白得像死人,妝花得像被潑了墨,眼淚鼻涕糊一臉。
眼睛里頭那點光,徹底滅了,只剩下一把冰冷的死灰。背叛。真他媽是往心窩子里捅刀子。
那個說給我未來的男人,在我的訂婚宴上(操,我他媽才是主角?),把我最寶貝的東西,
掛別的女人身上了?真他媽絕了!我林萬萬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大傻逼!七年??!
從窮得叮當(dāng)響到現(xiàn)在,多少坎兒是咬著牙一起熬過來的?他加班到死,他簽下大單,
哪回沒我在旁邊?我以為我倆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原來,全是我自己加戲!
鉆石項鏈配雛菊胸針?真他媽和諧!他付鳴,笑得可真他媽滿足!心口那地方,
密密麻麻地疼,像被一萬根毒針扎穿了,喘口氣都他媽是酷刑。疼到頂了,
一股冰冷的、帶著鐵銹味的恨意,“噌”地一下從骨頭縫里鉆出來,
像毒蛇一樣纏緊了那顆爛透的心。鏡子里的女人,狼狽得像條喪家犬,可那雙眼睛里,
燒著兩簇鬼火。付鳴,你欠老子的。冷水“嘩”地沖下來,我死命往臉上潑,
沖掉那些沒用的眼淚和花掉的妝。水珠順著脖子往下淌,滴在禮服前襟,暈開一塊深色,
像永遠好不了的爛瘡。吸一口氣,把背挺直。鏡子里的女人,
眼神一點點變硬、變冷、變鋒利。那點可憐兮兮的軟弱,被我自己親手摁死了,
只剩下破罐子破摔的狠勁兒。左手摸到無名指。那枚小小的銀圈子,丑,便宜,
內(nèi)側(cè)刻著我倆名字的縮寫。他領(lǐng)第一份工資買的,說:“鉆石先欠著,這圈兒,先把你套牢。
”我咬著牙,一點點把它擼下來。冰涼的金屬離開皮膚,最后那點溫乎氣兒也沒了。
看都沒看,我走到角落那個锃亮的金屬垃圾桶邊,手一松。“?!币宦曒p響,
小得幾乎聽不見,又他媽響得震耳欲聾。那枚圈著我七年傻逼歲月和廉價承諾的破戒指,
掉進了黑漆漆、滿是廢紙爛果皮的深淵里。跟我的過去一起,埋了。最后瞥了一眼那個方向,
心里頭一點火星子都沒了,只剩下淬了冰的恨。轉(zhuǎn)身,高跟鞋踩在光溜的地上,
“咔噠、咔噠”,響得又冷又脆。我梗著脖子,像把開了刃的刀,
揣著那顆剛剛破土、叫“復(fù)仇”的毒種子,頭也不回地沖出了這個讓我死透的地方,
沖出了付鳴這個王八蛋的世界。就在我拐過走廊角的時候,宴會廳門口,
付鳴那孫子好像心口被針扎了一下似的,突然扭頭朝我這邊看過來??帐幨幍淖呃?,
就剩下冰冷的墻反著光。他眉頭擰了一下,旁邊那女的不知道說了句什么,
他又掛上那副假笑,應(yīng)付著??赡茄凵裆钐?,好像有層揮不去的灰,
還有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走神兒。2 重生之焰現(xiàn)在,我站在能晃瞎人眼的落地窗前,
底下是這座城市的萬家燈火,亮得跟鬼火似的。五年了。夠一個傻妞死透,
也夠一個回來索命的惡鬼成型。手指頭習(xí)慣性地蹭了蹭左手無名指,空的,
可皮肉底下好像還留著那圈銀子的涼氣。我從那個貴得要死的皮包最里頭,
掏出個絲絨小袋子,抖了抖。那枚在垃圾桶里被我像撿垃圾一樣撿回來的銀戒指,掉在掌心,
硌得慌,像塊去不掉的疤。倒了杯烈酒,琥珀色的,看著就燒心。擰開藥瓶,
倒出兩片小白藥,就著酒一口悶了。那熟悉的苦味兒在舌根漫開,
總算把心里頭那頭因為回到這破地方、聽見那王八蛋名字就發(fā)瘋咆哮的野獸,
暫時按下去一點——那頭叫“付鳴”的、混著恨的夢魘?!傲秩f萬早他媽爛透了。
”我看著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影子,聲音啞得像砂紙磨鐵,“現(xiàn)在站這兒的,是林瑤。
”一個能把你付鳴踩在腳下,再碾進地獄里的——林瑤。我攥緊了拳頭,
戒指的棱角狠狠扎進肉里。窗外的燈火,在我冷得結(jié)冰的眼珠子里,燒成一片復(fù)仇的火海。
五年時間,足夠把一個人的骨頭都打碎再重塑一遍。現(xiàn)在的我,是林瑤。
名片上印著“M·Yuan高級珠寶設(shè)計總監(jiān)”,
名字后面跟著一串能閃瞎人眼的合作品牌和國際獎項。付鳴那家曾經(jīng)不起眼的鳴遠科技?
現(xiàn)在成了本地新貴,正好,是我新東家需要“深度戰(zhàn)略合作”的對象。
3 重逢冷鋒走進鳴遠科技大樓的瞬間,那股混合著中央空調(diào)冷氣和嶄新家具的味道,
像冰冷的針,扎進我的鼻腔。前臺小姑娘掛著標(biāo)準(zhǔn)微笑:“林總監(jiān),付總在會議室等您。
”“嗯?!蔽尹c點頭,臉上肌肉繃得發(fā)緊。高跟鞋踩在光潔如鏡的地磚上,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五年了,這地方變了好多,又好像什么都沒變。
那股屬于付鳴的、隱隱的壓迫感,還在空氣里飄著。推開厚重的會議室門。他背對著門口,
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身形挺拔依舊,只是肩膀的線條似乎更硬朗了些。聽見聲音,
他轉(zhuǎn)過身。目光撞上的那一秒,時間像是卡了殼。他眼神里有探究,有屬于商人的銳利審視,
還有一絲……極其復(fù)雜、一閃而過的波瀾,快得讓人抓不住。他伸出手,
嘴角勾起一個完美的、公式化的弧度:“林總監(jiān),久仰大名。沒想到您這么年輕。”他的手,
干燥,溫?zé)幔瑤е±O。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包裹過我的手,此刻卻像握著一塊冰涼的金屬。
我強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扯出一個同樣無懈可擊的假笑:“付總過獎。能跟鳴遠合作,
是我們的榮幸?!?聲音平穩(wěn),聽不出一絲顫音。只有我自己知道,
手心瞬間冒出的冷汗有多黏膩。接下來的會議,像一場精心排練的戲。我闡述合作方案,
展示設(shè)計圖稿——那些線條冷硬、充滿幾何切割感、美得沒有一絲溫度的作品。
付鳴聽得專注,手指偶爾在桌面輕叩,提的問題精準(zhǔn)又刁鉆。他欣賞我的才華,
眼神里是純粹的、對頂級設(shè)計的認(rèn)可。但那層防備,像一層透明的玻璃墻,
始終隔在我們中間?!傲挚偙O(jiān)的設(shè)計理念很獨特,”會議結(jié)束時,他靠在椅背上,
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臉上,像在掂量一件物品,“充滿力量感,甚至……有種撕裂的張力。
讓人印象深刻。”撕裂?我的心像被他的指尖狠狠掐了一下。他欣賞的,
正是我這些年用恨意和痛苦澆筑出來的東西。我端起咖啡杯,掩飾性地抿了一口,
苦澀在舌尖蔓延。“付總謬贊。設(shè)計源于生活,也投射情感罷了。
”他嘴角似乎極輕微地勾了一下,意味不明。“是嗎?不知林總監(jiān)投射的是什么樣的情感?
”空氣瞬間凝滯。我捏著杯柄的指節(jié)微微發(fā)白,臉上笑容不變:“商業(yè)機密。
付總只需要知道,我能為鳴遠帶來最大價值?!彼ǘǖ乜戳宋覂擅耄?/p>
那眼神仿佛要穿透我的皮囊,直抵靈魂深處。最終,他只是點了點頭,沒再追問。
那無聲的審視,比任何追問都更讓人窒息。4 心海波瀾走出鳴遠大樓,
午后的陽光刺得我眼睛發(fā)酸。剛坐進車?yán)?,手機就響了,屏幕上跳動著“蘇晴”兩個字。
心口那塊冰,似乎裂開了一道微小的縫,涌上一點久違的暖意。蘇晴,
我大學(xué)時代最好的朋友,也是我逃離這座城市后,唯一還保持聯(lián)系的舊人。這些年,
是她斷斷續(xù)續(xù)告訴我一些付鳴的消息?!拔梗缜??”我接起電話,
聲音不自覺地帶了點疲憊后的柔軟。“萬萬!不,林瑤大總監(jiān)!”蘇晴的聲音依舊爽朗,
“怎么樣?見到那王八蛋了?他沒為難你吧?”“能怎么為難?”我發(fā)動車子,匯入車流,
“公事公辦。他防備心很重?!薄昂撸钤?!”蘇晴在那邊啐了一口,“當(dāng)年那么對你,
現(xiàn)在還有臉防備?對了,跟你說個事兒,我們公司最近在搞付鳴他們一個項目,
好像卡在關(guān)鍵環(huán)節(jié)了,聽說他們資金鏈有點吃緊……嘖嘖,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啊!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什么東西重重撞了一下。蘇晴在一家頗具實力的投資公司做風(fēng)控。
“資金鏈吃緊?”我的聲音有點干澀,“嚴(yán)重嗎?”“具體不清楚,
但看我們這邊卡他們的力度,估計夠他喝一壺的?!碧K晴語氣里帶著點幸災(zāi)樂禍的快意,
“怎么?心疼了?你可別忘了他是怎么對你的!林萬萬,這簡直是老天爺送上門的機會!
你不是要報仇嗎?踩一腳,讓他更難受點,多解氣!”蘇晴的話像淬了毒的針,
狠狠扎在我剛剛松動的心口上。是啊,報仇!這不正是我回來的目的嗎?看著他焦頭爛額,
看著他跌落云端,看著他嘗嘗被背叛、被毀滅的滋味!心里那頭名為復(fù)仇的野獸在咆哮,
興奮地舔舐著獠牙??上乱幻耄而Q站在落地窗前那挺拔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疲憊的背影,
又突兀地闖進腦海。還有他提到公司困境時,那瞬間收緊的下頜線……“喂?萬萬?
還在聽嗎?”蘇晴的聲音把我拉回現(xiàn)實?!啊??!蔽疑钗豢跉猓?/p>
壓下胸腔里翻騰的混亂,“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這些?!睊炝穗娫挘宜浪肋较虮P,
指節(jié)泛白。心臟像是被兩股力量瘋狂撕扯。一邊是蘇晴快意的聲音和復(fù)仇的烈焰:“踩死他!
讓他萬劫不復(fù)!” 另一邊,
卻是不合時宜地冒出來的、關(guān)于過去的碎片:他熬夜做方案時眼下的青黑,
他簽下第一個大單時抱著我興奮地轉(zhuǎn)圈,他笑著說“萬萬,
咱們以后會好的”時眼里的光……我猛地甩頭,想把那些該死的畫面甩出去。林瑤!
你是林瑤!回來就是為了讓他痛苦的!這種時候心軟,就是對自己的背叛!我咬著牙,
一腳油門踩下去,車子在車流里猛地竄出。5 設(shè)計對決幾天后,
又一場關(guān)于設(shè)計細節(jié)的會議在鳴遠。付鳴的狀態(tài)明顯比上次差。眼下有濃重的陰影,
雖然依舊西裝筆挺,但那股緊繃的、仿佛隨時會斷裂的弦的疲憊感,幾乎透體而出。
會議中途,他的助理神色匆匆地進來,俯身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付鳴的眉頭瞬間擰緊,
臉色肉眼可見地沉了下去,周身的氣壓低得嚇人?!爸懒??!彼曇衾溆驳卮驍嘀?,
揮揮手讓人出去。再抬起頭看向我時,那層商人的面具似乎裂開了一道縫隙,
露出底下深重的煩躁和……一絲無力?“林總監(jiān),”他開口,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沙啞,
目光卻銳利如刀,直直刺向我,“關(guān)于這個主元素的設(shè)計,我想聽聽你更深入的構(gòu)思。
它必須足夠獨特,足夠有沖擊力,能成為整個系列的靈魂?,F(xiàn)在這個方案……”他頓了頓,
修長的手指點了點我面前的設(shè)計稿,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冷淡,甚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遷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