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沈清婉打著哈欠舒展身體,睜眼打量陌生的屋子,這才想起自己已經(jīng)身在寧王的北境府邸。
凌亂的床鋪,地上隨意堆放的男子衣物,無一不在昭示昨夜那“惡徒”與她同榻而眠。
此刻房中只剩她一人,且未著寸縷——究竟是寧王?還是阿滿?趁她熟睡時做了這等事?
她匆忙披上丟在一旁的寢衣,走到窗邊,掀開簾子向外張望。東邊天際泛起魚肚白,
海灣里空蕩蕩的,“滄溟號”早已啟程返航。沈清婉的目光落在沙灘上。寧王赤著上身,
正擺弄一艘小船,腳邊蹲著一只高大的獵犬。那犬毛色黃白相間,身姿矯健,
一看便是訓練有素的獵犬。只見寧王親昵地摟著獵犬,不住撫摸。這等鐵血之人,
竟也有這般溫柔的一面?難道自己一直都誤解了他?
她不自覺地盯著寧王寬厚的肩膀、結實的腰背,看他勞作時肌肉線條流暢起伏。
似是察覺到有人注視,寧王突然抬頭朝這邊看來。沈清婉心頭一緊,慌忙蹲下身子,
臉頰發(fā)燙——被人發(fā)現(xiàn)偷看,實在羞人,好在對方未必真的瞧見了。正想著,
門“吱呀”一聲開了,阿滿端著托盤進來,上面擺著三角酥餅、水蜜桃和茶水?!肮媚镄蚜耍?/p>
快用些早點,待會兒該沐浴了?!卑M將托盤放在桌上?!拔以诳慈粘??!鄙蚯逋褡?,
咬了口酥餅,“味道不錯,這是什么?”“這是奶皮子酥餅?!卑M走到窗邊瞥了眼沙灘,
心下了然——這美人兒,分明是在偷看王爺。趁阿滿不注意,沈清婉悄悄將餐刀藏進袖中,
端起茶盞慢悠悠地喝著。“王爺對姑娘那可是上心極了,往后咱們都能跟著沾光!
”阿滿一臉諂媚。沈清婉嗆得噴出茶水,阿滿忙不迭上前拍背:“王爺說得沒錯,
姑娘這金陵人的做派,在這兒可使不得。”“我早晚會回金陵?!鄙蚯逋窭渎暤馈?/p>
阿滿充耳不聞,將黑紗披在她肩上,催促道:“該去沐浴了。
”沈清婉沒有反抗——她正想借機摸清這府邸的布局,尋機逃走?!斑@宅子原是番邦人所建,
他們不愛干凈,身上一股子味兒……不過姑娘您不一樣。王爺住進來后,特意修了這處湯池。
”阿滿領著她穿過九曲回廊,一路絮叨。推開湯池的門,沈清婉仿若踏入另一個世界。
蒸騰的水汽彌漫,巨大的浴池里熱水翻涌,四壁與地面鋪著釉面磚,白石長凳錯落擺放。
阿滿一把扯掉她的紗巾,兩個衣著單薄的侍女立即上前要幫她寬衣。沈清婉揮手將她們打開,
阿滿見狀,竟也伸手來抓。她猛地抽出藏好的餐刀,抵在阿滿喉間:“再敢碰我,就捅了你!
”阿滿嚇得后退,嘰里咕嚕說了幾句突厥語,一個侍女跑出去喚來守衛(wèi)。片刻后,
寧王大步而入,上身依舊赤裸,胸膛還沾著海水。沈清婉背靠墻壁,
用那把小餐刀對峙著眾人?!罢媸悄ト?!”寧王低聲咒罵,問阿滿,“她哪來的刀?
”“小的不知姑娘……姑娘竟這般防備!”阿滿瑟瑟發(fā)抖。“把刀給我。
”寧王朝沈清婉伸手,轉用金陵官話?!跋胱屛彝蹦膬??”沈清婉揮舞著小刀。
“我無意傷你?!薄翱晌蚁耄 薄澳闾硬坏舻?,莫要自討苦吃?!薄拔也辉S他們碰我!
”寧王恍然,原來這江南女子在意身體面子?!氨就踬澷p你的矜持,
但她們不過是做事的奴仆,不會多看一眼。再說,以你的容貌身段,有何可羞?
畢竟……”他目光灼灼,“本王早已見過?!薄靶莸煤裕 鄙蚯逋駶M臉通紅。
“那讓阿滿一人伺候你沐浴,如何?”“讓他給你洗!”“本王稍后再洗。
”寧王用突厥語吩咐侍女退下,又轉向沈清婉。兩人對視良久,目光如劍交鋒。
沈清婉漸漸被他湛藍的眼眸吸引,恍惚間,餐刀已被寧王奪走。他隨手解開她的寢衣,
任其滑落。沈清婉在他熾熱的目光下無所遁形,寧王喉結滾動,心中翻涌著難以抑制。
一旁的阿滿瞧出兩人之間暗潮涌動,心中大喜——這對璧人若能修成正果,生下小世子,
自己后半輩子可就衣食無憂了。這時,侍女端來一盞玫瑰冰酪,阿滿遞給寧王,
寧王轉手遞給沈清婉:“喝了,壓壓驚。喝完讓阿滿伺候你沐浴。”沈清婉飲下冰酪,
看著寧王離去。待她交出空盞,阿滿便引她到浴桶邊。溫水漫過身體,杏仁膏褪去毛發(fā),
雙手輕柔輕按,她渾身發(fā)軟?!巴鯛攲媚?,那可是情根深種。
”阿滿按摩放松著她的緊繃的腰背,“昨夜非得守著姑娘入眠不可。
”“不過是怕丟了我這個奴仆罷了?!薄芭蜐M大街都是,姑娘可別小瞧了自己。信我一回,
王爺?shù)男乃?,我最清楚?!薄澳峭鯛旇F石心腸?!鄙蚯逋駛忍稍陂缴?,忽而開口,
“你且說說他的事?!卑M正替她揉小腿肌,
聞言絮叨起來:“寧王被稱作‘陛下麾下的煞星’,雖說在朝堂上人人敬畏,
可長公主偏瞧不上他。說來也怪,長公主是先皇與寵妃之女,當今陛下是寧王的皇叔,
世子則是他的表弟。王爺還有個妹妹,不過弟弟和另一個妹妹都……罷了,翻個身。
”沈清婉渾身酥軟,懶得動彈。就在這時,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阿滿讓你翻身。
”阿滿抬頭,見寧王不知何時已立在身旁,心中暗笑——王爺嘴上硬,
到底還是舍不得這美人兒。沈清婉慢吞吞轉過身,
輕聲呢喃:“王爺……”她不著寸縷的嬌軀,耳畔縈繞的軟糯呼喚,
瞬間撩撥得寧王血氣上涌,強壓下心中暗涌,用突厥語問阿滿:“冰酪喝了?”阿滿點頭。
寧王轉而對沈清婉道:“里頭加了安神的藥,怕你受驚。”說著,指尖輕輕劃過她的臉頰,
又吩咐阿滿:“你且退下?!薄翱蛇€沒伺候完……”“本王來?!薄爸髯佑H自伺候奴仆?
”阿滿咂舌,滿臉不贊同。寧王沉下臉,阿滿見狀,忙不迭告退,
轉身時嘴角揚起得意的笑——這兩人,分明郎情妾意,日后少不了他的好處。
寧王將膏油捂熱,先揉上她光滑的肩頭,目光卻忍不住落在那瑩潤的軟玉溫香上。
不自覺下移輕揉,惹得沈清婉輕泛起一陣異樣酥麻。她從未有過這般感受,只覺渾身發(fā)燙,
滿心只想貼近眼前這人。“親……我……”她氣息不穩(wěn)。這一聲低喚,
徹底點燃了寧王的理智。他俯身,肆意掠奪。沈清婉只覺渾身似著了火,
惹得她喉間溢出難耐的嗚咽。時而輕吮,時而噬咬,寧王指尖也未停歇。
沈清婉只覺渾身緊繃到極致,下一刻,如墜云端,酥麻感席卷全身。待她緩過神,
寧王已替她披上紗巾,將人抱回寢殿。再次醒來,沈清婉想起先前的親昵,
頓時羞得滿臉通紅。她懊惱自己竟如此沉溺。往后該如何面對寧王?她強壓下思緒,
換上備好的襦裙,走到窗邊。日頭高懸,沙灘上除了幾葉扁舟,空無一人。
“那惡徒去哪兒了?這會兒又在做什么?”她正暗自思忖,門“吱呀”一聲開了。
阿滿端著食盤進來,笑道:“姑娘該學些規(guī)矩了,先用膳,我在一旁指點你。
”“我又不是北境人,學這些作甚?”“可姑娘日后要做世子的生母,少不得要出入皇宮。
”“誰要給他生孩子!這皇宮又是何處?”“便是陛下的宮殿??煨┳拢叧赃厡W。
”沈清婉本不想理會,可腹中饑餓難耐,只好依言坐下:“怎么學?”“吃便是,
有差錯我自會糾正?!鄙蚯逋駢合屡瓪?,心中卻盤算著捉弄這討人厭的奴才。
她抓起幾顆橄欖塞進嘴里,嚼完后“噗”地將核吐在兩人中間的地上?!笆共坏?!
”阿滿急得跳腳,“一次吃一顆,吐核要文雅些,放盤子邊上!”沈清婉點頭,
卻一把抓過杏仁、核桃等堅果,塞得兩頰鼓起?!靶】诔圆畔翊蠹议|秀!”“嗯?
”沈清婉故意張大嘴,露出滿嘴嚼碎的果仁?!白炖镉袞|西別說話!”她咽下食物,
端起茶盞一飲而盡?!耙】卩?!”沈清婉指著一盤炸小魚:“這是什么?”“香酥銀魚。
”她咬了一口,佯裝難吃,“呸”地吐回盤中:“瞧,這回吐盤子里了。
”阿滿看得直犯惡心,擺手道:“今日先學到這兒,該學些北境話了。聽好了,這是‘一’。
”他豎起一根手指,“壹?!鄙蚯逋裱b傻充愣。“跟著念,壹?!薄拔移?。
”“不愿學也得學!”“一?!薄安诲e!”阿滿又豎起幾根手指,“一二三四五,跟著念。
”沈清婉眨著無辜的大眼睛:“衣,咦,唔,地,吾。”“錯了!是一二三四五!”“衣,
咦,唔,地,吾!”阿滿雙手攤開,
掰著指頭從一數(shù)到十:“壹、貳、叁、肆、伍、陸、柒、捌、玖、拾。
”沈清婉甜笑著跟讀:“飴、咦、咝、嘶、唔、咯、柒、叭、啾、石!”阿滿強壓下煩躁,
在心底默念靜心咒:“數(shù)字先擱下?!彼鹗直壑噶酥?,“臂?!薄拌怠!薄氨?!”“璧!
”阿滿又戳了戳自己眼睛:“目?!薄澳?。”“目!”“幕!”阿滿吐出舌頭一點:“舌。
”“舍。”沈清婉憋笑,故意逗他?!笆巧啵 卑M聲調拔高,額角青筋直跳。
“我就是說舍!”阿滿忍無可忍,深吸一口氣,指著鼻子道:“鼻?!薄氨恰!鄙蚯逋窀x,
突然把手指捅進鼻孔。“放肆!”阿滿尖叫著拍開她的手,“大家閨秀豈能干這等腌臜事!
”恰在此時,敲門聲救了阿滿。仆役遞來一封信便退下,他讀完瞬間眉開眼笑:“姑娘,
天大的好消息!王爺邀您去他房中用膳。”沈清婉想起溫泉池中的事,
臉燒得通紅:“替我回絕?!薄巴鯛?shù)难缲M容拒絕!”“不過是召我去赴宴罷了。
”“您若是得幸,說不定能……”阿滿擠眉弄眼?!靶莸煤裕∥疫t早要逃出去!
”“那更得好好學北境話,問路都用得著?!鄙蚯逋窠器镆恍?,突然在阿滿臉頰啄了一口,
驚得他瞪大眼。隨后她乖巧地掰手指:“壹、貳、叁、肆、伍……”“學得好!”阿滿喜道,
“再像樣地吃顆橄欖試試。”沈清婉捏起橄欖放入口中,優(yōu)雅地吐出核放在盤邊。
“有我教導,姑娘定能成北境最得體的貴女?!薄皩W這些,不過是為了更好地逃走。
”阿滿暗自搖頭,任由她天真幻想——想逃出寧王掌心?談何容易。接下來幾個時辰,
阿滿精心為沈清婉梳妝打扮。待到戌時,他領著換上新裙的沈清婉穿過回廊。
月白色襦裙輕薄如紗,腰間金線繡著纏枝蓮紋,燈籠褲束著金鑲玉腰帶,搭配同色對襟長衫。
她足蹬軟緞繡鞋,白紗覆住紅褐長發(fā),眼尾描著黛色,平添幾分嫵媚。阿滿叩門入內(nèi),
沈清婉因前日尷尬事,始終盯著地面。阿滿拽著她一同跪下,額頭貼地。突然,
一團溫熱擦過她臉頰,抬頭竟是今早沙灘上的獵犬?!巴敉?!”獵犬又舔了她下巴?!跋欤?/p>
坐下!”寧王沉聲道,“起來吧?!卑M忙不迭起身扶沈清婉,
順手扯掉她的披紗后匆匆退下。寧王緩步上前,指尖勾起她的下巴:“倒是忘了,
黃花閨女臉皮薄?!薄跋氡赝鯛旈喤疅o數(shù),最懂怎么糟蹋良家女子。”沈清婉酸溜溜道。
“豈止無數(shù),成千上萬罷了。”“汪!”獵犬又湊上來舔她手背。
沈清婉這才仔細打量——黃白相間的皮毛油亮順滑,長耳下垂,琥珀色的眼睛透著溫順。
“這是哮天?!睂幫踅榻B道,“西域進貢的細犬,最通人性,尤其愛黏姑娘家。
”沈清婉試探著摸了摸狗頭,哮天立刻搖起尾巴。寧王攬著她走到矮榻旁落座,
哮天擠在兩人中間。沈清婉環(huán)顧四周,屋內(nèi)陳設簡單,只擺著木榻、案幾和銅爐,
倒像是武將的居所?!梆I了?”“嗯?!薄扒莆疫@問的,”寧王輕笑,“你啊,
就沒不餓的時候?!鄙蚯逋駫哌^案上菜肴,
炸得金黃的鳳尾魚、青椒醬菜、酸乳拌黃瓜、藏紅花米飯,還有一盤鮮嫩的羊肉碎。
她夾起一塊炸魚放入口中,挑眉道:“你先前說男女不同食,主仆不同席,
此番喚我來又是為何?”寧王將羊肉碎與米飯?zhí)砣胨胫?,淡笑道:“邀與召,天壤之別。
今夜,你是我的座上賓?!薄叭粑覉?zhí)意離開?”沈清婉已大快朵頤起來。“莫要掃興,
我的‘貴客’?!薄俺饠持g,何來安寧?”“今晨在湯池時,你可不是這般說的。
”沈清婉頓時漲紅了臉,忙岔開話題:“這羊肉做得倒是美味。”“這叫‘玉腿酥’,
是我的心頭好?!睂幫跣σ饨器铩I蚯逋衩蛄丝诿倒迓?,不再接話。
寧王灼灼目光讓她渾身不自在,她便轉而逗弄腳邊的哮天,喂了塊肉又順毛:“哮天這名字,
倒有些蹊蹺。”“此名源自西域傳說。古時,一位勇士征戰(zhàn)二十載歸來,他的忠犬聞聲搖尾,
認出主人后便溘然長逝?!薄暗菇腥诉駠u?!薄肮适乱庠谫澣愔艺\,而非徒增傷感。
可要換杯牛乳酪?”“不必,免得又被下藥?!鄙蚯逋窭溧?。
寧王唇角微揚:“今日跟阿滿學了什么?”沈清婉沖他吐舌:“舌!”寧王竟爽朗大笑,
這反常的溫和讓沈清婉一愣。他怎與平日兇神惡煞的模樣判若兩人?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
正思忖間,仆役上前撤下殘羹,又端上蜜漬點心與酥油茶。沈清婉指著點心:“我能嘗嘗?
”“吃吧,規(guī)矩倒是長進了些,小丫頭?!薄靶⊙绢^?”沈清婉挑眉,
“方才不是說我是賓客?”寧王輕笑認錯。沈清婉咬開酥脆的外皮,
里頭的奶油甜而不膩:“好吃!這叫什么?”“美人臍?!睂幫跻娝苫?,解釋道,
“中間凹陷的模樣,倒像姑娘家的肚臍。說說,你家中還有何人?”沈清婉警惕地盯著他,
半晌才道:“我自幼長在應天府, 德威府自曾祖父隨太祖皇帝南下便為我沈家祖宅。
曾祖父因護駕有功,娶了老國公的獨女,也就是我曾祖母。”“倒與你曾祖母一般潑辣。
”“我隨母親,生了這一頭紅發(fā)、一雙碧眼?!薄斑€有滿臉雀斑?”“休得胡謅!
”寧王語氣突然輕緩:“你父親的事,莫要太過自責。”“我父親如何,與你何干!
”“你的事,哪件與我無關?”“少打聽!”“你……愛過陸明軒?”寧王突然發(fā)問,
連自己都有些意外?!白匀?!”沈清婉氣極,“你以為你是誰?
”寧王轉開話題:“應天府是何模樣?”“人間仙境!”“倒像個忠心的小雀兒。
”寧王起身伸手,“來,隨我瞧瞧我的‘仙境’?!鄙蚯逋癃q豫片刻,
鬼使神差地將手放入他掌心。穿過雕花拱門,眼前景致讓她屏住呼吸——圓月高懸,
星河璀璨,滿園茉莉、晚香玉交織成馥郁的網(wǎng)。“真美……”“可還合心意?
”“難不成星月都是你招來的?”“打理園子是我的樂事,圖個清靜罷了。
”沈清婉難以置信:“這些都是你布置的?”“即便是豺狼,也需歇爪。聽多了喊殺聲,
反倒貪戀這靜謐?!鄙蚯逋褫笭栆恍?,這一刻的寧王,竟讓她心頭微顫。若不是被俘,
若換個時機……寧王忽又靠近:“這園子雖美,卻藏著一段舊事。此宅喚作‘望夫樓’,
樓上常有孤魂徘徊。”“當真?”沈清婉不自覺往他身旁靠了靠。“三百年前,
一位南朝公主鐘情北境將領,相思成疾而亡。守夜的侍衛(wèi)常說,見她夜夜倚欄,等那不歸人。
”沈清婉還未回過神,已被寧王摟入懷中。他的氣息籠罩過來,溫熱的唇輕輕堵住,
起初溫柔試探,而后輾轉加深。沈清婉渾身發(fā)軟,直到一聲嬌吟逸出——沈清婉猛地驚醒,
一把推開他:“我可不是任人輕薄的女子!”說罷,提著裙擺逃也似的離開。
寧王望著沈清婉遠去的背影,心中滿是困惑。她明明在熱烈回應,為何突然翻臉?
阿滿守在門外,見沈清婉氣沖沖走來,急忙湊上前:“姑娘怎這么快就出來了?
”“回房怎么走?”沈清婉頭也不回。“莫不是惹王爺不高興了?到底做了……”“住口!
”“可咱們的前程……”沈清婉猛地轉身,眼中帶火:“我的名節(jié),
比你那見鬼的前程重要百倍!”阿滿縮了縮脖子,不再言語,
領著她穿過九曲回廊、轉過層層階梯,總算到了寢房。是夜,寧王躺在床上輾轉難眠。
沒了沈清婉在側,空榻顯得格外清冷。哮天似是察覺主人心緒,蜷在他腳邊輕輕蹭著。
可這點溫暖,又怎能填補他心中的空落?2沈清婉輾轉反側了一夜,天未亮便醒了過來。
屋內(nèi)寂靜無聲,空蕩的床鋪和整潔的屋子都在昭示,寧王昨夜并未與她同榻而眠。
或許他終于明白,自己不想被他靠近?可她真的這么想嗎?
寧王的面容突然浮現(xiàn)在她腦海中:他英俊的臉龐越靠越近,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臉上,
飽滿的唇貼上……沈清婉渾身一顫,猛地從床上坐起。“老天爺!我在想什么!
”她慌忙起身,走到窗邊。東方天際已泛起魚肚白,晨光熹微。沈清婉心中一驚,
她必須逃走,否則遲早失了清白。那傲慢王爺總能輕易勾起她心底陌生又強烈的情愫,
這誘惑實在難以抗拒。她決定立刻動身,無論如何都要找到蘇月璃,兩人一起回金陵。
就算要徒步穿越整個北境,她也在所不惜。此時天色尚早,府中行人寥寥,
正是出逃的好時機。一旦阿虎帶著王府侍衛(wèi)歸來,再想離開就難如登天了。走陸路還是水路?
沈清婉望向沙灘,兩艘小船靜靜躺在那里。就走水路!可她該如何喬裝?
以女子身份趕路太過危險,要是能找到北境服飾就好了……可惜沒有,只能扮成金陵小廝。
但愿各路神明保佑,別讓人識破。她急忙跑到箱子前,扒開上層的裙衫,
在箱底翻出騎馬時穿的小廝服。母親曾不許她帶去江南陪嫁,她便偷偷藏了起來。
破舊的布褲、短衫,還有帽子和皮靴都被翻了出來。沈清婉生怕被人撞見,匆匆換好衣服,
把長發(fā)塞進帽子里。她將裙衫揉成一團,放在床上,用被子蓋好,做出有人睡覺的假象。
她躡手躡腳走到門邊,貼著門仔細聽了聽,走廊里悄無聲息。寧王和阿滿這會兒在哪兒?
她深吸一口氣,轉動門把,門竟然沒鎖,阿滿這回可要倒大霉了。
沈清婉閃身進了昏暗的走廊,貼著墻根,像只貓似的挪到樓梯口。
可這該死的王府如迷宮一般,她該怎么出去?寧王同樣一夜未眠,
帶著哮天登上那座傳聞鬧鬼的望海樓。咸腥的海風拂面,朝陽初升的壯麗景色映入眼簾,
他本想借此理清思緒,找出想謀害世子的真兇,
可腦海中總是浮現(xiàn)出沈清婉的身影——她嫵媚的眉眼、搖曳的身姿,
還有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勁兒。世間怎會有這般特別的女子?
若能換個時間、換個場合相遇……“荒唐!”寧王暗罵自己。她可是陸明軒的未婚妻,
是他復仇的棋子。正想著,他突然瞥見通往沙灘的小路上有異動。他走近護欄,定睛一看,
有人躲在路旁的巨石后面?!肮?!”寧王咬牙,轉身就往樓下跑,哮天緊跟其后。沙灘上,
沈清婉躲在蘆葦叢中喘著粗氣,心跳如擂鼓,頭暈目眩。她強撐著探出頭,見四下無人,
便沖向一艘小船。她費盡力氣將船拖進海里,跳上去奮力劃槳,朝著自由的方向而去。
“再也見不到他了。”這個念頭突然閃過,不知為何,竟讓她心頭一緊,
但她很快將其拋諸腦后。沿著海岸線能找到江玄鯊的莊子嗎?她能駕著這破船活下來,
還是會葬身大海?沈清婉顧不了那么多,她只想先找到蘇月璃,然后一起逃回金陵。
就算死在途中,也好過做寧王的階下囚??蓪幫踹@會兒在哪兒?她下意識地望向岸邊,
只見寧王雙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沈清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都要逃走了,
這人還像個傻子似的站在那兒笑!寧王看著沈清婉費力地劃著船槳,單薄的身子在船中搖晃,
心中暗嘆:這小野貓,看著倒像朵嬌弱的花兒?!跋?,等著?!彼撓卵プ?,卷起褲腳,
將另一艘小船推進海里,不緊不慢地朝著沈清婉劃去。畢竟,那艘船漏得厲害,
她又能逃多遠?沈清婉拼命劃槳,想拉開距離,可寧王臂力驚人,長槳起落間,
很快就追了上來。兩船并行時,沈清婉知道自己輸了,卻仍倔強地不肯看他一眼,
繼續(xù)埋頭劃槳。寧王也沒有動手抓她。“姑娘,早啊。”寧王悠然開口。沈清婉斜睨他一眼,
沒作聲,心里盤算著他又在耍什么花招?!拔覇柲阍捘?,沒聽見?”“聽見了。
”“這天氣劃船,倒也愜意?”“確實涼快?!鄙蚯逋駴Q定陪他周旋。“要去哪兒?
”“回家?!薄澳愕募遥谖疑磉??!薄拔业募以诮鹆辏 薄熬瓦@么劃去金陵?你到不了的。
”沈清婉盯著他,眼中帶了幾分懇求:“你別管我,我就能到?!薄坝芍闳ィ?/p>
只怕你要葬身魚腹。”“我沿著岸邊走?!薄澳悄氵€不如爬過去。”寧王冷笑,“你那船,
漏得厲害?!薄拔也恍牛 鄙蚯逋褡焐嫌?,手下卻沒停?!巴罂础?/p>
”沈清婉匆匆瞥了眼身后的海面?!暗皖^看船底!”她停下劃槳,低頭一瞧,
海水正不斷滲進船里,腳下已經(jīng)積了一灘水,浸濕了靴筒。沈清婉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隨即臉色煞白,顫聲道:“我、我不會水……”寧王將船靠過來,沉聲道:“過來,別晃。
”沈清婉小心翼翼地站起來,爬進他的船里,與他面對面坐下。兩人目光交匯,
一時都沒說話。最終,沈清婉先別開眼。寧王沒再多言,掉轉船頭,朝著岸邊劃去。
一到沙灘,寧王利落地跳上岸,將船拖到沙地上,隨后一把拽起沈清婉,
語氣嚴厲:“出了我這王府,處處都是危險。撞見我,是你運氣好!”他伸手要拉她,
沈清婉卻猛地甩開,怒目而視?!斑\氣好?被你囚禁也叫運氣好?
定是你故意留著那破船算計我!”“我從沒想過你死。”寧王沉聲道,“換作旁人,
做我的侍妾是天大的福氣。”“侍、侍妾?”沈清婉氣得渾身發(fā)抖。沈清婉正要發(fā)作,
哮天突然撲了過來,兩只前爪搭在她肩頭,舌頭不住往她臉上舔。
“快把這畜生——”話未說完,哮天的舌頭趁機滑進她半張的嘴里。“呸!
”沈清婉滿臉嫌棄?!跋欤??!睂幫跸铝?,轉而挑眉看向她,“瞧見沒?
連狗都喜歡你,果然是個小野貓。”“它的吻都比你的強?!睂幫趺腿粚⑺霊阎?,
溫熱的呼吸掃過她的鼻尖:“當真?”沈清婉心跳如擂鼓,卻強裝鎮(zhèn)定:“想試試?
”“等你先漱漱口,”寧王松開手,戲謔道,“今早我可瞧見它在舔屁股。”“惡!
”沈清婉臉色驟變,慌忙擦嘴,狠狠瞪向搖著尾巴的哮天。寧王攥著她的手腕,
拖著往王府走去。一到她的屋子,便將沈清婉推進門,
轉頭揪住候在一旁的阿滿:“她怎么跑出去的?”阿滿雙腳離地,嚇得直哆嗦?!霸趺磁艿??
”阿滿結巴道,“小人不知啊……”“我大搖大擺走出去的?!鄙蚯逋癫逶??!澳憔箾]鎖門?
也沒派人守著?”寧王怒不可遏,一把將阿滿甩了出去,阿滿重重摔在地上。
沈清婉趕忙跑去攙扶:“你受傷沒?”阿滿嚇得直搖頭。“這事不怪他。
”沈清婉轉身怒斥寧王,“以大欺小,你也不嫌丟臉!”“住口!”寧王暴喝。
阿滿在兩人間來回張望,心急如焚——照這么鬧下去,王爺和美人兒何時才能生小世子?
他的榮華富貴怕是要打水漂了。“把這丫頭給我看好了!”寧王丟下話,又瞥向沈清婉,
“給她換身干凈衣裳,把這身破爛燒了!”說罷,摔門而去。“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
”阿滿念叨著?!拔覄偺婺阏f話,你倒好!”沈清婉氣極?!芭赢斠苑驗榫V,王爺便是天!
”“去你的!”“姑娘別為難小人了,您就從了王爺,咱們都有好日子過……”“滾出去,
把門給我鎖好,不然王爺回來宰了你!”阿滿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嘟囔著退下。
這小娘子脾氣比公主還大,怎就不明白乖乖做王妃才是正途?當日午后,
寧王在庭院中等待阿虎等人。他們剛從江玄鯊的莊子趕回來,翻身下馬?!奥飞峡蛇€順利?
”寧王用突厥語問。阿虎點頭:“王爺呢?”“入宮一趟,白費功夫?!睂幫跽Z氣透著煩躁,
“長公主還是那副刻薄樣,世子不知誰要害他,皇后咬定是琳嬪干的?!薄傲諎??
”“陛下新寵,剛生了個兒子,起名卡姆,說是紀念我兄長?!薄澳膫€母親愿孩子出事?
若陛下有個萬一,世子登基,這孩子怕是性命難保?!薄澳呛⒆犹焐四_,
按祖制登不得大位,沒人會跟著殘疾皇子造反。”“琳嬪會為這沒指望的事冒險?
”“除了我母親,女子哪有這等謀算的本事……”寧王話未說完,神色突然一滯。
阿虎了然一笑:“王爺可是惦記那位姑娘?”寧王不自覺望向沈清婉的屋子:“今早她想逃,
偷的船漏了,才沒跑成?!薄叭f幸沒被她捅一刀!陸明軒那邊可有消息?”寧王正要開口,
忽見養(yǎng)信鴿的小廝匆匆跑來,遞上密信后又退開幾步——瞧王爺臉色,定是出了大事,
可別觸了霉頭。寧王讀完信,臉色陰沉如雷:“琳嬪和她兒子遇刺了?!薄笆裁??
宮里怎么會……”阿虎大驚?!伴L公主信里沒說清楚,明日我們即刻入宮。
”“看來麗嬪不是兇手?”“長公主說有證據(jù)指向陸明軒?!薄斑@奸賊!”正說著,
阿滿氣喘吁吁跑來,也不等傳喚:“王爺,小人找您半天了!”“這是何人?
”阿虎低頭打量著矮胖的阿滿?!伴L公主派來伺候那丫頭的,結果連門都看不住。
”寧王冷哼。阿滿朝阿虎點點頭,突然哭訴:“王爺,她捅我!”“誰捅的?你怎沒死?
”寧王皺眉。“至少也該見點血。”阿虎憋笑。“這可不是玩笑!”阿滿急道,
“小人見她睡夢中囈語,好心去叫醒她,誰知她喊著‘爹爹’,一手抓我,一手就捅了過來!
”“傷著沒?”阿虎問。“她哪來的刀?”寧王冷聲質問?!靶姨澦敃r沒摸到兵刃,
”阿滿心有余悸,“不然小人這會兒哪還能回話?這姑娘夜夜夢魘,鬧得兇呢。
”寧王沒接話,目光朝沈清婉的屋子望去。站在窗邊的沈清婉被他看得發(fā)慌,
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寧王心中暗忖,不能再由著她這般折磨自己。為了斬斷她的愧疚,
他猛地轉身,留下阿滿和阿虎面面相覷。門鎖“咔嗒”一聲打開,沈清婉聞聲轉身,
只見寧王堵在門口?!澳愀赣H的死,與你無關。”寧王步步逼近。“你說什么?
”沈清婉一臉茫然?!巴蟛辉S再夢到你父親!這是本王的命令!
”“你憑什么……”“就憑你攪得府中不安,嚇壞了下人!”“誰被嚇壞了?
”“阿滿現(xiàn)在還哆嗦呢,說你睡著時要拿刀捅他,你當真不記得?
”沈清婉臉色發(fā)白:“他受傷了?”寧王冷笑:“可惜你手邊沒家伙。
”“那你在這兒發(fā)什么瘋?”“發(fā)瘋的是你!跟本王說話,放尊重點!
”“我的心事、我的夢,輪不到你管!”“你父親的死,怪不到你頭上。”寧王打斷她,
“你當時不過是個小丫頭,如何救得了他?那是他的命!”沈清婉雙手捂住耳朵,
不想聽這些話。寧王一把扯開她的手,用力搖晃:“十歲的女娃娃,拿什么對抗殺手?
你……”“啪!”沈清婉用盡全身力氣甩了他一巴掌,“我父親為人正直,待我如珠如寶。
我唯一一次不聽話……不許你糟蹋他的名聲!”寧王愣住了。從沒人敢打他,
更何況是個女子。他在心里說服自己:她是被逼急了,失了分寸。
可另一個聲音卻在提醒:她可是陸明軒的未婚妻!“滾出去!我恨你!”沈清婉嘶吼。
“本王不需要你的喜歡。”寧王面無表情,可這話如同一把鈍刀,扎得他生疼。
他早習慣了被人厭惡,卻不想從她口中聽到這般決絕的話?!澳悴贿^是我復仇的棋子。
”寧王語氣冰冷,“把你送去黑市,那奸賊定會現(xiàn)身。誰出價高,你就歸誰,
陸明軒也該去見閻王了?!鄙蚯逋袢缭饫讚?,跌坐在地,雙手捂著臉??粗罎⒌哪樱?/p>
寧王心中五味雜陳,摔門而去,徹底斷了她的退路。被賣去黑市?沈清婉絕望地想,
世上怎會有如此狠絕之人?明明曾與她那般親昵,怎么能……門鎖已落,她無路可逃,
唯有一死才能解脫,可自幼信奉的禮教又在耳邊低語:自盡乃是大罪。她咬牙發(fā)誓,
就算死也要死得體面??裳蹨I卻不受控制地滾落,肩頭劇烈顫抖。她暗暗發(fā)誓,
若有機會逃脫,定要讓陸明軒付出代價!次日清晨,沈清婉看著寧王與阿虎離開王府,
此后多日都未見他身影,直到那場令她屈辱至極的黑市拍賣會……“王爺別來無恙,
”臨安侯笑著行禮,眉眼間藏著算計,“許久不見。”寧王挑眉:“是嗎?
我倒沒覺得有多高興?!迸R安侯掃了眼屋內(nèi),裝潢奢靡,北境的達官顯貴齊聚一堂。
遠處高臺上,正是待會兒拍賣沈清婉的地方。這位三十歲的侯爺身材高大,眼神陰鷙,
臉上掛著討好的笑,卻讓寧王莫名反感。“舍妹近來可好?”臨安侯打破沉默?!澳忝妹茫?/p>
”“琳嬪,陛下新寵,前陣子剛誕下皇子?!薄叭缃裨搯疽宦暳斟锬锪??!睂幫跽Z氣冷淡。
臨安侯笑意更盛:“可喜可賀?!睂幫跤謷吡搜鬯闹?,
沒看到想找的人:“口信帶給陸明軒了?”“那縮頭烏龜不敢來。”臨安侯嗤笑,
“他才不會為了個女人冒險?!睂幫跣闹幸怀粒y道要取消拍賣,將沈清婉留在身邊?
他壓下這荒唐念頭,冷聲道:“拍賣會規(guī)矩,不得幫他人競價。
”“陸明軒豈會要個不清白的女人?他根本不在乎那丫頭?!睂幫鹾雎孕闹蟹康那榫w,
繼續(xù)道:“交易只用黃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薄巴鯛敺判模矣械氖清X。
不過……您何不自己留著那姑娘?”寧王沒理會這問題,目光在人群中游走。這些人里,
誰會出高價買下她?又有誰能容忍她的倔強,而不是拳腳相向?當她在夜里被噩夢驚醒時,
誰會將她擁入懷中?正想著,江玄鯊大步走來。寧王迎上去:“可算來了。”“陸明軒沒來?
”江玄鯊問?!芭R安侯代他競價,不知安的什么心?!薄拔以缯f那小子不敢露面。沈姑娘呢?
”“應該在牙行老板那兒。”“但愿藏在隔音的屋子,”江玄鯊冷笑,
“聽說那老板為了讓貨物聽話,會給人下藥?!薄笆裁??”寧王臉色驟變?!澳恢??
不過是些安神的藥,讓姑娘家老實些好驗貨。話說回來,她知道要被賣,什么反應?
”寧王神色不變,可沈清婉崩潰痛哭的模樣卻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當時她用最傷人的話罵他,
而他也被怒火沖昏了頭……那些脫口而出的狠話,此刻如巨石般壓在心頭,喘不過氣。
江玄鯊眼底閃過狡黠:“我家那小娘子聽聞我要帶她表姐回去,歡喜得緊呢?!边@話如重錘,
砸得寧王身形一震。“你說什么?”寧王猛地轉身,周身氣壓驟降。不過片刻功夫,
連好友都要與他爭搶心上人,這如何能忍?恰在此時,門外一陣騷動。六名金吾衛(wèi)闊步而入,
警惕掃視全場,隨后世子穆拉德在更多侍衛(wèi)簇擁下緩步走來。“我讓你待在宮里!
”寧王壓低聲音,唯有江玄鯊能聽清,“在宮外招搖過市,太危險!”“我何時招搖了?
”世子穆拉德朝江玄鯊擠眉弄眼,“不過是來瞧瞧你這‘戰(zhàn)利品’,
說不定還能添顆明珠進本世子的后院?!薄胺覆恢鵀樗半U?!睂幫趵渎暤?,
“我去吩咐牙行老板開鑼?!毖粤T,大步離去?!巴鯛斶@反應……”江玄鯊意味深長。
“看來我這表哥,是真動了心?!笔雷幽吕?lián)嵴贫??!澳菦]見他們相處的模樣,
”江玄鯊壓低聲音,“那姑娘就像把火,燒得王爺失了分寸。咱們得想法子,
別等錯過了才后悔。”“可難咯,”穆拉德?lián)u頭,
“且看他如何敵得過‘北境虎’和‘東海蛟’?!薄氨本郴??”江玄鯊憋笑,
世子這新綽號著實夸張。“往后本世子就叫這名號,夠威風吧?”穆拉德挑眉。
“先前不是自稱‘北國鳳’?”“那是風流名號,‘北境虎’才顯霸氣!”寧王折返時,
正撞見兩人憋笑?!靶κ裁矗俊薄傲男┤ぢ劻T了?!蹦吕麓蚬T捯粑绰?,
牙行老板老鴇子“噠噠”上臺。他身著織金錦袍,頭戴翡翠冠,舉手投足皆是派頭。
作為城中最有名的人牙子,這場拍賣若成,他后半輩子都衣食無憂。老鴇子抬手擊掌兩聲,
簾幕應聲而開。阿滿衣著鮮亮,扶著一襲白衣的沈清婉緩步上臺。白紗從頭裹到腳,
只露出一雙蒙著水霧的翡翠眼眸。沈清婉腳下虛浮,險些摔倒,阿滿趕忙扶住,
在她耳邊低語幾句,才將人攙穩(wěn)?!扒浦箿仨?。”穆拉德打量。
“老鴇子怕是下了不少……”江玄鯊話音戛然而止——寧王臉色鐵青,嘴角緊抿成線,
臉頰上的舊疤因怒色愈發(fā)蒼白。“各位爺,且聽好!”老鴇子扯著尖嗓,
“寧王殿下忍痛割愛,這位江南美人兒,買一送一,連隨身小太監(jiān)都白送!只收足金元寶,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阿滿得了示意, 鄭重掀開沈清婉面紗。
滿堂賓客倒吸冷氣——芙蓉面、柳葉眉,當真是天仙下凡?!包S花大閨女,
這臉蛋兒……”“一百兩黃金!”江玄鯊率先喊價,朝寧王擠眉弄眼?!耙话傥迨畠桑?/p>
”臺下近處一公子哥不甘示弱。寧王脖頸青筋暴起,死死盯著出價之人。
穆拉德與江玄鯊相視一笑,眼中皆是促狹?!昂稳??”“潘家二郎,風月場上的常客,
和臨安侯是酒肉朋友?!崩哮d子又使個眼色,阿滿一把扯下沈清婉外衫。
只剩內(nèi)兜與燈籠褲的沈清婉身形搖晃,雪膚大半坦露?!袄蠔|西給她灌了什么?
”寧王喉間發(fā)出低吼,抬腳便要上前,卻被兩人死死攔住?!扒七@一頭紅發(fā),比晚霞還艷!
”老鴇子繼續(xù)吆喝?!岸賰桑 苯锹淅铮粋€肥頭大耳的富商晃著金鏈子。“這人哪來的?
我沒請他!”“油霸天,老鴇子的老主顧,”穆拉德壓低聲音,“聽說慣會折磨女人的。
”寧王怒不可遏,掙著要沖過去?!岸賰梢淮危∵@肌膚,比蘇繡綢緞還細滑!誰加價?
”“三百兩!”臨安侯慢條斯理舉起玉牌?!耙磺?!”穆拉德高聲。眾人齊刷刷望向世子,
誰還敢與皇家爭寵?潘二郎卻不知死活:“一千五百兩——”“兩千兩!
”江玄鯊吼得震天響。“三千兩!”穆拉德穩(wěn)坐釣魚臺。寧王臉色黑如鍋底,
在兩人間來回掃視——這兩個混帳!老鴇子笑得見牙不見眼:“三千兩!世子爺出價!
還有更高的嗎——”“四千兩!”油霸天往前擠,肥厚的手掌幾乎要碰到沈清婉?!拔迩?!
”“六千兩!”“各位爺,湊近瞧瞧!”老鴇子煽風點火,“這酥軟寶貝,豐腴飽滿,
粉嫩誘人!來,摸摸這軟玉溫香,保準魂兒都沒了!”說罷示意阿滿動手。
阿滿剛要扯沈清婉內(nèi)衫,她猛地用手肘捅了對方,將人撞開。老鴇子惱羞成怒伸手來抓,
沈清婉揚手便是一巴掌?!白∈郑 睂幫醣┖?,如怒獅般沖上前去。
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寧王撥開人群,縱身躍上高臺。他劈手奪過阿滿手中的紗巾,
將搖搖欲墜的沈清婉裹住。她眼皮輕顫,昏厥過去,寧王穩(wěn)穩(wěn)接住,一把將人抱入懷中。
“這樁買賣,本王不做了?!睂幫醭谅暤馈U驹谔煤蟮氖雷幽吕屡c江玄鯊相視一笑,
眼中盡是得償所愿的快意。牙行老板老鴇子急得跳腳:“王爺這可使不得!拍賣已經(jīng)開始了!
”寧王轉頭,目光如刀剜向老鴇子:“我說了,作罷!”“耍賴!”潘家二郎叫嚷起來。
“不合規(guī)矩!”油霸天也跟著起哄?!八潜就醯娜?,不賣了?!睂幫鯍咭暼珗?,
“諸位的損失,本王自會從老鴇子的貨里挑人補上?!崩哮d子眼睛發(fā)亮:“王爺這話當真?
每位貴客都能任選一人?”“除了油霸天,他本就不在受邀之列。
”寧王冷冷瞥了那胖子一眼,抱著沈清婉便要下臺。眾人紛紛避讓,
生怕觸怒這位喜怒無常的煞星。路過世子身旁時,寧王頓了頓:“想要什么人,隨便挑。
”“美人雖好,本世子還是喜歡更年幼些的?!蹦吕聭蛑o道,“你打算如何安置她?
”“這還用問?”江玄鯊在旁擠眉弄眼。寧王的話卻驚得兩人身形一震:“她當?shù)冒颂Т筠I,
明媒正娶。”言罷,轉頭吩咐江玄鯊,“勞煩送阿滿去長公主府上?!闭f罷,
抱著沈清婉大步離去。3暮色漸濃,北境城內(nèi)街巷染上一層陰影。信徒們歸家禱告,
尋常百姓也在準備晚膳。寧王駐足良久,低頭凝視懷中的沈清婉,眼中滿是柔情。
她緩緩睜開眼,朦朧間輕喚:“王爺……”便又昏睡過去。寧王低頭封緘她的唇,
輕聲呢喃:“莫怪我,往后定護你周全,再不分離。
”阿虎牽著馬匹從暗處現(xiàn)身:“要備軟轎嗎?”“不必。”寧王拒絕了他接過沈清婉的示意,
小心翼翼將人抱上馬背,調轉馬頭,朝著長公主府而去。他們并未察覺,
暗處有個黑影正死死盯著這一幕。待寧王遠去,黑衣人扯下蒙面巾——正是陸明軒。
他眼底翻涌著陰鷙,咬牙切齒:“寧王竟對她動了真情……這女人,定要成為他的催命符!
”長公主府內(nèi),寧王抱著沈清婉穿過庭院。仆人們見狀,紛紛竊竊私語,
忙不迭去通報長公主。寧王直奔幼時居住的院落,推開門,將沈清婉輕輕放在床榻上。
解開她衣襟的瞬間,寧王呼吸一滯。看著她姣好的面容,想到險些失去她,
一股后怕涌上心頭。他終于明白,這個讓他失了分寸的女子,早已成了他的軟肋。
替沈清婉掖好被角,寧王坐在床邊,指尖輕輕撫過她的臉頰,
又在額頭落下一吻:“等我回來,你便是我的妻。”“為了個女人,連仇都不報了?
”身后傳來一道冷嘲熱諷的聲音。寧王抬眼,長公主正一臉嫌惡地站在門口。“母親見我,
總是這般‘歡喜’。”寧王語氣冷淡。長公主湊上前,上下打量沈清婉:“也就一般姿色,
滿臉雀斑……可有身孕?”說著便要掀開被子,卻被寧王攔住?!八菜?/p>
等醒了自會拜見母親。”寧王起身欲走,“阿滿一會兒到,讓他守著。”“我看看都不行?
”“莫要擾她?!薄傲T了,”長公主冷哼一聲,“可別讓我等到天亮?!薄敖裢肀阕屇?。
”寧王轉身離去,走到門口時,長公主叫住他:“你要去哪兒?
”寧王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去見阿訇。”“見他作甚?”“求娶親文書!”話音未落,
人已消失在拐角處。寧王快步走到庭院,險些撞上迎面而來的阿卜杜勒。“馬已安置好。
”寧王本有些煩躁,旋即又平靜下來:“步行過去?!薄叭ツ膬??”“清真寺!
”阿虎緊跟在寧王身側,二人踏入沉沉夜色。不多時,已至清真寺前。寧王抬手,
重重叩響廟門。片刻后,門“吱呀”洞開?!皩幫鯛?!”滿拉見狀,駭?shù)眠B退數(shù)步。
寧王與阿虎徑直闖入,正逢阿訇匆匆迎出前廳?!巴鯛斏钜柜{臨,不知所為何事?
”阿訇面上滿是驚愕?!氨就跻捎H?!睂幫踔苯亓水?shù)卣f?!跋彩?!喜事!”廟祝賠笑,
“只需告知女方姓名,小老兒即刻著人……”“就現(xiàn)在?!睂幫醮驍嗟??!鞍??
”“今夜便要完婚?!卑①昝媛峨y色:“王爺,這不合規(guī)矩,婚書文牒……”“本王說今夜,
便今夜。”寧王沉下臉,目光如刃。阿訇后背發(fā)涼,忙應道:“文書一個時辰內(nèi)便可備好。
不知王爺想娶……”“沈清婉,我府中侍女?!薄笆膛客鯛斏矸葑鹳F,
萬不可……”“本王愿娶,便娶得!”阿訇急得直擺手:“王爺誤會了!按律,
宗室不得與奴仆通婚?!卑⒒⒃谂缘吐曁嵝眩骸翱上融H身?!薄傲⒖虃浜泌H身契與婚書,
本王先簽字放人,再簽婚書?!睂幫跸铝睿盅a了句,“辦妥了,重重有賞。
”阿訇猶豫片刻,終于點頭:“只是需些時間……”“本王等著。”將近子時,
寧王與阿虎踏出清真寺。夜色如墨,街巷空蕩死寂?!皬臎]想過,本王竟也有成家的一日。
”寧王感慨。阿虎似笑非笑:“往后可得……”話未說完,寧王驟然抬手示意噤聲。
身后腳步聲戛然而止。二人對視一眼,繼續(xù)前行,那腳步聲又鬼鬼祟祟地跟了上來。
他們放慢腳步,對方也隨之緩行。寧王猛地駐足,示意阿虎先行,后者卻搖頭拒絕。
寧王蹙眉,阿虎堅持示意他先走,寧王卻固執(zhí)地搖頭。忽有急促腳步聲從后方襲來,
兩名黑衣刺客持刀撲來。一人沖向阿虎,另一壯漢趁機將寧王撞倒在地,匕首直刺而下。
寧王反應極快,抬膝狠撞對方下盤,趁其痛得蜷身時,翻身奪刀抵住刺客咽喉。“饒命!
”刺客聽見同伴的慘叫,嚇得求饒。“誰派你來的?”“陸明軒!”“他人在哪?
”“小的不知!那廝……”話音未落,寧王刀鋒劃過,刺客喉間血如泉涌,再無聲息。
4沈清婉悠悠轉醒,睜眼便是一片漆黑,唯有遠處桌上一支殘燭搖曳。正迷糊間,
忽聞一陣“呼?!惫猪懀偷刈?,警惕掃視四周。只見阿滿斜倚軟墊,睡得正酣,
鼾聲如雷。她暗自思忖:定是被人一同買下了??蛇@人守著,如何逃脫?轉念又想,
這小矮子向來馬虎,在王府時她便多次得手。一個大膽的主意閃過,
她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沈清婉赤著身子下床,在暗處摸索,很快尋到一口木箱。
掀開箱蓋,見里頭疊著男式衣衫,不由得松了口氣。她翻出黑褲、短衫、頭巾,
又抽出三條布帶,躡手躡腳回到阿滿身旁,屈膝蹲下,用一條布帶捆住他的腳踝,
攥著剩下兩條匆匆返回床邊?!鞍M!”她虛弱地喚道。回應她的只有震天響的呼嚕聲。
“阿滿!”她提高音量。阿滿在美夢中嘟囔幾聲,緩緩轉醒。“阿滿!”沈清婉大喊,
又帶著哭腔,“我難受……”阿滿“騰”地起身,滿臉喜色:“姑娘大喜!
王爺他……”“砰!”話未說完,他已面朝下栽倒在地,半晌才發(fā)出一聲悶哼。
沈清婉立刻撲過去,騎在他背上,用布帶將他雙手反綁,又將人翻過來。見他鼻血長流,
心中閃過一絲不安,不知下手是否太重。沈清婉盯著阿滿滲血的鼻子,
語氣軟了幾分:“若傷著你,對不住了?!卑M剛要開口說寧王的事,她眼疾手快,
用最后一條布帶塞住他的嘴。她起身沖到箱子旁,迅速套上男裝。怕褲子滑落,
又用布帶在腰間系緊,挽起褲腳。一頭紅發(fā)編成粗辮,塞進衣領,再將頭巾裹住腦袋,
只露出一雙眼睛。沈清婉又蹲回阿滿身邊,壓低聲音:“借你靴子一用?!卑M被塞著嘴,
只能發(fā)出嗚嗚的抗議?!爸皇菚航?,定會歸還?!彼捎浀猛蹈`的刑罰有多嚴酷,
不等阿滿掙扎,便扯下靴子穿在自己腳上。望著屋內(nèi)兩扇門,沈清婉心一橫,
推開通往花園的那扇。夜色中的花香混著露水氣息撲面而來,她深吸一口氣——總算出來了!
想在天亮前逃遠,唯有騎馬。可馬廄在哪兒?她沿著小徑疾走,忽聞人聲漸近,
慌忙躲進灌木后?!拔夷悄孀?,又蠢又孬!”一道尖銳的女聲傳來。“母親,
您誤會了……”年輕女子出言相勸。“王爺英勇睿智,舉世無雙!”男子聲響起。
“你是他朋友,自然幫腔!連個仇都報不了……”“母親,貴客還未招待,
江公子怕是餓了……”聽到“江玄鯊”的名字,沈清婉渾身一僵。原來買下她的,
竟是寧王的母親——長公主!她攥緊拳頭,
心中出逃的念頭愈發(fā)強烈——絕不能給這毒婦當奴仆!可哪有母親這般辱罵親兒子?
她搖了搖頭,把這些念頭甩出腦海:別人的家事,與她何干?待三人走遠,
沈清婉起身朝反方向奔去。誤打誤撞間,竟真找到了馬廄。她貓著腰溜進去,
一眼瞥見寧王的黑馬。有一瞬間,她真想牽走這匹馬,狠狠打他的臉??赊D念一想,
寧王連賣人都做得出來,若是誤會她偷馬,怕是要剁了她的手。正猶豫間,
一匹棗紅馬映入眼簾。毛色如琥珀般透亮,額間一點白星,煞是好看?!霸蹅兌ㄊ怯芯?。
”沈清婉輕聲說著,取下墻上的馬籠頭。她剛跨進馬廄,棗紅馬便不安地往后退。
沈清婉伸手輕撫馬頸:“乖乖,跟我走,帶你去自由的地方?!睖厝岬脑捳Z和撫摸似有魔力,
馬兒漸漸安靜下來。她小心翼翼地給馬套上籠頭,正要取馬鞍,忽聞腳步聲由遠及近。
一個彪形大漢從門前經(jīng)過,在斜對角的馬廄駐足。沈清婉屏住呼吸,提著馬鞍繞到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