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辰時，工部衙門前的空地。
空氣里彌漫著濕冷的晨霧和絕望的氣息。幾十個被征調的年輕匠戶子弟，如同待宰的牲口，被驅趕著聚集在一起。他們大多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眼中交織著對減糧的憤怒和對幽州地宮深入骨髓的恐懼。幾個穿著號衣、挎著腰刀的工部差役，如同驅趕羊群的牧羊犬，揮舞著皮鞭，不耐煩地呵斥著，維持著混亂的秩序。冰冷的官威和皮鞭的破空聲，像無形的枷鎖，扼住了每一個人的喉嚨。
林墨和阿鐵站在人群邊緣。阿鐵背著一個鼓鼓囊囊、用破麻袋改裝的包袱，里面塞滿了兩人三天來翻遍匠戶坊廢墟才勉強搜羅到的“裝備”：幾塊還算堅韌的廢鋼條磨成的粗糙短刃、幾根粗麻繩、一小包火石火鐮、幾塊硬得能硌掉牙的雜糧餅子、還有幾個水囊。他高大的身軀微微佝僂著，粗獷的臉上寫滿了對未知的恐懼和對林墨的依賴，眼神不時掃視著周圍那些工部差役和匠戶，帶著本能的警惕。
林墨則顯得異常沉默。他只背了一個不大的粗布包袱，里面除了幾塊雜糧餅和清水，最重要的就是貼身藏著的璇璣盤和那卷堅韌的皮紙圖譜。他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舊褂子，盡量遮掩住脖頸上那道已經(jīng)結痂的刀痕。他的目光低垂，看似溫順，實則如同冰封的湖面，底下是洶涌的暗流。他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周圍的一切，尤其是那些混雜在匠戶子弟中、氣質明顯迥異的幾個人。
那幾個人，雖然也穿著破舊的匠戶短打，努力想融入人群，但他們的眼神太過陰冷銳利，動作也帶著一種刻意的僵硬和不同尋常的協(xié)調。他們彼此之間保持著一種看似隨意、實則精密的距離，如同狼群在羊圈外逡巡。其中一個身材矮壯、臉上有道猙獰刀疤的漢子，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幾次有意無意地掃過林墨和阿鐵的方向，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和殺意。
神機道的眼線！果然混進來了！林墨的心沉了下去，手指在袖中下意識地握緊了那半截磨尖的鐵釬。他強迫自己移開視線，仿佛只是一個被恐懼壓垮的普通匠戶。
“都他娘的給老子聽好了！”一個穿著低級武官服飾、滿臉橫肉的漢子站上臺階，唾沫橫飛地吼道，“這次去幽州，是給朝廷效力！是你們的福分！路上都給老子老實點！誰敢鬧事，半道兒扔下去喂狼！聽見沒有？！”
人群里響起一片稀稀拉拉、帶著恐懼的應和聲。
“登車！”武官大手一揮。
人群被驅趕著，如同沙丁魚般涌向?？吭谘瞄T側后方的巨大造物。
那是一列“鐵甲龍”——大胤王朝工部引以為傲的蒸汽動力列車。龐大的車頭如同伏臥的鋼鐵巨獸，通體覆蓋著厚重的、布滿鉚釘?shù)陌岛谏F甲，巨大的煙囪如同怪物的犄角，此刻正懶洋洋地噴吐著稀薄的灰白色煙霧。車頭后方拖拽著十幾節(jié)同樣覆蓋著鐵甲、只留下狹窄觀察窗和射擊孔的車廂，如同巨獸背脊上一節(jié)節(jié)猙獰的骨節(jié)。冰冷、堅硬、帶著一股濃重的煤炭燃燒后的硫磺味和金屬的銹蝕氣，撲面而來。
這就是他們前往幽州地獄的囚籠。
林墨和阿鐵被粗暴地塞進一節(jié)位于中段的、擁擠不堪的貨運車廂。車廂內(nèi)部光線昏暗，空氣污濁得令人窒息。沒有座椅，只有冰冷堅硬的鐵皮地板。角落里堆放著一些用油布遮蓋的、不知是工具還是武器的沉重木箱。幾十個匠戶擠在一起，汗味、恐懼的酸餿味、還有劣質煙草和嘔吐物的混合氣息，在悶罐般的空間里發(fā)酵。小小的氣窗根本無法流通空氣，每一次顛簸，都引來一片壓抑的呻吟和干嘔聲。
哐當！哐當！哐當！
沉重的鐵輪碾過冰冷的鐵軌，發(fā)出單調而巨大的撞擊聲。列車開動了，帶著一車絕望的靈魂，駛向未知的黑暗深淵。
林墨和阿鐵找了個靠近角落、相對能靠住車廂壁的位置坐下。阿鐵抱著巨大的包袱，身體隨著車廂的搖晃而抖動，眼神空洞地望著車頂那盞隨著顛簸搖晃、發(fā)出慘淡黃光的煤氣燈?？謶忠呀?jīng)將他壓垮。
林墨則閉著眼，背靠著冰冷的鐵皮車廂壁。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陷入絕望的麻木。他在“聽”。不是聽車廂內(nèi)壓抑的呼吸和呻吟，而是將全部精神集中在懷中的璇璣盤和手腕的天工印上。
嗡…嗡…嗡…
璇璣盤緊貼胸口，傳來持續(xù)而微弱的震顫，如同心臟的搏動。這震顫并非一成不變。當列車經(jīng)過某些特定的路段，尤其是靠近山體或隧道時，那震顫會變得略微急促、紊亂，仿佛受到了無形的干擾。同時，他腕間的天工印，也會傳來一陣陣極其微弱、如同蚊蚋叮咬般的酥麻感。這感覺并非源自神機道的威脅——那些眼線就坐在車廂的另一端，但印記對他們毫無反應——而是源自列車本身，源自鐵軌之下的大地深處！
有什么東西…在干擾著這鋼鐵巨獸，也牽動著璇璣盤和天工印的感應？是地脈的異常？還是…更詭異的存在？林墨心中警兆暗生。他嘗試著，在顛簸和噪音的掩護下，極其隱晦地引導一絲意念，去觸碰腕間的天工印，試圖去“理解”那干擾的源頭。
很微弱，很模糊。如同隔著厚厚的毛玻璃看東西。但他似乎能“感覺”到一種…冰冷的、帶著強烈金屬質感的…躁動？如同沉睡在地底深處的某種龐大而冰冷的意志，被列車的轟鳴所驚擾，正緩緩翻了個身…這感覺轉瞬即逝，卻讓他后背滲出了一層冷汗。
時間在沉悶的哐當聲和污濁的空氣中緩慢流逝。窗外，京畿的繁華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愈發(fā)荒涼的景象。起伏的丘陵如同巨獸的脊背，覆蓋著枯黃的野草和稀疏的林木。天色也陰沉下來，鉛灰色的云層低低壓著，仿佛隨時要塌陷。
夜幕降臨，車廂內(nèi)徹底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氣窗外偶爾掠過的、荒原上零星的磷火，投下短暫而詭異的綠光。大部分匠戶在極度的疲憊和恐懼中昏睡過去，發(fā)出沉重的鼾聲和夢囈。阿鐵也抱著包袱，頭一點一點地打著瞌睡。
林墨卻毫無睡意。他盤膝坐在冰冷的鐵皮上，借著黑暗的掩護，將璇璣盤悄悄捧在掌心。微弱的精神力如同涓涓細流，小心翼翼地探入天工印，再引導著那印記中蘊含的、微弱卻精純的能量，緩緩注入璇璣盤核心那幾枚緩慢轉動的微縮齒輪。
嗡…
璇璣盤內(nèi)部的震顫明顯增強了一絲！盤面上那些黯淡的星圖刻度，在黑暗中極其微弱地亮起幾個光點，勾勒出一個模糊的指向——西北方向！正是幽州地宮所在！
更奇妙的是，當他的精神力通過天工印與璇璣盤相連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對車廂內(nèi)一些極其微弱的能量流動變得異常敏感！比如角落里那盞煤氣燈火焰的跳躍頻率，比如車廂連接處蒸汽管道泄露的微弱嘶嘶聲所蘊含的能量逸散…甚至，他能隱約“感覺”到車廂內(nèi)幾個神機道眼線身上散發(fā)出的、一種極其微弱、冰冷、帶著機油和金屬腥氣的非人能量場！
這發(fā)現(xiàn)讓他心頭一震！天工印配合璇璣盤，竟然能產(chǎn)生類似“能量感知”的效果！雖然范圍極小，感知也極其模糊，但這在危機四伏的環(huán)境中，無疑是巨大的優(yōu)勢！
他嘗試著集中精神，將感知投向離他最近的一個神機道眼線——正是那個刀疤臉漢子。精神力的觸角如同無形的絲線，小心翼翼地延伸過去…
就在即將觸及那冰冷的能量場邊緣時——
“嗷嗚——?。?！”
一聲凄厲、暴戾、完全不似任何已知野獸的咆哮，如同撕裂布帛的尖刀，驟然刺破荒原的死寂，也狠狠扎進了車廂內(nèi)所有人的耳膜！
那聲音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嘶啞和穿透靈魂的冰冷惡意，瞬間將整個車廂從昏睡中驚醒！
“什么聲音？！”
“狼！是狼嗎？！”
“放屁！哪有這么大動靜的狼！”
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間蔓延！匠戶們驚恐地尖叫著，如同炸了窩的螞蟻，在黑暗中擁擠推搡。
林墨猛地睜開眼，心臟狂跳！那咆哮聲…充滿了非自然的、冰冷的暴虐！絕不是野獸！璇璣盤在他懷中劇烈地震顫起來，發(fā)出急促的嗡鳴！腕間的天工印更是如同被烙鐵灼燒，傳來一陣尖銳的劇痛！他猛地撲到最近的一個狹小氣窗前，不顧冰冷的鐵框，奮力向外望去！
車窗外，是濃得化不開的荒原黑夜。借著列車車頭探照燈掃過的慘白光柱，林墨看到了讓他血液瞬間凍結的一幕！
幾道巨大的黑影，如同從地獄深淵爬出的惡鬼，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和敏捷，攀附在高速行駛的列車車頂之上！
它們體型龐大，目測接近成年公牛大??！輪廓依稀有著狼的形態(tài)，但構成身體的，絕非血肉！而是腐朽、扭曲、銹跡斑斑的巨大金屬骨架！斷裂的鋼筋如同嶙峋的肋骨，銹蝕的齒輪卡在關節(jié)處充當肌腱，破碎的裝甲板覆蓋著部分軀干，在探照燈下反射著冰冷死寂的光澤！它們的“頭顱”更是猙獰可怖——由厚重的廢棄鍋爐鋼板扭曲焊接而成，張開的巨口中沒有舌頭利齒，只有高速旋轉、布滿尖刺的鋼鐵絞盤，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尖銳嗡鳴！空洞的眼窩深處，閃爍著兩點不祥的、如同劣質紅寶石般的刺目紅光！
機械獸！銹狼！
“在上面！怪物在車頂上！”林墨嘶聲大吼！
話音未落！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伴隨著令人牙酸的金屬撕裂聲，從眾人頭頂炸開！堅固的鐵甲車頂，如同紙糊一般，被一只巨大的、由數(shù)根粗壯液壓桿驅動的金屬利爪硬生生撕開一個巨大的豁口！扭曲的鐵皮翻卷著，如同怪物的傷口！冰冷的夜風裹挾著濃烈的、混合著鐵銹、機油和某種腐爛血肉般的腥臭氣息，如同瀑布般灌入車廂！
“吼——?。?！”
一只銹狼那猙獰的金屬頭顱，帶著高速旋轉的絞盤巨口，猛地從破口處探了進來！刺目的紅光掃過下方驚恐欲絕的人群！距離最近的幾個匠戶，甚至能聞到那絞盤上殘留的血肉碎屑的腥氣！
“救命啊——！”
“怪物！是怪物！”
絕望的哭喊和尖叫瞬間達到頂點！人群徹底崩潰，如同沒頭的蒼蠅般在狹窄的車廂內(nèi)瘋狂推擠踐踏！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了所有人！
噗嗤！
噗嗤！
高速旋轉的鋼鐵絞盤如同地獄的磨盤，瞬間絞碎了兩個躲閃不及的匠戶！血肉和破碎的骨骼如同煙花般爆開，滾燙的鮮血和內(nèi)臟碎片濺射得到處都是！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瞬間蓋過了所有氣味！
“阿鐵！趴下！”林墨在混亂中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咆哮，同時猛地將嚇傻了的阿鐵撲倒在地！
轟！轟！
又是兩聲巨響！車廂前后兩端幾乎同時被撕裂！另外兩只銹狼的猙獰頭顱探了進來！三只恐怖的機械怪物，如同闖入羊圈的餓狼，開始對車廂內(nèi)混亂的人群展開無情的殺戮！
高速旋轉的絞盤巨口每一次咬合，都帶起一片腥風血雨！巨大的金屬利爪每一次揮舞，都能將人體如同破布娃娃般輕易撕裂！慘叫聲、骨骼碎裂聲、血肉模糊聲、金屬摩擦聲…交織成一曲地獄的死亡交響！
車廂內(nèi)負責押送的幾個工部差役，此刻也嚇破了膽。他們徒勞地揮舞著腰刀砍向那些冰冷的鋼鐵怪物，刀刃砍在銹蝕的裝甲上，只濺起幾點火星，發(fā)出叮當脆響，根本無法造成實質傷害！一個差役被巨大的金屬利爪掃中，如同斷線的風箏般撞在車廂壁上，胸骨塌陷，口噴鮮血，眼見不活了！
混亂中，那個刀疤臉的神機道眼線，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厲色。他并未像其他人一樣驚恐逃竄，反而在銹狼攻擊的間隙，猛地從懷中掏出一個巴掌大小、閃爍著微弱紅光的金屬圓筒，似乎想啟動什么。但他的動作慢了一步！
一只銹狼似乎被他的動作吸引，那閃爍著紅光的獨眼瞬間鎖定了他！巨大的金屬利爪帶著撕裂空氣的呼嘯，當頭拍下！
刀疤臉眼中閃過一絲狠戾，猛地向旁邊翻滾躲避！
轟！
利爪拍空，將堅硬的鐵皮地板砸出一個深坑！但銹狼那高速旋轉的絞盤巨口，卻如同毒蛇般緊追而至，咬向他翻滾的路徑！
刀疤臉瞳孔驟縮，眼看就要被絞入那死亡的旋渦！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吼——?。。 ?/p>
另一只銹狼似乎被車廂另一頭更大的混亂所吸引，龐大的金屬身軀猛地撞向車廂壁，發(fā)出巨大的轟鳴！整個車廂劇烈地搖晃傾斜！
撲向刀疤臉的銹狼動作微微一滯，絞盤巨口擦著刀疤臉的后背掃過，撕碎了他的外衣，露出底下同樣覆蓋著細密金屬鱗甲的脊背！
刀疤臉趁機滾入一堆翻倒的木箱后，驚魂未定。
車廂的劇烈搖晃，讓撲向林墨和阿鐵方向的那只銹狼也失去了平衡，龐大的金屬軀體一個趔趄，高速旋轉的絞盤巨口擦著林墨的頭頂掃過，帶起的腥風刮得他頭皮生疼！
機會！
林墨眼中瞬間爆發(fā)出瘋狂的光芒！他看到了！就在這銹狼因失衡而微微側身的瞬間，它那由齒輪和液壓桿構成的、相對脆弱的腰腹關節(jié)暴露了出來！那里沒有厚重的裝甲覆蓋，只有復雜的傳動結構和暴露的管線！
就是現(xiàn)在！
“天工??！給我開！”林墨在心底發(fā)出一聲無聲的咆哮！意念如同決堤的洪水，瘋狂涌向右手腕內(nèi)側！
嗡——！
沉寂的天工印驟然爆發(fā)出刺目的藍白色光芒！那光芒瞬間覆蓋了他的整條右臂！一股強大而狂暴的力量感瞬間充斥全身，但隨之而來的，是靈魂被撕裂般的劇烈刺痛和精神力的瘋狂流逝！眼前陣陣發(fā)黑！
他顧不得這些！借著那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和前所未有的清晰洞察力，他抓起手邊一根在混亂中掉落的、足有手臂粗、一端被砸扁了的廢棄撬棍！身體如同獵豹般從地上彈起！
目標——銹狼暴露的腰腹關節(jié)！
“死——！”
林墨用盡全身力氣，發(fā)出野獸般的怒吼！被藍白色光暈包裹的撬棍，如同灌注了雷霆的標槍，撕裂空氣，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狠狠捅進了銹狼腰腹關節(jié)那堆復雜的齒輪和管線之中！
嗤啦——！??！
刺耳的金屬扭曲斷裂聲和能量泄露的尖銳嘶鳴同時響起！
撬棍精準無比地卡死了幾枚關鍵的傳動齒輪，同時捅穿了一根粗大的、流淌著暗紅色粘稠液體的能量傳輸管！
“嗷——?。。 ?/p>
那只龐大的銹狼發(fā)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混合著金屬摩擦和痛苦哀嚎的咆哮！它那閃爍著紅光的獨眼瘋狂閃爍，龐大的金屬身軀如同被抽掉了筋骨，瞬間僵直！高速旋轉的絞盤巨口發(fā)出刺耳的卡殼聲，轉速驟降！腰腹關節(jié)處，暗紅色的粘稠液體（疑似某種能量液或冷卻液？）混合著火星和電火花，如同血液般噴濺出來！
有效！
“阿鐵！打它眼睛！紅的！”林墨嘶吼著，拔出撬棍，巨大的反震力讓他虎口崩裂，手臂酸麻！天工印的光芒瞬間黯淡下去，劇烈的精神刺痛如同潮水般襲來，讓他眼前一黑，差點栽倒！
被林墨的悍勇激發(fā)出血性的阿鐵，此刻也紅了眼！他怒吼一聲，抓起地上一個沉重的、裝滿工具的鐵皮箱子，用盡全身力氣，如同投石機般狠狠砸向那只僵直銹狼空洞眼窩中閃爍的紅光！
砰——?。?！
沉重的鐵箱精準命中！那點劣質的紅寶石光芒瞬間熄滅！伴隨著一陣短路的噼啪聲和焦糊味，那只龐大的機械獸如同徹底斷電的傀儡，轟然一聲巨響，重重地砸在車廂地板上，濺起大片血水和油污，徹底不動了！
干掉一只！
巨大的震撼和狂喜瞬間沖淡了恐懼！還活著的匠戶們爆發(fā)出劫后余生的哭喊和吶喊！
“打！打這些鐵畜生！”
“砸它們的關節(jié)！砸眼睛！”
求生的本能被點燃！剩下的人不再只是逃竄，開始抓起一切能抓到的東西——沉重的扳手、斷裂的鐵條、甚至是被踩扁的水壺，瘋狂地砸向另外兩只仍在肆虐的銹狼！雖然無法造成致命傷害，但雨點般的攻擊也干擾了它們的動作！
另外兩只銹狼似乎被同伴的死亡激怒，發(fā)出更加狂暴的咆哮！攻擊更加瘋狂！但車廂內(nèi)的抵抗也陡然激烈起來！局面陷入了短暫的僵持！
林墨強忍著劇烈的頭痛和虛弱，拄著撬棍，大口喘著粗氣。冷汗如同小溪般流淌。剛才那一下爆發(fā)，幾乎抽干了他。他警惕地掃視著混亂的車廂，尋找另外兩只銹狼的弱點。
就在這時！
他的目光無意間掃過車廂那個巨大的破口之外——荒原的黑暗深處，大約數(shù)百步外的一座低矮山丘頂端！
一道極其微弱的、冰冷的金屬反光，在車頭探照燈掃過的瞬間，一閃而逝！
反光勾勒出的，是一個模糊的、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的輪廓！那輪廓似乎…是人形？但姿態(tài)極其怪異，手臂的擺動幅度僵硬而巨大，不似常人！更讓林墨心臟驟停的是，在那輪廓的“手臂”末端，似乎延伸出某種…如同操縱桿般的結構？正指向列車方向！
操控者！
這些恐怖的機械獸，是被人操控的！
這個念頭如冰錐，狠狠刺入林墨的腦海！巨大的驚駭讓他瞬間失聲！
就在他心神失守的剎那——
“吼——?。。 ?/p>
一只銹狼似乎感應到了什么，猛地轉頭，閃爍著紅光的獨眼死死鎖定了剛剛爆發(fā)出奇異力量的林墨！它放棄了眼前的獵物，龐大的金屬身軀帶著碾壓一切的氣勢，高速旋轉的絞盤巨口如同死亡的旋渦，朝著虛弱的林墨和阿鐵猛撲而來！腥風撲面！
“墨哥?。?！”阿鐵發(fā)出絕望的嘶吼，下意識地張開雙臂擋在林墨身前！
死亡，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