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的無影燈下，葉蔓悠的鑷子精準夾起標本，鋒利的刀片在載玻片上劃出流暢弧線。
夏檸萌趴在解剖臺邊，忍不住戳了戳培養(yǎng)皿："蔓悠，你這也算是整天和花打交道，心里最偏愛的是哪種？"
"牡丹。"葉蔓悠頭也不抬，將標本推入顯微鏡，"不與凡花斗芳菲，只將傲骨綻成詩。"
夏檸萌倒抽冷氣："難怪我說你像黃玫瑰太俗！這股不沾煙火的勁兒，可不就是牡丹本丹？"
“好了，和我去見個同學(xué)？”
“誰？男同學(xué)還是女同學(xué)？”
“就你這腦袋瓜想的，當然是女同學(xué)了，就是隔壁班的湯莉?！?/p>
夏檸萌突然湊近壓低聲音："欸，你最近查唐馨的事，莫非她和唐馨有關(guān)系？"
葉蔓悠摘下乳膠手套，指尖還沾著植物汁液的清香："沒錯，我讓毛沐陽打聽的，這個湯莉和唐馨關(guān)系還可以，我想了解唐馨是不是被有預(yù)謀的流產(chǎn)的，如果真是那樣，那王教授不吃牢房都對不起他了?！?/p>
"我的天！"夏檸萌捂住嘴巴，"走走走！這瓜保熟！"
兩人踩著夕陽沖出實驗室，看到旁邊開放的花兒，她忍不住想到：這不正如她要揭開的真相，美麗之下暗藏鋒芒。
她們剛好就碰上放學(xué)，教室里遠遠傳來此起彼伏的桌椅挪動聲中，她們靠近教室門口，“同學(xué)，你好，我想找一下你們班上的湯莉?！?/p>
“湯莉啊！她就在最后排那里?！比~蔓悠順著那同學(xué)指的方向一眼瞥見坐在后門位置的湯莉。
只見她正拿起小鏡子，在鏡中打量著梳她那長長的頭發(fā)，眼睛時不時看向周圍。
夏檸萌剛要張口，葉蔓悠抬手按住她肩膀，貼著耳邊低語：“等會吧！人家正在形象管理?！?/p>
人流如潮水般退去，湯莉合上化妝鏡時，走出門口，身后卻傳來葉蔓悠的聲音：“同學(xué)，能借張紙巾嗎？”
“可以?！睖蜞洁熘鴱姆及锾统鰸窠恚抗鈷哌^葉蔓悠后，她說道：“你不也是植物系的？”
"你認識我？"
"植物系誰不知道葉蔓悠？"湯莉突然笑出聲。"傳聞你能在解剖室泡到凌晨三點，你寫的那篇《古茶樹代謝物研究》，連農(nóng)學(xué)院的老教授都在傳閱。"
"可我們從沒見過。"
"有些名聲，比照片更清晰。"湯莉話音剛落，夏檸萌突然拍了下葉蔓悠肩膀："早說過讓你多參加社交！現(xiàn)在知道學(xué)術(shù)咖的隱形福利了吧？"
葉蔓悠抿了抿唇："別開玩笑了，也沒那么夸張，我最近在研究花卉藥用價值，所以才有了那篇文章。"她頓了頓，壓低聲音，"不過聽說你和唐馨很熟？她上個月流產(chǎn)的事......"
"只是點頭之交，可能都是社恐，又在一個宿舍，所以才讓我們關(guān)系親近一些，但她向來獨來獨往。"
夏檸萌正要開口，葉蔓悠抬手示意噤聲，她自己詢問道："流產(chǎn)那天，她有沒有說過什么異常的話？比如......提到某個人？"
空氣突然凝固，湯莉喉結(jié)動了動卻沒出聲。葉蔓悠突然湊近："今天你選擇沉默，明天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唐馨。"
"什么意思？"湯莉猛地抬頭。
"答案藏在你記憶里。當更多女孩陷入同樣的危險，你會慶幸今天開口了。"
夕陽透過走廊的百葉窗，在三人臉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光影，空氣中浮動著植物汁液與冷汗混合的腥甜。
"那天晚上十一點十七分，唐馨進門。我把臉埋進枕頭，從發(fā)絲縫隙里看著她踉蹌著撞上門，我其實沒睡著，只是假裝睡了，沒過一會，我就聽見哭哭啼啼的聲音，雖然她在努力控制情緒。。"
葉蔓悠將錄音筆按了按："她哭了多久？"
"半個多小時。"回答快得像條件反射，湯莉猛地咬住下唇，直到她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借著外面的冷光，我看見她從抽屜最底層摸出那個茶罐——就是她說安神的自制茶飲。"
"所以她喝了茶就睡了？"
“那么她是什么時候流產(chǎn)的？”葉蔓悠捏著衣角問道。
"第二天清晨六點零五分，我被重物墜地的聲響驚醒。推開廁所門時，血水正順著瓷磚縫隙漫出來，唐馨跪在滿地衛(wèi)生巾中間，撫摸腹部，她瞬間發(fā)出喊聲，嚇到我了，我叫來宿管，她則是不斷哭喊。"
突然的響動，葉蔓悠感覺后背已經(jīng)被冷汗浸透。夏檸萌摩挲著下巴："從回宿舍到流產(chǎn)，除了那杯茶，確實沒有異常。"
湯莉欲言又止，但還是勇敢開口說道：“她吃了兩次避孕藥。”
“什么？”夏檸萌喊道。
“是的，我也是無意中去幫她交作業(yè)的時候，拉開抽屜發(fā)現(xiàn)的?！闭f完她轉(zhuǎn)頭看向葉蔓悠，“你們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還是懷疑什么人？”
“你為什么如此問？”
“我看她平時都是在學(xué)校，那這避孕藥？”
葉蔓悠從湯莉的眼神里察覺到了異樣，“那你有懷疑的人？”
“也不能說有什么懷疑，只不過，我記得她興高采烈拿回來這茶飲，我看她心情不錯，就問她誰給的？她也沒說，許是男朋友吧！如今想來，也不能全然說沒有蛛絲馬跡，想必這男朋友就是學(xué)校中人?！?/p>
夏檸萌忍不住說道：“看來這茶飲或許有問題嗎？”
葉蔓悠聽到夏檸萌說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解剖室里各種浸泡之中的植物，也許那植物就是……
湯莉默默落座，夏檸萌看葉蔓悠還在發(fā)呆，拍了拍她的肩膀：“葉蔓悠！”
葉蔓悠方才回過神，“湯莉，謝謝你，我們也是唐馨的朋友，就想了解了解，主要她那醫(yī)藥費，也要找到那個應(yīng)該承擔之人?！?/p>
夏檸萌剛要開口，便被葉蔓悠扯了扯衣服，夏檸萌便不再言語。
湯莉正要轉(zhuǎn)身離去，葉蔓悠突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別急著走！方才看你仗義執(zhí)言，分明是個熱腸子的人。咱們既是同系學(xué)生，又都住在同一宿舍樓，不如去二食堂吃碗過橋米線？就當認識個新朋友。"
"求之不得！"湯莉眼中閃過驚喜，輕輕反握住葉蔓悠的手，"我早就聽說你解剖課上的手法精妙，正想找機會討教一二呢。"
暮色漸濃時，三人捧著滾燙的米線碗相談甚歡。直到路燈亮起，她們才在宿舍樓下?lián)]手作別。
夏檸萌躺在床上，“這是吃得舒服了，可也沒什么收獲，你說這湯莉是社恐，我看著比我話還多?！?/p>
“也不是沒有任何收獲，這不是知道了避孕藥，還有那茶飲，到時候分析一下那茶飲不就可以了?！?/p>
夏檸萌恍然，轉(zhuǎn)而來了興致："那你主動和湯莉交朋友，也是這個打算？"
“到時候我們可以去她宿舍玩一下，說不一定能有所發(fā)現(xiàn)?！?/p>
"高啊！這招暗度陳倉，我看行！"
“其實她也有讓人憐惜的一面。以往我接觸過社恐人群，知道主動開口有多難。今天她能袒露這么多心聲，已經(jīng)相當難得了。或許，和她交個朋友也不錯。”
夏檸萌輕輕搖頭：“你別太投入到這件事，畢竟比賽近在咫尺……真羨慕你，每天都活得這么目標清晰?！?/p>
葉蔓悠目光轉(zhuǎn)向發(fā)呆的夏檸萌，突然開口：“其實你上次即興彈的吉他很有靈氣。雖然吉他不在身邊，試試寫歌作曲說不定有驚喜？對了，咱們學(xué)校音樂社團氛圍挺不錯，當初怎么沒考慮加入？”
“你第一次肯定我的音樂就是那次表演，雖然我們之前有很多過節(jié)，但你還是愿意相信我?！?/p>
“實則，我在宿舍門口聽到的時候，就已經(jīng)深深被感動了。”
夏檸萌聞言愣了愣，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謝謝你！至于社團還不是年少輕狂，非要裝酷，覺得混社團太‘主流’?！彼讣鉄o意識敲擊著桌面，“不過經(jīng)你這么一說，倒真是個新思路。話說回來，你怎么也沒入社團？”
葉蔓悠坦誠道：“學(xué)分確實重要，但我更傾向?qū)崙?zhàn)歷練。社團能帶來成長，可也難免牽扯精力。等這次比賽塵埃落定，要是結(jié)果理想，我倒愿意去社團會會高手?！?/p>
葉蔓悠還是決定先前往醫(yī)院，找尋唐馨的母親，想問出更多信息，如果能從她的母親口中得知，那自然不需要利用湯莉的信任。
她在前往醫(yī)院前，拿出自己存放著的錢財，也許這就是她還能為唐馨所做的事情。
“如今我已經(jīng)是即將死去之人，只不過在這醫(yī)院庇護下，茍延殘喘，我那女兒也不前來探望，倒喊來同學(xué)，許是覺得我拖累吧！你回去告訴她，不用給醫(yī)院錢了，我這病也治不好了。”
“阿姨，你多慮了，唐馨只不過因為學(xué)校有解剖比賽，脫不開身，這是她給你的錢?！闭f完，把一沓錢放在了她母親手中。
“看來我家馨兒又得到獎學(xué)金了。”她就那樣子微笑著，卻不知，她女兒付出多大的代價進行換取。
葉蔓悠默默離開房間后，來到唐馨的房間，她依舊蜷縮在床上，嘴里不停念叨……
她不忍再打擾唐馨此刻這份安靜的美好。
葉蔓悠終究決定來找湯莉，湯莉見到她們那刻很是興奮。
“現(xiàn)在去哪里？”湯莉問道，“昨天葉蔓悠請我吃了米線，今天換我請你們?！?/p>
夏檸萌看了看手表：“現(xiàn)在吃飯還早吧！沒想到今天都沒有放學(xué)課的?！?/p>
“好像也是，那你們有沒有什么想吃的東西？”湯莉接著詢問。
葉蔓悠開口說道：“不如去你宿舍玩一下，你也去我們宿舍玩玩，每年不是搞宿舍評比，我也想去看看你們的裝飾。”
“可以呀！走吧！”
一路上湯莉都在說他們宿舍的裝飾設(shè)計來源于植物的多樣性，“你們班運動會那個節(jié)目也給了我們很多啟發(fā)?！?/p>
葉蔓悠聽到湯莉說到那個節(jié)目，忍不住想到了林洛知。
待她們到宿舍后，湯莉像只雀躍的蝴蝶，便開始了她的介紹，指尖輕點垂落在門框上的藤蔓："看！這是空氣鳳梨墻，完全不用土壤，每天噴點水霧就能活。"
“蔓悠，這我們宿舍倒是可以借用一下這個，這樣子都很有生機了?！?/p>
還沒等葉蔓悠開口，湯莉旋身指向窗臺，三排玻璃瓶里懸浮著嫩綠的銅錢草，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光斑，"這些水培植物都是我們用舊礦泉水瓶改造的，晚上會亮起LED燈帶，超有氛圍感。"
夏檸萌笑著說道：“這個創(chuàng)意別具匠心，我也喜歡這個，減少污染?！?/p>
而此刻葉蔓悠被墻角的苔蘚微景觀吸引——枯木搭成的小拱橋下，蕨類植物錯落生長，仿佛藏著童話里的秘密森林。"這個是用運動會道具改造的？"她蹲下身，指尖拂過微型柵欄。
"沒錯！當時看到你們班用全息投影呈現(xiàn)植物生長過程，突然想到可以把虛擬概念實體化。這些苔蘚是在后山采集的，石頭是大家去寫生時撿的..."湯莉說著突然停頓了，“每次說到運動會，你似乎都有心事一般。”
“那是因為我們的舍友林洛知，林洛知參與了那次表演?！毕臋幟让摽诙?。
“這個事情我也聽說過，不過版本很多，我不做評價，但我還是覺得逝者如斯?！?/p>
葉蔓悠抬頭看著面前的湯莉，“果然這個世界還是善良的比較多。”
“這是唐馨的位置嗎？”夏檸萌指著那個地方說道。
“沒錯?！?/p>
夏檸萌趁著湯莉還在繼續(xù)介紹宿舍的時候，趁機把唐馨的抽屜打開。湯莉注意到了夏檸萌打開的抽屜，只是上前：“她的東西都沒人來拿，我雖知曉她的家庭情況，但好歹……”
湯莉說著搖搖頭，深深嘆息。
葉蔓悠靈機一動，轉(zhuǎn)移注意力，“你們宿舍就你們兩個人？沒有其他舍友了？”
夏檸萌趁著湯莉不注意，把抽屜中的茶飲放入袋中。
“沒有了?！?/p>
葉蔓悠看向夏檸萌，進行眼神示意后，夏檸萌開口說道：“好了好了，去我們宿舍看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