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旭臉上細微的擦傷，額角一道凝固的血痕，海水浸泡后的皮膚質(zhì)感……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往下移動，落在他垂在身側(cè)、露在裹尸袋外的一只手上。
那只手，指節(jié)因為海水浸泡顯得格外蒼白、浮腫。
指甲縫里，殘留著一點極其細微的、近乎被海水沖刷干凈的痕跡——不是泥沙，是油漆？一小點，非常淡，近乎藍色的……油漆？
游艇俱樂部的游艇，船身主色調(diào)是白色，船舷……是藍色。
一個極其細微的點，猝不及防地刺破了我。
混亂的思緒中，幾個月前某個模糊的畫面碎片般閃過——李亮似乎提過一嘴，說他新買了一條小艇，顏色很特別……叫什么來著？
“嫂子！旭哥?。∧阍趺淳瓦@么走了！丟下我們可怎么辦??！”李亮還在旁邊哭天搶地，顯得格外刺耳。
我猛地閉上眼，再睜開時，淚水依舊洶涌，但眼底深處，是極致的冰冷。
我伸出手，輕輕地、極其緩慢地，觸碰到陳旭冰冷僵硬的手指。
那刺骨的寒意瞬間從指尖傳遍全身。
“陳旭…”我低低地、破碎地喚了一聲，隨即身體一軟，徹底失去了支撐的力量，意識沉入了無邊的黑暗。
在徹底失去知覺前，我似乎聽到李亮慌亂的大喊和老楊沉穩(wěn)的呼喚，以及自己心底那個冰冷的聲音：游戲，開始了。
3
葬禮定在三天后。
靈堂布置得肅穆而隆重。
我穿著一身剪裁極好的黑色羊絨套裙，襯得臉色愈發(fā)蒼白透明。
頭發(fā)一絲不茍地挽在腦后，臉上沒有任何妝容，只有眼底無法掩飾的青黑和紅腫。我安靜地站在家屬答禮區(qū)，像一尊沒有生命的人偶。
我的妹妹蘇晴寸步不離地扶著我。
悼念者絡(luò)繹不絕。他們對著遺像鞠躬，然后走到我面前。
“蘇晚，節(jié)哀順變?！惫驹蠌埗?，眼神里是真切的惋惜，“陳旭…太可惜了，公司離不開他，你…要保重自己。”
“嫂子，旭哥這么好的人…老天爺不長眼啊…”另一個年輕些的副總紅著眼圈，聲音哽咽。
“蘇晚，堅強點…”一位和陳旭私交不錯的銀行高管嘆息著，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機械地點頭，發(fā)出微弱沙啞的“謝謝”。
身體全靠蘇晴在旁邊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