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指尖捻著那半塊冰冷的玉佩碎片,月光下,斷裂處內(nèi)部那點幽微的猩紅,像一只不懷好意的眼睛,冷冷地回望著他。蘇璃…這枚追蹤符,到底是從何時起就藏在他貼身佩戴的定情信物之中?是她親手所嵌,還是背后另有其人?天象告白的悸動還未散盡,此刻卻已淬滿了徹骨的寒意。
“哥?”林雪兒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將他從冰冷的思緒里拽出幾分。少女清澈的眼眸里盛滿了擔憂,映著林夜此刻沉郁如水的面容?!斑@…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夜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翻涌的復雜情緒已被強行壓下,只余下一片沉凝的冰湖。他將那半塊碎片緊緊攥入手心,堅硬的邊緣硌得掌心生疼,卻帶來一種奇異的清醒。
“雪兒,”他的聲音低沉而平穩(wěn),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蘇璃的事,暫時不要對任何人提起。天風城的水,比我們想的要渾得多。眼下,有件更要緊的事需要弄明白?!?/p>
他攤開另一只手。掌心躺著幾樣東西:一撮泛著銀灰色金屬光澤的狼毫,幾片薄如蟬翼、邊緣泛著奇異油彩光暈的蜥蛻(xī tuì),還有兩顆黃豆大小、透著琥珀光澤的渾濁晶體。這些東西,是他從那幾個企圖擄走雪兒的“妖獸”身上搜刮來的戰(zhàn)利品,一直小心收著,直覺告訴他,這些東西絕不簡單。
“這是什么?”林雪兒好奇地湊近,指尖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那幾片柔軟的蜥蛻,觸感冰涼滑膩。
“幻形蜥的蛻皮,還有…噬金狼的頸后硬毫。”林夜的目光落在那兩顆渾濁晶體上,眉頭微蹙,“至于這個…應該是某種鷹類妖獸的眼珠煉化后的東西,效用不明?!?他將那顆晶體湊到眼前,對著月光轉(zhuǎn)動。渾濁的內(nèi)部,似乎有極其細微的流光在緩慢轉(zhuǎn)動,像被封存的活物。
“哥,你要用這些東西?”林雪兒瞬間明白了他的意圖,小臉繃緊,“太危險了!那些鬼市里的人,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林夜的聲音斬釘截鐵,“那伙人偽裝妖獸襲擊,手法詭異,目標明確指向你。他們背后是誰?為何能模仿妖獸氣息到如此以假亂真的地步?還有那‘林家血脈’…這些謎團不揭開,我們永遠被動。黑市,是消息最雜、也最可能找到線索的地方。我必須去?!?/p>
林雪兒咬著唇,看著哥哥眼中不容動搖的決絕,最終只是用力點了點頭,低聲道:“那你…千萬小心?!?/p>
接下來的幾天,林夜將自己關在家族藏書閣最偏僻的角落??諝庵袕浡f紙和灰塵混合的沉悶氣味。他翻遍了所有關于妖獸材料、奇門異術乃至上古易容殘篇的記載,甚至不惜引動識海中那塊沉寂的古玉,試圖從中榨取一絲相關的古老知識碎片。
過程緩慢而艱難。汗水浸濕了他額前的碎發(fā),幾縷黏在蒼白的皮膚上。他小心翼翼地處理著那撮噬金狼毫,指尖蘊含著一絲微弱的靈力,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剔除每一根毫毛末端難以察覺的雜質(zhì)。靈力過處,銀灰色的毫毛尖端,隱隱透出一點針尖般的幽藍鋒芒。
那幾片幻形蜥蛻更是麻煩。他按照一本殘破獸皮卷上語焉不詳?shù)挠涊d,將蛻皮浸泡在混合了特殊藥草汁液的靈泉中。蛻皮在淡綠色的液體里緩慢舒展、收縮,如同擁有呼吸。每一次形態(tài)的細微變化,林夜都必須精準把握時機,用特制的骨針牽引靈力絲線,如同修補一件極易破碎的絕世瓷器,將蛻皮邊緣的天然紋路小心翼翼地縫合、延展。
最耗費心力的,是處理那兩顆渾濁的鷹眼晶體。他嘗試了數(shù)種方法,靈力注入如同石沉大海,藥液浸泡毫無反應。古籍上對此物的記載更是語焉不詳。就在林夜幾乎要放棄,準備另尋他法時,識海深處的古玉,忽然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一股難以言喻的冰涼感,順著脊椎瞬間蔓延至指尖。林夜福至心靈,不再試圖強行驅(qū)動靈力去煉化,而是將自己的一縷精神力,如同最纖細的蛛絲,小心翼翼地探向那渾濁晶體。
嗡!
晶體內(nèi)部那原本緩慢流轉(zhuǎn)的細微流光,猛地加速、旋轉(zhuǎn),如同被驚醒的漩渦!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銳利的感知力,順著那縷精神絲線,瞬間反撲回來!林夜眼前驟然一花,視野仿佛被猛地拔高、拉遠,藏書閣內(nèi)書架的紋理、窗外樹葉的脈絡,甚至墻角一只蜘蛛細微的爬動,都在剎那間變得無比清晰!但這種“清晰”帶著強烈的撕裂感,仿佛視線被強行撕扯成無數(shù)碎片。
“呃!”林夜悶哼一聲,立刻切斷了精神聯(lián)系,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心臟狂跳不止。他低頭看向掌心那兩顆晶體——渾濁依舊,但其中流轉(zhuǎn)的微光,似乎帶上了一絲與他精神力同源的、極淡的熟悉氣息。成了!這“鷹眼”需要精神力綁定!
三天后的午夜,月隱星稀。天風城西南角,一片被高聳、破敗的屋墻擠壓得僅容兩三人并肩通過的狹窄巷道深處??諝饫飶浡还上滤捞赜械?、混合著腐爛垃圾和劣質(zhì)藥劑的刺鼻氣味,濃得幾乎化不開,黏膩地附著在皮膚上,揮之不去。
林夜的身影悄然融入最濃重的陰影里。他深吸一口氣,體內(nèi)靈力按照這幾日摸索出的特定路線運轉(zhuǎn)。識海中,古玉散發(fā)出一圈極其微弱、卻穩(wěn)固無比的精神波動,精準地覆蓋全身。
噗嗤。
一聲輕微得幾不可聞的異響。林夜臉上覆蓋的幻形蜥蛻如同活物般蠕動起來,貼合著他面部的輪廓,迅速改變著膚色、肌理,甚至細微的表情紋路。同時,他頭頂兩側(cè),那撮經(jīng)過精心處理的噬金狼毫根部,銀灰色的毫毛如同被無形的力量催生,迅速生長、塑形,最終化為兩只覆蓋著短硬銀毫、微微抖動的狼耳!一股屬于噬金狼的、混雜著金屬腥氣的兇悍氣息,若有若無地從他身上彌散開來。
他閉上眼,再次睜開時,那雙屬于人類的眼眸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掌心中那兩顆渾濁的琥珀色晶體!它們此刻正懸浮在他原本眼睛的位置前方一寸,緩緩旋轉(zhuǎn)著,渾濁的晶體內(nèi)部,那被古玉精神力激活的流光高速運轉(zhuǎn),投射出兩道穿透力極強的、帶著冰冷無機質(zhì)感的琥珀色光束,取代了他的視線。
世界在他“眼”中徹底變了模樣。黑暗不再是阻礙,巷道的每一塊磚石、每一條裂縫、每一片墻角的霉斑(méi bān)都在琥珀色的視野里纖毫畢現(xiàn),呈現(xiàn)出一種奇異的、高對比度的灰白結(jié)構(gòu)圖景??諝獾牧鲃榆壽E、遠處巷口守衛(wèi)身上散發(fā)的微弱熱量輪廓…一切都被這雙“鷹眼”捕捉、解析、呈現(xiàn)。
他邁步,腳步無聲地落在潮濕粘滑的地面上。狼耳在頭頂警惕地轉(zhuǎn)動,捕捉著黑暗里最細微的風吹草動:遠處模糊的吆喝聲、近處老鼠竄過垃圾堆的窸窣聲、還有…前方拐角后傳來的、一種極其微弱但異常沉悶的、如同巨大心臟搏動般的“咚…咚…”聲。
就是這里了。黑市入口的守衛(wèi),兩個氣息彪悍、臉上帶著刀疤的壯漢,抱著膀子靠在墻邊,眼神像刀子一樣掃視著偶爾經(jīng)過的、同樣散發(fā)著各種混亂氣息的身影。
林夜調(diào)整著呼吸,讓自己周身那股模仿出來的、屬于低階噬金狼的兇戾氣息更加自然。他微微弓起背脊,模仿著記憶中噬金狼捕獵前的姿態(tài),步履間帶上一種獸類的輕捷與壓迫感,從陰影中走出,徑直朝著那兩個守衛(wèi)走去。
琥珀色的“鷹眼”光束,冰冷地掃過守衛(wèi)。
“站??!”左側(cè)的刀疤臉厲聲喝道,一雙三角眼如同毒蛇般上下打量林夜,重點落在他頭頂?shù)睦嵌湍欠侨说溺晟把劬Α鄙希澳膩淼???guī)矩懂不懂?” 他粗糙的手指有意無意地敲了敲腰間別著的一把布滿鋸齒的短刃。
林夜喉嚨里發(fā)出一聲低沉的、模仿獸類的咕嚕聲,帶著威脅的意味。他沒有說話,只是抬起一只手——那只手的手背上,幻形蜥蛻模擬出的皮膚下,幾根噬金狼的硬毫悄然刺破表皮,如同銳利的鋼針般凸起,閃爍著冰冷的銀藍色金屬光澤。
右側(cè)那個一直沉默的守衛(wèi),鼻翼猛地翕動了幾下,眼神里掠過一絲驚訝:“純正的噬金狼氣息…還有幻形蜥的騷味?嘖,最近用這些‘好料’的‘貨’可不多見了?!?他語氣中的貪婪和某種心照不宣的意味毫不掩飾,沖著同伴使了個眼色。
刀疤臉眼中的警惕稍退,換上了一絲審視貨物的玩味:“進去吧,西三區(qū),‘百獸坊’那邊最近正缺你這種‘好料’?!彼麄?cè)身讓開,露出身后墻上一個被陰影完美遮蔽、僅容一人通過的狹窄裂縫,一股更加濃郁混雜著血腥、藥味和莫名腥臊的氣息,如同實質(zhì)般從裂縫里撲面涌出。
林夜低垂著狼耳,琥珀色的“鷹眼”毫無情緒地掠過兩人,邁步跨入那黑暗的裂縫。身后,兩個守衛(wèi)的低語隱約傳來:
“…這‘貨’的眼睛有點邪門,不像尋常的‘夜梟瞳’…”
“…管他呢,只要‘料’夠純,能承受得住‘變形記’的折騰就行…上面催得緊,尤其是要‘林家’那種血脈特質(zhì)的實驗體…”
林家血脈…實驗體!
林夜狼耳下的肌肉瞬間繃緊,琥珀色的視野邊緣似乎都因驟然翻騰的情緒而波動了一下。他強行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腳步不停,身影迅速被裂縫后更加濃稠的黑暗吞沒。
門后并非想象中開闊的地下空間,而是一條不斷向下延伸、更加潮濕曲折的甬道。石壁上布滿了滑膩的青苔,頭頂不時有冰冷的水珠滴落。渾濁的鷹眼視野里,四周的景象被解析成扭曲的灰白線條??諝饫锏漠愇陡訌碗s:刺鼻的藥水味、淡淡的血腥、腐朽的木頭、還有…某種難以形容的、屬于大量不同種類妖獸混雜在一起的、令人作嘔的腥臊(xīng sāo)氣息。
“咚…咚…咚…”
那沉悶如巨大心跳的搏動聲,在甬道深處越來越清晰,如同無形的鼓槌,敲打在進入者的神經(jīng)上。林夜放慢腳步,狼耳警惕地捕捉著四周。甬道兩側(cè)開始出現(xiàn)一些極其隱蔽的岔口,有的被破舊的獸皮簾子遮擋,有的則直接是黑黢黢的洞口,里面?zhèn)鞒鰤阂值乃缓?、痛苦的呻吟,或是某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
他循著那“心跳”聲的來源,拐過一個近乎直角的彎。前方空間豁然開闊了一些,像是一個天然的溶洞被粗略改造過。洞壁上插著幾支燃燒著幽綠色火焰的火把,光線昏暗搖曳,將洞內(nèi)的一切都蒙上一層詭異陰森的色調(diào)。
視線盡頭,溶洞最深處,矗立著一排排巨大的、半透明的容器!
那些容器一人多高,材質(zhì)似玉非玉,似晶非晶,表面布滿了細微的、如同血管般的凸起紋路,此刻正隨著內(nèi)部液體的脈動,發(fā)出幽暗的、規(guī)律性的紅光。紅光閃爍的頻率,與那沉悶的“咚咚”聲完全一致!
每一個容器內(nèi),都浸泡著形態(tài)扭曲的“生物”!
林夜琥珀色的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
左邊第一個容器里,浸泡著一個勉強能看出人形的軀體,但他的雙臂卻異化成了覆蓋著黑色鱗片、末端是鋒利骨刃的螳螂前肢!那“人”的頭顱痛苦地仰著,嘴巴無聲地大張,臉上布滿了蛛網(wǎng)般的黑色血管。
第二個容器里,是一個下半身完全融合成巨大蜈蚣節(jié)肢的“人”,無數(shù)細小的步足在粘稠的綠色液體中無意識地劃動。
第三個…第四個…
這些“生物”無一例外,都呈現(xiàn)出極其粗暴、恐怖的人與妖獸特征的強行拼合!有的長著野獸的頭顱人的身體,有的渾身覆蓋著羽毛卻長著蜥蜴的尾巴…扭曲,痛苦,畸形!它們大多處于一種介于生與死之間的昏沉狀態(tài),在容器內(nèi)緩緩沉浮,只有偶爾劇烈抽搐的肢體,昭示著它們承受的非人折磨。
這里,就是“變形記”!一個將活生生的人與妖獸材料強行融合的血肉作坊!
冰冷的憤怒如同毒蛇,瞬間噬咬住林夜的心臟,讓他幾乎窒息。他強迫自己移動視線,鷹眼冰冷的解析能力,穿透昏暗的光線和渾濁的容器液體,聚焦在那些容器底部。
每一個容器的基座上,都銘刻著一行細小的符號。那不是通用文字,更像某種古老的標記。但在林夜此刻高度凝聚的精神力感知下,那些標記在他腦海中自動組合、變形——最終化為他熟悉的林家家族密紋!雖然經(jīng)過了刻意的扭曲變形,但其核心的構(gòu)架,他絕不會認錯!
林家!果然是林家!他們不僅在暗中進行這種慘無人道的血脈實驗,甚至用上了家族密紋來標記這些失敗的、扭曲的“作品”!
林夜的目光如同冰錐,死死釘在那些扭曲的密紋上,每一個扭曲的筆畫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神魂之上。就在這極致的憤怒與寒意幾乎要沖破偽裝的前一瞬,識海深處,那塊沉寂的古玉毫無征兆地猛烈一震!
嗡——
一股遠比之前更加精純、更加冰冷的波動,如同無形的潮汐,瞬間席卷林夜全身。這股力量并非攻擊,更像是一種極致的“屏蔽”與“模擬”。他周身原本模仿噬金狼的兇戾氣息,在這股力量沖刷下,頃刻間被徹底覆蓋、抹平,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原始、更加混沌、更加貼近這地下空間本身陰暗本質(zhì)的“虛無”感。仿佛他這個人,連同他的氣息,都徹底融入了身后冰冷的石壁陰影之中,成為這罪惡溶洞的一部分。
幾乎就在古玉力量生效的同時!
溶洞另一側(cè),一個被巨大獸骨裝飾的、毫不起眼的偏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條縫隙。一個佝僂著背、穿著油膩皮圍裙的老者探出頭來。他手里提著一盞光線慘綠的燈籠,燈籠骨架上竟鑲嵌著一顆顆微縮的、還在微微轉(zhuǎn)動的獸瞳!老者干癟如樹皮的臉上沒什么表情,渾濁的眼珠像兩顆蒙塵的玻璃球,緩緩掃視著溶洞內(nèi)的景象。
他的目光掠過那一排排浸泡著扭曲生命的容器,掠過幽綠火把下晃動的陰影,最后,極其緩慢地,落在了林夜藏身的、那片靠近入口甬道的濃重陰影區(qū)域。
林夜全身的肌肉在皮圍裙老者目光掃來的瞬間繃緊如鐵石,連那琥珀色的“鷹眼”都下意識地斂去了所有微光,只剩下純粹的、冰冷的觀察。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動,每一次搏動都撞擊著肋骨,發(fā)出只有他自己能聽到的悶響。古玉的力量無聲流淌,將他徹底包裹,如同最完美的保護色。
老者渾濁的眼珠在陰影區(qū)域停頓了足足三息。
那三息漫長得像一個世紀。林夜甚至能“聽”到老者緩慢的呼吸聲,帶著一種濕黏的、仿佛氣管里塞滿了痰液的雜音。慘綠的燈籠光暈微微晃動,映得老者臉上溝壑縱橫的皺紋如同干涸的河床,詭異莫名。
終于,那對玻璃珠似的眼睛似乎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漠然地移開了。老者喉嚨里發(fā)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咕噥,像是嘆息,又像是某種滿足的低吟。他提著那盞鑲嵌著獸瞳的詭異燈籠,慢吞吞地縮回了那扇獸骨裝飾的門后。沉重的木門再次合攏,發(fā)出“咔噠”一聲輕響,隔絕了門內(nèi)可能存在的更深的黑暗。
危機解除的瞬間,林夜才感到后背的衣料早已被冷汗浸透,緊貼在冰冷的皮膚上。他無聲地吐出一口憋在胸腔的濁氣,古玉的力量依舊穩(wěn)固地覆蓋著他,提供著這近乎完美的隱匿。
他不敢再有絲毫停留,鷹眼視野掃過那些浸泡在容器中的扭曲生命,最后定格在容器基座上那扭曲的林家密紋上,將每一個細節(jié)都烙印在腦海深處。隨即,他如同真正的陰影,貼著溶洞冰冷的石壁,悄無聲息地退向來時的甬道。
就在他即將退入甬道拐角陰影的剎那!
懷中,那半塊冰冷的玉佩碎片,毫無征兆地劇烈一燙!仿佛有一塊燒紅的烙鐵緊貼著他的胸口!一股極其微弱、卻帶著清晰指向性的精神波動,如同被驚擾的毒蛇,猛地從碎片內(nèi)部那點猩紅中竄出,試圖穿透他的衣物,刺向溶洞深處某個方向!
林夜瞳孔驟縮!不好!是蘇璃的追蹤符!它感應到了什么?還是…蘇璃本人就在附近,并且正在主動激活它?!
他反應快如閃電,右手瞬間探入懷中,一把死死攥住那半塊滾燙的碎片!識海之中,古玉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強烈波動,一股沛然莫御的冰冷精神力如同決堤的洪流,蠻橫地沖擊向那點試圖作祟的猩紅!
滋啦!
精神層面仿佛響起一聲極其細微的、如同冷水澆在燒紅鐵塊上的刺響。玉佩碎片內(nèi)部的猩紅光芒瘋狂閃爍了幾下,劇烈掙扎,但在古玉那近乎碾壓的力量面前,這點掙扎如同蚍蜉撼樹。那股微弱的精神波動被硬生生掐斷、湮滅。碎片瞬間恢復了冰冷沉寂,仿佛剛才那致命的灼熱和異動從未發(fā)生。
林夜攥著碎片的手心,已被燙出一片刺目的紅痕,隱隱作痛。他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陰影籠罩著他狼耳聳立的輪廓和那雙重新亮起冰冷琥珀光芒的“眼睛”。甬道深處,那沉悶如心跳的搏動聲依舊規(guī)律地響著,如同這罪惡之地的脈動??諝庵谢祀s的腥臊、藥味和血腥,此刻聞起來,都帶上了一絲鐵銹般的殺機。
追蹤符的異動,是警告?還是…獵人的網(wǎng),正在收緊?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溶洞深處閃爍的、如同巨大心臟般的容器紅光,身影徹底沒入曲折幽暗的甬道,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