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毀滅的白色光柱貫穿天地,將林夜渺小的身影徹底吞噬!狂暴的沖擊波如同無形的巨手,狠狠撕碎了周遭的一切!焦黑的高墻如同紙糊般轟然崩塌,碎石混合著滾燙的泥漿如同炮彈般向四周激射!地面被犁開一道深不見底的焦痕,邊緣的泥土呈現(xiàn)出恐怖的琉璃化!
林震海即便退得足夠遠(yuǎn),也被那滅世般的余波狠狠掀飛,如同斷線的風(fēng)箏般撞進(jìn)后方一片殘垣斷壁之中,激起漫天煙塵!他枯槁的身體深深嵌入碎磚爛瓦,焦黑的右手無力地耷拉著,深陷的眼窩里充滿了劫后余生的駭然和一種面對天威的深深恐懼!他死死盯著那雷光尚未完全散去的巨大深坑,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抽氣聲,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結(jié)束了?
那個身懷妖刀、引動文氣、長出狼尾、還能讓天雷伴奏唱歌的怪物……終于灰飛煙滅了?
煙塵在狂暴的余波中緩緩沉降,混合著雨水,形成一片粘稠的泥濘。刺鼻的臭氧、焦糊味和土腥氣充斥在空氣中。巨大的焦坑中心,蒸騰著滾滾白氣,深不見底,只有邊緣殘留著暗紅色的、被高溫瞬間熔融又冷卻的琉璃狀物質(zhì),閃爍著詭異的光澤。
死寂。
只有雨點砸在廢墟和焦土上發(fā)出的、單調(diào)而冰冷的“噼啪”聲。
林震海掙扎著,用未受傷的左手扒開壓在身上的碎石瓦礫,掙扎著想要站起。他要親眼確認(rèn)那小畜生的尸骨無存!更要找回那柄詭異的銹刀!
就在他半個身子探出瓦礫堆,目光死死鎖定焦坑的瞬間——
“咳……咳咳……”
一陣微弱到幾乎被雨聲淹沒、卻如同驚雷般炸響在林震海耳邊的嗆咳聲,極其突兀地從焦坑邊緣、一堆被沖擊波掀飛堆積起來的、尚冒著青煙的焦黑碎木和泥土混合的廢墟底下傳來!
緊接著,一只手!
一只沾滿了焦黑泥漿、皮膚多處被灼傷起泡、甚至能看到底下粉紅色嫩肉的手,顫抖著、極其艱難地從那堆廢墟的縫隙中伸了出來!五指死死摳進(jìn)旁邊滾燙的琉璃狀地面,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出慘白!
“不可能!”林震海如同被毒蛇咬中,失聲尖叫!深陷的眼窩里瞬間被極致的驚駭和荒謬填滿!那滅世雷柱之下……他竟然……還沒死?!
那只手的主人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點一點地將自己的身體從沉重的廢墟下往外拖拽。焦黑破碎的布片混合著泥漿和暗紅的血跡,黏在同樣焦黑起泡的皮膚上。每一次挪動,都伴隨著壓抑不住的、痛苦到極致的悶哼和嗆咳。
終于,一個如同從地獄熔爐里爬出來的身影,艱難地、半截身子探出了廢墟。
是林夜。
他幾乎不成人形。頭發(fā)焦枯卷曲,臉上布滿了灼傷的水泡和焦黑的泥污,左臂以一個極其詭異的角度扭曲著,顯然是骨折了。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的布料,焦黑的皮肉裸露在外,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暗紅色的肌肉紋理。最扎眼的,依舊是身后那條灰黑色的狼尾——此刻也焦糊了大半,濕漉漉地拖在滾燙的泥水里,顯得更加狼狽不堪。
但他還活著!
那雙布滿血絲、被煙塵熏得通紅的眼睛,在焦黑的臉上緩緩睜開,雖然充滿了極致的痛苦和疲憊,深處卻燃燒著一絲如同余燼般、微弱卻不肯熄滅的執(zhí)拗光芒!
他掙扎著抬起頭,布滿血污和焦痕的臉上,肌肉因為劇痛而扭曲,目光越過巨大的焦坑,死死釘在了廢墟中同樣狼狽不堪、滿臉駭然的林震海身上!
恨!
滔天的恨意!
比這焦坑更深的恨意!
一個無聲的咆哮在他心中炸開:老狗!只要我林夜還有一口氣在……
然而,這濃烈到足以焚毀靈魂的恨意剛剛升騰而起——
“轟隆——!”
天空那剛剛因為劈下滅世雷柱而稍顯平息的厚重鉛云,仿佛再次被這渺小生靈的恨意所激怒,猛地翻滾匯聚!更加低沉、更加壓抑的雷鳴在云層深處醞釀,慘白的電光如同狂舞的銀蛇,在云縫間時隱時現(xiàn)!剛剛減弱一些的雨勢,驟然變得更加狂暴!豆大的雨點砸在滾燙的焦坑邊緣,發(fā)出刺耳的“嗤嗤”聲,蒸騰起大片白霧!
林夜瞳孔猛地一縮!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寒意瞬間澆滅了他剛剛?cè)计鸬暮抟庵?!那被天雷支配、在雷暴中引吭高歌的恐怖記憶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緊了他的心臟!再來一次?不!絕對不行!這副殘軀,再來一道小點的雷光都足以讓他徹底灰飛煙滅!
跑!
必須立刻離開這里!遠(yuǎn)離那個老怪物!更要……遠(yuǎn)離這該死的、似乎能感應(yīng)他情緒的鬼天氣!
林夜用那只還能動的、布滿灼傷的手,死死摳住滾燙的地面,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拖著自己如同破麻袋般的身體,朝著遠(yuǎn)離焦坑、遠(yuǎn)離林震海的方向,朝著林家宅邸最外圍、靠近高大圍墻的陰影處,亡命地、一寸寸地爬去!每一次挪動,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口,帶來撕心裂肺的劇痛,在冰冷的泥水中留下一條暗紅色的、混合著焦痕的拖痕。
“小……畜生……你跑不了!”林震海也從極度的震驚中回過神來,枯槁的臉上肌肉扭曲,眼中爆發(fā)出更加怨毒和貪婪的光芒!他沒死!那柄刀肯定還在他身上!必須抓住他!逼出所有的秘密!他掙扎著從瓦礫堆里爬起,不顧焦黑右手的劇痛,僅存的左手凝聚起黯淡的墨綠色靈光,踉蹌著朝著林夜爬行的方向追去!速度雖然不快,但足以碾壓重傷垂死的林夜!
前有高墻擋路,后有惡鬼索命!
頭頂雷云翻滾,暴雨如注!
身體油盡燈枯,劇痛噬骨!
林夜趴在冰冷的泥水里,雨水瘋狂地沖刷著他焦黑起泡的后背,帶來一陣陣刺骨的寒意和針扎般的劇痛。夜視能力早已在雷劫中失效,眼前一片模糊的雨幕和昏暗的廢墟輪廓。他能清晰地聽到身后林震海那如同跗骨之蛆般、越來越近的、帶著殺意的腳步聲和粗重的喘息!
完了……
這一次,真的無路可逃了……
巨大的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將他淹沒。身體里最后一絲力氣似乎也被抽干,連抬起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他認(rèn)命般地閉上了眼睛,等待著最后的終結(jié)。憤怒?恨意?都在這絕對的絕望面前,化作了冰冷的麻木和……一絲解脫般的疲憊。
雪兒……哥哥沒用……救不了你……
就在他心神徹底被絕望占據(jù)、所有激烈情緒歸于一片死寂般的冰冷的瞬間——
異變陡生!
天空之上,那翻滾匯聚、電蛇狂舞、醞釀著下一輪恐怖雷暴的厚重鉛云,毫無征兆地……停滯了!
緊接著,如同有一只無形的、巨大無比的手,猛地從云層上方狠狠一撕!
“嗤啦——!”
厚重得如同幕布般的鉛灰色云層,竟被硬生生撕開了一道巨大的、橫貫天穹的裂縫!久違的、金燦燦的、帶著灼熱溫度的……陽光!
如同金色的利劍,毫無阻礙地穿透了云層的裂縫,狠狠刺破了籠罩天風(fēng)城數(shù)日的陰霾和暴雨!熾熱的光柱瞬間灑落大地!
雨!
那傾盆的、冰冷的、如同天河倒卷般的暴雨,在這萬丈陽光降臨的剎那,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毫無征兆地……停了!
不是淅淅瀝瀝的變小。
是瞬間!
戛然而止!
前一秒還是震耳欲聾的雨幕轟鳴,后一秒,整個世界只剩下陽光灼烤濕潤大地升騰起的、帶著泥土和草木清香的氤氳(yīn yūn)水汽!還有那穿透云層、溫暖得甚至有些滾燙的、久違的陽光!
這變化是如此突兀!如此詭異!如此……不講道理!
正在艱難爬行的林夜愣住了。那刺目的、溫暖的陽光灑在他焦黑冰冷的后背上,帶來一種極其不真實的灼熱感。他茫然地、下意識地抬起頭。
天空,湛藍(lán)如洗。只有幾縷被撕碎的殘云如同棉絮般飄蕩。巨大的云層裂縫如同神祇睜開的眼眸,俯瞰著下方被暴雨和雷霆蹂躪得一片狼藉的大地。陽光毫無遮攔地傾瀉下來,驅(qū)散了所有的陰冷和黑暗,將廢墟、焦坑、泥濘都鍍上了一層刺眼的、生機勃勃的金邊。
整個世界,明亮得……有些刺眼。
“呃……?”身后,傳來林震海一聲帶著極度茫然和錯愕的悶哼。他枯槁的身體僵立在原地,僅存的左手凝聚的墨綠色靈光在陽光下顯得如此黯淡可笑。他抬頭看著那詭異的、巨大的云層裂縫和熾熱的陽光,又低頭看了看泥水中那個同樣僵住的、焦黑的身影,大腦一片空白。這……這又是什么情況?天……晴了?晴得如此……霸道?!
就在林夜被這突如其來的天象劇變震得心神失守、林震海陷入茫然錯愕的瞬間!
“咻——!”
一聲極其輕微、帶著破空銳響的物體高速飛行聲,極其突兀地響起!
聲音的來源,并非來自林夜或林震海,而是來自刑堂廢墟不遠(yuǎn)處,一座相對完好的、懸掛著城主府徽記的別院閣樓方向!
林夜和林震海幾乎是同時,下意識地循著聲音來源望去!
只見那座精致閣樓二樓的雕花木窗外,一根橫貫在兩根廊柱之間、原本用來晾曬衣物的、毫不起眼的麻繩,因為暴雨驟停、陽光暴曬帶來的急速干燥和收縮,猛地繃緊!繩子上掛著的幾件尚未收起的、屬于城主府侍女的輕薄紗衣,在陽光和微風(fēng)中輕輕飄蕩。
而就在那根繃緊的麻繩末端,一顆被雨水浸泡得濕透、又驟然被暴曬收縮的、嬰兒拳頭大小的、用來固定繩結(jié)的沉重木珠,因為這股突如其來的巨大收縮力量,竟硬生生地從繩結(jié)中……崩飛了出去!
木珠如同被強弓勁弩射出,帶著尖銳的破空聲,劃出一道低平的拋物線,精準(zhǔn)無比地……砸向了閣樓下方回廊陰影里,一個穿著緊身夜行衣、如同壁虎般緊貼著墻壁、正用驚恐目光偷窺著刑堂廢墟方向的身影!
那身影顯然沒料到這“天外飛珠”,猝不及防!
“啪!”
一聲沉悶的脆響!
木珠狠狠砸在那夜行身影的后腦勺上!力道之大,直接將其砸得一個趔趄,向前撲倒!頭上的黑色頭巾被砸飛,露出了一張帶著刀疤、充滿了驚愕和痛苦的臉!赫然是昨夜在雜物間外窺探、又被林夜在刑堂剃了地中海的護(hù)衛(wèi)——林豹!
這還不是最致命的!
林豹向前撲倒的瞬間,他緊貼著墻壁的手下意識地?fù)]舞掙扎,慌亂中,“嗤啦”一聲,竟將胸前夜行衣的衣襟扯開了一大片!
一卷用油布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綁在他胸前的、巴掌大小的卷軸,隨著扯開的衣襟,滾落出來!掉在了被陽光曬得微微發(fā)燙的青石回廊地面上!
卷軸的系繩在滾落中散開。
油布卷軸也攤開了小半。
露出了里面……一張蓋著鮮紅城主府大印的密函一角!
以及密函下方,幾行清晰的字跡:
“……林震岳供奉,本月‘血晶石’份額已備妥,酉時三刻,老地方……”
落款處,一個龍飛鳳舞、卻極具辨識度的簽名——風(fēng)無涯!
天風(fēng)城主——風(fēng)無涯!
陽光毫無遮攔地灑在回廊的青石地上,也灑在那卷攤開的密函和簽名上,刺眼無比。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趴在泥水中的林夜,夜視失效的雙眼死死盯著那張在陽光下無比刺眼的密函和簽名,布滿焦痕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瞳孔深處,如同死火山復(fù)蘇般,緩緩燃起一點冰冷的、足以焚毀一切的光芒。
廢墟中掙扎著爬起的林震海,也僵在了原地,深陷的眼窩里,驚愕和貪婪瞬間被一種更深的、如同毒蛇般的陰鷙(yīn zhì)和震怒所取代!城主府?!風(fēng)無涯?!血晶石?!林震岳?!
而回廊里,被砸得眼冒金星、剛剛掙扎著爬起來的林豹,看著地上那攤開的密函,又抬頭看了看閣樓上那根隨風(fēng)輕晃的麻繩,再看看廢墟中兩道如同利劍般射來的目光,那張刀疤臉上瞬間褪盡血色,只剩下無邊的恐懼和……死灰般的絕望!
陽光燦爛,鳥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