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婚六周年紀(jì)念日,我提前回家,撞見丈夫和小三在我們的婚床上廝混。
小三挑釁地?fù)崦卸牵骸敖憬銊e生氣呀,予安說你這塊地種不出孩子,我替他分憂而已。
” 我當(dāng)場把離婚協(xié)議拍在陸予安臉上:“財產(chǎn)我七你三,明天搬出去。
” 他笑我瘋了:“你一個家庭主婦,離了我怎么活?
” 三個月后—— 我投資的珠寶品牌在巴黎時裝周大放異彩,而他公司因假賬被立案調(diào)查。
拍賣會上,我舉牌買下他求而不得的古董花瓶:“贗品而已,配你正好。
” 他紅著眼在雨里攔我車:“林晚,你一直在騙我?” 車窗緩緩升起,
倒映出我新聘的頂流保鏢:“陸先生,再騷擾我當(dāng)事人,送你進局子過夜。
”六周年紀(jì)念日零點過十分,我穿著他最喜歡的那條絲絨長裙,
高跟鞋敲在別墅靜得滲人的大理石地面上,聲音在空曠的客廳里空洞地回響。
玄關(guān)柜上積了層薄灰——往常這里總放著我清晨插好的花束,一周一換。我扯了扯嘴角,
真是昏了頭了。這半年我病得昏天黑地,從鬼門關(guān)轉(zhuǎn)了一圈回來,醫(yī)生叮囑靜養(yǎng),
我甚至沒多余的力氣看一眼這偌大而冰冷的“家”。陸予安體貼地請了保姆和護工,
將我安置在二樓最清凈的客房,像個不聞窗外事的大家閨秀,又或者說,
像一個被遺忘了的舊物件。這半年,他在哪里?指尖無意識地劃過冰冷的木質(zhì)柜面,
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跡。胸腔里沉甸甸的,倒不是多痛,
更多是一種長久堆積的、令人窒息的麻木和厭倦。離婚的念頭在腦子里盤旋很久了,
久到幾乎生了根。我們之間早已沒了溫度,不過是靠著一張結(jié)婚證強行維系著罷了。
那些曾經(jīng)屬于我們的親密、眷戀、激情,都被時光和瑣碎啃噬得一干二凈,
剩下的只有彼此眼中的冷淡和審視。離開他,也許會是種解脫。
紀(jì)念日不過是把這個日子推到我面前,逼我不得不正視這份腐爛的婚姻罷了。只是沒料到,
命運送給我的“紀(jì)念日驚喜”,如此直白而粗鄙。踏上樓梯,邁向三樓主臥。
那里曾是我們感情的起點,如今大概是徹底的終點。走廊盡頭,主臥房門虛掩著,
一線昏黃曖昧的光從門縫里漏出來。緊接著,
一種混雜著陌生香水味、汗味和某種原始?xì)庀⒌臏啙嵛兜?,毫無防備地?fù)涿孀踩氡乔弧?/p>
我的腳步停在門外。心臟在肋骨后面猛地撞了一下,有那么一瞬的停止,
隨后又不受控制地加快鼓點。喉嚨口驟然發(fā)緊,連帶著胃也開始隱隱翻攪。那不是憤怒,
更像是一種生理性的惡心。我深吸一口氣,用盡力氣推開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門。
主臥里那盞昂貴的水晶吊燈沒開,只亮著兩盞曖昧的床頭壁燈。
房間里彌漫著一股濃烈的、令人作嘔的情事之后的氣味。視線所及,一片狼藉。
昂貴的手工波斯地毯上,男人的領(lǐng)帶、女人的蕾絲內(nèi)衣像被丟棄的抹布般隨意扔著,
一路蔓延到那張寬闊的、我和陸予安共同生活了六年的意大利定制大床。
床單皺巴巴堆在角落,暴露著中央的混亂。我的丈夫陸予安半倚在床頭,露出精壯的胸膛,
眼神里還帶著未完全消退的迷離。
而他懷里那個正懶洋洋用手指在他胸口畫圈的女人……很年輕,很陌生。長發(fā)散亂,
裹著一條薄被,只露出一截光滑的肩膀,上面赫然印著幾個刺眼的深色吻痕。
是公司新來的實習(xí)生?還是酒會上有過一面之緣的小模特?又或者,是哪里我不知道的野花?
我甚至懶得去回憶。那一刻,我看著陸予安那張汗津津的、還帶著情欲潮紅的臉,
看著他眼底那短暫掠過的不耐煩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荒謬。一股冰冷的平靜,
像初冬的寒潮,瞬間凍結(jié)了心底最后那一絲殘存的、連我自己都覺得可笑的波瀾。
沒有想象中的歇斯底里,沒有眼淚,也沒有質(zhì)問。就在陸予安皺著眉,
張嘴似乎想說什么解釋的屁話時,那個年輕女人卻猛地?fù)P起了脖子,像只炫耀羽毛的野雞。
她伸出手,輕輕撫過自己藏在薄被下微微隆起的小腹,眼神挑釁又得意,
聲音黏膩得能拉出絲來:“哎呀,姐姐回來啦?可真不巧。”她咯咯地笑,
帶著一種惡毒的稚氣,“姐姐別生氣呀,你看你這塊地都種不出莊稼,
妹妹我這是在替予安哥哥分憂呢!”薄被滑落些許,那微隆的弧度更清晰了些?!八f呀,
你這塊地,”她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肚子,又極富暗示地指向我,“干巴巴的,這么多年,
連顆種子都發(fā)不出芽,真是可惜了予安哥哥這么……”她舔了舔嘴唇,
目光在我和陸予安之間流轉(zhuǎn),“這么優(yōu)質(zhì)的基因呢。予安哥哥,你說是不是嘛?
”陸予安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他沒有看我,目光甚至帶著一絲躲閃,飄向了別處,
但他的嘴角……卻似乎彎起了一個若有若無的弧度。那一聲“是嘛”的尾音,
像淬了毒的細(xì)針,精準(zhǔn)地扎破了這冰封的表象。我不是憤怒,是徹底的惡心。
惡心那個在我躺于客房的病榻上被疼痛反復(fù)折磨時,在我掙扎著一次次吞下苦澀藥片時,
在我獨自對抗那段從身體到精神都虛弱得不堪一擊的時光時,那個口口聲聲說“老婆別怕,
一切有我”的男人,原來就是在這種地方揮霍他的旺盛精力。
也惡心眼前這種廉價低劣的表演和赤裸裸的羞辱。呵,分憂?一塊地?優(yōu)質(zhì)的基因?
我差點氣笑出聲?!伴]嘴!” 陸予安的聲音突然拔高,帶著一種惱羞成怒的尷尬,
但更像是做給誰看的姿態(tài)。他終于轉(zhuǎn)向我,臉上擠出點程式化的焦急和難堪:“晚晚!
你聽我解釋……我一時糊涂,喝了點酒,我……”解釋?酒?拙劣,虛偽,令人作嘔。
這場景,配上他這副嘴臉,像一出廉價肥皂劇的重播,連演員都演得毫無誠意。我看著他,
看著那個依舊賴在床上、把玩著被角、眼睛里滿是挑釁和譏諷的女人。半年來的自我懷疑,
半年來的病痛折磨,
看似平靜的囚禁生活積累下的所有疲憊、憤懣、冰冷和……終于決堤的、積蓄已久的破壞欲,
在這一刻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我踩著高跟鞋,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他們。
那聲音在寂靜里格外清晰。空氣死寂,只剩下我高跟鞋敲擊地面的“噠、噠”聲,
冰冷而精準(zhǔn),如同為這場鬧劇寫下的注腳。我沒看那個小腹隆起的女人一眼,
目光只釘在陸予安身上。他從一開始的惱羞成怒,到此刻我步步逼近時,
眼神里不由自主地漫上了一絲迷惑,甚至是……隱秘的恐懼?他似乎終于意識到,
眼前的妻子,不再是那個溫順沉默、會一個人默默消化所有痛苦和委屈的林晚了。
我站定在床邊兩步之遙的地方??諝庵心枪商鹉佊中入奈兜栏訚庥簦?/p>
強烈地刺激著我的神經(jīng)。我沉默地從隨身的手袋里拿出那兩份薄薄的A4紙文件,
它們被疊得整齊,邊角銳利,捏在我的指尖。過去幾個月的靜養(yǎng)里,
在無數(shù)次昏睡醒來的間隙,支撐著我的除了活下去的本能,
就只有不斷翻看、反復(fù)修改這份文件的耐心。上面的每一個條款,每一個字句,
都凝結(jié)著我對這個失敗婚姻最后的清算意志?!昂灹恕!蔽业穆曇舨桓撸踔了愕蒙掀降?,
沒有一絲顫抖,仿佛只是在說一句“今天天氣不錯”。但在這落針可聞的房間里,
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沉甸甸的分量。陸予安的目光在那兩份文件上聚焦。
他看清了頂頭最大號的黑色加粗字體——《離婚協(xié)議書》。他的瞳孔似乎猛地收縮了一下,
臉上那點虛偽的焦灼和尷尬瞬間凝固,隨即被一種錯愕和荒誕感取代?!昂灹??
”他像是聽到了本世紀(jì)最好笑的笑話,喉間發(fā)出一聲短促而嘲諷的嗤笑,
之前那點被撞破的慌亂徹底被一股被冒犯的傲慢取代,“林晚,你燒糊涂了?
還是躺了半年躺瘋了?”他抬起下巴,
用一種居高臨下的、憐憫的眼神上下打量著我:“離婚?你拿什么跟我離?就憑這兩張紙?
就憑你這要死不活躺了半年的身體?”他的聲音拔高,帶著明顯的嘲弄,
“你一個靠著我的錢養(yǎng)了六年的家庭主婦,離了我陸予安,你怎么活?喝西北風(fēng)嗎?
你爸那邊填不滿的無底洞,誰給你撐腰?
”他的視線掃過我身上那條已經(jīng)不再嶄新、樣式也明顯過季的絲絨裙,
掃過我未施脂粉、透著久病后憔悴和蒼白的臉,
那種“養(yǎng)著你你就該感恩戴德”的優(yōu)越感幾乎要從他眼睛里溢出來?!霸趺捶謶n?這么分的?
”我的目光掠過他臉上那份不自知的傲慢,
那個因為陸予安瞬間爆發(fā)的底氣而更加得意、甚至將手更炫耀地放在小腹上的年輕女人身上。
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比任何怒吼都有效果。陸予安臉上那種被錢權(quán)滋養(yǎng)出來的傲慢,
瞬間裂開了一道縫隙。年輕女人得意的手僵在了她微隆的小腹上,表情凝固了。“這地方,
”我的視線再次落回陸予安臉上,冰冷,毫無溫度,“太臟了,我嫌惡心?!蔽彝耙徊?,
在他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yīng)之前,抬手?!芭荆 辈皇嵌?,是那疊用盡了力氣的A4紙,
帶著破開空氣的聲響,重重地拍在了陸予安那張自以為是的臉上。
紙張的邊角在他臉頰上劃過一道細(xì)微的紅痕。力道不算很大,但侮辱性極強。
陸予安大概這輩子也沒想過,他視為私有財產(chǎn)、理應(yīng)永遠(yuǎn)匍匐在他腳下的妻子,
會用這種方式,像打一個討嫌的蒼蠅一樣,用離婚協(xié)議書扇他的臉。他完全懵了。
錯愕、震驚、暴怒、不敢置信……種種情緒在他臉上飛快變幻,
最終定格為一種極致的羞怒和扭曲,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來。“財產(chǎn)我七你三,
”我的聲音清晰地蓋過他粗重的呼吸,“算是我替你清理掉這一屋子垃圾的勞務(wù)費。
”我指了指他和那個年輕女人,“明天中午十二點之前,帶著你的人和你們的東西,
全部給我搬出去。一小時后,我的律師會上門。時間到還沒搬干凈,我就讓保安‘幫’你們。
” 我說得輕描淡寫,仿佛在談?wù)撎幚硪欢雅f家具?!傲滞怼?!你找死!
” 陸予安徹底被激怒了,雙眼赤紅,猛地就從床上彈起來,似乎要撲過來撕碎我。
那個年輕女人也發(fā)出一聲刺耳的尖叫,往床頭縮去。但他只來得及吼出這一句。下一秒,
他動作凝固了。因為一個陌生的男人,不知何時如幽靈般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我身后的陰影里。
那男人個子極高,穿著剪裁合體的深色西裝,寬肩窄腰,幾乎擋住了走廊投進來的所有光線。
他沉默著,像一尊沒有感情的鐵塔。沒有任何言語或動作上的威脅,只是簡單地站在那里,
投下一片巨大的、極具壓迫感的陰影。他那雙平靜無波、如同鷹隼鎖定了獵物的眼睛,
越過我,精準(zhǔn)地落在赤身裸體、正欲跳下床施暴的陸予安身上。冰冷的視線,
帶著濃烈的警告意味。陸予安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他身上那股虛張聲勢的暴虐氣焰,
如同被迎頭澆了一大盆冰水,瞬間消散了大半。只剩下一張臉因為恥辱和驚懼而漲得通紅,
眼神卻在那個陌生男人冰冷無聲的注視下,不由自主地躲閃開去,氣勢肉眼可見地癟了下去。
整個房間里,只剩下那個女人壓抑不住的、帶著恐懼的細(xì)小抽泣聲,
以及陸予安粗重卻明顯失了底氣的喘息。我不再看陸予安那張精彩紛呈的臉。轉(zhuǎn)身,
挺直脊背。昂貴但已蒙塵的絲絨裙擺拂過冰冷的地面,沒有半分留戀?!斑@里,
”走出主臥門口時,我頓了一秒,側(cè)臉對著身后那片骯臟的狼藉,聲音清晰地響起,
“你們用過的一切,主臥所有物件……包括那張床,都給我處理干凈,扔掉。太臟。
”高跟鞋的聲音再次敲響大理石地面,不疾不徐,
踩著我過去六年沉埋的懦弱和此刻冰冷的決心,一步步,走向樓下。
厚重的雕花木門在我身后輕輕合攏,將主臥里所有錯愕、憤怒、羞恥和詛咒,
連同那令人窒息的渾濁氣味,徹底隔絕。別墅大廳的水晶吊燈太亮,刺得人眼睛發(fā)酸。
這半年在陰暗的客房里待慣了,驟然站在這樣堂皇的光線下,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暈眩感。
我沒開暖氣,初冬的風(fēng)似乎從每一個角落鉆進來,裹挾著大理石地面那股永恒的涼意,
絲絲縷縷爬上裸露的腳踝。陸予安的叫罵聲隔著一層樓板和門板,隱隱綽綽地傳下來,
斷斷續(xù)續(xù),夾雜著年輕女人刻意壓低的、帶著委屈的哭聲。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雞,
徒勞而聒噪。真吵。我抬手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
身體的疲憊和神經(jīng)末梢被反復(fù)刺激后的滯痛感,此刻如同退潮后的淤泥般涌了上來,
黏膩厚重,拖拽著四肢。大門口傳來細(xì)微的響動,我下意識地繃緊了一下肩膀,看過去。
是周燃。他高大沉默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玄關(guān)的陰影里,
肩上落著幾粒外面飄進來的細(xì)小霜花。門是他關(guān)上的。他站在那里,像一柄歸入劍鞘的利刃,
所有的鋒芒都收斂在那身線條流暢的深灰色定制西裝下,只有那雙眼睛,依然銳利清醒,
在燈光的映照下,清晰地映出我的樣子——蒼白的臉,眼底壓制不住的疲憊,
以及一絲殘留的、生理性的厭惡。他沒有靠近,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聲音低沉穩(wěn)重:“林小姐,需要叫陳醫(yī)生過來嗎?”陳醫(yī)生是負(fù)責(zé)我術(shù)后恢復(fù)的私人醫(yī)生。
他看得出我狀態(tài)不對。我搖搖頭,喉嚨有些干澀:“不用。小周……幫我個忙。
”聽到這個久違的稱呼,周燃的眉頭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眼神更深了些。
從陸予安公司的總裁特助,到如今站在這里為我處理這些污糟事的人,
這一聲“小周”跨越的,絕不僅僅是身份?!澳f?!彼麤]有多余的話。
“麻煩你……去二樓最東邊那個小書房?!蔽姨种噶酥笜巧希熬褪且郧拔叶央s物的那間。
書架最上面那層,有一個深藍(lán)色的防潮收納箱,鎖著的。鑰匙在我這個手包夾層里。
”我把小羊皮手包遞給他。他沉默地接過,動作利落,沒有絲毫遲疑和好奇。
那是我僅存的、沒有被陸予安和他的人翻動過的凈土。腳步聲遠(yuǎn)去。
樓上的爭吵似乎也告一段落,或許是周燃的出現(xiàn)讓陸予安最后一點色厲內(nèi)荏也消失了。
我緩步走到落地窗邊。外面是別墅的花園,精心打理過的歐式庭院,在這個死寂的冬夜,
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椏在路燈下投下張牙舞爪的影子。
像極了我這貌合神離的婚姻最終顯露出的、猙獰的根骨。周燃很快就回來了。
他手里拿著那個看起來相當(dāng)陳舊、邊角都磨得有些發(fā)白的深藍(lán)色收納箱。箱子不大,
看起來沉甸甸的。他沒有多看一眼,穩(wěn)穩(wěn)地遞還給我。連同我的包?!爸x謝。
”我將箱子放在旁邊的法式雕花茶幾上,金屬搭扣發(fā)出清脆的“咔噠”聲。我打開它。
陳舊紙張?zhí)赜械臍馕痘旌现莱眲┑奈瓝涿娑鴣?。最上面,壓著一本墨綠色的硬殼證書。
國家注冊珠寶玉石質(zhì)量鑒定師資格證??既∪掌冢何覀兘Y(jié)婚第三年。照片上是我,
眼神里少了現(xiàn)在的疲憊和沉郁,多了些不諳世事的緊張,但底色是明亮的。
那時我借口去朋友的城市旅游散心半個月,消失得徹底。陸予安象征性地打電話問了問,
也就作罷,他正忙著開拓海外市場。他永遠(yuǎn)不知道,那半個月我把自己關(guān)在臨時的出租屋,
沒日沒夜地啃書、畫圖、練習(xí),只啃面包和能量棒,考完最后一門時,眼前發(fā)黑差點暈倒。
證書下面,是幾本厚厚的、裝訂整齊的資料。全是英文法文的。
那是我前兩年病得還不算太重,精力偶爾尚可時,頂著劇烈頭痛和反復(fù)低燒,
用手機查資料、翻譯、整理出來的——關(guān)于陸予安公司那些不干凈操作的蛛絲馬跡。
銷售數(shù)據(jù)里的水分,一些可疑的關(guān)聯(lián)交易,
幾筆資金流向他私人控制的境外空殼公司的痕跡……瑣碎,隱蔽,單看起來微不足道,
但聚沙成塔。我知道他有多依賴那個看似八面玲瓏實則賬務(wù)混亂的財務(wù)總監(jiān)楊慧芝,
一個仗著陸予安信任就敢在數(shù)字上做手腳的女人。它們躺在我的箱子里,像沉眠的子彈。
再翻下去,是三張儲蓄卡和一本棕色皮質(zhì)的存折??ㄓ貌煌纳矸菪畔㈤_設(shè)的,
存折的名字是最陌生的。每張卡里,數(shù)字默默累積了多少年?錢從哪里來?最初的源頭,
每年公婆“心疼”我這個不會下蛋兒媳婦給的、足夠豐厚卻總帶著點施舍意味的“零花錢”。
我從未動用過它們,只每年默默存入。后來,用陸予安慷慨的、每月固定打進主卡的生活費,
通過各種渠道,一點點螞蟻搬家般地挪出來。
再后來……是趁著幫他處理一些所謂“朋友”贈送的、他不屑一顧的禮品時,
挑出其中那些他看不上眼的設(shè)計款珠寶、限量藝術(shù)品,低調(diào)地、不著痕跡地送拍。錢,
匯入那個幾乎被遺忘的戶頭。沒有一次數(shù)額大到引起注意,水滴石穿。數(shù)額遠(yuǎn)算不上巨富。
但足夠啟動一些事情。最底下,壓著一本薄薄的通訊錄,不是電子化的,是手寫,
寫在再生紙裁成的小卡片上。每一個名字,一個聯(lián)系方式,備注著簡單的身份。
沒有陸予安圈子里的那些權(quán)貴。有的是:大學(xué)時一起在珠寶工作室熬夜通宵打磨銀飾的同窗,
隔壁城市一個執(zhí)拗地守著家傳銀樓、手藝頂尖卻快活不下去的老師傅,
人……甚至有我住院時隔壁病床那位做珠寶鑒定、對贗品深惡痛絕的退休老教授的聯(lián)系方式。
這些人脈微若塵埃,在陸予安構(gòu)建的商業(yè)帝國面前不值一提。
但卻是我在陸予安視線的盲區(qū)里,靠著一點點微末的交情和信任,悄然編織起來的細(xì)繩。
指尖劃過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拂過證書上凹凸的鋼印。冰涼而踏實。窗外,
夜色濃得像墨,吞噬著花園里那些昂貴的花草和冰冷的雕塑輪廓。屋子里,只有我的呼吸聲,
和紙張翻動時細(xì)微的、如同冰河解凍般的聲響?!爸苋?,”我看著窗外的黑暗?!拔以?。
”他的聲音在幾步之外?!疤嫖矣唭蓮埲ダッ鞯臋C票?!崩ッ鞯拇洵t,
是業(yè)界頂級供應(yīng)商之一。周燃沒有立刻應(yīng)答。幾秒的停頓后,他開口,
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斟酌:“林小姐,您剛出院不久,
長途飛行……況且現(xiàn)在時機特殊,”他指的是剛剛樓上那場撕破臉的風(fēng)暴,
“這邊后續(xù)……”“這邊你盯著。”我打斷他,聲音沒什么起伏,卻不容置疑,
“他剛才說的律師上門,一個小時內(nèi),我要見到人。還有,
這房子里所有屬于我的、或者需要他清理的東西,你列出單子,拍照。明晚十二點前,
他還沒處理完,直接聯(lián)系安保公司換鎖清場。按垃圾處理。” 我頓了頓,補充一句,
“主臥里那張床,尤其要‘處理’干凈?!薄懊靼?。”周燃應(yīng)下。他沒有再勸昆明之行,
這就是他最大的優(yōu)點——執(zhí)行力強,不該問的絕不多嘴?!皺C票和酒店我盡快安排。
需要為您聯(lián)系陳醫(yī)生提前做一次身體評估嗎?”“不用?!蔽液仙夏莻€沉重的藍(lán)色箱子,
金屬搭扣發(fā)出咔嗒一聲輕響。箱子里的東西分量很輕,卻仿佛是我所有的底氣。
身體里那股退潮般的疲憊感似乎被另一種更尖銳、更熾熱的東西壓了下去。久違的掌控感,
帶著冰冷滾燙的痛楚,流竄在四肢百骸。我將箱子重新蓋好,鎖上。“按我的安排來。
”我看著落地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嘴唇無聲地動了一下。離開陸予安怎么活?
這場被宣判的死刑,原來才是真正的新生。我會活得很好。三個月的時光,倏忽而過。
這三個月,對我而言,像是一次漫長的手術(shù)中精密而痛苦的剝離與重構(gòu)。每一次呼吸,
都伴隨著身體里那些被長久忽視的舊創(chuàng)發(fā)出細(xì)微的爆裂聲響。身體底子被掏空得太厲害。
即便有頂級的醫(yī)療團隊隨侍,有周燃安排得妥帖到不能再妥帖的生活保障,
恢復(fù)速度也遠(yuǎn)低于我的預(yù)期。虛弱、頭痛、失眠,像三條冰冷的蛇,交替纏噬著我。
工作室的注冊和初步構(gòu)架耗費的心力遠(yuǎn)超過最初的設(shè)想。
找合適的場地、招募能用的人、建立基本的供應(yīng)鏈——每一項瑣碎的執(zhí)行都像在泥潭里跋涉。
資金鏈像一根被拉扯到極限的弦,工作室初期的研發(fā)成本遠(yuǎn)超預(yù)算。那些躺在存折里的數(shù)字,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下降。深夜,臨時租下的LOFT工作室里,只剩下應(yīng)急燈幽微的白光。
空氣里彌漫著金屬碎屑、特制焊藥冷卻后的味道,
混合著我指尖被刻刀和銼磨劃傷后、散開的消毒藥水氣息。我坐在工作臺前,
面前攤開著幾張最新的設(shè)計稿和復(fù)雜的成本核算表。燈光從側(cè)面投下來,
在我臉上勾勒出疲憊而深邃的陰影。左手小指上裹著的創(chuàng)可貼邊緣微微泛紅,
是下午打磨一個纖細(xì)銀扣時,刻刀失控留下的痕跡。桌角放著一杯早已冷卻的黑咖啡,
旁邊是一盒幾乎沒怎么動過的能量棒。屏幕右下角的時間跳到凌晨兩點半。
郵箱里又多了一封郵件,來自一個歐洲重要的水晶供應(yīng)商的報價單,
數(shù)字后面跟著一連串令人心驚的零。比預(yù)想中高出近兩成。我盯著那個數(shù)字看了幾秒,
胃部習(xí)慣性地又開始隱隱痙攣。這三個月,不是在處理文件,就是在考察場地,
要么就是輾轉(zhuǎn)在醫(yī)院和理療室之間。每一步都像在走高空鋼絲,
下方是深不見底的恐懼——陸予安的窺探并未停止。
他的人幾次試圖接觸我招募的核心工匠團隊,甚至在一次我準(zhǔn)備出席的小型行業(yè)展前,
合作工廠突然通知“設(shè)備檢修”,意圖拖延我的打樣進度。周燃幫我擋下了絕大多數(shù),
但那種無處不在的寒意,如同附骨之疽。一陣強烈的暈眩毫無征兆地襲來,
視野邊緣開始發(fā)黑,如同墨汁滴入水中迅速暈染開。我下意識地伸手撐住冰涼的金屬桌面,
指尖用力到發(fā)白,才勉強穩(wěn)住身體沒栽倒下去。寂靜被刺耳的微信提示音劃破。
是周燃發(fā)來的。只有一張截圖和一個簡短得近乎無情的鏈接。截圖背景昏暗,
隱約是某個高級會所的VIP包廂。陸予安攬著那個年輕女人的腰,
女人穿著一條價值不菲的絲絨吊帶裙,小腹的輪廓在燈光下已不再平坦,
反而清晰得有些扎眼。她臉上是那種毫不掩飾的、帶著勝利者姿態(tài)的甜膩笑容,
手里舉著一只剔透的香檳杯。陸予安微微側(cè)著頭,姿態(tài)放松,眼神里帶著睥睨一切的得意,
唇角揚起的弧度帶著赤裸裸的炫耀和對“落敗者”的嘲弄。照片沒有配文。
但那種無聲的、炫耀的惡意,隔著屏幕撲面而來,像淬了毒的冰針。緊隨其后的鏈接,
打開是某個知名財經(jīng)網(wǎng)站的一篇專欄訪談。
標(biāo)題赫然寫著:“創(chuàng)領(lǐng)新勢力:對話云宸新掌門陸予安——資本寒冬下的破局者”。
我沒有點開文章。但那張占據(jù)了頭圖的照片幾乎和截圖一模一樣。喉頭一陣翻涌的腥甜。
不是心痛,是被這種赤裸裸的挑釁和惡意惡心得生理性反胃。
過去半年躺在病床上反芻痛苦的畫面,那張婚床上的污穢,
陸予安輕蔑的“離了我你怎么活”,
撫摸著孕肚喊出的“替予安哥哥分憂”……所有畫面在眩暈和胃部的絞痛中瘋狂攪動、撕扯。
我猛地捂住嘴,干嘔了幾聲。眼眶酸脹得厲害,但硬是沒有一滴水汽。憤怒像燒紅的烙鐵,
狠狠地燙過我的神經(jīng)末梢,壓下所有翻騰的軟弱。指尖無意識地劃開手機通訊錄。
光標(biāo)停在一個名字上:謝維鈞。
那位在住院時有過短暫交集的、對贗品深惡痛絕的退休老教授。我猶豫了一瞬,
僅僅只是一瞬。然后,撥通。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
一個略帶沙啞卻透著股精神勁兒的聲音傳來:“喂?哪位?”“謝老,您好,
抱歉這么晚打擾您。我是去年冬天,在協(xié)和住院部,住您隔壁三床的林晚。
”我聲音放得很穩(wěn),盡量壓下所有生理不適帶來的顫抖?!傲滞??”對方頓了兩秒,
似乎在回憶,“哦!那個安安靜靜總看珠寶圖冊的小姑娘?”他語氣溫和了些,“我記得你。
臉色總不好,但眼神特別亮。怎么,身體好些了?”他沒問我為什么半夜找他?!昂眯┝?,
謝老。還在恢復(fù)。這么晚打擾您,是有個事……有點為難的事,想請您幫忙看一眼東西。
”我開門見山。那邊沉默了一下。深夜來電請鑒定東西,本身就不尋常?!芭??說說看。
什么東西?”謝老的聲音沉了些?!耙粚Α劬г!蔽艺遄弥迷~,“我看了些資料,
懷疑里面有點問題。圖片可能不太直觀,方便的話……我想去趟巴黎看實物確認(rèn)。
我知道這很冒昧,但我需要……一個確切到釘死的結(jié)果。
國內(nèi)能做的機構(gòu)……”我停頓了一下,沒往下說。陸予安在國內(nèi)的能量,
足夠影響很多鑒定機構(gòu)的結(jié)果。電話那頭沒了聲音。
靜得只剩下我耳朵里嗡嗡的轟鳴聲和自己的心跳。幾秒鐘后?!鞍屠??
”謝老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下個月初……18號?”他像是在自言自語,
又像是在盤算,“嗯……那個時間,
有個叫‘流光’的小眾設(shè)計展在那邊開……我那不成器的徒弟臨時有點事,
讓我過去幫他們看著點展位……嘖,老骨頭了還得來回折騰……不過嘛……”他拉長了語調(diào),
“既然你在看東西,又信得過我這個退了休的老頭子,倒是可以順路幫你瞧瞧。
照片先發(fā)我看看?實物呢,最好是當(dāng)面?!绷鞴狻倚纳衩偷匾粍?。
那正是我工作室用了一個多月時間、在巨大的成本壓力和身體極限下打磨出來,
準(zhǔn)備送去參加的巴黎時裝周合作品牌靜態(tài)展!連名字都還沒來得及最終敲定!
一個幾乎是天上掉下來的機會!
讓謝老在這樣一個專業(yè)而國際化的場合親眼看到我們準(zhǔn)備的作品!“謝老,
”我盡量控制聲音的平穩(wěn),“您提到的‘流光展’……或許,我們可以安排在那之前見一面?
如果方便,實物……我正好有一批樣品可以帶過去,想請您……也給點意見?
”我將自己工作室的新品巧妙地包裹了進去。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極輕的笑,
帶著點了然和興味:“呵,小丫頭,是來給我做考官的吧?行??!那就18號早上,
‘流光展’會場附近,你給我地址時間。那對石頭,你帶來!”他答應(yīng)得爽快,
也毫不客氣地戳穿了我的心思?!爸x謝您,謝老!真的……太感謝了!”我握著手機,
指甲掐進掌心,刺疼感壓下了胸腔里洶涌的情緒?!氨轮x。老頭子我就喜歡較個真。
假的就該釘死在恥辱柱上?!敝x老的聲音斬釘截鐵,“睡吧!再折騰你身體垮了,
可看不了石頭了!”他干脆地掛了電話。忙音響起。
窗外城市霓虹的冰冷光芒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在我蒼白的臉上投下不斷變幻的光斑。
胃部的絞痛還在持續(xù),眩暈感也沒有完全退去。
但身體深處那股幾乎要將我掏空的疲憊與冰冷,
被某種更灼熱的、更為尖銳的東西驅(qū)散了——那是一種凝聚于指尖的、冰冷的火焰,
帶著玉石俱焚般的決絕和精密的計算能力。我拿起筆,
翻開那本記錄著核心數(shù)據(jù)和待辦事項的厚重筆記本。在頁眉處,清晰印著“歸嶼”兩個字,
我們即將正式推出的品牌名。字跡鋒利。在那張剛剛讓我反胃的陸予安得意照片的旁邊,
我拿起筆,
18 - 巴黎流光展 地點:待確認(rèn)周燃 關(guān)鍵動作:新品展示&謝維鈞 - 抓住機會,
一錘定音!原石 - 確認(rèn),行動代號:清塵。筆尖劃過紙面,發(fā)出沙沙的聲響。
力量透過筆桿傳遞到指尖。身體很累。心很沉。但路,必須踩過去。巴黎的初冬,
冷冽得清澈??諝饫飶浡鴿皲蹁醯暮猓{河帶來的水汽似乎能穿透厚重的呢子大衣。
“流光展”的會場設(shè)立在一個由舊倉庫改造的藝術(shù)中心內(nèi)。
裸露的磚墻、粗糲的水泥立柱與頂部巨大的工業(yè)風(fēng)桁架交織,冰冷硬朗的框架下,
卻被各種精致前衛(wèi)的展臺和流動的、充滿活力的藝術(shù)氣息所填滿。
我穿著低調(diào)的剪裁精良的黑色長褲和平底靴,里面是一件質(zhì)感柔軟熨帖的高領(lǐng)羊絨衫,
外面罩著厚實的羊毛大衣,臉色依舊沒什么血色,但精神比三個月前凝練了許多。
周燃如影隨形地在我側(cè)后方一步之遙的位置,高大的身影像一道沉默而可靠的屏障,
隔絕了大部分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歸嶼的展位不大,位置不算中心,
但在一條主通道的拐角,并不冷清。展位設(shè)計采用了大面積的白色和原木色,簡潔純凈,
幾盞嵌入展臺底部的燈帶散發(fā)著柔和而溫暖的光暈,
將我們精心設(shè)計出的幾件主要作品烘托得宛如靜置于深海巖礁上的明珠。正中央,
便是我親手制作的“深海絮語”胸針。取材于那對耗費巨資購入的粉晶原石。
礦石天然的粉色并非均勻分布,
而是如同被水流溫柔沖刷后沉淀下的、帶著生命韻律的云霞紋路。
此刻它們被精妙的銀質(zhì)枝蔓托舉,鑲嵌點綴其間的鉆石碎屑宛如深海精靈灑落的鱗光。
在純凈的光線下,原石內(nèi)部那如同活水的柔美紋路,與冰冷的金屬構(gòu)成了一種奇異的和諧。
謝維鈞教授來得比約定時間早了二十分鐘。他沒有像很多重要人物那樣被簇?fù)碇?/p>
只戴著一頂深藍(lán)色的貝雷帽,穿著件半舊的深棕色燈芯絨夾克,背著一個其貌不揚的帆布包,
像個普通而興致勃勃的看展老頭。他看到我,腳步快了些,直奔“深海絮語”,彎下腰,
幾乎將臉湊到了展臺玻璃罩上,眼神銳利得像能穿透一切?!熬瓦@個?”謝老沒看我,
聲音不大卻帶著難掩的興味?!笆??!蔽尹c頭。他看了大概五分鐘。
期間有幾個參觀者好奇地圍攏過來,但被他專注的姿態(tài)感染,也安靜地駐足欣賞。
展廳里背景是輕柔的古典弦樂和低沉的談話聲。謝老終于直起身,
從帆布包里掏出一個小小的、便攜式的高倍放大鏡。
這舉動瞬間吸引了周圍幾個內(nèi)行人的注意,其中兩個看似是其他參展品牌的負(fù)責(zé)人湊近了些。
他又俯身湊近,透過放大鏡細(xì)細(xì)地看著那胸針上的主石,手指無意識地虛空點著,
似乎在數(shù)著里面的“流水線”。
燈光落在他專注的側(cè)臉和他手中那個被放大了無數(shù)倍的礦石內(nèi)部微觀世界。
這個畫面本身就是一種無聲的背書。時間似乎凝固了。展廳里的喧嘩仿佛被隔絕在外。
大約又過了七八分鐘,謝老才慢慢收起了放大鏡。他先是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
然后看向我,臉上沒什么表情。但我清晰地看到,他眼底那份凝重已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純粹的、毫不掩飾的欣賞,甚至帶著一絲光芒?!皣K嘖嘖……”他搖著頭,
咂了咂嘴,語氣是那種“居然真被你們搞成了”的驚嘆,“林丫頭,不得了!設(shè)計這東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