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賤籍妓女,嫁作珠奴妻,以為能安度余生。直到丈夫被逼死,
我才知那供奉朝廷的“仙珠”,不過是沾滿人血的驚天騙局。1.豬籠寨?呵,
這名兒真貼切!掛在萬丈懸崖邊上,風一吹就晃悠,活像個巨大的、破爛的豬籠。
底下是墨綠墨綠、能吞人的海,浪頭拍在礁石上,碎成白沫,也碎掉人命??茨切┬『邳c,
像不像螞蟻?那就是我們,采珠奴。繩子一松,或者腳下一滑,“啊——”一聲短促的慘叫,
連個水花都砸不響,人就沒了。鞭子聲?那都是“啪啪”抽在活人身上催命的!海風?
腥咸里裹著汗臭、血銹味,還有絕望發(fā)酵的酸氣。這就是老娘的新家,
比當年鶯歌樓的后巷還腌臜!“麥芽乖,張嘴,啊——”我舀起一勺稀得能照見鬼影的米糊,
往兒子嘴里送。這小崽子,倒是白胖,全靠他爹阿岳從牙縫里省、從閻王爺手里搶。
門“吱呀”一聲,阿岳佝著背進來了,像被無形的大山壓彎了腰。
那件破褂子濕漉漉地貼在身上,肩頭一道新鮮的豁口,皮肉翻卷,血混著海水往下淌。
“回來了?”我嗓子眼發(fā)緊,趕緊擰了塊稍微干凈的布,蘸著溫乎水給他擦。手碰到傷口,
他肌肉猛地一抽。“今天…又下去了兩個,張家那對小兄妹…”我聲音低得自己都快聽不見。
阿岳沒說話,只是用那雙被海風吹得發(fā)紅、卻依舊清亮的眼睛看著我,然后,
冰涼、粗糙、沾著鹽粒的大手,緊緊包住了我的手。那眼神復雜得像海溝,有疲憊,有痛,
有不甘,還有一絲我讀不懂的火苗。麥芽咿咿呀呀,小手拍打著破木桌。我擠出個笑,
捏捏他胖臉:“瞧你爹累的,跟灘爛泥似的。你娘我當年在鶯歌樓,彈一宿琵琶陪一宿笑,
第二天照樣精神抖擻去罵街!嘖嘖,還是伺候人比伺候海龍王容易哈!
”內(nèi)心os:“老娘當年伺候人的本事,現(xiàn)在用來伺候海龍王了?虧本買賣!
”阿岳瞪我一眼,那眼神里沒嫌棄,全是心疼。我知道,他懂我這破鑼嗓子里的自嘲,
是我最后那點可憐巴巴的自尊,像懸崖縫里那點苔蘚,得護著。墻上掛著一張發(fā)黃的破布,
畫著三種珠子,那是我們的命根子,也是催命符。? 一等珠: 個兒大,
但紋路像活物在蠕動!細看,真跟沒成形的胎兒脈絡似的,滲得慌!據(jù)說能煉長生藥?呸!
我看像詛咒!? 二等珠: 不大不小,沒啥花紋,中規(guī)中矩的倒霉蛋。
? 三等珠: 個頂個的大,圓潤光滑,跟官窯里燒出來的上等白瓷似的!
城主和京城里那些貴人的最愛,磨成粉,抹臉上,聽說能青春永駐?呵,
用我們骨頭渣子染紅的青春!阿岳盯著那張圖,嘴角扯出一個冰冷刺骨的弧度,
低聲道:“駐顏?駐的是人血饅頭養(yǎng)出來的顏!”不上供?
朝廷的大軍能把我們這豬籠寨當螞蟻窩一樣碾平!岸邊礁石上,趴著個慢吞吞的龐然大物,
像塊長了青苔的巨石,偶爾動一下,掀起小浪花。這就是寨子的“神獸”,
瑞水獸阿笨——我們唯一的“希望”,也是最大的絕望。它本事大?確實!
鼻子靈得能聞見海底沙子里藏的針,眼睛賊得能看清深海游動的蝦米毛。
最絕的是那“遂水術”,念個咒似的,海水自動分開條道,讓它下潛如履平地。沒它?
我們根本摸不到那種粉珠子的邊兒!
BUT! 這祖宗有個致命弱點——腦子跟它體型成反比! 笨得驚天動地!
寨子里血氣方剛(或者說活膩歪)的小伙子們,年年都有人想:干掉它!采珠就停了!
結果呢?阿笨皮糙肉厚,動作慢歸慢,一巴掌下來…嘖,去年老李家那小子,
墳頭草都喂了三次兔子了。刺殺?早成了寨子里祖?zhèn)鞯男υ捄徒^望的源頭。
為啥只剩這一根獨苗?記憶閃回(老輩人唾沫橫飛版): “想當年啊,阿笨的祖宗十八代,
那可是烏泱泱一大群!威風?。】上г谖魈烊〗?jīng)路上,不長眼,
沖撞了那位扛著棍子的孫爺爺!齊天大圣啊!那暴脾氣!嘖嘖嘖,一棍子下去…天地清靜了!
就剩這么個反應慢半拍的漏網(wǎng)之魚,流落到咱這兒當了‘祖宗’!
”(所以孫猴子才是解放珠奴第一人?可惜只解放了一半…)2.夏天,熱得像蒸籠,
麥芽哭得小臉通紅。阿媽(我婆婆,潑辣賽過朝天椒)一拍大腿:“走!趕集去!
散散這棺材板子里的霉氣!”集市上人擠人,汗臭味、魚腥味、劣質脂粉味混在一起,
卻奇異地讓我喘了口氣。阿媽跟賣咸魚的討價還價,唾沫星子噴了對方一臉,我抱著麥芽,
難得笑出了聲?;钪?,好像還有點人味兒。街角新開了家點心鋪子,
花花綠綠的小點心做得賊水靈。麥芽眼巴巴瞅著。“老板,這個,來點兒!
”我指著那粉色的花瓣糕。老板一口南邊腔,阿媽大手一揮:“稱半斤!再饒個西瓜解渴!
”秤桿子打得啪啪響,阿媽滿意地拎著點心和瓜?!斑青辏 币坏断氯?,瓤是白的!
籽是生的!一股子青草味!阿媽瞬間炸了:“奸商!拿生瓜糊弄老娘?!銀子喂狗了?!
”她叉著腰,指著老板鼻子,聲音拔高三度,唾沫星子精準打擊。老板臉紅脖子粗,
死不認賬:“瓜…瓜就這樣!愛要不要!”吵嚷聲引來了煞星?!俺吵呈裁??!都活膩了?!
”一個陰惻惻的聲音插進來。是孫瘴!采珠監(jiān)工的頭兒,點心鋪老板的兒子。
他一身綢緞也蓋不住那股子戾氣,三角眼掃過混亂的現(xiàn)場,最后像被磁石吸住一樣,
死死粘在我臉上。那目光,油膩、貪婪、帶著毫不掩飾的驚艷和…輕蔑。
仿佛在看一件漂亮的、唾手可得的玩物。我心頭警鈴大作,胃里翻江倒海。
內(nèi)心OS: “呸!頂著張人皮不干人事!眼睛往哪兒鉆呢?回家看你老娘去!
” “孫瘴那個豬樣還想占便宜?老娘見過的豬比他能出欄的都多!”阿媽也瞬間收聲,
一把將我護在身后,眼神像護崽的母狼?!白撸 蔽依?,抱起麥芽就想溜。孫瘴沒攔,
但那毒蛇般的視線一直黏在背上,涼颼颼的。剛擠出人群,就聽見碼頭上炸開了鍋!
哭聲震天!擠過去一看——我的好姐妹春桃!昨天還跟我一起補漁網(wǎng),
笑著說明年給兒子攢錢娶媳婦的春桃!她瘦小的身體剛從海里撈上來,
濕漉漉地躺在冰冷的石板上,臉色灰白,眼睛瞪得老大,
手里還死死攥著半顆剛采上來的二等珠!她男人去年采珠沒了,留下個五歲的娃,
如今也成了沒爹沒娘的孤兒,趴在娘親身上哭得撕心裂肺!監(jiān)工在旁邊罵罵咧咧:“晦氣!
手腳這么笨!耽誤了今天的貢額,你們這群賤奴都得吃掛落!” 春桃的孩子哭喊著要娘,
被一個老漁民死死抱住,那孩子空洞的眼神,像針一樣扎進我心里。阿媽抱著我,身體在抖,
低聲咒罵:“天殺的…這幫畜生…” 孫瘴不知何時也踱了過來,
看著春桃的尸體和哭嚎的孩子,臉上竟露出一絲殘忍的快意,目光又瞟向我,意味深長。
那一刻,我明白了,在這豬籠崖,我們不是人,是隨時可以被犧牲的“肉”!春桃的死,
像一盆冰水,澆滅了我心里最后一絲僥幸的溫存。3.阿岳這幾天神神秘秘,
回來總帶著一身土腥味。這天,他關緊破木門,從懷里掏出一個鼓囊囊的破布包,
小心翼翼打開——一堆灰白色的石頭?!斑@啥玩意兒?”我皺眉?!跋跏??!彼劬\亮,
聲音壓得極低。他找了個破瓦罐,倒水,把硝石粉末撒進去,攪和攪和。
我倆大眼瞪小眼盯著。沒過多久,罐壁外面竟然爬上了一層白霜!水面結了一層薄冰!
“成了!”阿岳和我同時低呼,眼中爆發(fā)出餓狼見肉般的光!夏天制冰!這簡直是仙術!
深夜,油燈如豆。阿岳指著墻上那張破布,手指點在阿笨的畫像上:“它怕冷!書上記載過,
深海巨物最忌極寒!‘遂水術’能讓它輕松下潛,但它必須浮上來換氣!
就在那片淺水礁石區(qū)!那時候,它動作最慢,最笨拙!”他眼中閃爍著瘋狂而冷靜的光芒,
“如果我們能制造一場…瞬間的、極致的、如同巨大冰錐刺入般的嚴寒…”“冰錐!
”我心臟狂跳,瞬間想到懸崖上那些倒掛的、在陽光下閃著寒光的巨大冰溜子!“像那個?
能扎穿它的皮嗎?!”“不需要扎穿!”阿岳興奮地畫著草圖,
“只要寒氣瞬間侵入它的要害!頭部!或者它呼吸換氣的口鼻連接處!足以讓它…瞬間僵死!
”計劃瘋狂,細節(jié)更要命。1. 冰錐大小與形狀: 小了沒用,大了搬不動!
最終設計成一人高,尖端銳利如矛,后面粗壯便于投擲(或者說…抱著沖?)。
2. 制作地點與時間: 必須在絕對隱秘處!選了遠離寨子的廢棄海蝕洞。
硝石制冰需要時間,必須趕在阿笨下次歸航前完成!這意味著一連幾夜不眠不休的瘋狂趕工!
3. 冰的弱點:融化! “最大的麻煩!”阿岳眉頭擰成疙瘩,
“冰錐在常溫下?lián)尾涣硕嗑?!從洞里搬到礁石灘?/p>
再等阿笨浮上來…可能沒等用就化成一灘水了!”4. 如何投放? 靠人扔?
那么大的家伙,幾個人也扔不遠扔不準!用器械?寨子里連根像樣的木頭都難找!
5. 引開守衛(wèi): 阿笨歸航,監(jiān)工肯定在旁邊盯著!阿媽在一旁聽著,
臉色發(fā)白:“這…這太險了!萬一不成…”“沒有萬一!”我打斷她,
春桃灰白的臉和孩子空洞的眼神在我腦中閃過,“成了,可能活!不成,早晚也是死!
跟春桃一樣!”我看著阿岳,“投放…我有辦法。讓孫瘴那王八蛋,‘幫’咱們一把!
”一個利用孫瘴好色和狂妄的陷阱在我腦中成型。風險?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
但血海深仇和兒子的未來,逼得我們只能向前,哪怕前方是萬丈深淵!孫瘴果然來了。
借口“三等珠成色下降”,要克扣我家那點活命的口糧。我心里冷笑,
臉上卻瞬間換上當年花魁的功夫——眼圈一紅,泫然欲泣,
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慌亂和柔弱:“監(jiān)工大人…您行行好…我家阿岳他就是個死腦筋,
木頭疙瘩!采珠那是拿命拼啊…這全寨子誰不知道,咱們的活路,
全系在大人您一句話上…” 我微微側身,露出纖細的脖頸,
眼神濕漉漉地看向他(內(nèi)心瘋狂作嘔)。孫瘴果然被這“柔弱無助”勾住了,
眼神越發(fā)黏膩:“哦?那…得看你怎么‘求’了…”我“無意”地靠近一步,壓低聲音,
帶著點神秘:“大人…有樁怪事…我家后山那個廢棄的洞里,最近冷得邪乎!靠近點,
寒氣直往骨頭縫里鉆!您說…會不會是…藏著什么寶貝?”孫瘴眼睛一亮,
貪婪瞬間壓倒一切:“寒洞?帶我去看看!”他滿腦子都是財寶和眼前的美色,
哪會想到這是個冰錐制造基地?
趁著孫瘴被“寒洞奇觀”(其實就是硝石制冰的冷氣)暫時吸引注意力,
阿岳和阿媽帶著幾個絕對信得過、家人同樣死于采珠的兄弟,像一群沉默的幽靈,
潛入海蝕洞,開始了瘋狂的鑄造!硝石粉末在空氣里彌漫,凍得人手指發(fā)僵。巨大的模具里,
海水混合著硝石,在低溫下艱難地凝結。汗水和寒氣交織,每一秒都是煎熬。冰錐漸漸成型,
散發(fā)著致命的幽藍寒光。時間,是懸在頭頂?shù)腻幍?!烏云低垂,海風帶著不祥的嗚咽。
阿笨那龐大的身軀,如同移動的山丘,緩緩從墨藍色的深海上浮,
巨大的水流被“遂水術”排開。它笨拙地爬上那片熟悉的淺水礁石,準備換氣。
孫瘴被我“哄”到了最佳觀測點(也是最佳死亡觀賞位),一臉得意,仿佛在檢閱他的財產(chǎn)。
小滿抱著麥芽,藏在遠處的巖石后,指甲掐進了掌心。就在阿笨巨大的頭顱完全露出水面,
鼻腔噴出帶著腥氣的水霧,動作最為遲緩的瞬間!“動手!”阿岳一聲低吼!“轟——!
” 預先埋好的硝石混合易燃物被點燃!濃烈的白煙和刺鼻的氣味瞬間爆發(fā),
遮蔽了大部分視線!岸上的監(jiān)工一片混亂!“掩護他!”阿媽嘶聲喊道!混亂中,
阿岳的身影如同撲火的飛蛾,從藏身的礁石后猛地沖出!他不是扔!
他死死抱著那根幾乎耗盡他生命、一人多高、尖端閃爍著刺骨寒芒的巨大冰錐!
用盡全身的力氣,甚至帶著一種決絕的、向死而生的沖鋒姿態(tài),
朝著阿笨頭部下方、那連接著呼吸道的、看似柔軟脆弱的要害部位——狠狠撞了上去!
“噗嗤——咔嚓!”冰錐的尖端瞬間刺入!特效炸裂! 超低溫瞬間爆發(fā)!以刺入點為中心,
恐怖的寒氣肉眼可見地蔓延!阿笨暗青色的皮膚瞬間覆蓋上一層厚厚的、詭異的幽藍色冰晶!
海水在它周圍劇烈地凝結,發(fā)出“咔咔”的脆響,形成一片猙獰的冰荊棘!“嗷吼——!??!
”阿笨發(fā)出了前所未有的、撕裂靈魂般的慘嚎!那聲音不像獸吼,
更像是深海地獄被強行撕裂的哀鳴!它龐大的身軀瘋狂地扭曲、痙攣,掀起滔天巨浪!
巨大的尾巴本能地向上橫掃!“砰!”抱著冰錐的阿岳,像一片被狂風卷起的落葉,
被那恐怖的反震之力和甩動的尾部狠狠掃中!他噴出一口血霧,身體如同斷了線的風箏,
劃出一道凄厲的弧線,重重地砸在十幾米外尖銳的礁石上!“咔嚓”的骨裂聲,
清晰得令人心碎。阿笨的哀嚎戛然而止,龐大的身軀徹底僵直,如同被冰封的巨山,
轟然向后倒下,砸進冰冷的海水,激起遮天的水幕!“阿笨死啦——?。?!
” 岸上爆發(fā)出震耳欲聾的狂喜呼喊!人群像瘋了一樣涌向海邊。只有我。
我像瘋了一樣沖向那片礁石,海水冰冷刺骨。阿岳躺在那里,身下是暈開的、刺目的鮮紅,
混合著冰冷的海水。他臉色金紙一樣,嘴角還在不斷溢血?!鞍⒃溃“⒃?!”我抱住他,
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他艱難地睜開眼,看清是我,渙散的目光奇跡般地凝聚了一瞬,
冰涼的手死死抓住我的手腕,力氣大得嚇人。他嘴唇翕動,氣若游絲,
不是為了報仇…是…是為了…真相…在…在阿笨…腹囊…快…快…”4.他眼中最后的光芒,
帶著一種了然的平靜和解脫,死死地盯著阿笨沉沒的方向,然后,那只緊握我的手,
驟然失去了所有力量,無力地垂落下去。他的眼睛,依舊睜著,望著那片吞噬了阿笨,
也吞噬了他生命的墨藍大海?!鞍⒃?!我的兒啊——!”阿媽撲過來,哭得撕心裂肺。
人群的狂喜瞬間被巨大的悲愴沖散?!霸趺椿厥??誰干的?!
” 孫瘴和監(jiān)工們終于從混亂中反應過來,臉色煞白,繼而猙獰!城主府的護衛(wèi)也沖了過來!
“是她男人!阿岳!他弄死了瑞水獸!斷了我們所有人的生路!” 孫瘴指著我,
聲嘶力竭地栽贓!“放你娘的狗屁!” 阿媽像護崽的母獅,跳起來指著孫瘴鼻子罵,
“沒有阿岳,你們這群吸血鬼早把我們吸干了!沒有阿岳,我們今天還得死人!
誰敢動我兒媳婦和孫子,老娘跟他拼了!”憤怒的珠奴們自發(fā)地圍成一圈,
將我和阿媽護在中間。群情激憤,矛頭直指監(jiān)工和城主府!“英雄!阿岳是英雄!
”“腹囊…真相…”阿岳最后的遺言在我腦中轟響。他拼死換來的,不只是阿笨的死!
我猛地擦干眼淚,眼神變得兇狠如狼。我將哭嚎的麥芽塞進阿媽懷里,
撿起阿岳遺落在地上的、那把用來撬珠貝的、最鋒利堅韌的剖刀!“信我的兄弟!跟我下灘!
”我嘶吼著,指向阿笨漂浮在海面上的巨大尸體,“剖開它的肚子!
看看里面到底藏著什么‘神獸’的真面目!”幾個膽大的漁民漢子,紅著眼眶,
跟著我跳下冰冷刺骨的海水,游向阿笨的尸體。腥臭撲鼻。我們合力,用盡力氣,
剖刀狠狠刺入它相對柔軟的腹部,然后用力向下劃開!想象中價值連城的寶庫?沒有!
想象中詭異的內(nèi)臟器官?也沒有!展現(xiàn)在我們眼前的,是一個巨大無比、布滿褶皺的囊袋!
里面鼓鼓囊囊塞滿了東西!我們割開囊袋——嘩啦啦!傾瀉而出的,
是如同小山般堆積的、我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珠粉”!
閃爍著那種被視為珍寶的粉色光澤!然而,更讓人頭皮發(fā)麻的是:混雜在這些珠粉里的,
是大量未消化的海藻、腐爛的小魚骨頭,以及…無數(shù)破碎的、最普通不過的粉色牡蠣殼碎片!
我顫抖著手,抓起一把“珠粉”,又抓起一把牡蠣殼碎片,放在一起。一模一樣!
看看這是那所謂光滑如玉的三等珠粉?人工精心打磨掉棱角、拋光過的牡蠣殼粉!
那滲人的一等珠胚胎紋路?不過是貝殼在生長過程中天然形成的特殊疤痕!二等珠?
就是普通碎殼!看著手中這堆足以打敗一切、沾著阿笨胃液的“珍寶”,
再看看阿岳冰冷的尸體,看看周圍珠奴們驚駭茫然的臉,
看春桃孩子空洞的眼神…一股無法形容的、混雜著滔天悲憤和荒誕絕倫的情緒直沖我的頭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猛地仰天狂笑起來,笑聲尖銳刺耳,
眼淚卻像決堤的洪水,洶涌而下。我舉起手中的“珠粉”和碎殼,用盡全身力氣,
將聲音狠狠砸向整個豬籠崖,砸向城主府的方向,
砸向所有被愚弄、被壓榨、被吞噬的靈魂:“都他娘的給老娘睜大眼睛看清楚——?。?/p>
”“珠子?!仙藥?!狗屁的天地靈獸?。?!”“看看!這就是城主!是朝廷!
是那些抹著粉、喝著血的貴人老爺們!千辛萬苦要找的駐顏仙藥!
這就是我們祖祖輩輩拿命去填海!去換的寶貝!!”“——全是狗屁!全是磨碎了的!
不值一個銅板的!爛!貝!殼!粉?。?!”“我們流的血!我們斷的骨!我們填進去的人命!
就是為了這些破!爛!蚌!殼!粉!去喂肥了那群高高在上的蛆蟲?。 薄鞍⒈??
它就是一頭貪吃牡蠣的、腦子不好使的蠢笨畜生!我們!
才是被圈養(yǎng)在豬籠里、用血淚磨粉的牲口——!”死寂!死一般的寂靜籠罩了整個海灘!
隨即,是比海嘯更猛烈的、源自靈魂深處的、被欺騙被奴役了幾代人的滔天怒火!“燒!
燒了那狗屁珠庫!”“殺了那群吸血的畜生!”“給阿岳報仇!給春桃報仇!
給所有死去的親人報仇——!”積壓了百年的血淚屈辱和刻骨仇恨,在這一刻被徹底點燃!
漁民們不再是麻木的珠奴,他們是暴怒的狂獅!魚叉、砍刀、棍棒、甚至石頭,
都成了復仇的武器!5.我抱起阿岳遺留下的那個裝著硝石和冰錐碎片的工具箱,
像抱著他的英魂。在幾個兄弟的托舉下,我站上了最高的礁石!海風獵獵,
吹動我散亂的頭發(fā)和染血的衣襟。
我指著懸崖頂上那座如同毒瘤般的城主府和旁邊巨大的珠庫,
用盡當年在鶯歌樓練就的穿透力,用阿媽那里學來的潑辣狠勁,向天地,向大海,
向所有被壓迫的靈魂發(fā)出怒吼:“醒過來的兄弟姐妹們??!”“拿起你們手里的家伙?。?/p>
”“不是去采珠!是去討債!討回我們祖祖輩輩的血債??!”“燒了那座吃人的珠庫!
砸爛那座吸血的城主府??!
”“把這建立在白骨和謊言上的豬籠鬼蜮——給老娘掀他個底朝天——!!
”“讓那些用蚌殼粉抹臉的貴人們看看!被他們當牲口的‘珠奴’,今天——要!翻!天??!
!”“殺——??!”憤怒的洪流勢不可擋!我們像決堤的狂潮,沖垮了監(jiān)工們脆弱的防線。
孫瘴想跑?被幾個紅著眼的漢子堵在角落里,昔日囂張的氣焰蕩然無存,只剩下驚恐的求饒。
回應他的,是帶著血海深仇的魚叉和拳頭! 城主府的大門被巨木撞開!
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守衛(wèi)在暴怒的人群面前不堪一擊。珠庫那厚重的大門被砸開,
堆積如山的“珠粉”袋子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在火把的映照下,
散發(fā)著荒誕而刺眼的粉色光芒。城主?聽說在混亂中,想跳崖逃跑,
結果被一塊松動的石頭送了下去,摔進了他曾經(jīng)俯視的、吞噬了無數(shù)珠奴的墨綠色大海里。
報應,來得就是這么快!我抱著麥芽,
一步步走上那曾經(jīng)只能仰望、象征著無盡壓迫的懸崖之巔。腳下,是燃燒的珠庫,
沖天的火焰將黑夜映照得如同白晝,粉色的珠粉在烈焰中飛舞、碳化,發(fā)出噼啪的脆響,
如同無數(shù)枉死者的靈魂在火焰中發(fā)出最后的嘆息和解脫的呻吟。我手中握著的,
不再是冰冷的剖珠刀,而是從城主府密室中找到的、象征著這片海域管轄權的青銅海符。
火光映紅了我沾著煙灰和血跡的臉,也照亮了我眼中從未有過的堅毅。
我走到燃燒的珠庫邊緣,
從阿媽手中接過一個沉甸甸的布袋——里面裝滿了價值連城的“三等珠粉”。
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我抓起一大把,毫不猶豫地、狠狠地撒向那熊熊烈焰!“呼——!
”火焰猛地躥高,粉霧在高溫中瞬間爆開,如同轉瞬即逝的、血色的煙花。“燒??!
”“燒干凈這些用我們血淚浸泡、用我們骨頭打磨出來的臟東西??!”“從今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