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毒殺與重生寒風(fēng)吹過別墅寬大的落地窗,發(fā)出嗚咽般的聲響,像是為誰奏響的哀樂。
五十八歲的齊昊獨自坐在意大利進口的真皮沙發(fā)上,
手中水晶杯里的威士忌在吊燈照射下泛著琥珀色的光。窗外,
整個城市的燈火如同散落的鉆石,
而這一切都是他的王國——他用血肉和靈魂澆筑的商業(yè)帝國。三十年前,
他還是個酗酒堵伯的廢物,把懷孕三個月的妻子打得流產(chǎn);二十年前,
他跪在前妻趙雪蘭的墓前,往冰冷的石碑上澆了一瓶她生前最痛恨的二鍋頭;十年前,
他一手創(chuàng)建的昊遠集團成功上市,身價突破十億,慶功宴上他卻對著滿座賓朋吐得昏天黑地。
而現(xiàn)在,他只剩下這杯價值三千美金的麥卡倫威士忌,和滿屋子昂貴的寂寞。
"叮咚——"門鈴響起,在空蕩的別墅里格外刺耳。齊昊皺了皺眉,
眼角的皺紋在壁燈下形成深深的溝壑。今晚他特意遣散了所有傭人,連保鏢都被支開,
就想一個人靜靜度過這個特殊的日子。"齊總,是我。"門外傳來林志遠熟悉的聲音,
帶著恰到好處的關(guān)切。他最好的兄弟,創(chuàng)業(yè)伙伴,唯一見證他從谷底爬到巔峰的人。
齊昊嘴角扯出一個苦笑,
右手無意識地摸了摸左腕上那道疤——那是十年前為林志遠擋刀留下的。
齊昊搖搖晃晃地起身,高級手工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開門時,
他聞到了林志遠身上那款熟悉的古龍水味,混合著另一個人的香水味——甜膩得讓人反胃。
門外站著西裝筆挺的林志遠,身旁是穿著紅色緊身連衣裙的蘇晴。
她鮮紅的嘴唇在慘白的臉上像道血痕,頸間那條珍珠項鏈在走廊燈下泛著詭異的光。
"你們怎么......"齊昊的瞳孔驟然收縮,酒精麻痹的大腦突然清醒了幾分。
那條項鏈!那是他親手給趙雪蘭戴上的陪葬品,
珍珠間還綴著那個小小的雪花吊墜——"聽說您今晚心情不好,我們特意來看看。
"蘇晴的聲音甜得像摻了毒藥的蜜糖,她輕車熟路地擠進門,
十厘米的高跟鞋在大理石上敲出咄咄逼人的節(jié)奏。她走向酒柜,
鮮紅的指甲在玻璃柜門上劃過,"我再給您倒一杯?"林志遠接過齊昊手中的半杯酒,
另一只手狀若親昵地搭上他的肩膀,"老齊,咱們這么多年兄弟,有什么不能說的?
"他的拇指正好按在齊昊頸動脈上,力道大得可疑。齊昊甩開他的手,踉蹌著跌坐回沙發(fā)。
水晶吊燈的光刺得他眼睛生疼,恍惚間他仿佛看見趙雪蘭站在燈下,還是二十五歲時的模樣,
藍布裙洗得發(fā)白,眼里盛著他永遠還不清的失望。"今天...是雪蘭的忌日。
"齊昊的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二十年了......"房間里的空氣似乎凝固了一瞬。
蘇晴的背影微不可察地僵了僵,而林志遠的表情突然變得冰冷,
那種偽裝多年的溫和面具終于出現(xiàn)裂縫。"二十年了,你還是忘不了她。
"林志遠的聲音輕得像蛇吐信,"就連在床上叫的都是她的名字。"他突然粗暴地拽過蘇晴,
"你知不知道這女人每次跟你上床都要吃抗抑郁藥?"蘇晴端著新倒的酒走過來,
杯壁上還沾著她的口紅印。她將酒杯強硬地塞進齊昊手里,"喝吧,喝了就不難受了。
"她的指甲深深掐進齊昊的手腕,那里還留著當(dāng)年為趙雪蘭割腕的疤痕。齊昊一飲而盡,
喉嚨火辣辣地疼。奇怪的是,這酒的味道有些...不對勁,帶著杏仁的苦澀。
他的視線開始模糊,恍惚間看見蘇晴脖子上那條珍珠項鏈的搭扣——那是他特制的雙S型扣,
世上僅此一件。劇痛突然從腹部炸開,齊昊手中的杯子跌落在地,
威士忌在地毯上洇開一片暗色,像極了那年趙雪蘭流產(chǎn)時的血泊。"酒里...有毒?
"齊昊不可置信地抬頭,看見林志遠臉上卸去偽裝后的猙獰,和蘇晴嘴角扭曲的微笑。
她的紅唇一張一合,吐出的每個字都像刀子:"你以為資助我上大學(xué)是善心?
每次你透過我看趙雪蘭的眼神都讓我惡心!知道嗎?那天你喝醉后打她,
是因為我在你酒里加了致幻劑......""老齊,你知道得太多了。"林志遠蹲下身,
聲音輕柔得像在哄孩子,"那筆海外資金,那幾份合同...你已經(jīng)開始查了,不是嗎?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照片,上面是年輕的趙雪蘭倒在血泊中的畫面,"順便告訴你,
當(dāng)年那場'意外'車禍,剎車管是我剪斷的。"齊昊想站起來,卻發(fā)現(xiàn)四肢已經(jīng)不聽使喚。
他的視線開始模糊,耳畔響起遙遠的哭聲——是二十五歲的趙雪蘭在哭,
是他那個未見天日的孩子在哭。恍惚間,他看見蘇晴從珍珠項鏈里取出一粒白色藥片,
那是......"你那個鄉(xiāng)下前妻死了二十年,你該去陪她了。"林志遠的聲音越來越遠,
"放心,昊遠集團會改名叫志遠集團,我會替你'照顧'好那些秘密......"劇痛中,
齊昊的意識沉入黑暗。最后一刻,他仿佛看見趙雪蘭站在光里,還是結(jié)婚時的模樣,藍布裙,
塑料紅發(fā)卡,手里捧著那個被他打掉的胎兒......"齊昊!你給我起來!
"一聲尖銳的喊叫撕裂黑暗。齊昊猛地睜開眼,刺目的陽光從狹小的窗戶射進來,
照在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上——趙雪蘭!她不是已經(jīng)...而且怎么這么年輕?
眼角沒有皺紋,頭發(fā)烏黑濃密,只是眼睛里盛著熟悉的失望與恐懼。齊昊觸電般坐起,
環(huán)顧四周:十平米的小屋,掉漆的木桌,墻上掛著1985年的掛歷。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光滑、年輕,沒有那些傷疤和老繭,
只有長期飲酒造成的輕微顫抖。"你昨晚又喝到幾點?陳嬸在外面等著呢!
上個月借的二十塊錢說好昨天還的!"趙雪蘭的聲音里帶著哭腔,
她下意識護住自己尚且平坦的腹部,"我懷孕三個月了,
你連買雞蛋的錢都拿去賭......"懷孕?三個月?1985年?齊昊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重生了?回到了悲劇開始的那一年?前世今天,他喝醉后打了趙雪蘭,導(dǎo)致她流產(chǎn),
從此他們的婚姻萬劫不復(fù)......"雪蘭......"齊昊顫抖著伸出手,
想觸碰這個在記憶中模糊了面容的妻子。當(dāng)他的指尖碰到她臉頰時,
趙雪蘭像受驚的小鹿般猛地后退,后腰狠狠撞在桌角上。她的瞳孔緊縮,
那是長期生活在暴力陰影下的本能反應(yīng)。門外,陳嬸的大嗓門已經(jīng)響了起來:"齊家媳婦!
我知道你們在家!今天再不還錢,我就去廠里找你男人領(lǐng)導(dǎo)!讓他嘗嘗丟工作的滋味!
"齊昊的心臟狂跳,他翻身下床,
卻在起身瞬間被濃重的酒精味熏得干嘔——那是從他自己毛孔里滲出的味道。
他踉蹌著走向那個掉漆的木柜,在趙雪蘭警惕的目光中,從最底層摸出一個鐵盒。
盒子里靜靜躺著他唯一值錢的東西——父親留給他的上海牌手表,
表盤上的裂痕是去年醉酒后摔的。"把這個給陳嬸,應(yīng)該能抵三十塊。
"他將手表塞進趙雪蘭手里,金屬表鏈在她掌心發(fā)出冰冷的聲響,"告訴她,
剩下的十塊算利息,我齊昊欠的一定會還。"趙雪蘭瞪大眼睛,嘴唇微微發(fā)抖。
這塊手表是齊昊的命根子,上次他表弟想借戴一天,被揍得三天沒下床。而現(xiàn)在,
他竟然主動拿出來抵債?"你...你又打什么主意?"她的聲音細若蚊蠅,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表盤,"是不是廠里要裁員了?
還是......"她的另一只手緊緊護住腹部,指節(jié)發(fā)白。窗外,
1985年的陽光透過薄紗窗簾灑進來,照在趙雪蘭洗得發(fā)白的藍布裙上。
齊昊突然單膝跪地,這個在前世商場上令對手聞風(fēng)喪膽的男人,
此刻像個虔誠的信徒般仰望著他的妻子。"沒什么主意...只是突然想做個好丈夫,
"他的目光落在她護著腹部的手上,聲音哽咽,"做個好父親。
"趙雪蘭像看陌生人一樣看著他,眼里的懷疑濃得化不開。這時,一陣劇痛突然襲來,
她臉色煞白地彎下腰——這個場景與齊昊記憶中的噩夢完美重疊。前世今日,
就在陳嬸離開后,趙雪蘭流產(chǎn)了。"雪蘭!"齊昊一把抱起妻子沖向門口,
撞翻了桌上的空酒瓶。玻璃碎裂的聲音中,他發(fā)誓這輩子絕不讓歷史重演。窗外,
麻雀在電線桿上嘰嘰喳喳,對即將發(fā)生的悲劇一無所知。齊昊深吸一口氣,
四十年前熟悉的空氣充滿肺葉,帶著希望與鐵銹的味道。這一次,他絕不會重蹈覆轍。
第2章 第一桶金晨光透過油氈窗縫刺進來時,齊昊已經(jīng)在小板凳上坐了兩個小時。
年深圳證券交易所成立、1992年南巡講話、1994年分稅制改革……他寫得手指發(fā)顫,
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生怕一眨眼這些來自未來的記憶就會消失。
趙雪蘭的腳步聲在門外停住,又遲疑地走開。這已經(jīng)是今早第三次了。齊昊知道她躲在廚房,
用那把缺了口的鋁勺機械地攪著稀粥,耳朵卻豎得老高,想聽清他在搞什么名堂。"雪蘭。
"齊昊突然拉開門,正撞上妻子倉皇轉(zhuǎn)身時濺出的米湯。
褐色的湯汁在她洗得發(fā)白的藍布裙上暈開一片,像極了前世她流產(chǎn)時床單上的血跡。
"我、我不是……"趙雪蘭結(jié)結(jié)巴巴地解釋,手指絞在一起。她身后煤爐上的鋁鍋冒著熱氣,
里面飄著幾片可憐的菜葉。齊昊的心像被鐵鉗狠狠夾住。他記得前世今天,自己因為被吵醒,
抄起搪瓷缸就砸了過去。而現(xiàn)在,他只是接過那把變形的勺子,
輕輕攪動稀得能照見人影的粥。"今天我去趟信托商店。"他指著墻角那個鼓囊囊的布包,
"把呢子大衣和皮箱賣了。"趙雪蘭手里的抹布掉進鍋里。
"那是你媽留給你……""死人用不上活人的東西。"齊昊故意說得粗聲粗氣,
生怕流露出太多溫柔會嚇到她。前世直到離婚,他都不知道趙雪蘭最討厭吃空心菜,
而現(xiàn)在他注意到她每次挑菜葉時都會先把那些細長的莖撇到一邊。
信托商店的老徐瞇著眼打量那塊上海表:"五十塊,不能再多了。""去年你說值八十。
""那是去年!"老徐唾沫星子飛濺,"現(xiàn)在走私表多了去了。"他忽然壓低聲音,
"聽說廠里要精簡?你那個崗位……"齊昊心頭一震。前世就是在這個月底,
他因為曠工被機械廠開除,從此徹底墮入賭潭。但現(xiàn)在,他反而笑了:"老徐,幫我留意著,
有國庫券就收。""你瘋了?那玩意兒還不如草紙!"齊昊沒解釋,
只是把賣東西湊的一百二十塊錢仔細分成三份——八十塊家用,二十塊備用,
剩下二十塊他徑直走向了郵政局。柜臺里梳著麻花辮的姑娘頭也不抬:"匯款單填清楚。
""我要買郵票。"齊昊指著玻璃柜下那版猴票,"整版的。
"姑娘像看瘋子似的瞪著他:"八分錢一張,一版八十張,六塊四!都夠買二十斤富強粉了!
"當(dāng)齊昊攥著那版嶄新的猴票走出郵局時,陽光正好照在郵票上金絲猴明亮的眼睛里。
他知道,不出十年,這版郵票會值十萬塊。但現(xiàn)在,它只是他重生后布下的第一枚棋子。
"齊昊?"這個聲音像刀一樣扎進他后背。齊昊緩緩轉(zhuǎn)身,
看見林志遠穿著挺括的藏藍中山裝,胸前的鋼筆在陽光下閃著冷光。那么年輕,那么斯文,
誰能想到二十年后他會往自己酒里下毒?"聽說你媳婦懷上了?
"林志遠笑著遞來一支飛馬煙,"我在財政局上班了,有事盡管開口。
"齊昊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前世就是這句話,讓他一步步走進林志遠精心編織的陷阱。
但現(xiàn)在,
鏈子——那是去年自己賭輸給他的——突然發(fā)現(xiàn)一個細節(jié):林志遠右手小指有道新鮮的傷口,
而前世蘇晴說過,她丈夫每次殺人前都會這樣無意識地自殘。"謝了,最近戒了。
"齊昊擺擺手,假裝沒看見林志遠瞬間陰沉的臉色。他快步拐進巷子,
卻聽見身后傳來清脆的車鈴聲——是蘇晴!她穿著鵝黃色連衣裙,正歪著頭沖林志遠笑,
自行車把手上掛著醫(yī)學(xué)院的帆布包。齊昊死死抓住墻皮,粗糙的水泥面磨得他掌心血痕斑斑。
原來他們這么早就認識了!那個在葬禮上哭得最傷心的"好兄弟",
那個在他床上說"不在乎名分"的情人,早在他重生前就開始編織這張謀殺之網(wǎng)?;氐郊視r,
夕陽正照在窗臺上的玻璃瓶上——那是趙雪蘭從垃圾堆撿來的,插著幾枝野雛菊。
齊昊愣在門口,突然記起前世女兒曉雯出生時,產(chǎn)房里也擺著這樣的野花。"回來了?
"趙雪蘭從公共廚房端回一碗土豆絲,罕見地放了豬油,香氣撲鼻。
她目光掃過齊昊空蕩蕩的雙手,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氣——看來是怕他又買酒。
齊昊默默掏出剩下的錢,想了想又抽回十塊:"明天我去趟上海。""什么?
"趙雪蘭手里的碗差點打翻。"出差,廠里的任務(wù)。"這是齊昊重生后第一個謊。
他必須去上海,因為下周一,延中實業(yè)將迎來中國股市第一次暴漲。
但看著趙雪蘭突然黯淡的眼睛,他鬼使神差地補充道:"給你帶條絲巾,要棗紅色的。
"趙雪蘭像看怪物似的看著他。齊昊這才驚覺,前世他從未給妻子買過任何禮物。
屋里安靜得可怕,
有隔壁陳嬸家的收音機在播報新聞:"國務(wù)院批準上海飛樂音響公司發(fā)行股票……"夜深時,
齊昊被輕微的響動驚醒。月光下,趙雪蘭正小心翼翼地翻看他藏在枕下的筆記本。
當(dāng)看到"1994年林志遠背叛"那行字時,她的手劇烈顫抖起來。"寫小說呢。
"齊昊突然出聲,嚇得趙雪蘭差點叫出來,"就想著,
萬一哪天能發(fā)表……"趙雪蘭飛快地合上本子,
卻在最后一頁瞥見幾個血紅的大字:"絕不能讓雪蘭知道重生的事"。她的眼神瞬間結(jié)冰,
那是齊昊熟悉的、前世離婚判決書下來時的眼神。"睡吧。"她背對著他躺下,
身體蜷成防御的姿勢。齊昊望著妻子單薄的背影,
突然無比清晰地意識到:改變命運遠不止賺錢那么簡單,
他得重新贏得這個被他傷透心的女人的信任,而這比從零開始建造商業(yè)帝國難上千倍。窗外,
1985年的月亮靜靜照著這對同床異夢的夫妻。遠處不知誰家的收音機里,
鄧麗君正在唱:"人生幾何,
能夠得到知己……"第3章 股市與新生上海靜安證券業(yè)務(wù)部門口,
人群像沙丁魚般擠在一起。齊昊的白襯衫已經(jīng)濕透,黏在后背上。
他攥著那張從黃牛手里花五十塊買來的委托單,聞著空氣中汗臭、香煙和油墨的混合氣味,
恍惚間像是回到了前世1992年認購證瘋搶的現(xiàn)場。"讓一讓!
"一個戴紅袖標的大媽用屁股頂開他,"鄉(xiāng)下人別擋道!"齊昊沒計較,
他的目光牢牢盯著柜臺后那塊手寫黑板:延中實業(yè),掛牌價50元。
記憶中這支股票會在三天內(nèi)暴漲至154元,然后——"買延中,200股。
"齊昊把填好的單子和厚厚一沓"大團結(jié)"推過柜臺。
營業(yè)員從老花鏡上方打量他:"介紹信?"齊昊早有準備,
掏出從機械廠開出的采購證明——這是他重生后第一次利用職務(wù)便利。公章鮮紅如血,
讓他想起前世因為偽造公章蹲過的三個月看守所。"全買?"營業(yè)員數(shù)錢的手停住了,
"小同志,這可不是儲蓄所!"周圍響起幾聲嗤笑。齊昊認出其中有個穿皮夾克的中年人,
正是前世上海灘赫赫有名的"楊百萬"。而現(xiàn)在,
這位未來的股市傳奇還只是個倒賣國庫券的小販。"生死有命。"齊昊故意說得很大聲,
引來更多側(cè)目。他知道,這些看熱鬧的人里,有一半會在兩年后成為上海第一批大戶室成員。
當(dāng)那張印有"延中實業(yè)"字樣的股權(quán)憑證終于到手時,齊昊的手抖得幾乎拿不住。這張薄紙,
是他重生后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籌碼。走出營業(yè)部,他在街角買了兩根油條充饑。
"深圳經(jīng)濟特區(qū)證券公司近日成立……"齊昊差點被油條噎住——他居然忘了深圳股市這茬!
前世這時候,深圳發(fā)展銀行的股票正像睡獅般蟄伏,只等明年春天的驚世暴漲。"同志,
去火車站怎么走?"一個軟糯的女聲在身后響起。齊昊轉(zhuǎn)身,嘴里的油條渣噴了出來。蘇晴!
她穿著白底藍點的連衣裙,馬尾辮在陽光下泛著栗色光澤,懷里抱著醫(yī)學(xué)教材,
清純得像個女學(xué)生。而齊昊眼前閃過的,卻是她穿著紅色連衣裙往自己酒里下毒的畫面。
"我、我也去車站。"齊昊結(jié)巴著撒謊,故意帶她繞遠路。路過郵電局時,他借口寄信,
又買下三版猴票。透過玻璃窗,他看見蘇晴站在街對面,
正用小鏡子補口紅——這個動作與二十年后分毫不差?;疖囬_動時,
齊昊在硬座車廂連接處遇見了林志遠。對方西裝革履,正和幾個干部模樣的人談笑風(fēng)生。
齊昊急忙低頭擠進廁所,反鎖上門。逼仄空間里彌漫著尿騷味,他卻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
林志遠去上海干什么?前世這個時間點,他明明該在財政局坐冷板凳?;氐綇S里已是深夜,
車間主任老劉堵在宿舍門口:"曠工三天!你當(dāng)這是自由市場?
"他噴出的酒氣熏得齊昊眼睛發(fā)疼,
"要不是看在你爹面子上……"齊昊默默遞上一包從上海帶回的大前門。
前世他會跟老劉干架,然后被記過處分。但現(xiàn)在,
他注意到老劉左手無名指上的戒痕——去年死了老婆,現(xiàn)在正和食堂王寡婦打得火熱。
"劉主任,聽說王姐兒子想進技校?"齊昊壓低聲音,
"我表舅在教育局……"老劉的表情像變戲法似的軟化了。十分鐘后,齊昊不僅保住了工作,
還拿到了下周去廣州出差的肥差。走回宿舍時,他摸到口袋里那張股權(quán)憑證,
突然想起前世老劉的下場——1998年下崗潮中,他在廠長辦公室門口喝了農(nóng)藥。
推開家門,屋里黑著燈。齊昊摸到開關(guān),昏黃的燈光下,趙雪蘭蜷縮在床上,臉色慘白如紙。
"雪蘭!"齊昊沖過去,發(fā)現(xiàn)床單上一片暗紅。前世記憶如閃電劈來——就是今晚,
趙雪蘭流產(chǎn)大出血,從此失去生育能力。衛(wèi)生所的赤腳醫(yī)生不在,齊昊背著妻子沖向縣醫(yī)院。
夜雨突然傾盆而下,雨水混著血水順著他的脖子流進衣領(lǐng)。
趙雪蘭在他背上發(fā)出小貓般的嗚咽:"孩子...保不住了......""胡說!
"齊昊在雨中大吼,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這次我一定保住你們!
"縣醫(yī)院急診室的日光燈刺得人眼睛生疼。值班護士慢悠悠地登記,
齊昊一拳砸在桌上:"我媳婦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燒了這破醫(yī)院!
"這一嗓子驚動了里間的白大褂。"嚷嚷什么?"穿白大褂的女人轉(zhuǎn)過身,
齊昊的血液瞬間凍結(jié)——又是蘇晴!她胸前別著實習(xí)醫(yī)生的牌子,
脖子上已經(jīng)戴著那條珍珠項鏈。"先、先做B超。"蘇晴看到齊昊時明顯怔了一下,
然后職業(yè)性地微笑,"胎兒情況要檢查......"齊昊一把搶過檢查單:"換個醫(yī)生!
""全院就我一個婦產(chǎn)科值班。"蘇晴的眼神變得探究,"我們見過?
"最終趙雪蘭被推進處置室。齊昊在走廊來回踱步,雨水在地板上留下一串腳印。前世今夜,
他醉倒在廠區(qū)倉庫,直到第二天中午才知道孩子沒了。而現(xiàn)在,
處置室里每一聲呻吟都像刀割著他的神經(jīng)。天亮?xí)r分,一聲嬰兒啼哭劃破寂靜。"早產(chǎn),
但生命體征平穩(wěn)。"蘇晴抱著襁褓出來,臉上帶著疲憊的笑,"是個千金。
"齊昊接過那個皺巴巴的小生命,手指拂過她稀疏的胎發(fā)。前世從未謀面的女兒,
此刻正攥著小拳頭在他掌心哭泣。淚水模糊了視線,
他竟沒注意到蘇晴正若有所思地盯著他看。"你妻子需要觀察三天。"蘇晴遞來病歷本,
有意無意地露出珍珠項鏈的搭扣——那個特制的雙S型扣,"醫(yī)藥費八十六塊四毛。
"齊昊掏遍全身只有七十二塊。正窘迫時,護士長匆匆跑來:"蘇醫(yī)生,
特護病房那個老干部點名要你!"蘇晴離開前,
突然從錢包抽出一張大團結(jié)塞給齊昊:"當(dāng)是給孩子的見面禮。"她的眼神意味深長,
"你看著很面熟,真的沒見過?"病床上,趙雪蘭虛弱地睜開眼睛。齊昊抱著孩子跪在床邊,
輕輕吻了她汗?jié)竦念~頭:"咱們的曉雯,齊曉雯。""你...怎么知道是女孩?
"趙雪蘭的聲音細若游絲,"還起了名字......"齊昊僵住了。
B超單上確實沒寫性別,而"曉雯"這個名字,是前世他在女兒墓碑上刻的。窗外,
晨光穿過雨簾照在嬰兒臉上,那眉眼活脫脫是縮小版的趙雪蘭。"我...我做夢夢見的。
"齊昊拙劣地撒謊,
娘......"趙雪蘭突然劇烈顫抖起來:"你怎么知道...我昨晚夢見...紅裙子?
"病房門突然被推開,林志遠拎著水果籃走進來,身后跟著穿白大褂的蘇晴。
兩人站在一起的畫面讓齊昊胃部絞痛——就像前世他們在自己葬禮上挽著手的樣子。
"聽說嫂子生了,特地來看看。"林志遠親熱地拍拍齊昊的肩,小指上的傷口已經(jīng)結(jié)痂,
"這位蘇醫(yī)生是我表妹,剛調(diào)來縣醫(yī)院。"蘇晴微笑著給趙雪蘭量血壓,珍珠項鏈垂下來,
在晨光中泛著詭異的光澤。齊昊注意到她白大褂口袋里露出一個小藥瓶,
標簽上寫著"維生素",但瓶身形狀與前世毒死自己的那個一模一樣。"孩子真可愛。
"蘇晴的手指撫過嬰兒臉頰,齊昊差點沖上去搶回女兒,"叫什么名字?""曉雯。
"趙雪蘭輕聲回答,眼睛卻盯著齊昊,"他夢見的。
"林志遠突然笑出聲:"老齊你還信這個?"他轉(zhuǎn)向蘇晴,"你不知道,
我們廠里都叫他'半仙',上個月還預(yù)言食堂要漲價......"齊昊的冷汗浸透了后背。
他意識到自己犯了大忌——重生者最危險的,就是過早暴露預(yù)知能力。而現(xiàn)在,
兩條毒蛇已經(jīng)吐著信子圍了上來。護士進來換藥時,
齊昊瞥見窗外梧桐樹下站著個穿黑風(fēng)衣的男人,正仰頭望著這間病房。
雨水順著他的帽檐滴下,但齊昊依然認出了那道疤——林志遠的心腹,
前世親手綁架曉雯的刀疤臉。雨停了,陽光穿透云層照在嬰兒粉嫩的臉上。
齊昊輕輕握住女兒的小手,在心里發(fā)誓:這一次,他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他的家人。
無論要付出什么代價。第4章 革新與猜忌機械廠的會議室里,煙霧繚繞。
十二月的寒風(fēng)從窗縫鉆進來,將墻上的"大干一百天"標語吹得嘩嘩作響。
齊昊站在投影儀前,后背上已經(jīng)洇出一片汗?jié)n。他剛講完的革新方案,
能讓沖壓車間效率提升40%,廢品率降低一半。"簡直是胡鬧!
"副廠長張建國一巴掌拍在桌上,搪瓷缸里的茶水濺出來,正好灑在齊昊精心繪制的圖紙上。
墨跡暈染開來,像極了前世這個老頑固故意延誤交貨時,潑在他合同上的那杯龍井。
"小齊啊,你才進廠幾年?懂什么生產(chǎn)工藝?"張建國稀疏的眉毛下,那雙三角眼閃著寒光,
"這些花里胡哨的洋玩意兒,能比得上老師傅們幾十年的經(jīng)驗?
"會議室角落里響起幾聲附和。齊昊攥緊鋼筆,筆尖扎進掌心,疼痛讓他保持微笑。
前世就是這老東西,在林志遠指使下卡著他每一筆訂單,最終逼得他鋌而走險去借高利貸。
"張廠長說得對。"齊昊彎腰擦干圖紙,突然指著第三項改進,"但這個定位模具的小改動,
至少能省下30%的鋼材損耗。"滿室嘩然。一直打瞌睡的老廠長猛地睜開眼:"多少?
""這是詳細數(shù)據(jù)。"齊昊趁機遞上備用的核算表,"按去年產(chǎn)量算,
能省下兩萬七千六百四十二塊三毛。"這個精確到毛的數(shù)字讓財務(wù)科長扶了扶眼鏡。
齊昊暗自慶幸前世背過這些數(shù)據(jù)——1998年廠子破產(chǎn)清算時,
他曾一筆筆核對過這些被忽視的浪費。"年輕人有想法是好事。"老廠長慢悠悠地說,
手指敲著桌面,"但改革要穩(wěn)妥......""廠長!"車間主任老劉突然站起來,
"我支持小齊試試。上個月他幫我改進的銑床夾具,效率翻了一番!"他說話時,
食堂王寡婦剛織的毛線圍巾從口袋里露出一角。會議不歡而散,但齊昊拿到了試點許可。
走出辦公樓時,雪粒子打在臉上像細密的針。他裹緊舊棉襖,
盤算著如何利用這次機會建立自己的人脈網(wǎng)。前世他直到三十歲才明白,在中國做生意,
關(guān)系有時比技術(shù)更重要。"齊科長!等等!"齊昊轉(zhuǎn)身,看見財務(wù)科的周衛(wèi)國踩著積雪追來。
這個戴黑框眼鏡的年輕人前世因為揭發(fā)林志遠做假賬,被人打斷了一條腿。
"你那個成本核算方法......"周衛(wèi)國喘著白氣,"能教教我嗎?
"雪花落在年輕人鏡片上,融化成水珠。齊昊突然想起前世在病床前看望他時,
這個倔強的會計說的最后一句話:"賬本不會說謊。""當(dāng)然可以。"齊昊攬住他肩膀,
感覺像接住了一個墜落的靈魂,"周末來我家,讓雪蘭炒兩個菜。"推開家門,
雞湯的香氣撲面而來。趙雪蘭正在煤爐前炒菜,曉雯在搖籃里咿咿呀呀。
三個月大的孩子已經(jīng)會認人,看見齊昊就揮舞著小手要抱抱。"今天這么早?
"趙雪蘭頭也不回地問,鍋鏟在鐵鍋里刮出刺耳的聲響。自從醫(yī)院回來,
她對齊昊的態(tài)度就像這冬天的天氣,時陰時晴。齊昊抱起女兒,
在她奶香的小臉上親了一口:"方案通過了。"他從兜里掏出工資袋,
"這個月獎金多了十五塊。"趙雪蘭接過錢,熟練地抽出幾張塞進墻縫里。
這個動作她以為齊昊沒看見,但前世做了二十年生意的人,對錢的聲音比聽自己心跳還敏感。
晚飯是土豆燒雞和炒白菜,罕見地放了豬油。齊昊知道這是趙雪蘭給他準備的慶功宴,
雖然她嘴上什么都不說。他夾起雞腿放到她碗里,
卻聽見"當(dāng)"的一聲——她把雞腿又扔回盤子里。"我不餓。"趙雪蘭低頭扒飯,
一縷頭發(fā)垂下來遮住眼睛。曉雯突然哭起來。齊昊想去抱,卻被妻子搶先一步。
他看著趙雪蘭撩起衣襟喂奶,白皙的后頸上還有生產(chǎn)時留下的淤青。前世這個時候,
他應(yīng)該正在某個賭桌上,把剛發(fā)的工資輸?shù)镁狻?機械局要舉辦技術(shù)競賽。"齊昊輕聲說,
"一等獎三百塊獎金。"趙雪蘭喂奶的手頓了頓:"你要參加?""嗯。
"齊昊從抽屜里拿出一疊圖紙,"這是我設(shè)計的自動送料裝置。"趙雪蘭掃了一眼圖紙,
眼神突然變得古怪:"你什么時候會畫這個了?"她指著右下角的簽名,
"這字跡......"齊昊心里"咯噔"一下。他忘了模仿年輕時潦草的字跡,
而是習(xí)慣性地簽了前世練了二十年的藝術(shù)簽名。"最近練字呢。"他急忙打岔,
從包里拿出個紙包,"給你買的。"趙雪蘭遲疑地打開,
是一條棗紅色絲巾——他承諾從上海帶回的禮物。絲巾在煤油燈下泛著柔和的光,
映得她憔悴的臉也有了血色。"亂花錢......"她小聲嘟囔,
卻把絲巾貼在臉上蹭了蹭。這個孩子氣的動作讓齊昊眼眶發(fā)熱。
前世他發(fā)達后給無數(shù)女人買過奢侈品,卻從未見過趙雪蘭戴上這條地攤貨的絲巾。夜深時,
齊昊被一陣窸窣聲驚醒。月光下,趙雪蘭正翻看他藏在床底的設(shè)計圖。
她的指尖在那些精密的結(jié)構(gòu)圖上流連,眉頭越皺越緊——這些圖紙?zhí)珜I(yè)了,
不像個初中畢業(yè)的鉗工能畫出來的。齊昊假裝翻身,趙雪蘭立刻縮回手。等她呼吸平穩(wěn)后,
他輕手輕腳地下床,從墻縫里摸出那疊被藏起的錢。借著月光數(shù)了數(shù),
居然有八十七塊六毛——比他想象的多得多。趙雪蘭是怎么從牙縫里省出這些錢的?
第二天上班,齊昊被叫到廠長辦公室。推門進去,卻看見林志遠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fā)上,
手里把玩著那個自動送料裝置的模型。"老齊!聽說你要參加技術(shù)比賽?
"林志遠熱情地招手,"巧了,這次競賽是我們財政局協(xié)辦的。"陽光從窗戶斜射進來,
照在林志遠锃亮的皮鞋上。齊昊注意到他鞋底沾著一點紅泥——這種土質(zhì),
整個縣城只有醫(yī)院后山才有。昨天刀疤臉就站在那片山坡上監(jiān)視病房。"小齊啊。
"老廠長笑瞇瞇地說,"林科長特意來推薦你加入青年技術(shù)骨干培訓(xùn)班。畢業(yè)后直接提干!
"前世也有這個培訓(xùn)班,但名額給了張建國的侄子。
齊昊心跳加速——這是個打入財政局圈子的好機會,但意味著要經(jīng)常和林志遠打交道。
"謝謝領(lǐng)導(dǎo)栽培。"齊昊做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
眼角余光卻瞥見林志遠正用鋼筆在筆記本上畫著什么。那線條,
赫然是蘇晴珍珠項鏈上的雪花吊墜!下班路上,齊昊拐進郵電局,
把上周從上海買的猴票寄存在保險箱。營業(yè)員遞給他收據(jù)時,
門外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蘇晴穿著白大褂匆匆走過,
手里拎著印有"縣醫(yī)院"字樣的藥袋。齊昊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蘇晴七拐八拐,
最后走進一棟灰撲撲的筒子樓。那是林志遠單位的宿舍樓。齊昊躲在電線桿后,
看著三樓窗口亮起燈,兩個身影在窗簾后漸漸重疊。突然,一只手搭上他肩膀。
齊昊渾身血液瞬間凍結(jié)。"齊科長,好巧啊。"是周衛(wèi)國。年輕人眼鏡片上蒙著霧氣,
手里拎著兩瓶二鍋頭:"正想去你家請教成本核算呢。"齊昊松了口氣,
又警覺起來:"你怎么走到這兒來了?""我住前面那棟啊。"周衛(wèi)國指著不遠處的紅磚樓,
"對了,你認識林科長?今天看見他翻你抽屜......"齊昊一把拽住他:"什么時候?
""下午你去車間那會兒。"周衛(wèi)國被他的反應(yīng)嚇到了,
"他說找你借計算器......"夜色漸濃,齊昊站在家門口遲遲沒進去。透過窗戶,
他看見趙雪蘭正在燈下補衣服,曉雯在搖籃里睡得香甜。
墻上的掛歷顯示今天是12月24日——前世今晚,他偷走趙雪蘭攢的嫁妝錢去賭,
輸?shù)镁夂筮€打傷了來勸他的岳父。推開門,迎接他的是一碗熱氣騰騰的長壽面。
趙雪蘭低著頭:"今天是你生日。"齊昊愣在門口。他早忘了這回事。前世發(fā)跡后,
他過生日都在五星級酒店,一桌菜夠普通家庭吃半年。而現(xiàn)在,這碗飄著蔥花和豬油的面,
讓他喉嚨發(fā)緊。"謝謝。"他坐下來狼吞虎咽,燙得直咧嘴。趙雪蘭默默遞來一杯涼開水。
當(dāng)她伸手時,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淡淡的疤痕——那是去年齊昊喝醉后用煙頭燙的。
"雪蘭,我......"齊昊剛開口,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姐夫!開門啊姐夫!
"是趙剛,趙雪蘭的弟弟,聲音里帶著哭腔。趙雪蘭臉色驟變。
齊昊知道她在怕什么——前世今晚,趙剛來報信說她爹被氣暈住院,
而他抄起板凳就把小舅子打得頭破血流。齊昊深吸一口氣,走過去開門。門外,
十九歲的趙剛滿臉是血:"姐夫!
...我欠了賭債......"第5章 暗流涌動機械廠大禮堂的紅橫幅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
"齊昊同志晉升科長表彰大會"幾個金字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齊昊站在主席臺上,
嶄新的深藍中山裝口袋里別著兩支鋼筆——這是趙雪蘭用攢了三年的布票給他換的。
"齊科長年輕有為,是我們廠改革創(chuàng)新的榜樣!"廠長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傳出老遠。
臺下掌聲雷動,只有張建國那張馬臉拉得老長,不情不愿地拍著巴掌。齊昊的目光越過人群,
落在最后一排的趙雪蘭身上。她穿著那件改過的藍布衫,懷里抱著咿咿呀呀的曉雯,
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這是重生以來,齊昊第一次看見妻子對他笑。"下面請齊科長發(fā)言!
"齊昊走到話筒前,突然發(fā)現(xiàn)第二排坐著林志遠。對方穿著筆挺的干部裝,
正用鋼筆在本子上記著什么。陽光從窗戶斜射進來,照在那支鋼筆上——齊昊瞳孔驟縮,
那是前世蘇晴送他的"萬寶龍",筆帽上的劃痕都一模一樣。
"感謝廠領(lǐng)導(dǎo)栽培......"齊昊的發(fā)言滴水不漏,眼睛卻始終盯著林志遠的筆記本。
那人寫字的姿勢很怪,手腕向內(nèi)扭曲,正好讓齊昊看清頁面內(nèi)容——不是會議記錄,
而是一張精密的結(jié)構(gòu)圖,赫然是他設(shè)計的自動送料裝置!掌聲再次響起時,
齊昊才驚覺自己已經(jīng)發(fā)完言?;氐阶粫r,他感覺有目光如芒在背。轉(zhuǎn)頭看去,
蘇晴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禮堂側(cè)門,白大褂下露出鮮紅的裙角,脖子上珍珠項鏈泛著冷光。
散會后,齊昊被工友們簇擁著去食堂加餐。路過倉庫時,
他瞥見林志遠和蘇晴站在墻角陰影處,兩人之間不到一寸距離。蘇晴手里拿著一個小藥瓶,
正往林志遠口袋里塞——那瓶子形狀,與前世毒死自己的那個一模一樣。"齊科長!
你家來客人了!"食堂王大姐的大嗓門打斷了他的思緒。齊家門前停著一輛鳳凰牌自行車,
后座上綁著個鼓囊囊的麻袋。推開門,趙雪蘭正給一個穿勞動布外套的中年男人倒茶。
男人轉(zhuǎn)身時,齊昊手里的獎狀差點掉在地上——是岳父趙德柱!前世被他氣得腦溢血,
癱在床上十年的老丈人!"爸..."齊昊嗓子發(fā)緊。前世今天,
就是他把上門勸說的岳父推倒在門檻上。"聽說你當(dāng)科長了?"趙德柱的聲音像砂紙摩擦,
粗糙卻溫暖。他打開麻袋,掏出兩只綁著腿的老母雞,"自家養(yǎng)的,給曉雯補補。
"齊昊鼻子發(fā)酸。前世岳父臨終前,還惦記著讓趙剛給他送腌好的咸鴨蛋,
說"阿昊最愛吃這個"。午飯是趙雪蘭做的紅燒雞塊,油放得比平時多一倍。
趙德柱抿著散裝白酒,突然說:"剛子那混賬,又去賭了。
"趙雪蘭的筷子"啪"地掉在桌上。齊昊知道她在怕什么——前世她弟欠賭債,
是他親手把趙剛押給高利貸的。"欠了多少?"齊昊聽見自己問。
"三百多..."趙德柱的拳頭砸在桌上,震得碗碟叮當(dāng)響,"這畜生偷了隊里的柴油機賣!
"三百塊,相當(dāng)于齊昊半年工資。前世他正是用這個借口,搶走了趙雪蘭最后的私房錢。
而現(xiàn)在,他看著妻子瞬間慘白的臉,和岳父粗糙的大手上暴起的青筋,慢慢放下碗:"爸,
這事我來處理。""你?"趙德柱渾濁的眼睛里滿是懷疑。齊昊從床底下拖出個小鐵盒,
里面整整齊齊碼著四百塊錢——股市賺的第一桶金剩下的部分。趙雪蘭倒吸一口冷氣,
她顯然不知道丈夫有這筆"巨款"。"我去把剛子帶回來。"齊昊數(shù)出三百五十塊,
"剩下的買臺新柴油機。"趙德柱的眼圈紅了。老人顫抖著手去摸煙袋,
卻摸到了齊昊塞來的大前門——正是他平時舍不得買的好煙。"雪蘭,我晚上回來吃飯。
"齊昊穿上外套,在門口頓了頓,"做我的份。"根據(jù)趙德柱給的地址,
齊昊在城西棚戶區(qū)找到了那家地下**。破敗的院墻上用紅漆畫著個猙獰的虎頭,
門前蹲著幾個吞云吐霧的混混。齊昊的心跳加速——前世就是在這地方,
他輸?shù)袅朔孔邮赘犊睢?找誰?"一個黃毛攔住他。"刀疤哥在嗎?還債的。
"穿過昏暗的走廊,劣質(zhì)煙和汗臭味熏得人睜不開眼。最里間的門簾一掀,
熱浪混著吼叫聲撲面而來。賭桌中央,滿臉油光的莊家正在發(fā)牌,而角落里,
趙剛被反綁在椅子上,嘴角滲著血絲。"姐夫!"趙剛的哭喊淹沒在骰子聲中。
齊昊沒急著救人,而是先掃視全場。前世綁架曉雯的刀疤臉不在,
但牌桌盡頭坐著個穿皮夾克的男人,
右手虎口上的蛇形紋身讓齊昊渾身血液凝固——這是林志遠的心腹,
前世參與謀殺自己的打手!"喲,這不是齊大科長嗎?"紋身男咧嘴一笑,金牙閃著寒光,
"聽說你戒賭了?"齊昊把鈔票拍在桌上:"趙剛的債,連本帶利。""三百?
那是昨天的價。"紋身男翻開賬本,"今天四百五。"屋里瞬間安靜下來。
齊昊知道這是圈套,但他更在意的是賬本扉頁上那個印章——"遠志商貿(mào)",
林志遠前世用來洗錢的公司,現(xiàn)在居然已經(jīng)存在了!"我要見刀疤哥。"齊昊突然說。
紋身男的笑容僵住了:"你認識我大哥?""告訴他,林科長的朋友來了。
"齊昊故意說得含糊,眼睛卻緊盯著對方的反應(yīng)。金牙男臉色變了變,
湊過來壓低聲音:"林科長說你會來,但沒想到這么快。"他身上的古龍水味熏得齊昊想吐,
"錢留下,人帶走。林科長要我們轉(zhuǎn)告你——'別忘了培訓(xùn)班的事'。
"齊昊的脊背竄過一道寒意。林志遠不僅預(yù)料到他會來,還提前打過招呼!
這意味著趙剛欠債很可能是個陷阱,就等著他往里跳。解開繩索時,
趙剛哭得像個孩子:"姐夫我對不起你...他們灌我酒...""閉嘴。
"齊昊拽著他往外走,在門口突然回頭,"告訴林科長,明天培訓(xùn)班見。"暮色四合,
齊昊在巷口買了兩個肉包子塞給趙剛。
年輕人狼吞虎咽的樣子讓他想起前世的自己——也是這個年紀,
為了一口酒錢能把懷孕的妻子推倒在地。"姐夫...錢我一定還...""怎么還?
再去賭?"齊昊冷笑,"知道刀疤臉去年打斷腿的那個老劉嗎?"趙剛打了個寒顫。
齊昊知道他在怕什么——老劉的兒子就是因為欠賭債,被活活打死在水泥管里。
"明天跟我去廠里上班。"齊昊摸出最后五十塊錢,"買套像樣的衣服。"回到家時,
廚房飄出久違的燉肉香。趙雪蘭正在炒青菜,曉雯在學(xué)步車里咯咯笑著追一只木鴨子。
桌上擺著三副碗筷,多出來的那副是給他準備的。"剛子呢?"趙雪蘭頭也不回地問。
"送回爸那兒了。"齊昊脫下外套,發(fā)現(xiàn)袖口脫線的地方已經(jīng)被細細縫好,
"明天開始跟我去廠里當(dāng)學(xué)徒。"鍋鏟"當(dāng)啷"一聲掉進鍋里。趙雪蘭轉(zhuǎn)過身,
眼睛瞪得老大:"你...你說什么?""總不能讓他繼續(xù)混。"齊昊蹲下來逗女兒,
避開妻子探究的目光,"我找周科長說好了,先從臨時工干起。
"趙雪蘭的手在圍裙上擦了又擦,突然沖過來抱住齊昊。這個擁抱太突然,
齊昊差點坐在地上。妻子的身體微微發(fā)抖,發(fā)絲間飄著肥皂的清香。
"湯...湯要溢出來了..."齊昊輕聲提醒,卻舍不得松開手。前世直到離婚,
他都沒給過妻子一個像樣的擁抱。晚飯后,齊昊翻出壓在箱底的筆記本,
開始接觸那種"特殊藥物";刀疤臉團伙與林志遠的關(guān)系比想象中更密切..."這是什么?
"趙雪蘭的聲音突然在身后響起。齊昊下意識合上本子,但已經(jīng)晚了。
趙雪蘭盯著攤開的頁面,那里畫著詳細的人物關(guān)系圖,
中心是林志遠的照片——那是齊昊從廠報上剪下來的。"你...在調(diào)查林科長?
"趙雪蘭的聲音發(fā)顫。齊昊急中生智:"廠里要搞廉政建設(shè),
領(lǐng)導(dǎo)讓我暗中留意...""撒謊!"趙雪蘭突然提高聲調(diào),嚇得曉雯哇哇大哭,
"上周你夢里喊'林志遠下毒',
昨天又對著蘇醫(yī)生的背影說'兇手'..."她抓起筆記本,
"這上面寫的1994年是怎么回事?為什么你說他會背叛?"齊昊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重生者的最大危機來了——最親近的人開始懷疑。他深吸一口氣,
決定說出部分真相:"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見未來...""砰!"房門突然被撞開。
趙剛滿臉是血地沖進來:"姐夫!快跑!刀疤臉帶人來了!"齊昊一個箭步?jīng)_到窗前。
樓下停著三輛摩托車,刀疤臉正仰頭往上看,
那道從眉骨延伸到下巴的疤痕在月光下格外猙獰。在他身邊,赫然是穿著皮夾克的紋身男!
"怎么回事?"齊昊揪住趙剛的衣領(lǐng)。
"我...我聽見他們說...要綁架曉雯逼你交出什么圖紙..."齊昊的血液瞬間凍結(jié)。
這一幕來得比前世早了整整十年!
他轉(zhuǎn)身抱起嬰兒車里的曉雯塞給趙雪蘭:"帶女兒從后門走,去周衛(wèi)國家!""你呢?
"趙雪蘭死死抓住他的胳膊。"我去會會他們。"齊昊從床底抽出一根鐵管,
那是他早就準備好的,"記住,無論發(fā)生什么,別回來!"樓梯間已經(jīng)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齊昊推著妻女往后門走,突然回頭問了個莫名其妙的問題:"雪蘭,
你還留著結(jié)婚時那對銀鐲子嗎?
"趙雪蘭愣住了:"在...在衣柜最底下...""帶著它。"齊昊的聲音異常平靜,
"就當(dāng)是個護身符。"門被踹開的瞬間,齊昊揮起鐵管沖了出去。在黑暗中,
他聽見曉雯的哭聲漸漸遠去,而前方,刀疤臉的獰笑如噩夢般清晰:"齊科長,
林科長讓我們來取點東西..."第6章 創(chuàng)業(yè)風(fēng)云工商局的玻璃門反射著刺眼的陽光。
齊昊瞇起眼,看著手里嶄新的營業(yè)執(zhí)照——"昊蘭機械加工廠"。這個名字是他偷偷取的,
取了趙雪蘭名字里的"蘭"字,前世他的公司只叫"昊遠",從未有過妻子的痕跡。
"齊廠長,恭喜??!"周衛(wèi)國從后面拍他肩膀,眼鏡片上沾著汗珠,"真辭了鐵飯碗?
"齊昊把營業(yè)執(zhí)照小心地收進內(nèi)兜。那里還縫著一張存折,
余額欄印著"57230.47"——這是他半年多來在股市和郵票市場斬獲的全部家當(dāng)。
前世這時候,他還在機械廠混日子,而現(xiàn)在已經(jīng)邁出了創(chuàng)業(yè)第一步。"走,
請你吃老馬家羊肉泡饃。"齊昊攬住周衛(wèi)國的肩。這個前世為他斷了一條腿的年輕人,
如今是他第一個員工兼財務(wù)主管。穿過熙攘的街道,
齊昊的目光被一張海報吸引——"深圳發(fā)展銀行股票認購公告"。他的心跳突然加速,
記憶中這支股票將在三個月后暴漲1200%。但現(xiàn)在,工廠啟動資金已經(jīng)耗盡,
他連一千塊都擠不出來了。"老周,借我點錢。"齊昊突然說。
周衛(wèi)國正在掰饃的手頓住了:"多少?""兩千,三個月后還你四千。""你瘋了?
"周衛(wèi)國的眼鏡滑到鼻尖,"廠子剛起步,
原料錢都不夠......"齊昊湊近他耳邊:"深圳股票,穩(wěn)賺。
"周衛(wèi)國像看瘋子一樣看著他,
最終還是掏出存折:"這是我娶媳婦的錢......"回到租來的廠房,
齊昊發(fā)現(xiàn)趙剛正帶著幾個小年輕調(diào)試設(shè)備。自從上次賭債事件后,
這個前世不成器的小舅子像變了個人,成了他最得力的助手。"姐夫!
"趙剛抹了把臉上的油污,"張師傅說沖床還要調(diào)三天。"齊昊點點頭。
這位張師傅是他從機械廠挖來的八級鉗工,前世下崗后擺攤修自行車,
最后喝農(nóng)藥死在了公共廁所里。"雪蘭呢?""在后頭做飯呢。"趙剛壓低聲音,
"姐把鐲子賣了,買了臺二手電焊機......"齊昊的胸口像被重錘擊中。
那對銀鐲子是趙雪蘭母親留給她的唯一嫁妝,前世離婚時她都沒舍得賣。他快步走向后院,
炊煙裊裊中,趙雪蘭正蹲在煤爐前炒菜,曉雯在旁邊的學(xué)步車里咿咿呀呀。"回來了?
"趙雪蘭頭也不回,鍋鏟刮得鐵鍋吱吱響,"洗手吃飯。"齊昊站著沒動。
他注意到妻子手腕上那道淺淺的白痕——鐲子戴了十年留下的印記,現(xiàn)在空空如也。
"看什么看?"趙雪蘭終于轉(zhuǎn)過身,臉頰被爐火烤得通紅,"等廠子賺錢了再買新的。
"她說得輕描淡寫,但齊昊看見她眼角有淚光閃動。晚飯是在廠房角落搭的簡易桌子上吃的。
除了周衛(wèi)國和趙剛,還有張師傅和他帶的兩個徒弟。趙雪蘭做了紅燒肉燉土豆,
肥瘦相間的肉片在燈光下泛著誘人的油光。"廠長,咱第一單活兒啥時候來???
"張師傅的大嗓門震得碗碟直顫。齊昊剛要回答,大門突然被推開。
一個穿西裝的身影逆光站在門口,皮鞋锃亮得能照出人影。"聽說老同事創(chuàng)業(yè),特來道賀。
"林志遠的聲音像蜜里摻著玻璃渣。他身后跟著兩個抬著花籃的工人,
花籃緞帶上寫著"志遠商貿(mào)恭賀"。滿桌人頓時鴉雀無聲。
趙雪蘭的手悄悄抓住了齊昊的衣角,而趙剛已經(jīng)握緊了扳手。"林科長大駕光臨,蓬蓽生輝。
"齊昊站起來,臉上掛著無懈可擊的微笑。前世三十年的商場沉浮,早讓他練就了這副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