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黑到家,這一次沒再撞上起夜的人,陸寧輕手輕腳回了屋,但也沒睡。
她陪著父母的遺像坐了一晚上。
“爸媽,你們不會怪我對不對?!标憣帉ι险掌锔改负吞@的目光,心里只有洶涌的難過。
難過上輩子付出所有,卻得不到半點尊重和敬愛。
她甚至都沒有求過半點回報,結果臨到她死,連讓她安靜地走都不行,還要把她再賣一遍。
這一世,她什么都不管了,只想過好自己的小日子。
吃好睡好,凡事多為自己考慮。
枯坐到天亮,陸寧再次檢查了一遍自己的行李,該帶的都帶全了,實在不夠,到地方可以慢慢添置。
這一早上,陸小萍沒再摔鍋砸碗,她沉默了煮了早飯,端上了桌。
結果等她出來,陸寧已經(jīng)把行李都挪到了大門口。
“大姐,你至少吃頓飯再走?!标懶∑济Τ雎曌柚?,“我知道你生我的氣,可難道你還真打算一輩子不理我嗎?”
陸寧上輩子還真沒發(fā)現(xiàn)陸小萍臉皮這么厚。
她都把話說得那么明白了,轉臉又當什么都沒發(fā)生么,還想再吃幾巴掌?
“大姐,爸才剛走,咱們不能好好的么,二姐昨天就已經(jīng)跟你認錯道歉了?!标懗蓷澮哺_腔。
陸小萍重重點頭,她昨天還挨了一巴掌呢,去上班都是捂著臉去的。
陸寧看著他,“認了錯我就必須得原諒是嗎?那我現(xiàn)在去知青辦給你把名報上,再給你道個歉就行?”
她沒打陸成棟和陸成梁不是因為心疼他,而是因為她打不過。
他們兄弟雖然才十三歲,但已經(jīng)是成年小伙的體型,力氣也大,陸寧抽他們嘴巴子,他們馬上會還手。
不過陸寧自己打不了,可以找人打。
等她走后,自然有人替她出氣。
陸成棟臉一僵,再說不出話來,典型的鞭子抽到自己身上來,才知道疼。
陸成梁就乖覺多了,直覺現(xiàn)在的大姐惹不起,老老老實實不吭聲。
陸玉珍有些無措,兩邊都是姐姐,根本不知道要怎么站隊。
不,她是知道的,以前陸寧和陸小萍有一些小爭執(zhí)的時候,她都是站在陸寧那邊。
只是她更知道,大姐走后,她要靠二姐吃飯。
陸寧早上去廠食堂吃了頓豐盛的早飯,上午強忍著出行前給家里大掃除的沖動,去廢品站待了一上午。
沒淘到什么特別的東西,只挑到一套高中課本。
陸寧已經(jīng)有一套高中課本,妥妥地捆在了行李里。
這一套,她打算給半個月前已經(jīng)下鄉(xiāng),她最好的朋友于冬梅寄過去。
于冬梅學習也好,也是家里的長姐,但她父母重男輕女,不舍得讓初中就輟學的兒子下鄉(xiāng),硬逼著于冬梅去了。
上輩子陸寧離婚后,還是進城務工的于冬梅兩口子收留的她。
只是于冬梅的日子也不好過,陸寧沒好打擾她太久。
貧賤夫妻百事哀,陸寧考慮瑞三,還是在書里夾了封信,她給于冬梅打氣,鼓勵她在上工之余,抽出時間來學習。
學習先進文化思想,也學習課本知識,爭取用知識為農鄉(xiāng)改善生活。
每一句話的用詞,陸寧都很注意。
她也沒有勸于冬梅不要過早結婚,只是在信的末尾,講起了家屬院真實發(fā)生的例子,年輕的女知青吃不了勞作的苦,早早結婚,卻因為生產大出血死在了農村的草房子里。
這是年初真實發(fā)生的事,家屬院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寄完信已經(jīng)中午,陸寧去食堂吃了頓豐盛的午飯,還打包了一份紅燒肉,回家煮了鍋米飯一起裝上,就背著行李去了集合點。
集合點都是人,背著龐大行李的準知青,來送行的家人。
陸寧沒人送行,也不需要人送行,自己擠過人群,先把行李交上去,看著綁車頂上,才拎著易磕碰的搪瓷用品上車挑了個好位置。
陸小萍躲在人群后偷偷看著,看她大姐動作麻利,身形輕松,直到汽車開走,都沒有回頭看一眼。
本來陸小萍不想來送的,結果下午上班才進車間,車間主任就給他們半個小時的假,讓來送送人。
不同于在家時的理直氣壯,人這么多,陸小萍反而不敢上前。
陸小萍有些難過,她不明白,凡事都會為他們考慮,凡事都會包容他們的大姐,這一次怎么就不愿意退步了。
大姐,可能真的不會原諒她了。
……
汽車很快到火車站,大家排隊取了行李,一起進站等候。
火車還有一個半小時才發(fā)車,陸寧進站后看了好幾次墻上的鐘,時間過去五分鐘后,她終于按耐不住了。
“主任,我肚子有點疼,行李能不能放這里一下,我很快就回來?!睆S里安排了知青辦事處的主任過來送站。
主任點頭,讓陸寧把行李放簽到的辦公桌后。
陸寧隱在人群里悄悄出了站,跑過一條街,很快到了那間荒廢的院子附近。
中午時間,街道上沒什么人,院子是真荒廢在那里,連院墻都是垮的。
閃身進了院子,小心地從比人還高的雜草叢中找出路進去。
——正屋第二間,東面墻壁左下角的一口青磚,挪開里頭就是王湖貴的小金庫。
這是上輩子王明東喝醉酒時說出來的。
他沒錢花天酒地了,就到隔壁院子摸一點,摸了好幾年,王湖貴都沒有發(fā)現(xiàn)過。
可能不是沒發(fā)現(xiàn),是就這么一個兒子,花了也就花了。
也可能是狡兔三窟,王湖貴斂財太多,存放的地方不止一處,直接忘了這里。
但管他呢,陸寧既然來了,就沒打算空著手走。
反正不該做的事,這兩天她都做了個遍,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癢。
王湖東那么多人盯著,懷疑誰都不會懷疑到她身上來。
陸寧想著,手已經(jīng)摳開了青磚,
扣開才發(fā)現(xiàn),這塊磚往下,都是空的,底下塞了不少東西,最上面的小包裹拎出來,剛打開,陸寧嚇得又抱上了。
明明包裹里的黃是暗色,但就是莫名地晃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