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條匿名短信像毒蛇的獠牙,狠狠刺穿了林見夏短暫的喘息。酒吧的喧囂與難堪尚未完全褪去,新的寒意已從腳底蔓延至四肢百骸。對方不僅盯著她的工作,更如影隨形地窺視著她的生活!這種被毒蛇在暗處盯上的感覺,讓她夜不能寐,神經(jīng)時刻緊繃。
她迅速將短信截圖,連同之前那條一起,打包發(fā)給了許薇,并附言:
> **薇薇,又來了!他/她在跟蹤我!**
許薇的電話幾乎秒到,聲音又驚又怒:“靠!這變態(tài)到底是誰?!趙明銳?還是那個什么蘇晚晴?見夏,這太危險了!報警吧!”
“報警說什么?”林見夏苦笑,聲音帶著疲憊,“兩條沒有實質(zhì)傷害的恐嚇短信?警方最多備案,不會有什么大動作。反而可能打草驚蛇。”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星屑’的小樣試驗。只要項目推進下去,躲在暗處的人總會露出馬腳。薇薇,幫我留意公司內(nèi)網(wǎng)和設(shè)計部的八卦,特別是關(guān)于趙明銳和蘇晚晴的動向。”
“好!包在我身上!你自己千萬小心!”許薇憂心忡忡地掛了電話。
林見夏攥緊手機,眼神變得銳利而堅定??謶譄o法解決問題,只會讓暗處的敵人得意。她必須更強大,更專注。她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即將到來的技術(shù)攻關(guān)上。
技術(shù)工坊里彌漫著緊張而專注的氣息。熔金爐散發(fā)著灼人的熱浪,空氣里金屬粉塵和冷卻液的味道混合。巨大的排氣扇嗡嗡作響,也蓋不住精密儀器運轉(zhuǎn)的細微嗡鳴。
王工戴著特制的放大鏡護目鏡,花白的頭發(fā)被汗水打濕,緊貼在額角。他布滿老繭的手指穩(wěn)如磐石,正小心翼翼地操作著激光定位儀。林見夏和周放屏息凝神地站在一旁,目光緊緊鎖定著工作臺上那幾片微小到極致的鉑金構(gòu)件——那是“星屑”項鏈上最核心的“視覺動態(tài)節(jié)點”之一。
“角度……再校準0.1度?!蓖豕さ穆曇羯硢《o繃,對著旁邊的年輕技師吩咐。技師額頭冒汗,緊張地調(diào)整著儀器參數(shù)。
林見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這幾片構(gòu)件上,需要精確鑲嵌數(shù)十顆微小的馬眼形和梨形粉藍寶。每一顆寶石的鑲嵌角度都必須分毫不差,才能確保光線按照預(yù)設(shè)的路徑折射,在佩戴者頸間形成如星河流淌般的動態(tài)閃爍效果。王工說的沒錯,這是對鑲嵌技藝極限的挑戰(zhàn)。
“好……固定!”王工低喝一聲,技師迅速操作夾具。高倍顯微鏡下,第一顆粉藍寶被精準地放置到位,激光點焊槍發(fā)出一道細微刺目的光芒。
成功了!林見夏和周放無聲地交換了一個激動而緊張的眼神。這只是萬里長征第一步。
然而,就在這高度緊張的時刻,工坊的門被推開了。一股不屬于這里的香水味混合著熱浪飄了進來。
“星回,原來你在這里?!碧K晚晴溫柔含笑的聲音響起。她穿著一身質(zhì)地精良的米白色套裝,妝容完美,與工坊里汗流浹背、穿著工裝的眾人格格不入。她身旁站著神色淡漠的沈星回,顯然是蘇晚晴拉著他過來的。
“王工,周經(jīng)理,辛苦大家了?!碧K晚晴笑容得體,目光掃過工作臺,落在林見夏身上時,笑意加深,卻無端讓人感到一絲涼意,“林助理也在?真是廢寢忘食呢。星回,你看,為了你的項目,大家多拼命?!?/p>
沈星回的目光直接略過蘇晚晴,投向工作臺和王工,微微頷首:“進度如何?”
王工全神貫注,只“嗯”了一聲,頭也沒抬。周放連忙接話:“沈總,蘇小姐。正在攻克第一個核心節(jié)點的鑲嵌,精度要求非常高,王工親自上手了?!?/p>
“哦?這么小的寶石,這么精細的活?”蘇晚晴好奇地湊近工作臺,仿佛很感興趣。她身上那股濃郁的香水味更加明顯了。就在她靠近的瞬間,手臂似乎不經(jīng)意地拂過了旁邊一個盛放冷卻液的小噴壺。
“小心!”林見夏眼尖,下意識地出聲提醒。
但已經(jīng)晚了。那噴壺被蘇晚晴的手肘一帶,“哐當”一聲歪倒,里面透明的冷卻液瞬間傾瀉而出,直奔工作臺上那片剛剛固定好第一顆寶石、尚未完全冷卻的鉑金構(gòu)件!
“糟了!”王工臉色大變,想要搶救卻已來不及!
冰冷的冷卻液猛地澆在滾燙的金屬構(gòu)件上!
“嗤啦——!??!”
一陣刺耳的白煙伴隨著劇烈的金屬收縮聲響驟然爆發(fā)!
高溫金屬遭遇急速冷卻,產(chǎn)生了災(zāi)難性的后果——金屬應(yīng)力瞬間釋放!那片精心制作的鉑金構(gòu)件,在眾人驚駭?shù)哪抗庵?,肉眼可見地扭曲、變形!上面那顆剛剛鑲嵌好的粉藍寶,在劇烈的形變中,“啪”的一聲脆響,崩飛了出去,不知彈到了哪個角落!
工坊里死一般的寂靜。只有冷卻液滴落在地上的“滴答”聲,和熔金爐低沉的嗡鳴。
王工呆呆地看著那片扭曲變形的廢料,布滿皺紋的臉瞬間失去了血色,拿著工具的手微微顫抖。周放也是一臉震驚和痛惜。林見夏只覺得一股寒氣從頭頂直灌腳底,渾身冰冷——幾天的心血,王工不眠不休的精密操作,最關(guān)鍵的核心節(jié)點……就這么毀了!
“哎呀!”蘇晚晴捂住嘴,發(fā)出一聲懊惱的驚呼,臉上寫滿了無辜和歉意,“對不起!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到會碰到……王工,周經(jīng)理,林助理,真的非常抱歉!我……我太不小心了……”她轉(zhuǎn)向沈星回,眼圈微紅,聲音帶著委屈,“星回,我真的不是有意的,都怪我笨手笨腳……”
沈星回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如同暴風雨前的海面。他深邃的眼眸掃過那片扭曲的廢料,又看向一臉“懊悔”的蘇晚晴,最后,那冰冷的目光落在了臉色蒼白的林見夏身上。
林見夏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看到了沈星回眼中的慍怒和失望。他會相信蘇晚晴“不小心”的說辭嗎?還是會認為……是她的項目本身過于脆弱,經(jīng)不起一點意外?
“晚晴,你先回去?!鄙蛐腔氐穆曇衾涞孟癖?,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星回,我……”蘇晚晴還想說什么。
“回去?!鄙蛐腔刂貜?fù)了一遍,眼神銳利如刀。蘇晚晴被他的目光懾住,臉上的委屈僵了一下,隨即化為更深的楚楚可憐,她咬了咬唇,低聲道:“……好,那我先走了,對不起大家?!闭f完,她轉(zhuǎn)身快步離開了工坊,背影依舊優(yōu)雅,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倉皇。
蘇晚晴一走,工坊內(nèi)的氣壓更低。王工重重地嘆了口氣,疲憊地摘下護目鏡,看著那片廢料,眼神痛惜:“完了……全完了……這料子廢了,時間……也來不及重做了。”連續(xù)的高強度工作,加上這毀滅性的打擊,讓這位老師傅的精神瞬間垮了下來。
周放眉頭緊鎖,看向沈星回:“沈總,這……”
沈星回沒有立刻說話。他走到工作臺前,拿起那片扭曲變形的鉑金構(gòu)件,仔細看了看金屬斷裂和形變的痕跡,又看了看旁邊傾覆的冷卻液噴壺。他的眼神銳利而冷靜,像是在分析一起精密的事故現(xiàn)場。
“王工,辛苦了。先去休息?!鄙蛐腔胤畔聫U件,聲音依舊沒什么溫度,卻比剛才對蘇晚晴說話時緩和了一絲,“這片廢了,重做。時間……”他頓了頓,目光轉(zhuǎn)向臉色慘白、緊咬著下唇的林見夏,“再壓縮。36小時之內(nèi),我要看到新的合格節(jié)點構(gòu)件。”
“36小時?!”王工和周放都倒吸一口涼氣。之前的制作已經(jīng)耗費了大量時間和精力,36小時幾乎是極限挑戰(zhàn)!
“沈總監(jiān),這……”林見夏的心揪緊了,她看著王工疲憊的臉,忍不住開口,“王工他……”
“做不到?”沈星回的目光如實質(zhì)般壓向林見夏,打斷了她的話,語氣冷硬,“‘星屑’項目,容不得任何借口和延誤。技術(shù)難題、意外事故,都是必須克服的障礙。如果這點壓力都承受不住,趁早退出?!?/p>
他的話像鞭子一樣抽在林見夏心上,讓她瞬間啞口無言。委屈、不甘、還有對王工的愧疚,在她胸腔里翻騰。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讓眼眶里的濕意涌出來。
“做得到!”王工沙啞卻斬釘截鐵的聲音突然響起。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汗,重新戴上護目鏡,眼神里重新燃起不服輸?shù)幕鹧妫安痪褪窃賮硪槐?!老頭子我還扛得?。×种?,圖紙!我們重新開始!”他被沈星回的激將法點燃了斗志。
林見夏看著王工花白頭發(fā)下堅毅的眼神,心中的酸澀瞬間被一股更強大的力量取代。她用力點頭:“好!王工,圖紙在這里!我們重新開始!”她立刻攤開設(shè)計圖,指著需要修改強化的細節(jié)。
沈星回看著迅速投入工作的兩人,眼神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察覺的波動。他沒有再說什么,轉(zhuǎn)身離開了工坊。
接下來的36小時,技術(shù)工坊成了不眠不休的戰(zhàn)場。熔金爐的火焰徹夜不息,激光定位儀的紅點閃爍不停。王工幾乎住在了工坊,林見夏和周放也寸步不離。餓了啃面包,困了就在旁邊的椅子上瞇一會兒。汗水浸透了工裝,眼睛熬得通紅。
林見夏更是承擔了巨大的壓力。她不僅要配合王工解決技術(shù)細節(jié),還要根據(jù)沈星回的要求,重新優(yōu)化設(shè)計,在保證核心效果的前提下,盡可能為高精度加工留出容錯空間。同時,她還要提防著無處不在的惡意——趙明銳陰冷的窺視,以及那個匿名的幽靈是否還會出手。
就在距離36小時截止只剩最后6小時的時候,新的核心節(jié)點構(gòu)件終于完成了鑲嵌前的最后一道精修工序,即將送入高溫熔爐進行最后的退火穩(wěn)定處理。這是最關(guān)鍵也是最危險的一步,高溫控制稍有差池,前功盡棄。
王工強撐著精神,親自守在爐前,監(jiān)控著溫度曲線。林見夏和周放也緊張地守在一旁。
突然,工坊的照明燈閃爍了幾下,猛地熄滅了!緊接著,熔金爐的嗡鳴聲也戛然而止!整個工坊陷入一片黑暗和死寂!
“停電了?!”周放驚道。
“糟了!爐溫!”王工失聲喊道,撲到爐前控制面板上,但屏幕一片漆黑!
熔金爐內(nèi)的溫度正在急速下降!里面的構(gòu)件如果無法按照設(shè)定曲線緩慢冷卻,急劇的溫度變化將再次導(dǎo)致金屬內(nèi)部應(yīng)力崩潰,構(gòu)件會像上次一樣扭曲變形甚至碎裂!
“備用發(fā)電機呢?!”林見夏急得聲音都變了調(diào)。
“在樓下機房!啟動需要時間!來不及了!”周放的聲音也充滿了絕望。
黑暗和冰冷的絕望瞬間吞噬了工坊。王工頹然地靠在爐子上,仿佛瞬間又蒼老了十歲。連續(xù)幾十個小時的奮戰(zhàn),眼看就要成功的希望,在最后一刻被無情掐滅。
林見夏站在黑暗中,渾身冰冷。她仿佛聽到了暗處傳來得意的冷笑。又是他!那個藏在陰影里的破壞者!這次竟然直接切斷了電源!
就在這時,工坊的門被猛地推開!一道強光手電的光束刺破了黑暗!
沈星回高大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他身后跟著兩個神色緊張的工程部人員。他臉上帶著罕見的凝重,甚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
“怎么回事?”他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冷靜中帶著威壓。
“沈總!突然斷電!熔金爐停止工作!里面的構(gòu)件……”周放立刻匯報,聲音急促。
沈星回沒有廢話,手電光束迅速掃過熔金爐,厲聲命令身后的工程人員:“立刻手動啟動備用電源!優(yōu)先恢復(fù)熔金爐供電!快!”
“是!沈總!”工程人員立刻沖向電閘方向。
沈星回大步走到熔金爐前,手電光打在緊閉的爐門上。他緊盯著爐溫監(jiān)測的殘余顯示(部分依靠電池),眉頭緊鎖。溫度正在斷崖式下跌!
“手動降溫預(yù)案!”沈星回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力,“打開爐頂緊急通風口,控制自然冷卻速率!王工,立刻計算最大安全降溫斜率!周放,準備記錄!”
在沈星回迅速而精準的指令下,陷入混亂的工坊瞬間被重新組織起來!工程人員奮力操作著電閘和備用發(fā)電機,王工強打精神在微弱的手電光下進行心算,周放飛快記錄。林見夏也立刻加入,幫忙遞工具、打手電。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每一秒都像在油鍋里煎熬。熔金爐內(nèi)部傳來金屬冷卻收縮的細微“噼啪”聲,每一聲都敲在眾人的心上。
終于!
“嗡——”
一陣低沉的轟鳴聲響起!熔金爐的指示燈重新亮起!備用電源啟動了!溫控系統(tǒng)重新上線!
“溫度穩(wěn)??!在安全閾值內(nèi)!”王工看著重新亮起的屏幕,激動得聲音哽咽,“保住了!構(gòu)件保住了!”
工坊里爆發(fā)出劫后余生般的歡呼!燈光也在此刻重新亮起,驅(qū)散了黑暗。
林見夏渾身脫力,幾乎要癱軟在地。她扶著工作臺,看向站在熔金爐前、指揮若定的沈星回。他額角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深藍色的襯衫后背被汗水浸濕了一片,緊貼著結(jié)實的背脊。燈光下,他冷峻的側(cè)臉線條緊繃,但眼神中那專注而強大的光芒,比任何燈火都要耀眼。
他來了。在最絕望、最黑暗的時刻,像一束強光,劈開了陰霾,力挽狂瀾。
沈星回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轉(zhuǎn)過頭。四目相對。林見夏在他深邃的眼眸中,看到了一絲尚未褪去的緊張,以及……一絲極淡的、如釋重負的痕跡?那痕跡一閃而逝,快得讓她以為是錯覺。
“后續(xù)冷卻,嚴格按照規(guī)程操作。王工,你親自盯完?!鄙蛐腔氐穆曇艋謴?fù)了慣常的冷硬,但似乎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是!沈總放心!”王工精神抖擻。
沈星回點了點頭,沒再看任何人,轉(zhuǎn)身大步離開了工坊。他的背影依舊挺拔,但林見夏卻敏銳地察覺到,他的腳步似乎……比平時沉重了一絲?臉色在燈光下也顯得異常蒼白?
“沈總監(jiān)他……”林見夏心頭莫名一緊。
周放嘆了口氣,低聲道:“沈總這幾天一直在盯幾個海外并購案,幾乎沒合眼。剛才接到工程部報告說設(shè)計部工坊區(qū)域異常斷電,他立刻就趕過來了,連外套都沒穿……”他看了一眼沈星回消失的方向,“他好像……有點發(fā)燒?”
林見夏的心猛地一沉。連續(xù)的高強度工作,加上剛才高度緊張和工坊里的高溫……他剛才那蒼白的臉色和沉重的腳步……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一條來自陌生號碼的短信,但這次的內(nèi)容卻讓她瞳孔驟縮:
> **“你以為他來救你?不過是為了保住沈家的面子。淬火的傷痕,永遠都在。你的‘星屑’,注定是殘次品?!?*
淬火的傷痕……殘次品……
林見夏猛地抬頭,看向熔金爐。雖然核心構(gòu)件保住了,但這次意外的急速降溫,是否真的在金屬內(nèi)部留下了不可見的應(yīng)力傷痕?在未來的佩戴中,是否會成為脆弱的隱患?
冰冷的短信,如同淬火后的冷水,再次澆滅了剛剛?cè)计鸬南M汀且唤z不該有的悸動。暗礁無處不在,淬火留下的傷痕,或許真的難以磨滅。她拼盡全力守護的“星屑”,真的能閃耀出無瑕的光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