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迅速將自己衣裳攏住,蘇蓉?fù)炱鹧鼛Ш鷣y栓上,再拿起放在腳邊的鐮刀,緊緊握住。大氣不敢喘,悄悄貓腰爬到廢屋門口。
窗臺比較高,僅剩光禿禿的小洞,骨架寬的人一般爬不進(jìn),只能走沒有門板的門洞。
而廢屋之所以廢,是因為屋頂只剩半邊茅草蓋,無法徹底遮風(fēng)擋雨。所以沒人出錢修葺,便荒廢下來。
蘇蓉覺得只要守住門,就不用擔(dān)心有人從身后偷襲她。
然而,她提心吊膽在門口守了半天,屋外再無動靜。蘇蓉想了想,左手捏一粒豆子,右手抓鐮刀,一步步移到外面查看。
只見門口陷坑塌陷一塊。一行血跡,斷斷續(xù)續(xù)從淺坑內(nèi)直灑到田坎邊緣消失。
看樣子對方剛巧腳踩中她事先布的陷阱。可惜她沒力氣也沒敢把陷阱挖深,怕傷及無辜。不然,今夜這不懷好意之人,指定不是簡單受傷。
蘇蓉把陷阱復(fù)原,回屋召出銅甲兵守夜,勉強(qiáng)安心睡了半個時辰。
金手指不夠強(qiáng)。一天三次使用時間,加起來才一個半時辰。她又不能只讓銅甲兵守夜,生計問題必須兼顧。
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她必須盡快賺錢,安家落戶擺脫這種露宿廢屋、毫無安全感可言的窘境!
熬到天蒙蒙亮,蘇蓉沒顧上去方婆婆家吃早飯,背起背簍,直接趕往村東頭坐車。
同行村民換了批人。蘇蓉上車趴著背簍便睡覺,加上一身二手衣極其普通,泯然眾人,沒引發(fā)過多關(guān)注。
進(jìn)城后,蘇蓉另外挑了家小酒館,距之前飯館南轅北轍,以二百八十文一只的價格,賣掉兩只活野雞。
不是她不想多賣錢,她一個女人,一而再再而三賣活野雞,是個人都該起疑了。她現(xiàn)在手頭攢出一兩多銀子,另外又添上一層顧慮。
她該怎么解釋這錢來路呢?
眾所周知,她是一紙休書,兩身舊衣被金家趕出門的,身無分文!
若有人故意栽贓她偷盜,那可解釋不清。尤其蒲里正那個心肝黑的,明顯偏向金家。他們?nèi)绻唇Y(jié)起來把她送官,她的銅甲兵能對抗整個世道不成?
犯著愁,蘇蓉信步走在縣城灰塵撲鼻的街道上。路邊小販此起彼伏的叫賣聲,響成一片。
抬起頭,她發(fā)現(xiàn)自己走到正街上。
左前方為縣衙,兩尊威武的石獅子腳踩石球。敞開的兩扇朱紅大門,墻邊兩側(cè)設(shè)有鳴冤鼓、“肅靜”“回避”牌子等物。
門前四名帶刀衙役把守。一色窄袖圓領(lǐng)袍、黑褲烏皮靴,腰扎革帶,利落中透露出威嚴(yán)。
兩世身為小老百姓,帶著幾分對官府的天然畏懼,蘇蓉不敢多看,把目光投向別處。街道對面是一排黑瓦白墻平房,招牌十分顯眼。
牙行。
這屬于官辦場所,合法合規(guī)買賣房屋、奴仆。百姓私底下的交易,不經(jīng)過牙行得不到官府承認(rèn)保護(hù)。
蘇蓉心中一動,朝牙行走去。
現(xiàn)代購房還有申請落戶的優(yōu)惠政策呢,她不信古代沒有?只要錢夠多,她是不是能繞過蒲里正、金家的故意阻擾,將戶籍直接上在宜陽縣?
就算不能,找個臨時工什么的做兩天,也能把手中錢的來路合理化。
見到蘇蓉一身質(zhì)樸,牙所的辦事人員司空見慣地給她指路:“找事做、賣身的去左邊門!”
右邊是有錢人買房買奴仆的地方。門口有小廝把守,就怕不長眼的賤民,沖撞到貴人。
蘇蓉臉面上一陣熱辣,只得低頭隨一群衣衫襤褸的人,通過左邊門進(jìn)入一個大院子,在這里聽牙婆招呼排隊,等候咨詢。
來這里的大多是找工婦人,先花二十文錢登記個人信息,然后每天定點定時來此候命。
隨時會有富人家來此招募人手,長工短工臨工,牙行會根據(jù)你登記的信息推薦你。富人家愿意用你,牙行便當(dāng)促成了一筆交易,將你名字劃去。
若是一個月沒能找到活干,下個月再交二十文,重新開始。
也有私牙從事這種中介工作,價格便宜,但遠(yuǎn)沒有官辦牙所正規(guī)。你人生地不熟,貿(mào)然找私牙,被人賣了還幫人數(shù)錢。
男人可以直接碼頭扛包賣苦力,當(dāng)挑夫;女人、尤其年輕女人絕不敢通過私牙接活。
院內(nèi)鬧哄哄的,內(nèi)院還不時傳出皮鞭到肉,隱隱的女人抽泣告饒聲。聽找工婦人議論,牙婆又在教訓(xùn)新來不聽話的丫頭了,蘇蓉心驚肉跳。
她得慶幸自己是穿到一具被休的小媳婦身上。倘若不盡快辦理戶籍,只怕下場和那些像牲畜一樣被買賣的人命運相似。
這個世道,可沒什么公理人權(quán)。
她瞅準(zhǔn)一位面色和善、人也比較清閑的牙婆,偷偷塞給對方五文錢,打聽牙所行規(guī)。
對方很樂于掙這筆小錢,知無不言。告訴以上信息后,問蘇蓉來做什么的?若是找工,可以直接在她這里登記了。
蘇蓉問出重點。
“若是沒有本地戶籍,能在牙所登記找工嗎?”
“若非本地人,至少要持有外地官府開具的路引?!?/p>
牙婆什么樣的人沒見過,意味深長地眼神打量她:“路引也沒有,就去流民所,建立臨時戶籍。有錢有條件,還能成為城郭戶!”
現(xiàn)在世道有點亂。聽說北面烏蠻人入侵,邊陲多個小城鎮(zhèn)動蕩不安,百姓流離失所。本城在內(nèi)腹地,也陸續(xù)見到流民蹤影。
蘇蓉問這問題,倒不是很稀罕。新任縣令針對相關(guān)事宜,本已出臺新的措施。
蘇蓉頓時聽明白了。
只要有錢,沒有辦不成的事!當(dāng)務(wù)之急,該多存錢才是。
不過,她暫不打算以流民身份建臨時戶籍。她明明是豐定村人,蒲里正和金家沒理由讓她成為流民吧?
真到對方只手遮天的時候,她再去流民所。
可惜暫時不能用工錢這個理由,來洗白自己錢的來路了。蘇蓉謝過牙婆,離開牙所。心中猶豫:要不,明天開始展露一二自己“狩獵”的能力?
低頭走路,不提防一頭撞在人身上!
那人身板跟塊鐵板似,沒有丁點暖和的肉感。蘇蓉鼻子險些被碰扁,眼睛一下子涌出生理鹽水,揉著鼻子,抬頭望去。
這一望,差點把她魂魄望飛了——
對方竟然是前夫、金竹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