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照亮了廳堂內(nèi)橫陳的尸體。
此時楊二狗的房間之中,站滿了人。
為首的年輕男子蹲下身,用刀鞘撥了撥楊二狗青紫的臉。
他生得瘦削蒼白,眼尾上挑如毒蛇,正是黑蛟幫少幫主孫蛇。
“查查他跟誰結(jié)過仇”,孫蛇站起身,靴底在楊二狗的錦緞衣袍上蹭了蹭血跡。
身后幾個幫眾面面相覷。
其中一人硬著頭皮道:“少幫主,這……楊管事在魚市這些年,克扣的漁民沒有一百也有八十,逼得跳江的都有好幾戶……”
孫蛇嗤笑一聲,踢翻腳邊的香爐:“那就是報應到了”
他轉(zhuǎn)身往外走,金紋披風掃過門檻,“明早讓劉疤臉去接管魚市。至于楊二狗......”
他回頭瞥了眼尸體,陽光那張陰鷙的臉上投下陰影,“扔亂葬崗喂狗?!?/p>
眾人轉(zhuǎn)身離去,檐角一滴夜露落下,正砸在楊二狗怒睜的眼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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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望江縣東城新開了家鋪子,名為百味居。
鋪面不大,門口懸著對醒目的紅燈籠,檐下掛滿腌魚臘肉,咸香混著花椒味飄出半條街。
“東家,今日賣了四吊錢!”
伙計李陽把銅錢串扔進匣子,沖后院喊了一嗓子。
竹簾后傳來含糊的應答聲,接著是書頁翻動的沙沙響。
李陽撇撇嘴。
這東家怪得很——滿臉虬髯的粗豪漢子,卻整天窩在后院看些花里胡哨的冊子。
前日他偷瞄過一眼,那書頁上竟畫著疊羅漢似的男女,嚇得他差點打翻醬缸。
“我回了??!”,李陽甩下汗巾。
竹簾后嗯了一聲。
后院里,一名虬髯大漢手持一本書籍,正沉浸其中,看得津津有味,口中還不時發(fā)出“嘖嘖”的贊嘆聲。
過了一會兒,大漢將書放下。
書上,一個個身著各異、姿態(tài)婀娜的彩色小人隱約可見。
“這部作品,作者的筆力還是稍顯欠缺啊?!贝鬂h點評道。
隨后,他起身站定,氣運丹田,便施展開來一套掌法。
但見他掌勢剛猛,虎虎生風,赫然正是鐵砂掌。
眼前的大漢,自然就是葉煊偽裝的了。
他從懷中摸出一個黑皮小冊子,翻開其中一頁,指尖蘸了蘸墨,提筆寫下:
「林飛第十次求娶沈仙兒,沈仙兒依舊不應?!?/p>
筆鋒微頓,他又補了一句:「林飛怒而碎桌,沈磊未表態(tài)?!?/p>
隨后葉煊合上冊子,抬頭望了望天。
月光如霜,鋪滿庭院。
腌魚在檐下輕輕搖晃,投下扭曲的影子,像一群吊死的鬼。
葉煊忽然想起五年前那個夜晚——他蜷縮在烏篷船里,聽著浪打船舷的聲音,懷里緊緊攥著賣魚攢下的十二枚銅錢。
而現(xiàn)在……
他攤開手掌,月光在掌心流淌。
五指緩緩收攏,竟捏出一聲氣爆。
明勁大成!
可這還不夠。
暗勁才是真正的分水嶺——像沈磊那樣,一掌按碎鐵塊,勁力卻含而不露。
這種武功,是武館安身立命的根本,絕不會外傳。
葉煊瞇起眼。
他不急。
五年都等了,再等五年又如何?
總有機會的……
葉煊轉(zhuǎn)身進屋。灶上煨著的魚粥正咕嘟冒泡,香氣混著咸魚的腥味,竟讓他想起云夢澤上的晨霧。
他舀了一勺,突然笑了。
“長生者最不缺的……就是時間啊?!?/p>
月光透過窗欞,照見墻上掛著的一把飛刀——刀身雪亮,刀柄纏著褪色的紅繩。
那是他十六歲那年,從鐵匠鋪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