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成了陽間釘子戶,黑白無常說我在陽間欠了情債。>游蕩三年,
終于在小巷里找到被欺負(fù)的林野。>我?guī)退s走霸凌者,陪他熬過高考,
他卻總用似恨似愛的眼神看我。>直到歹徒的刀刺向他,我本能擋在前面。
>前世記憶涌入腦海:前世我是和親公主,他是為我而死的侍衛(wèi)。
>“對不起...這次又要拋下你了?!?“鹿虞,睜開眼,”他緊緊抱著我,
“你的債還沒還完,要一直陪著我。”---別人死了,要么上天堂享福,要么下地獄改造,
最不濟(jì)也能排隊(duì)喝湯投個新胎。我呢?我,鹿虞,二十一世紀(jì)平平無奇女大學(xué)生,
一場車禍把我送走之后,直接成了地府系統(tǒng)里的“釘子戶”。飄在自己葬禮上空的感覺,
真是詭異他媽給詭異開門——詭異到家了。看著我媽哭得幾乎要暈過去,
我爸強(qiáng)撐著挺直的脊背,我心里難受得直冒泡。我想撲過去抱抱他們,告訴他們別哭了,
我就在這兒呢!可我的手,就那么直挺挺地穿過了他們的肩膀。臺下烏泱泱的,
都是熟悉的面孔,老師、同學(xué)、七大姑八大姨,個個神情肅穆,還有人小聲啜泣。
我飄在人群上方,像個局外人,看著這一切。我對著空蕩蕩的靈堂頂棚,
感覺自己的鬼魂都要?dú)庹??!拔?!有沒有搞錯?。俊薄傲鞒棠??接引使者呢?
牛頭馬面也行??!來個喘氣的…哦不,來個能勾魂的管管我??!
”回應(yīng)我的只有底下低低的哀樂和我媽撕心裂肺的哭聲,嗡嗡地往我耳朵里鉆。葬禮結(jié)束,
人群散去后我看著我爸媽互相攙扶著,一步一挪地離開,那背影看得我鼻子發(fā)酸。
偌大的殯儀館里,就剩我一個阿飄,還有幾個穿著制服的工作人員在收拾花圈。
“唉”我重重地嘆了口氣,聲音在空蕩蕩的廳里飄蕩,只有我自己聽得見。
“這叫什么事兒?。俊辈皇钦f人死如燈滅,自有去處嗎?我這盞燈,是滅得不夠徹底?
還是地府那邊信號不好,沒接收到我掛了的消息?這陽間游蕩的日子,一混就是三年。對,
整整三年!三年啊朋友們!我眼睜睜看著樓下早餐鋪的老板換了三輪,
連常去的那家奶茶店都從“甜蜜蜜”改成了“喪茶”,主打一個“人生不值得”。我這鬼生,
才叫真的不值得!也不是沒遇到過“同行”。有一次在深夜的十字路口,一黑一白兩道影子,
悄無聲息地就出現(xiàn)了。白的那位,臉煞白,戴著頂寫著“你也來了”的高帽子,
手里拎著根慘白的哭喪棒。黑的那位,臉跟鍋底似的,兇神惡煞,帽子寫的是“正在捉你”,
手里一條漆黑的鎖鏈,嘩啦嘩啦響,聽著就讓人心頭發(fā)毛。是傳說中的黑白無常!
我那個激動啊,跟沙漠里快渴死的人看見了綠洲似的,嗖一下就飄了過去?!捌郀?!八爺!
”我扯著嗓子喊,雖然不知道他們能不能聽見我這個鬼說話。“可算找到組織了!
帶我一個唄!我迷路好久了!”我手舞足蹈,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急需幫助的可憐鬼。
白無常范無咎正低頭擺弄他那根哭喪棒,聞言慢悠悠地抬起眼皮,
那雙沒有焦點(diǎn)的白眼珠子在我身上掃了掃,沒什么表情。黑無常謝必安脾氣就沒那么好了,
他猛地一甩鎖鏈,嘩啦一聲巨響,震得我魂體都晃了晃?!榜?!”“滾開!莫擋道!
”“別別別!”我趕緊飄開一點(diǎn),生怕他那鎖鏈給我兩下?!捌郀敯藸?,行行好,我是新鬼,
叫鹿虞!”“是車禍死的!這都飄三年了,沒人來收我??!您二位行行好,
順路把我捎去地府唄?”“我保證不添亂,絕對配合投胎!
”我努力擠出一個自認(rèn)為最誠懇的笑容。謝必安鼻孔里哼出一股白氣,
那白氣冷得我打了個哆嗦?!暗馗悄慵议_的?想去就去?”他黑著臉,
眼神在我身上又刮了一遍,像是在檢查什么劣質(zhì)產(chǎn)品。范無咎倒是停下了擺弄哭喪棒的動作,
他那張慘白的臉轉(zhuǎn)向我,嘴角似乎極其細(xì)微地向上扯了一下?!靶⊙绢^”他開口了,
聲音倒是挺溫和?!澳阊?,在陽間還有債沒還清呢?!薄皞??”我一愣,腦子有點(diǎn)轉(zhuǎn)不過彎。
“啥債?我鹿虞清清白白做人,花唄借唄都還干凈了才上路的!絕對不欠別人一分錢!
天地良心!”我舉起我那半透明的手,恨不得當(dāng)場發(fā)個毒誓。黑白無常對視一眼,那眼神,
怎么說呢?就像在看一個智障兒童在努力解釋一加一等于三。謝無咎那慘白的臉上,
嘴角似乎又往上牽了牽,弧度里滿是“這傻孩子沒救了”的憐憫?!罢l跟你說錢債了?
”他慢條斯理地反問,聲音飄忽得像一陣陰風(fēng),“是情債。”情…情債?!我懵了。
我一個母胎單身二十一年的資深單身狗,大學(xué)四年連男生的手都沒正經(jīng)牽過幾次,
我欠誰情債了?難道是幼兒園搶了我棒棒糖的小胖子?
還是高中畢業(yè)聚餐喝多了抱著我哭訴失戀的隔壁班男生?這都哪跟哪?。 鞍藸?!
您是不是搞錯鬼了?”我急了,聲音都拔高了八度?!拔遥褂?!戀愛經(jīng)驗(yàn)為零!情債?
這鍋我不背?。 敝x必安不耐煩地一甩鎖鏈,嘩啦聲再次震得我心頭發(fā)慌。“錯不了!
”他黑著臉,斬釘截鐵。“自個兒慢慢想去!還清了,自然有鬼差來引你!賴在陽間不還,
就等著魂飛魄散吧!”“滾開!”他那雙銅鈴似的黑眼睛狠狠瞪了我一下,
冰冷的威壓讓我下意識地往后飄了一大截。不等我再開口,黑白兩道影子倏地一閃,
瞬間消失在冰冷的空氣里。十字路口又恢復(fù)了深夜的死寂,
只剩下遠(yuǎn)處城市模糊的燈光和我這個更加迷茫的阿飄?!扒閭??”我飄在原地,
反復(fù)咀嚼著這兩個字。我抓了抓我的頭發(fā),雖然根本抓不到任何實(shí)體。
“我上哪兒知道欠了誰的情債去啊?”“這玩意兒有借條嗎?有合同嗎?有轉(zhuǎn)賬記錄嗎?!
”我對著空無一人的街道咆哮,聲音消散在風(fēng)里,連個回音都沒有。日子還得繼續(xù)飄。
既然地府不收,債主又不見蹤影,我只能開啟我的鬼生新篇章——游魂野鬼互助交流會。
鬼友們,其實(shí)挺有意思的。沒了肉身的束縛,大家反而都挺放飛自我。
比如西街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樹底下,常年聚集著一桌麻將搭子。四個老鬼,
穿著不同年代的壽衣,一坐就是幾十年。一個清朝辮子鬼,一個穿著破舊綠軍裝的老革命,
一個燙著八十年代爆炸頭的時髦阿姨鬼,還有一個穿著西裝但領(lǐng)帶歪到肩膀上的年輕社畜鬼。
他們的牌桌是用幾塊半透明的磚頭搭的,麻將牌也是半透明的,摸牌全靠意念。“碰!
”爆炸頭阿姨鬼興奮地一拍桌子,結(jié)果手直接穿過了桌面,氣得她直跺腳?!鞍パ剑滞?!
這破牌,摸都摸不實(shí)在!”社畜鬼推了推他那不存在的眼鏡,一臉苦大仇深:“王姨,
您悠著點(diǎn),咱這‘鬼氣’搭的桌子,經(jīng)不起您老這么拍。昨兒個您一拍,
散了半宿才重新搭好,我‘加班’都耽誤了?!薄靶∧贻p懂什么!
”爆炸頭王姨鬼翻了個白眼。“牌場如戰(zhàn)場!氣勢!氣勢懂不懂?
”我有時候就飄在旁邊看他們打,聽著他們?yōu)榱艘粡埮瞥吵橙氯拢m然那牌誰也拿不起來,
全靠意念在桌面上滑來滑去。偶爾缺人手了,他們也會熱情招呼我:“小鹿!來頂一圈?
三缺一!”我擺擺手:“不了不了,王姨,我看你們打就行?!敝饕桥伦约杭夹g(shù)太差,
把他們好不容易用意念凝聚的牌桌給氣散了。除了麻將,還有午夜K歌小組。
地點(diǎn)通常選在某個廢棄爛尾樓的頂層,或者城市邊緣荒草叢生的偏僻角落。一群年輕的鬼魂,
男男女女,扯著嗓子嚎叫。那聲音,怎么說呢?穿透力極強(qiáng),能直擊靈魂深處,
但調(diào)子能跑到西伯利亞去。
“死了都要愛——不淋漓盡致不痛快——”一個穿著校服的少年鬼,生前大概是個搖滾迷,
唱得極其投入,脖子上的青筋都仿佛要爆出來,可惜聲音干癟尖銳,像指甲刮過黑板。
旁邊一個穿著婚紗的女鬼掩面:“別唱了!求你了!我死那天都沒這么難受!
”另一個看起來挺文靜的眼鏡鬼推了推眼鏡:“根據(jù)聲波原理,
我們鬼魂的‘聲音’其實(shí)是一種精神波動,理論上不存在跑調(diào)…喂!你別唱了!
我的魂體結(jié)構(gòu)要共振紊亂了!”少年鬼完全不理,
繼續(xù)閉眼嘶吼:“宇宙毀滅心還在——”我捂著耳朵,飄遠(yuǎn)一點(diǎn),
看著這群鬼友在月光下群魔亂舞,又心酸又好笑。大家都是被遺忘的存在,
在這陽間的夾縫里,用這種荒誕的方式找點(diǎn)樂子。日子就這么一天天,一月月,
一年年地飄過去。身邊的鬼友像流水席,換了一波又一波。
昨天還一起在爛尾樓頂聽少年鬼跑調(diào)搖滾的老張頭,今天就沒了蹤影,大概是債還清了,
被帶走了。上個星期還在槐樹下打麻將的老革命,也消失不見了。
只有王姨、社畜鬼他們幾個“釘子戶”還在堅(jiān)守牌桌。我看著他們消失,心里空落落的。
什么時候輪到我呢?我的債主,你到底在哪兒啊?——————又是一個陰沉沉的黃昏,
空氣濕漉漉的,可能要下雨。我漫無目的地飄蕩著,穿過車水馬龍的街道,
掠過琳瑯滿目的櫥窗,不知不覺就飄進(jìn)了一片老舊居民區(qū)。這里的房子墻皮剝落,
電線像蜘蛛網(wǎng)一樣糾纏,狹窄的巷道里堆滿了雜物,散發(fā)著一股垃圾的臭味。
就在一條路燈壞了好幾盞的小巷深處,我聽到了動靜。不是鬼魂的,是活人的聲音。
壓抑的喘息,沉悶的撞擊聲,還有刻意壓低的、充滿惡意的哄笑?!傲忠?,
你小子骨頭挺硬???”“裝什么清高?讓你交的保護(hù)費(fèi)呢?當(dāng)老子說話是放屁?
”“跟他廢什么話!搜!看他藏哪兒了!”我好奇地飄過去,
躲在巷子口一個巨大的綠色垃圾桶后面。只見昏暗的光線下,三四個穿著流里流氣,
頭發(fā)染得五顏六色的小青年,圍著一個靠墻站著的男生。那男生穿著洗得發(fā)白的校服,
身形清瘦,低著頭,額前的碎發(fā)遮住了眉眼,嘴角似乎破了,滲著血絲。
他緊緊抱著懷里的書包。其中一個黃毛伸手就去拽他的書包帶子:“拿來吧你!
”男生猛地抬頭,死死護(hù)住書包,帶著一股狠勁:“別碰!”“呦呵!還敢瞪眼?
”另一個紅毛抬腿就踹在他肚子上。男生悶哼一聲,身體痛苦地弓了起來,
但抱著書包的手臂絲毫沒松。一股莫名的沖動瞬間攫住了我。不是憤怒,也不是同情,
而是一種……奇怪的牽引感?就像冥冥中有根看不見的線,猛地繃緊了,拽著我往前。心跳?
不對,鬼哪來的心跳?但魂體深處確實(shí)傳來一陣清晰的悸動。是他?那個低著頭挨打的男生?
電光火石間,我腦子里就一個念頭:管他是不是債主!這破債折騰我三年了!
先嚇跑這群混蛋再說!“嘿!干什么呢!”我猛地從垃圾桶后面飄了出來,叉著腰,
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兇神惡煞,還帶點(diǎn)立體環(huán)繞音效。那三個小混混嚇了一跳,
猛地回頭?!罢l?!誰他媽裝神弄鬼!”黃毛色厲內(nèi)荏地吼道,眼神四下亂瞟。
我飄到他們頭頂上方,離地大概半米,故意讓巷子里昏黃的光線穿過我半透明的身體,
在地上投下一個模糊扭曲的影子。然后,
中精神——這是我當(dāng)鬼三年唯一琢磨出還有點(diǎn)用的技能——讓自己的形象開始不穩(wěn)定地閃爍,
一會兒清晰,一會兒又像信號不良的電視畫面一樣扭曲模糊。
“滾——出——去——”我拖長了調(diào)子,聲音忽高忽低,模仿著恐怖片里的女鬼腔調(diào)。
”“擾我清凈……死——”紅毛膽子最小,臉色刷一下白了,
指著我的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鬼…鬼??!飄…飄著的!”另一個綠毛也慌了,
聲音發(fā)顫:“媽呀!真…真有鬼!快跑!”黃毛還想強(qiáng)撐:“怕…怕什么!肯定是投影!
嚇唬人的!”但他自己腿肚子也在哆嗦。我決定再加把火。我猛地朝他們俯沖過去,
同時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尖叫:“啊——!??!”“媽呀!快跑!”黃毛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
第一個掉頭就跑。另外兩個連滾爬爬地跟上,瞬間就消失在小巷盡頭,
只留下一串慌亂的腳步聲和幾聲驚恐的咒罵。巷子里瞬間安靜下來,
只剩下那個靠在墻邊的男生粗重的喘息聲。他慢慢抬起頭,看向我飄著的位置。巷子太暗,
我看不清他全部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緊抿著滲血的嘴角,和那雙在陰影里異常明亮的眼睛。
那眼神里沒有驚恐,只有一種近乎穿透靈魂的平靜和……探究?我緩緩飄落地面,
離他幾步遠(yuǎn),有點(diǎn)尷尬地收起了那副張牙舞爪的鬼樣子。剛才吼得太用力,
感覺魂體都有點(diǎn)虛了?!澳莻€…你沒事吧?”我清了清嗓子,
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點(diǎn)。男生扶著墻壁,慢慢站直身體。
他抬手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跡。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反而盯著我,聲音有點(diǎn)沙啞,
卻很清晰:“謝謝?!薄斑馈豢蜌??!蔽蚁乱庾R地接口,隨即猛地反應(yīng)過來,
眼珠子差點(diǎn)瞪出來?!暗鹊?!你…你能看見我?還能聽見我說話?!”我指著他,
又指指自己半透明的身體,震驚得語無倫次。這三年,除了那幾個鬼友和黑白無常,
還沒哪個活人正眼瞧過我!他看著我震驚的樣子,似乎很輕地牽動了一下嘴角,
那表情像是在說:這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以前沒見過鬼”他開口聲音平穩(wěn),
像在陳述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事實(shí)。“但我能看到你。”他頓了頓,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幾秒。
“你…和那些東西不一樣?!薄澳切〇|西”?他是指別的鬼?這家伙,能看到別的鬼?
我腦子里亂成一鍋粥。他扶著墻,緩緩走向巷子口,腳步有些踉蹌。經(jīng)過我身邊時,
他停頓了一下,側(cè)過頭?!拔医辛忠啊!彼f完沒再看我,抱著他那破舊的書包,
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小巷。林野。這個名字像一顆小石子,咚地一聲投進(jìn)我死氣沉沉的鬼生里,
漾開了一圈圈漣漪。黑白無常的話猛地跳進(jìn)腦?!扒閭保】粗г谙锟诘谋秤?,
那清瘦背影,我心里那根無形的線猛地繃緊了。是他!絕對是他!跑了三年,
債主終于現(xiàn)身了!我毫不猶豫,立刻飄著跟了上去。還債!必須還債!還清了好投胎!
這破陽間我是一天也不想多待了!林野住的地方,比我想象的還要破舊。
穿過迷宮般狹窄骯臟的巷道,盡頭是一棟老舊的筒子樓,墻皮大片剝落,
露出里面暗紅色的磚塊,樓道里堆滿了雜物。他住在頂樓,最角落的一間。他掏出鑰匙開門,
門吱呀一聲打開。屋子很小,只有十平米左右,一眼就能望到頭。一張狹窄的單人床,
一張舊書桌,一個掉了漆的衣柜,角落里有個小小的煤氣灶臺和一個塑料盆,就是全部家當(dāng)。
東西不多,卻收拾得異常整潔,床單鋪得一絲褶皺都沒有,書桌上的書本也碼放得整整齊齊。
他放下書包,走到角落的灶臺邊,拿出一個搪瓷杯,從暖水瓶里倒了點(diǎn)熱水。他背對著我,
沉默地喝著水,瘦削的肩膀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有些單薄?!澳莻€…林野?”我試探著開口,
飄到他書桌旁,盡量不讓自己穿過桌子?!澳恪粋€人?。俊彼人膭幼黝D了一下,
沒有回頭,只低低“嗯”了一聲,聲音悶悶的?!澳惆謰屇??”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這問題有點(diǎn)蠢。果然,他的背影僵硬了一瞬。過了好幾秒,他才開口,
透著一股深沉的疲憊和疏離:“意外,沒了?!焙唵蔚乃膫€字,像冰錐一樣砸下來。
屋子里本就清冷的氣氛,瞬間又凝固了幾分。他放下杯子,走到床邊坐下,
拿出書包里的課本。我看著他那副樣子,心里那點(diǎn)因?yàn)檎业絺鞯呐d奮勁兒,
像被戳破的氣球,噗地一下泄了大半??諝饫飶浡环N無聲的沉重。還債?怎么還?
幫他把生活過好?可我是個鬼??!我能干什么?嚇唬人?剛才倒是成功了,
可總不能天天去嚇唬那幫混混吧?“呃…那個…”我試圖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飄到他書桌邊,假裝研究他的課本。“你…高幾了?”“高一?!彼^也沒抬。高一?
看著他那張過分沉靜的臉,倒像個小大人?!案咭话 菍W(xué)習(xí)壓力不小吧?”我努力找話題。
“我以前也讀過高中,可累了…”他終于抬起頭,看了我一眼?!斑€好?!彼卣f。
“有什么不會的題嗎?”我飄近一點(diǎn),湊到他攤開的數(shù)學(xué)練習(xí)冊旁,
試圖展現(xiàn)一點(diǎn)“鬼生價值”?!拔液么跻彩恰拧?jīng)的大學(xué)生!
雖然可能忘得差不多了…”我的聲音越來越小,有點(diǎn)心虛。大學(xué)四年,我學(xué)的是中文,數(shù)學(xué)?
那是什么?能吃嗎?他沉默地看著我,只是把練習(xí)冊往我這邊推了推,
手指點(diǎn)在一道立體幾何題上。我定睛一看,好家伙!一堆線條,幾個點(diǎn),
要求證明兩個面垂直還是平行來著?那些符號和字母在我眼前跳舞。我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咳咳…”我尷尬地清了清嗓子,硬著頭皮,指著圖上的一個點(diǎn)。
“你看啊…這個…這個點(diǎn)…它…它是不是在這個面上?”我開始胡言亂語,
試圖用我貧瘠的文科生邏輯強(qiáng)行解釋?!澳憧催@條線…它這么一拉…然后那個角…哎呀,
反正它就是垂直了嘛!對!肯定是垂直的!相信我!”林野沒吭聲,只是安靜地看著我。
他的眼神很平靜,沒有嘲笑,也沒有不耐煩。等我終于編不下去,聲音越來越小,
最后尷尬地閉嘴時,他才拿起鉛筆,在草稿紙上唰唰地寫了幾行簡潔清晰的證明步驟,
邏輯嚴(yán)密,一步到位。“哦…這樣啊…”我看著他那漂亮的字跡和清晰的思路,
感覺自己像個在關(guān)公面前耍大刀的小丑。我的臉皮(如果鬼魂有的話)肯定紅了?!班?。
”他應(yīng)了一聲,低下頭繼續(xù)做題,嘴角似乎極其細(xì)微地向上彎了一下,快得讓我以為是錯覺。
“那個…我…”我有點(diǎn)沮喪,感覺自己好沒用?!皼]關(guān)系?!彼鋈婚_口,
聲音清晰地傳進(jìn)我耳朵里。“有個人…有只鬼在旁邊說話,挺好的?!彼D了頓,
目光落在空蕩蕩的屋子里,聲音更低了些,“這屋子,很久沒‘人’氣了?!蔽乙徽?/p>
看著他低垂的眉眼,看著這間整潔卻冰冷的小屋,心里某個地方軟了一下。算了,
不會做題就不會吧。至少,我還能當(dāng)個會說話的背景板?陪著他,讓他不那么孤單,
也算是一種…還債的方式吧?雖然這債具體是什么,我還是兩眼一抹黑。于是,
我的“陪讀”生涯正式開始了。白天,林野去上學(xué),我就跟著他飄進(jìn)教室。
反正活人看不見我,除了林野。我像個背后靈一樣飄在他座位后面,
或者干脆飄到教室天花板上,俯瞰眾生。講臺上,物理老師唾沫橫飛地講著牛頓定律。
我聽著聽著,那些公式符號就開始在眼前打轉(zhuǎn),眼皮越來越沉。物理?
這玩意兒比高數(shù)還催眠!我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意識開始模糊。
飄著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微微搖晃,像掛在風(fēng)里的塑料袋。
“唔…好困…”我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聲音很小,只有林野能聽見。
林野正在認(rèn)真記筆記的手微微一頓。他沒抬頭,只是肩膀似乎很輕微地聳動了一下,
像是在忍笑?!奥褂荨!彼麎旱吐曇簦瑤缀跏怯脷饴暫拔?。“別飄那么高,晃眼?!薄鞍??
哦…”我迷迷糊糊地應(yīng)著,努力控制魂體往下沉了沉,飄到他課桌旁邊的過道上。
物理老師的催眠音波再次襲來,我頭一歪,整個魂體像塊軟綿綿的布,
輕輕地“靠”在了林野旁邊的課桌腿上。雖然碰不到,但感覺上像是靠著了,舒服多了。
講臺上,物理老師正講到關(guān)鍵處:“所以,根據(jù)動量守恒,
這個滑塊碰撞后的速度應(yīng)該是…”“呼…呼…”只有林野能聽到的“鼾聲”響了起來,當(dāng)然,
鬼打鼾也是沒聲音的,只是一種模仿。林野握著筆的手指緊了緊,嘴角抿成一條直線,
似乎在極力控制表情。他飛快地瞥了一眼旁邊“靠”在桌腿上,
魂體隨著“呼吸”微微起伏的我,然后迅速收回目光,盯著黑板,只是耳朵尖似乎有點(diǎn)泛紅。
坐在林野前排的一個男生,大概是聽到了林野剛才那聲低語,疑惑地回頭看了一眼。
只看到林野一臉嚴(yán)肅地盯著黑板,旁邊空空如也。男生莫名其妙地?fù)蠐项^,轉(zhuǎn)了回去。
林野悄悄松了口氣,繼續(xù)聽課。只是他挺直的脊背,似乎比剛才放松了一點(diǎn)點(diǎn)。放學(xué)路上,
有時還會遇到之前那三個混混,或者他們的同伙。他們看林野的眼神依舊不善,
只是礙于上次“鬧鬼”事件,暫時不敢輕舉妄動。每當(dāng)這時,我就立刻進(jìn)入“戰(zhàn)斗狀態(tài)”。
飄到他們頭頂,在他們耳邊吹陰風(fēng),或者在他們腳下制造點(diǎn)小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