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游靈龜猛然提速,化作天邊一抹翠綠的疾影,迅速消失在了視野范圍內(nèi)。
只留下剛剛還與李閻目光交匯的曹公公一人在風(fēng)中凌亂。
“這小子也忒不上道了,想當(dāng)年,老夫還親手抱過他,如今見了長輩連個招呼都不打直接開溜?”
“老夫有那么嚇人嗎?”
與李閻所料無差,曹正淳這回出來,確實(shí)是秉承女帝旨意,前來護(hù)送大夏三皇女練紅翎返京。
不過呢,曹正淳這一趟僅僅是作為接皇女回京隊伍的先鋒官,說白了就是個打頭陣的,要是路上碰到山賊草寇啥的,順手清理了去,以免擾了公主清凈。
也就是說從出門到現(xiàn)在,曹正淳壓根連練紅翎的面都沒見著,也沒有接到過練紅翎的任何命令,更別提要對李閻動手了。
從山匪打劫云游靈龜背上眾人開始,曹正淳其實(shí)早就發(fā)現(xiàn)了到這邊的動靜。
這位身居五境的東廠之主也是一眼就認(rèn)出了龜背上被圍攻的弟子乃是鎮(zhèn)北侯之子李閻。
可目睹昔日同僚之子身陷囹圄,曹公公反倒背著手看熱鬧,并不急著出手解圍。
憑借著在宮里摸爬滾打多年練就的處世經(jīng),這老太監(jiān)打算先貓著不動彈,坐等李閻被揍得只剩半口氣時再蹦出來當(dāng)救命菩薩。
這樣一來,就能用最少的付出,換來一份沉甸甸的人情債。
可曹公公千算萬算也沒有想到,那看似病怏怏的小子跟土匪頭子剛一照面,突然就咧開嘴笑了,那笑容邪性得很,連站在老遠(yuǎn)看熱鬧的曹正淳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更邪門的是,李閻這小子非但沒討?zhàn)垼吹怪鲃影l(fā)起進(jìn)攻,百十來號山匪硬是被李閻一個人砍瓜切菜般地收拾了個干凈!
甚至就連那隱匿于群山之中、被朝廷懸賞通緝多年的邪修紅拂妖也沒能逃脫李閻的魔爪!
一通操作行云流水,曹正淳愣是連個插手的機(jī)會都沒有。
“曹正淳啊曹正淳,你枉活二百七十余載,一世經(jīng)營算計,怎么現(xiàn)在連個小輩都不肯放過?”
“那小子見到你跟見了瘟神似的,不但不認(rèn)你這個長輩,還跟你生了嫌隙,轉(zhuǎn)頭就跑!“
“瞧瞧,二皇子交代的事眼看著就要黃了!"
曹正淳心中暗罵自己一句,從袖筒里摸出本邊角都卷了黃的舊書。
這本書是二皇子特意交代曹正淳,吩咐他往云緲仙宗去的時候,順帶捎給他的老朋友李閻的。
這下倒好,書沒送到,人跑了,還平白惹出一堆誤會!
還能咋辦,追唄!
“唉,我這老胳膊老腿的,還得攆著一只發(fā)了瘋的王八滿山跑!"
曹正淳無奈地把書揣回袖筒,足尖往地上輕輕一點(diǎn),整個人騰空而起,手指在道旁的老松樹上彈了兩下,只聽咔嚓一聲脆響,水缸粗的樹干竟被整齊切斷。
曹正淳一手抄起足有兩人高的樹干,朝著靈龜狂奔的方向猛地一擲,翻身就跳上沖天而起的巨木,眨眼間的功夫連人帶樹消失在了天際。
————
“嗚嚕嚕嚕!”
長空之上,一只云游靈龜正拖著黑煙撒丫子狂奔,速度快到能把靈龜一族老祖從墳里嚇出來!
龜背上的眾人哪見過這陣仗,眼淚、口水、鼻涕橫飛,腦漿都快搖勻了,全憑雙手焊死在龜殼縫里,生怕手一松直接上天和太陽肩并肩!
可謂肉身跟著靈龜狂飆,靈魂早已飄至九霄云外。
而盤腿坐在龜腦袋上的李閻則是臉色凝重,對他而言,這哪是騎龜趕路,分明是在鬼門關(guān)前飆快車!
在狂飆出百八十里地后,出于警惕,李閻忍不住回頭張望了一下,卻是瞳孔猛地一縮。
(*Φ皿Φ*)!!
但見后方的天穹之上,一開始只是浮現(xiàn)出一個微不可察的小點(diǎn),隨后這個點(diǎn)不斷膨脹擴(kuò)大,直到李閻能清楚地辨認(rèn)出那是一根樹干。
視線上抬,一道身影立于樹干之上,褶子臉擠出的假笑比哭還瘆人,正是前來索命的曹正淳!
“道友,留步!”
曹正淳那破鑼嗓子都飄到耳朵邊了,但李閻怎么可能停下來?
上輩子什么大風(fēng)大浪沒見過,他可太清楚這四個字的含金量了。
這特么就是“借汝項(xiàng)上人頭一用”的委婉表達(dá)!
“只能……再苦一苦龜兄了?!?/p>
李閻一咬牙,催動周身魔氣,腳下的靈龜在魔氣的滋養(yǎng)下,更是咆哮一聲,速度犇的一下又上了一個臺階。
就這樣,碧空之下,一綠一紫兩道身影前后追逐。
你逃我追,你插翅難飛!
兩人之間的距離相持了一段時間。
終于,在李閻玩命灌輸魔氣之時,體內(nèi)被蘇寒月強(qiáng)行注入的仙氣再度作祟,使得李閻的氣息運(yùn)轉(zhuǎn)遲滯了一瞬。
偏偏就是這要命的節(jié)骨眼,云游靈龜突然泄了勁,身子一軟,從云端之上就往地面栽!
嘩嘩——!
在一處荒地上,靈龜跟秤砣似的砸在野地里,轟隆一聲犁出條三里長的土溝,隨后四爪朝天直翻白眼昏了過去。
而在靈龜之上的眾人,在慣性的作用下,也是紛紛摔的七葷八素,昏的昏吐的吐。
“你給我干哪兒來了,這還是國內(nèi)嗎?”
“嘔——”
白袍修士踉蹌著從龜殼滑下來,指著李閻鼻子剛要開罵,卻突然感到腹中一陣翻江倒海,張嘴就噴出個七色彩虹瀑布!
他臉色慘白,手不停捶打著胸口,嘴里連連說著什么“區(qū)區(qū)雜役竟恐怖如斯!”、“我二十年駕齡竟如此不堪一擊!”
可李閻哪還顧得上這些,那老太監(jiān)馬上就要來了,此地不宜久留!
嘭!
李閻剛把左腳往前那么一邁,就聽見頭頂炸開風(fēng)聲,一道黑影如流星般砸落眼前,揚(yáng)起的灰塵迷得人睜不開眼!
等到灰塵漸漸散去,曹正淳那張似笑非笑的老臉,一點(diǎn)點(diǎn)在李閻眼前清晰起來。
一老一少四目相對,曹正淳一見到李閻,嘴巴立馬咧到了耳根子,一排歪歪扭扭的黃牙全部露了出來,笑得那叫一個核善:
“跑啊,怎么不繼續(xù)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