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兒聰慧,能想到這一步。”
李觀海贊許地點了點頭,耐心解釋起來。
“這靈禮上所用的物品,確實有一部分,都來自那些無法辨明用途的先祖遺物?!?/p>
“這樣做,一來,是希望借先祖遺澤,冥冥之中庇佑我李家后輩,盼他們能有個好前程?!?/p>
“二來嘛……”
李觀海頓了頓,目光似乎穿透了議事廳的墻壁,望向遙遠(yuǎn)的過去。
聲音不由帶上了一絲悵然。
“也算是,存了一份渺茫的希望吧?!?/p>
“盼著后輩子孫中,能有福緣深厚、悟性過人之輩,或許能機(jī)緣巧合之下,解開這些遺物的秘密,尋得機(jī)緣,重振我李家昔日榮光……”
靠遺物重振家族榮光?
李壽心頭微動。
他在模擬中看到的,分明是一條通往團(tuán)滅的絕路。
雖不知具體緣由,但“先祖遺物”玄玉葫蘆,恐怕脫不了干系。
它或許并非直接原因,卻極可能是引來災(zāi)禍的重要誘因之一。
再聯(lián)想到李家還有不少類似的“用途不明”的遺物……
李壽只覺得頭皮發(fā)麻。
這很可能是抱著一堆隨時可能引爆的禁忌之物,在做著家族復(fù)興的美夢!
李壽心中思緒翻騰,表面上卻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小腦袋點得飛快。
“那……這玄玉葫蘆,這么多年來,可曾有哪位先輩研究出什么名堂?”
李壽繼續(xù)追問,小臉上寫滿了孩童該有的好奇。
這才是他真正想知道的。
李觀海搖了搖頭,神色間帶著一絲遺憾。
“這玄玉葫蘆,外觀確實奇異不凡,觸手溫潤,材質(zhì)特殊?!?/p>
“據(jù)家族卷宗零星記載,歷代族長和一些修為高深的長老,都曾耗費大心血試圖參悟。”
李壽心頭微微一緊。
他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凝神細(xì)聽。
來了。
關(guān)鍵信息要來了。
“只可惜……”
李觀海話鋒一轉(zhuǎn),輕輕嘆了口氣。
“除了發(fā)現(xiàn)其材質(zhì)極為特殊堅韌,水火不侵,刀劍難傷,并且能自主匯聚些許微弱的靈光之外……”
“似乎,再無其他任何特異之處?!?/p>
他的語氣顯得有些無奈。
“此物既不能輔助修煉,也無法用于對敵,甚至連最基本的滴血認(rèn)主、神識煉化都做不到?!?/p>
李壽:“……”
好家伙!
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在回蕩。
李家?guī)状奘?,研究了足足幾百年?/p>
最后的結(jié)論就是——這玩意兒特別硬,還會自己發(fā)點微光?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他差點沒繃住臉上的表情。
李觀海的聲音繼續(xù)傳來,帶著幾分過來人的經(jīng)驗與感慨。
“數(shù)百年光陰流逝,始終無人能參透其中玄機(jī)……或許,它本身就并非什么了不得的寶物,只是先祖隨手留下的一個念想的一個特殊物件罷了?!?/p>
李壽心底泛起一絲無奈。
得,看來想指望不上家族內(nèi)部研究出這葫蘆的秘密了。
李壽原本還曾閃過一個念頭,要不要將葫蘆的異常告知他們,讓他們合力研究。
現(xiàn)在看來,這條路根本走不通。
就算他說了,恐怕也只會被當(dāng)成孩童的胡言亂語。
想靠他們發(fā)現(xiàn)葫蘆深藏的秘密,估計等到李家徹底覆滅那天都沒戲。
最終還是得依靠自己的模擬器。
不過,這也從側(cè)面印證了他的猜測。
至少目前在李家內(nèi)部,這葫蘆暫時是安全的。
根本沒人識貨。
李觀海頓了頓,似乎是察覺到了李壽臉上那一閃而逝的異樣。
只當(dāng)是這孩子對這奇異葫蘆鉆了牛角尖,動了尋幽探秘的心思。
于是,李觀海面色一肅,語重心長地告誡道:
“所以,壽兒,你不必過于糾結(jié)此物?!?/p>
“修仙大道,漫漫長途,終究依靠的是自身努力與悟性,外物雖能輔助,卻非根本?!?/p>
“你既已幸運地踏入仙途,便應(yīng)當(dāng)將心思放在潛心修煉之上,打好根基?!?/p>
“莫要本末倒置,被這些外物分了心神。”
李壽立刻收斂心神,乖巧無比地點了點頭,聲音清脆響亮:
“父親教誨,孩兒謹(jǐn)記在心?!?/p>
“孩兒絕沒有對這葫蘆有過多想法,只是夢中牽扯,有些好奇罷了。”
然而,他的心中,卻更加堅定了之前的猜測。
這玄玉葫蘆,絕對不像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
它一定隱藏著莫大的好處!
否則,模擬中那群神秘的黑衣修士,也犯不著在小小的李家布下天羅地網(wǎng),只為此物而來。
該問的問了,該裝的……咳,該展示的也展示了。
目的已經(jīng)達(dá)成,再待下去也沒意義。
李壽心中念頭一定,小臉表情恢復(fù)如常。
他對著上首的李觀海和幾位族老,恭恭敬敬地躬身行了一禮。
稚嫩的聲音中,話語條理清晰。
“父親,各位族老?!?/p>
“孩兒今日得解心中疑惑,又得父親教誨,受益匪淺?!?/p>
“議事廳乃家族重地,孩兒不敢過多叨擾。先行告退,回去靜心修煉了?!?/p>
李觀海揮了揮手,示意他自便。
看著李壽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門口。
議事廳內(nèi)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在座的幾位族老彼此對視,眼神復(fù)雜,默然半晌。
終于,一位須發(fā)皆白的老者打破了寂靜,聲音帶著幾分難掩的感慨:
“族長,看來壽兒……當(dāng)真是一塊未經(jīng)雕琢的璞玉啊。”
“若是悉心培養(yǎng),未來……”
他話未說完,但意思已不言而喻。
“是啊,”另一位面容清癯的族老深以為然地點頭附和,“小小年紀(jì),便有如此心性,遇事沉穩(wěn),不驕不躁。”
“這份鎮(zhèn)定,比族中許多后輩子弟,都要強(qiáng)出太多了。”
“依老夫看,此子心性遠(yuǎn)超同齡,確是值得家族傾力培養(yǎng)的好苗子?!薄∫缓谀樧謇铣谅暤?。
李觀海聽著族老們的議論,微微頷首,聲音沉穩(wěn):“壽兒確實給了我們一個驚喜。”
“他的潛力,或許真能超越我等,甚至……觸摸到筑基的門檻,也未可知?!?/p>
李觀海話鋒一轉(zhuǎn),直接下令。
“家族庫房中,適合練氣初期的資源,即刻起向他傾斜一部分。”
“他未來的路還很長,需要更多的支撐?!?/p>
說到這里,李觀海氣息微微一沉,臉上難得浮現(xiàn)一絲深重的憂慮。
“只是,家族如今的境況……想要支撐起一個天才的快速成長,資源依舊捉襟見肘啊。常規(guī)的積累,怕是難以為繼了……”
他目光掃過在座的幾位族老,原本溫和的眼神驟然變得銳利而凝重。
“說起資源……諸位,我記得,再過十幾日,礦洞深處發(fā)現(xiàn)的那處秘境,便要開啟了吧?”
此話一出。
原本略顯興奮的議事廳,氣氛驟然一滯。
幾位族老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面面相覷,眼神中充滿了驚疑與深深的擔(dān)憂。
“族長,您的意思是……”一位族老聲音干澀,小心翼翼地問道。
李觀海深吸一口氣,緩緩?fù)χ绷思沽骸?/p>
眼中閃爍著某種光芒,仿佛做出了某種重逾千斤的決定。
“我意已決?!?/p>
他的聲音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我困于練氣九層頂峰,已有二十余載,眼看壽元日益流逝,單憑苦修,此生突破筑基的希望已然渺茫。”
“如今,壽兒展現(xiàn)出了非凡的潛力,也讓我看到了家族未來的希望,知道我李家后繼有人。”
“如此,我也算了卻了一樁心事,可以放手一搏了?!?/p>
“所以,我準(zhǔn)備親自進(jìn)入那秘境,去尋那一絲筑基的渺茫機(jī)緣!”
話音落下,如平地驚雷,滿堂嘩然。
幾位族老臉色瞬間煞白,紛紛從座位上站起。
“族長,萬萬不可!”
“那秘境之中兇險異常,您……”
他們急忙就要開口勸阻,卻被李觀海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止住。
“若能僥幸功成,我李家或可重現(xiàn)昔日輝煌!”
“如若……”
他沒有說下去。
但那未盡之語中的沉重,卻讓在場所有族老的心,都猛地沉了下去。
練氣修士壽一百四十年。
族長如今才剛過八十,正值年富力強(qiáng),未來并非沒有苦修突破的一線可能!
何至于此?!
那處秘境,僅僅是在入口稍作停留,便已讓他們這些族中宿老,都感到一種毛骨悚然的大恐怖!
仿佛其中蟄伏著難以想象的古老兇物。
內(nèi)里潛藏的兇險,都昭示那里并非善地!
何苦要拿自己的性命,去賭那虛無縹緲的筑基機(jī)緣?!
這一刻,這些族老心頭百感交集,甚至有些羞愧。
李家沉寂數(shù)百年。
他們這些老家伙,似乎早已被這偏安一隅的凡俗安逸,磨平了作為修士的進(jìn)取銳氣。
他們習(xí)慣了等待。
習(xí)慣了將希望寄托于虛無縹緲的苦修,寄托于后輩或許會出現(xiàn)的天賦。
他們幾乎忘記了。
修仙之路,本就是逆天爭命!
不進(jìn),則退!
大道機(jī)緣就在眼前,縱然兇險萬分。
有些人,再也不愿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