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清晚纖長的睫毛顫動了一下,并未睜眼,只是從鼻子里輕輕“嗯?”了一聲,尾音微微上揚,帶著無形的壓迫。
程墨舔了舔有些發(fā)干的嘴唇,自己哪有什么問題,不過是想打破尷尬而已。
不過兩人都看著自己,他只能硬著頭皮問道:
“呃...不知公主殿下喜歡什么樣的人?”
他是想在心中排雷,一定不能活成公主喜歡的樣子,以后要和離的,還不如一開始就別成親。
只是他話音剛落,肖明月已經(jīng)瞪大眼睛看著他,而趙清晚臉色微微有些發(fā)燙,隨后故作鎮(zhèn)定的說道:
“本宮喜歡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縱馬定乾坤的人?!?/p>
程墨心中松了口氣,那跟自己應該沒什么關(guān)系,反正展現(xiàn)的文采完全可以推脫是古籍中看到的。
信不信無所謂,反正自己是信了。
只要系統(tǒng)任務完成,自己就找借口離開,以后少跟公主她們打交道。
最好是每天繼續(xù)勾欄聽曲兒、花天酒地當好自己的紈绔。
詩詞歌賦只是小道,治理國家可不是會念詩就行的。
車廂內(nèi)再次陷入沉默,每個人都各懷心思。
不久后,御花園深處,水榭臨波。
微風拂過,帶來蓮葉的清香,卻吹不散這方寸之地無形彌漫的……審視氣息。
程墨垂手立在鋪著錦緞的石桌旁,感覺自己像是砧板上的魚,被三道目光反復刮鱗剔皮。
對面主位,端坐著一位女子。
如果說趙清晚是高山之巔的清冷冰雪,那眼前這位,便是深海之下的萬年寒玉。
她穿著月白色的宮裝,素雅至極,沒有任何繁復紋飾,烏發(fā)僅用一根簡單的玉簪綰起,露出一截修長白皙的脖頸。
五官輪廓與趙清晚有五六分相似,卻更為深刻疏離,那雙眼睛尤其不同——
趙清晚的眸是深潭,能洞察人心;而這位大公主趙清漣的眼睛,則像兩塊毫無溫度的冰魄玄晶,剔透、冰冷,帶著一種俯瞰塵埃的漠然。
她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周身便散發(fā)出一種令人不敢直視的清貴與孤高,氣勢迫人。
“程墨?”
趙清漣的聲音響起,和她的人一樣,清冽,平淡,聽不出絲毫情緒,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抬起頭來?!?/p>
程墨依言抬頭,視線飛快掠過趙清漣那仿佛能凍結(jié)靈魂的眼眸,心中暗道:
來了!真正的硬茬子!
他努力擠出一點略帶局促但又不至于太猥瑣的笑容:
“拜見長公主殿下。”
趙清漣的目光在他臉上短暫停留,如同最精密的手術(shù)刀輕輕劃過,隨即移開,轉(zhuǎn)向趙清晚和旁邊的肖明月。
“清晚,明月,”她微微頷首,“坐?!?/p>
語氣熟稔,卻依舊冷淡。
趙清晚帶著肖明月在一旁落座。
肖明月對著程墨暗暗做了個“你死定了”的鬼臉。
“聽聞昨夜宮宴,程二公子一曲《沖冠》驚四座,更以‘云想衣裳花想容’之句,令二妹推崇備至?”
趙清漣的視線落在石桌上攤開的一幅字上,正是程墨昨夜所寫那首詩的謄抄版。
她的語氣沒有任何起伏,像是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guān)的事情。
程墨心中警鈴大作,趕緊躬身:
“殿下謬贊!昨夜在下實乃一時僥幸,詩詞和曲子都是曾經(jīng)在一本古籍上看到的,非在下原創(chuàng)!”
“哦?”趙清漣終于再次抬眼看向他,冰魄般的眼眸里終于有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波動,那是一絲……探究的興趣?
“古籍?”
她纖細如玉的手指,指尖輕輕拂過宣紙上的墨跡,動作優(yōu)雅卻帶著一種審視的意味,
“這字,骨架崢嶸,內(nèi)蘊鋒芒,隱有大家風范,非十年苦功不可得。一曲《沖冠》,技法圓融,意境磅礴,更是需要浸淫音律多年方能駕馭。程公子,”
她微微頓了頓,聲音清冷依舊,卻更添壓力,“就算真的是古籍記載,可非一般人能融會貫通至此吧!”
空氣仿佛凝固了。
程墨感覺自己的后背又有點濕。
這大公主,比冰山公主還狠!
句句誅心!
他想裝草包都找不到合適的切入口!
摔跤開竅和仙人托夢這種鬼話,在她那雙洞若觀火的冰眸面前,顯得蒼白無力。
趙清晚端起茶盞,輕輕撇著浮沫,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肖明月則睜大了眼睛,緊張又期待地看著程墨,看他怎么編。
“這個……”
程墨額角微汗,大腦瘋狂運轉(zhuǎn),臉上努力維持著那種混雜了迷茫、惶恐和一絲“撞大運”的傻氣,
“殿下明鑒,我這人從小就對勾欄聽曲兒、遛鳥逗狗這些有興趣。字是給姑娘們寫情書練出來的,琴技也是因為喜歡聽曲兒才經(jīng)常練習...”
“噗嗤!”
肖明月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隨即趕緊捂住嘴,肩膀一聳一聳的。
就這樣的爛借口,虧他想得出來!
趙清晚喝茶的動作也頓了一下,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趙清漣的神情卻沒有任何變化,依舊是那副萬年寒冰的樣子。
她不再看程墨,轉(zhuǎn)而望向水榭外盛開的夏荷,淡淡道:
“世人皆言程國公府二公子不學無術(shù),乃京城第一紈绔。如今看來,傳言多有偏頗。即便真是因為喜歡勾欄聽曲兒才練成的,亦非凡品?!?/p>
她的話音很輕,卻讓程墨的心猛地一沉。
完了,這長公主似乎……根本不信他那套說辭,而且對他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
這和他想繼續(xù)當快樂紈绔的初衷背道而馳?。?/p>
“聽聞昨日程公子還給父母做了幾道菜,味道很是不錯?”
趙清漣的目光不知何時又落回了程墨身上,話題一轉(zhuǎn),看似隨意地問道。
“呃……是,是隨便做了幾道。”
程墨硬著頭皮回答,看來府內(nèi)有公主的眼線,明明下了封口令,居然還是被大公主知道了。
旁邊的趙清晚放下茶盞,微笑著補充道:
“皇姐,不如讓程公子也展示一下廚藝,做幾道菜讓我們品嘗一下呢?!?/p>
她眼神示意了一下旁邊侍立的宮女。
大公主看向程墨:
“不知我們是否有口福,品嘗到程公子的廚藝?”
“自然愿為殿下效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