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落處,故人歸》那一天,好友臨時有事,讓我?guī)退斠惶彀?。只是看守馬車這種小事,
我沒多想便同意了。卻不料馬車意外驚駕。我只得大喊一聲失禮,便抱住了車中的小姐。
情急之下,我未看清那位小姐的面容,只覺得她很安靜。只是緊緊地抱住了我,
沒有發(fā)出一聲驚叫。等受驚的馬兒被拉住了,我放下小姐向她道歉。她淺笑著說無事。
我尷尬的不敢看她,只能盯著地面看。小姐穿的一身素白,有丫環(huán)過來扶她。
那裙擺如云一般清淺飄逸,也好像略過了我的心上。我有一瞬間的失神。
——那之后平淡的過了幾天,無事發(fā)生。只有聒噪的好友每天在耳邊叨叨,
說我當時救的小姐是當朝右丞相藏在外邊的私生女。最近母親去世了,才投奔到了京都。
好友朝我擠眉弄眼:"你當時可是救了人家小姐,我可聽說了,
什么英勇侍衛(wèi)猛救大小姐的話本子都傳遍大街小巷了。""嘖嘖,
說不定人家小姐早已對你芳心暗許了。"我沉默不語??v然她身份多有不便,
也不是我一個小小侍衛(wèi)可以肖想的。況且只是一次事故,又怎談郎情妾意。
好友也只是口嗨罷了。只是,我偶爾也會想起,那如云朵般潔白柔軟的裙擺。
——本以為以后再不會相見,卻不料意外發(fā)生。我記得那是在一個下午。
我剛結(jié)束了一天的工作,餓得七竅生煙,去包子鋪買了兩籠肉包子。正準備找一個角落解決,
剛一走到地方,只見一個包子橫空飛來,正中我的嘴心。我下意識地叼住了包子,往前看去,
只是見一個熟悉的令我心悸的身影奔我而來。小姐也發(fā)現(xiàn)了我,
她有些尷尬地收回了想要撈包子的手。她戴著一層厚厚的幔罩,只身一人,
手中還提著一個袋子,里面裝滿了肉包子。我不好意思地輕咳了一聲,
拿掉了叼在嘴上的肉包子,掏心了一個新包子送她。小姐沉默了一會,
忽然拉開了一直掩蓋住她面容的白紗幔罩。她很好看,也很讓人意外。
我本以為她會是那種大家閨秀的端莊秀麗。卻不料,
一雙水光瀲滟的桃花眼猝不及防地映入我的眼眸。她像水墨畫一樣精致,眉目如煙般被渲染。
但眉間又有一些英氣,不似那些弱不禁風的大家閨秀。我愣了片刻,才恍若夢醒,
慌亂地避開她的視線。后來,我們誰也沒有開口說過話。
兩個人只是默默地坐在石頭上一起炫包子。等到包子吃完,我準備起身走了,
袖子卻忽然被人拉住。小姐站了起來,我們兩個人的距離有些近了,
這本應是一個令人臉紅心跳的場景。我也不例外。但我有些不合時宜地發(fā)現(xiàn),
她好像比尋常女子高些。小姐輕聲地對我說:"我叫月,林月。"她的聲音清冷如月。
——之后,我們見面的次數(shù)多了起來,也漸漸地熟識了。月跟我說,她的嫡母嚴格,
姐妹不和,父親冷漠。她說,她總是吃不飽,所以才偷偷地跑到外面買吃的。
月能和我見面的次數(shù)不多。每到快離別的時候,我只能匆匆塞幾塊點心到她的懷里,
看著她離開?!幸淮危潞鋈桓艺f,她來教我寫字吧。我讀過幾年書,
但字寫得跟狗爬似的,慘不忍睹。月的字不同,清漫疏狂,比劍還鋒銳。我夸她的字真好看,
比起去年我跟風爭搶到的,據(jù)說是狀元郎真跡的字,好看了不知道多少倍。月聽了我的話,
怔愣了片刻,然后她笑了,笑得像哭了一樣。月的字和她的人一樣,清傲。
但她卻總低垂著眼,顯得溫柔又內(nèi)斂,好像要將那鋒芒掩藏起來。她一直在等。
——我喜歡上了月。我心知肚明,但我們之間的身份太過懸殊,
我甚至連去她家府上登門拜訪的資格都沒有?!陙砦页c邊塞小國的沖突不斷,
各地都在征兵,準備打仗。我原本沒什么理想,只是每天混點錢吃飯,
這些事本和我毫無關系。但我開始打探了些消息,我知道,這是我的機會?!乙吡?。
我想了很多月可能會質(zhì)問或疑惑的話,但她什么也沒問。臨別前,
月摘下了一朵杏花別在我的胸前,她的手很白,骨節(jié)分明。她輕碰了一下我的臉頰,
說:"要活著回來。"我說:"好。"—最后,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她鄭重地對我說,
等回來,她會告訴我一件事。我笑著說,我也是。—我本以為這場戰(zhàn)不會持續(xù)太久,兩三年,
我就可以回去見月??蓵r間過得太快,待我從一介小兵,硬生生坐上了將軍的位置,
我已然在大漠駐扎十年。戰(zhàn)爭平息了。我終于等到皇帝召我回都,親自論功行賞的御旨。
人人都夸我年少有為,十年太短,只是一個人仕途的開端;十年也太長,我等不到月了。
也許回到京都,月已嫁為他人婦,但我還想看她一眼?!谖疫M京都的前一晚,
許久未見的好友不遠萬里匆匆趕來,他嚴肅地為我大致梳理了一下現(xiàn)在國都的形勢。
什么左將軍右丞相說的我頭暈眼花。最后好友終于快講完了,我悄悄松了口氣。
但好友卻表情凝重,非常鄭重地告訴了我最后一件事。一個我絕對不能硬碰的人,林越。
—驟然聽到這名字,我下意識地緊握住雙手,恍惚了片刻,但不久后又松開了。
那只是一個名字相似的人罷了。—林越是在我離開的十年間,被陛下親自提拔上去的狀元郎。
據(jù)說他驚才絕艷,清正傲氣,貌比潘安,在民間的風評很好,但他能謀善辯,又親皇黨。
而我十年間屢立戰(zhàn)功,功高蓋主并不是好事,必被皇上忌憚。林越是一把好用的,
削弱我的刀。我的心中有了成算。好友告誡我要小心?!芸毂愕搅藢m中,現(xiàn)在恰逢春季,
百花齊放,美不勝收。我不經(jīng)意地抬眸,卻發(fā)現(xiàn)宮墻一角,幾枝杏花開得正好。
論功宴開始了。我一步步踏上臺階。宮里的氣氛很熱鬧,但我知道,這是一場鴻門宴,
一旦我有半分差錯,便會被打落深淵,萬劫不復。瞥見高臺上的明黃色龍袍,我深吸一口氣,
垂眸行禮。"臣,陸久,參見陛下。"——這位戰(zhàn)功顯赫的驃騎將軍,
很難相信他才二十余歲,一身歷經(jīng)沙場的銳氣,雖已極力掩蓋,仍不掩其鋒芒。
陸久在外征戰(zhàn)的時間太長,未曾接觸過官場,更別說形成自己的人脈了。他功高蓋主,
又受皇帝忌憚,想必這朝中大半,但凡抓到他一絲把柄,便會極力彈劾,不留余地,
以求陛下青眼。宴會開始了,君友臣恭的友好場面維持沒多久便破裂了。
隨著第一位官員迫不及待地跳出來指責我的一些過錯,越來越多的官員應聲附和,
討伐的聲音愈加激烈?;实郦氉吲_,一臉風輕云淡,笑看這場鬧劇,不予回應。
我沉默不語,心中冷笑。
們大多指責的是我?guī)ьI的軍隊進京后鬧出的一些因禮儀不端而引起的些誤會或莫須有的罪名。
但我必須應?;实劢铏C削弱我的權(quán)力,我減少了皇帝的忌憚,這是一件兩全其美的事。
本應如此。在我被萬人所指的時候,一聲輕笑格外惹眼。隨即,一道溫潤清朗的聲音響起。
"各位大人所言極是,只是,萬事皆要有實據(jù),這無根之話可不能亂說。"——我抬眸望去,
只見一道穿著緋紅官服,站得挺拔的身影。離得太遠,看不清面容,但應該很年輕。
我猜測那就是好友所說的林越。其實我對林越這個人沒什么印象,唯一的感想大概就是,
這是個狠人。能年紀輕輕就爬上如此高的位置,還獲得了皇上的信任,
當朝大概也就我的晉升速度能堪堪與之比肩?!缓螅衷降脑掞L陡然一轉(zhuǎn)。
"雖然各位大人的話可能有些偏頗,但也不無道理。"可能是聽那些官員bb的時間太長了,
驟然聽到林越的話,莫名有點不爽。我假笑道:"既然林大人對此有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