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蝶影迷蹤大周京城,姜府。晨曦剛掠過飛檐,姜府上下已忙碌起來。
丫鬟仆婦們穿梭于回廊之間,手中捧著各色錦緞、珠寶匣子,腳步匆匆卻不敢發(fā)出太大響動。
今日是禮部尚書姜大人嫡女姜柔的及笄之禮,半點差錯都出不得。西廂閨房內(nèi),
姜柔身著素白中衣立于銅鏡前,身后兩名丫鬟正小心翼翼地為她試穿新制的及笄禮服。
淡金色的云錦上繡著繁復(fù)的牡丹暗紋,在晨光中流轉(zhuǎn)著柔和的光澤。"小姐,
這料子襯得您肌膚如雪,今日定能驚艷全場。"大丫鬟春桃一邊調(diào)整衣領(lǐng),一邊笑著奉承。
姜柔唇角微揚,眼中閃過一絲滿意。她輕輕轉(zhuǎn)身,衣袂翩躚,忽然"哎呀"一聲,
春桃的手指不小心勾住了她頸后的系帶。"奴婢該死!"春桃慌忙跪下,卻在抬頭時怔住了,
"小姐,您肩后這是......"銅鏡中,姜柔光滑如玉的右肩后方,
隱約可見一塊淡紅色的印記,形似展翅蝴蝶,在素白中衣下若隱若現(xiàn)。姜柔神色一滯,
隨即恢復(fù)如常:"不過是塊胎記罷了,平日被衣裳遮著,你們沒見過也不奇怪。
"春桃湊近細看,驚嘆道:"這胎記形狀如此精巧,倒像是天賜的花鈿呢!""好了,
快些更衣,父親母親該等急了。"姜柔微微側(cè)身,避開丫鬟的目光,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神色。
前院正廳,賓客已陸續(xù)到來。姜尚書姜維安一身靛藍官服,與夫人周氏立于門前迎客。
周氏不時望向內(nèi)院方向,手中帕子無意識地絞緊。"夫人不必擔(dān)憂,柔兒向來懂事,
不會誤了時辰。"姜尚書低聲安慰,卻也不自覺地撫了撫胡須。
周氏勉強一笑:"老爺說的是。只是不知為何,
今晨起來我這心里總有些不安......"話音未落,府門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守門小廝慌慌張張跑來,在姜尚書耳邊低語幾句。姜尚書眉頭一皺,
向賓客告罪后快步走向大門。姜府朱漆大門外,圍觀的賓客已自發(fā)讓出一條路。
路中央站著一名衣衫襤褸的少女,約莫十六七歲年紀,面容憔悴卻掩不住清麗五官。
最令人驚異的是,她的容貌竟與姜夫人有七分相似!少女見姜尚書出來,
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禮:"民女云芷,冒昧打擾大人府上喜事,實乃情非得已。
"姜尚書打量著眼前少女,心中驚疑不定:"姑娘有何要事,不妨直言。"云芷深吸一口氣,
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民女今日前來,是要認親。我才是姜大人與夫人的親生女兒,
今日及笄的那位姜小姐,實為冒名頂替之人!"此言一出,滿座嘩然。姜尚書臉色驟變,
正欲呵斥,卻見云芷從懷中取出一塊繡著蝶戀花圖案的舊帕子:"此物夫人應(yīng)當(dāng)認得。
十五年前,我被乳母趙氏從姜府抱走時,身上裹的就是這塊帕子。"透過敞開的府門,
姜夫人遠遠望見那帕子,手中茶盞"啪"地落地,碎成數(shù)片。她踉蹌著奔向門口,
被丫鬟急忙扶住。"你......你肩后可有胎記?"姜夫人顫抖著問道,聲音幾不可聞。
云芷平靜地解開破舊外衫,露出右肩——那里赫然有一塊與姜柔一模一樣的蝴蝶形胎記!
姜尚書見狀,面色凝重地環(huán)視四周目瞪口呆的賓客,拱手道:"諸位,
今日小女及笄之禮恐怕要暫緩了。府中有要事需處理,還望見諒。"說罷,
他示意家丁將云芷帶入府中,又命人去請姜柔立刻到正堂來。姜府大門緩緩關(guān)閉,
留下一眾賓客議論紛紛。正堂內(nèi),姜柔已被匆匆喚來。她看到堂中站著的云芷,
臉色瞬間蒼白如紙。"柔兒,這位姑娘聲稱她才是我們的親生女兒,你可有什么話說?
"姜尚書沉聲問道,目光在兩位少女之間來回掃視。姜柔強自鎮(zhèn)定,
向父母行了一禮:"女兒不知這位姑娘為何要冒充于我,
但女兒確實是爹娘骨肉......"云芷不慌不忙地打斷她:"姜小姐若真是姜家血脈,
可知夫人最忌口何種食物?可知老爺左手小指曾受過傷?可知老夫人房中掛的是何種字畫?
"三個問題拋出,姜柔一時語塞。而云芷卻對答如流:"夫人從不食蝦蟹,
手小指是二十年前為救夫人從馬上摔落所傷;老夫人房中掛的是已故祖父手書的《蘭亭序》。
"每說一句,姜夫人臉色就變一分。待云芷說完,姜夫人已淚流滿面,幾乎站立不住。
姜尚書扶住妻子,眼中驚疑更甚:"這些事外人也可打聽得到。你若有實證,不妨一并拿出。
"云芷從頸間取下一枚古樸的玉佩:"這是姜家祖?zhèn)鞯?雙魚佩',本該是一對。
十五年前我被抱走時,乳母偷偷將此物藏在我襁褓中。
大人不妨查看府中是否還存有另一枚相同的玉佩。"姜尚書聞言,猛地看向姜柔。
姜柔下意識捂住胸口,后退半步——那里正掛著另一枚雙魚佩。堂內(nèi)一片死寂。
姜柔眼中閃過一絲慌亂,而云芷則平靜地迎上姜尚書審視的目光。窗外,一陣風(fēng)吹過,
卷起滿地落花。姜府這個春日,注定不會平靜了。第二章暗涌正堂內(nèi),空氣仿佛凝固了。
姜夫人周氏掙脫丫鬟的攙扶,踉蹌著撲向云芷。她顫抖的手指觸碰云芷肩后的蝴蝶胎記,
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滾落。"這...這不會錯的..."姜夫人聲音嘶啞,
指尖描摹著胎記的輪廓,"我的女兒出生時,
這胎記就是這樣的形狀...一模一樣..."云芷站在原地,任憑姜夫人撫摸,
眼中泛起水光卻倔強地不讓淚水落下。十五年來,她無數(shù)次想象過與親生父母相見的場景,
卻從未料到會是在這樣的情形下。姜柔見狀,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她快步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姜夫人,柔聲道:"母親,您先坐下歇息。這事來得突然,
還需從長計議。"姜尚書姜維安眉頭緊鎖,目光在兩個少女之間來回掃視。
他抬手示意丫鬟關(guān)上正堂大門,將一眾好奇的目光隔絕在外。"姑娘,你且說說,
你是如何得知自己身世的?"姜尚書聲音沉穩(wěn),卻掩不住其中的緊繃。
云芷深吸一口氣:"回大人,民女自幼由養(yǎng)父云大山撫養(yǎng)長大,住在離京城三十里的青柳村。
三個月前養(yǎng)父病重臨終,才告知我身世真相。他說十五年前,
一個自稱趙嬤嬤的女人將我交給他撫養(yǎng),給了他二十兩銀子,要他永遠離開京城。
""趙嬤嬤?"姜夫人猛地抬頭,臉色煞白,"可是...趙鴻才的乳母?
"姜尚書眼神一凜,抬手制止夫人繼續(xù)說下去。他轉(zhuǎn)向云芷:"你可有證據(jù)證明你所言非虛?
除了這玉佩和胎記?"云芷從懷中掏出一封泛黃的信箋:"這是養(yǎng)父留給我的信,
上面有趙嬤嬤當(dāng)年留下的字據(jù),還有..."她頓了頓,"還有我被抱走時穿的小衣,
上面繡著我的生辰八字和姜府印記。"姜夫人一見那小衣,頓時泣不成聲。
那是她一針一線親手繡的,絕不會認錯。姜柔見狀,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她強自鎮(zhèn)定道:"父親,這些物件也可能是偽造的。單憑一塊胎記和幾件舊物,
怎能斷定她就是...""柔兒。"姜尚書打斷她,眼神復(fù)雜,"你先帶你母親回房休息。
這事我自有主張。"姜柔咬了咬唇,攙扶著幾乎癱軟的姜夫人離開了正堂。臨走時,
她回頭深深看了云芷一眼,那目光中的冷意讓云芷心頭一顫。堂內(nèi)只剩下姜尚書和云芷二人。
姜尚書仔細查驗了信件和小衣,眉頭越皺越緊。"云姑娘,"他最終開口,"此事關(guān)系重大,
我需要時間查證。在此之前,你可暫住府中。但有一點你必須明白——在真相大白前,
你不可對外宣稱自己是姜家女兒,也不可招惹是非。"云芷挺直腰背:"大人放心,
民女只求一個真相,不會給府上添亂。"姜尚書點點頭,
喚來管家:"安排云姑娘住進西跨院的清荷軒,撥兩個穩(wěn)妥的丫鬟伺候。記住,
此事不得聲張。"管家領(lǐng)命而去。云芷向姜尚書行了一禮,跟著丫鬟離開了正堂。
踏出門檻時,她感覺背后有一道銳利的目光——是姜尚書仍在審視她。清荷軒雖不大,
卻布置得雅致整潔。云芷站在窗前,望著院中一池初綻的新荷,恍如夢中。短短半日,
她從青柳村的孤女變成了禮部尚書府的座上客,這轉(zhuǎn)變太快,快得讓她頭暈?zāi)垦!?姑娘,
奴婢春蘭,這是夏竹,今后就由我們伺候您。"兩個身著淡綠比甲的丫鬟向她行禮。
云芷連忙擺手:"不必多禮,我...我不習(xí)慣被人伺候。"春蘭抿嘴一笑:"姑娘說笑了。
在姜府,規(guī)矩不能廢。夏竹已備好了熱水,姑娘先沐浴更衣吧。"熱水確實誘人。
云芷泡在撒滿花瓣的浴桶中,任由溫暖的水流洗去一身風(fēng)塵。她閉上眼睛,
養(yǎng)父臨終前的囑托又在耳邊響起:"芷兒,你本不該跟著我吃苦...回京城去,
認祖歸宗...""姑娘,奴婢為您擦背。"夏竹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溫?zé)岬氖纸磔p輕擦過她肩后的胎記。"這胎記真別致,像只展翅的蝴蝶呢。"夏竹贊嘆道。
云芷心頭一跳。姜柔肩上也有同樣的胎記?這怎么可能?除非...她正思索間,
外面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是春蘭的問安聲:"大小姐安好。"云芷猛地睜眼,
透過屏風(fēng)縫隙,看到姜柔帶著一個丫鬟站在外間。"聽說父親安排了一位客人住在這里,
我特來探望。"姜柔聲音溫柔似水,"不知這位姐姐可方便一見?
"夏竹連忙為云芷披上衣裳。穿戴整齊后,云芷走出內(nèi)室,與姜柔正面相對。近距離看,
姜柔比想象中更加美麗。膚如凝脂,眉目如畫,一身淡粉衣裙襯得她如出水芙蓉般清麗脫俗。
只是那雙杏眼中閃爍的光芒,讓云芷本能地感到不安。"這位就是云姐姐吧?
"姜柔主動上前拉住云芷的手,"方才在前堂人多眼雜,沒能好好說話。姐姐別見怪。
"云芷不動聲色地抽回手:"姜小姐客氣了。民女不過是來求個明白,不敢高攀。
"姜柔眼中閃過一絲不悅,很快又恢復(fù)溫柔:"姐姐說哪里話。若你真是...真是我姐姐,
那便是天大的喜事。"她轉(zhuǎn)向身后丫鬟,"秋菊,把我準備的衣裳首飾拿來,給姐姐換上。
"那名叫秋菊的丫鬟捧著一個錦盒上前。姜柔親自打開,
里面是一套淡紫色的衣裙和幾件精致的銀飾。"初次見面,小小禮物不成敬意。姐姐別嫌棄。
"姜柔笑容甜美,卻讓云芷想起吐信的毒蛇。"多謝姜小姐美意,但我穿慣了粗布衣裳,
這些貴重物件怕是不適合。"云芷婉拒。姜柔笑容僵了僵:"姐姐何必見外?
莫非...是嫌棄妹妹眼光不好?"氣氛一時凝滯。春蘭見狀,連忙打圓場:"大小姐,
云姑娘初來乍到,怕是累了。不如改日再...""也是我考慮不周。"姜柔順勢下臺,
將錦盒放在桌上,"東西就放這兒,姐姐什么時候喜歡了再穿。"她轉(zhuǎn)身欲走,又回頭道,
"對了,明日母親要在花廳見你,姐姐可要好好準備。"待姜柔離開,云芷長舒一口氣。
夏竹小聲道:"姑娘別介意,大小姐性子是極好的,只是...""只是什么?
"云芷敏銳地捕捉到她話中有話。夏竹搖搖頭,不再多言。
春蘭則拿起那套紫衣檢查:"料子是上好的,姑娘明日見夫人,穿這個倒也合適。
"云芷看著那華美的衣裙,心中警鈴大作。姜柔表面熱情,暗地里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她忽然想起養(yǎng)父常說的話:"芷兒,京城大戶人家的水,深著呢。"翌日清晨,
春蘭早早叫醒云芷,為她梳妝打扮。穿上那套紫衣裙,戴上銀飾,
鏡中的云芷竟真有幾分大家閨秀的氣度。"姑娘真好看。"春蘭贊嘆道,
"與夫人年輕時像極了。"云芷心中一動:"你見過夫人年輕時的樣子?
"春蘭點頭:"奴婢在府中十年了,曾見過夫人年輕時的畫像。"她壓低聲音,
"說句大不敬的話,姑娘比大小姐更像夫人親生的。"云芷心頭一震,還未來得及追問,
夏竹匆匆進來:"姑娘,夫人派李嬤嬤來請了。"花廳內(nèi),姜夫人周氏端坐主位,
眼下烏青顯示她一夜未眠。見云芷進來,她手中的茶盞明顯一顫。"民女見過夫人。
"云芷規(guī)規(guī)矩矩行了一禮。姜夫人示意她坐下,目光片刻不離她的臉龐:"昨夜老爺查過了,
那字跡確是趙嬤嬤的。你...你可知道那趙嬤嬤現(xiàn)在何處?
"云芷搖頭:"養(yǎng)父說她將我送到后便離開了,再未見過。"姜夫人眼中閃過失望,
又問:"這些年來,你過得...可好?"云芷平靜地講述了自己在青柳村的生活。
如何跟著養(yǎng)父學(xué)認字,如何幫鄰里縫補賺幾個銅板,
如何在養(yǎng)父病榻前日夜照料...她沒有訴苦,卻讓姜夫人聽得淚眼婆娑。
"苦了你了..."姜夫人哽咽道,"若你真是我的女兒..."話音未落,花廳門被推開,
姜柔帶著丫鬟走了進來,手里捧著一個繡繃。"母親,您看我這牡丹繡得可好?
"她歡快地走近,卻在看到云芷時故作驚訝,"哎呀,不知云姐姐也在,打擾你們說話了。
"姜夫人勉強笑笑:"柔兒來了。你繡得不錯,只是這針腳還可以再細密些。
"姜柔撒嬌道:"女兒愚鈍,總學(xué)不好這刺繡。聽說云姐姐手藝極好,不如指點一二?
"云芷一愣:"姜小姐聽誰說的?我并未...""姐姐別謙虛了。
"姜柔將繡繃塞到她手中,"聽下人說,你昨日補了一件舊衣,針腳細密得幾乎看不出痕跡。
不如繡朵花給我看看?"云芷這才明白,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姜柔的監(jiān)視之下。
她不動聲色地接過繡繃,穿針引線,手指翻飛間,一朵栩栩如生的荷花便在絹面上綻放。
姜夫人看得呆了:"這...這是蘇繡的針法!你從何處學(xué)來的?
"云芷自己也有些驚訝:"回夫人,民女只是見村里繡娘這么繡過,自己琢磨著學(xué)的。
"姜夫人激動地拉住她的手:"這不可能!這種針法是我周家祖?zhèn)鞯模?/p>
外人絕不可能...除非..."她沒再說下去,但眼中的光芒已經(jīng)說明一切。
姜柔臉色變了變,很快又擠出笑容:"云姐姐果然心靈手巧。母親,不如讓姐姐教我刺繡吧?
"姜夫人正要答應(yīng),一個丫鬟匆匆進來:"夫人,趙家舅老爺來了,說要見您。
"姜夫人面色驟變:"就說我身子不適,改日再...""姐姐這是怎么了?
連親弟弟都不見了?"一個渾厚的男聲從門外傳來。緊接著,
一個身著錦袍的中年男子大步走入花廳,目光如電般掃過在場眾人,最后落在云芷身上。
"這就是那個來路不明的丫頭?"他冷笑道,"聽說,她自稱是姜家千金?
"第三章考驗花廳內(nèi),空氣仿佛凝固了。趙鴻才的目光如刀子般刮過云芷的臉,
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冷笑。云芷不自覺地挺直了脊背,手指悄悄攥緊了衣角。
"舅舅怎么來了?"姜柔快步上前,親昵地挽住趙鴻才的手臂,"母親正要考校我的刺繡呢。
"趙鴻才拍拍姜柔的手,眼睛卻盯著云芷:"聽說府上來了位'貴客',我特地來看看。
"他刻意咬重"貴客"二字,聲音里滿是譏諷。姜夫人臉色發(fā)白:"鴻才,
這事老爺自有主張,你...""姐姐糊涂!"趙鴻才厲聲打斷,
"一個鄉(xiāng)野丫頭拿著幾件不知真假的物件,就敢冒充姜府千金?這事傳出去,
姜家的臉面往哪擱?"云芷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趙大人,民女并非冒充,
只求一個真相。若大人能證明我并非姜家血脈,我立刻離開,絕不多留。
""好個伶牙俐齒的丫頭!"趙鴻才瞇起眼睛,"你以為憑幾句話就能...""夠了!
"姜夫人突然拍案而起,茶杯震得叮當(dāng)作響,"鴻才,這是姜府家事,不勞你費心。
云姑娘是老爺請進府的,有什么話,等老爺回來再說。
"趙鴻才顯然沒料到一向溫順的姐姐會如此強硬,一時語塞。正在這時,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姜尚書邁步而入,身后跟著兩名捧著文書的師爺。"都在啊。
"姜尚書目光掃過眾人,在趙鴻才身上停留片刻,"鴻才兄來得正好,我正要派人去請你。
"趙鴻才拱手行禮:"姜兄有何指教?
"姜尚書示意師爺將文書放在桌上:"關(guān)于云姑娘的身份,我已命人查證。青柳村確有其人,
云大山十五年前也確實帶了個女嬰回村。"他頓了頓,
"但這些都不足以證明云姑娘就是姜家血脈。為求公正,我決定設(shè)一場認親考驗。
""認親考驗?"姜柔聲音微微發(fā)顫。姜尚書點點頭:"三日后,
我會分別詢問你們二人一些只有姜家血脈才知道的事。誰能答對,誰就是我的親生女兒。
"云芷心頭一跳。這是機會,也是挑戰(zhàn)。她偷眼看向姜柔,發(fā)現(xiàn)對方臉色煞白,
指尖深深掐入掌心。趙鴻才冷笑一聲:"姜兄此法不妥。柔兒在府中長大,
若有人從她口中套話...""鴻才兄多慮了。"姜尚書打斷他,"問題由我親自擬定,
除我與夫人外,無人知曉。況且..."他意味深長地看了趙鴻才一眼,
"若柔兒真是我親生,又何懼考驗?"趙鴻才面色微變,不再多言。
姜尚書轉(zhuǎn)向云芷:"云姑娘,這三日你且安心住下。三日后辰時,正堂見分曉。
"云芷鄭重行禮:"民女遵命。"待眾人散去,云芷獨自回到清荷軒。春蘭為她斟了茶,
小聲道:"姑娘,方才大小姐身邊的秋菊來過了,說是送點心,卻在你房里轉(zhuǎn)了好一會兒。
"云芷心頭一凜:"可少了什么東西?""那倒沒有。"春蘭搖頭,"夏竹機靈,
一直盯著她呢。"云芷若有所思。姜柔派人來她房里,是想找什么?還是想放什么?
她起身仔細檢查了房間每個角落,確認無誤后才稍稍安心。夜幕降臨,云芷輾轉(zhuǎn)難眠。
她輕手輕腳起床,從枕下摸出養(yǎng)父留給她的那封信。借著月光,
她又一次讀著那些已經(jīng)能背誦的字句:"芷兒,你本姓姜,乃禮部尚書姜維安嫡女。
十五年前臘月初八夜,趙嬤嬤將你交于我手,囑我?guī)氵h離京城,
永不回返..."信紙已經(jīng)泛黃,邊角處有被淚水暈開的痕跡。那是養(yǎng)父臨終前流下的淚。
云芷輕撫紙面,仿佛又看到養(yǎng)父枯瘦的面容。"爹,女兒一定會查明真相。"她在心里默念。
次日清晨,云芷剛用過早膳,夏竹匆匆跑來:"姑娘,不好了!老夫人突然暈倒了!
"云芷一驚:"怎么回事?""今早老夫人禮佛時突然心口疼,
然后就..."夏竹急得直搓手,"府里已經(jīng)去請?zhí)t(yī)了,可老夫人一直喊著心口疼,
夫人急得直哭..."云芷不假思索,從行李中取出一個小布包:"帶我去看看!
"夏竹遲疑道:"這...不合規(guī)矩吧?""人命關(guān)天,還講什么規(guī)矩!
"云芷已經(jīng)沖出房門。老夫人住的松鶴堂亂作一團。姜夫人守在床前,
不斷用濕巾擦拭老夫人蒼白的臉。姜柔站在一旁,手足無措。見云芷進來,
姜夫人驚訝道:"你怎么...""夫人,民女略通醫(yī)術(shù),可否讓民女看看老夫人?
"云芷懇切道。姜柔皺眉:"你一個鄉(xiāng)下丫頭懂什么醫(yī)術(shù)?別添亂了!
"姜夫人卻猶豫了:"你...你真能治?""民女不敢保證,但養(yǎng)父生前常有心疾,
我學(xué)了些急救之法。"云芷打開布包,露出幾排銀針和幾個小瓷瓶。姜夫人咬了咬唇,
終于點頭:"你試試吧。"云芷快步上前,先為老夫人把了脈,然后取出一根銀針,
在老夫人手腕內(nèi)側(cè)輕輕一刺。接著,她打開一個瓷瓶,倒出幾粒褐色藥丸,
用溫水化開后喂老夫人服下。"你這是做什么?"姜柔驚叫。云芷不答,
專注地觀察老夫人面色。片刻后,老夫人呼吸漸漸平穩(wěn),眼皮動了動,緩緩睜開。"娘!
"姜夫人喜極而泣。
老夫人虛弱地笑了笑:"好多了...心口不疼了..."她目光落在云芷身上,
"這位是...""老夫人安好。"云芷行禮,"民女云芷。
""哦...就是那個..."老夫人若有所思,卻沒有說下去,只是慈愛地拍拍云芷的手,
"好孩子,謝謝你。"姜夫人感激地看著云芷:"沒想到你還有這等本事。
"云芷謙虛道:"只是些民間土方,老夫人還需好好調(diào)理。"她寫下一個藥方,
"這方子溫和,適合老人家服用。"姜柔站在一旁,臉色陰晴不定。這時,
外面?zhèn)鱽硪魂嚹_步聲,太醫(yī)終于到了。云芷識趣地退到一旁,卻被老夫人拉住:"別走,
你再陪我說說話。"太醫(yī)診脈后,驚訝地發(fā)現(xiàn)老夫人脈象平穩(wěn),聽說是云芷施救,
不由多看了她幾眼:"姑娘醫(yī)術(shù)不錯,這急救手法很專業(yè)啊。"云芷低頭:"大人過獎了,
只是碰巧知道些偏方。"太醫(yī)開了些滋補的藥,囑咐幾句便離開了。姜夫人親自送太醫(yī)出門,
姜柔也跟著出去了。房里只剩下云芷和老夫人。老夫人示意云芷坐下:"孩子,你過來,
讓我好好看看你。"云芷順從地坐到床邊。老夫人粗糙的手撫過她的臉龐,
眼中泛起淚光:"像...真像...""老夫人是說...?""你長得像維安小時候。
"老夫人輕聲道,"特別是這雙眼睛,簡直一模一樣。
"云芷心頭一熱:"老夫人...您相信我是姜家血脈?"老夫人沒有直接回答,
而是問:"你養(yǎng)父待你可好?""養(yǎng)父待我如親生,雖然家境貧寒,但從沒讓我餓著凍著。
"云芷眼中含淚,"他教我認字,
教我做人...臨終前還惦記著我的身世..."老夫人點點頭:"是個好人。
"她突然壓低聲音,"孩子,這府里水深,你要小心。
特別是三日后的考驗..."云芷心頭一跳:"老夫人知道些什么?"老夫人剛要開口,
外面?zhèn)鱽砟_步聲。她立刻恢復(fù)常態(tài),拍拍云芷的手:"去吧,記住我的話。
"云芷滿腹疑惑地離開松鶴堂,剛走到花園,迎面撞見一個陌生男子。那人約莫二十出頭,
一身月白色錦袍,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通身貴氣逼人。云芷慌忙退到路邊行禮。
那人卻停下腳步,饒有興趣地打量她:"這位姑娘是...?
"身后跟著的管家連忙介紹:"回太子殿下,這位是暫住府中的云姑娘。云姑娘,
這位是太子殿下。"太子!云芷心頭一震,頭垂得更低了:"民女參見太子殿下。
"蕭景煜——當(dāng)朝太子微微一笑:"不必多禮。云姑娘...可是姜尚書新收的義女?
"管家尷尬地咳嗽一聲:"這個...老爺自有安排。"蕭景煜了然地點點頭,
目光在云芷臉上多停留了片刻:"姑娘氣度不凡,不似尋常人家出身。
"云芷不卑不亢:"殿下過獎了,民女不過是鄉(xiāng)野粗人。""鄉(xiāng)野粗人能得姜尚書青眼,
必有過人之處。"蕭景煜眼中閃過一絲興味,"不知姑娘可懂詩文?
"云芷老實回答:"略識幾個字,談不上懂詩文。""那正好。"蕭景煜笑道,
"本宮最煩那些滿口之乎者也的才女。改日有空,再與姑娘暢談。"說完,
他帶著隨從往正堂方向去了。管家匆匆跟上,留下云芷一人站在花園中,心跳如鼓。
太子為何對她如此關(guān)注?是真的偶遇,還是別有用心?云芷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先回清荷軒。
轉(zhuǎn)眼到了考驗當(dāng)日。正堂內(nèi),姜尚書端坐主位,姜夫人和老夫人在側(cè)。更令云芷意外的是,
太子蕭景煜居然也在場,正悠閑地品著茶。姜柔先接受考驗。她被帶入內(nèi)室,
由姜尚書單獨詢問。約莫一刻鐘后,她面色蒼白地出來,眼中含淚。"云姑娘,該你了。
"管家喚道。云芷定了定神,走進內(nèi)室。姜尚書神色嚴肅:"云姑娘,為公平起見,
我問你的問題與問柔兒的一樣。你只需如實回答。"云芷點頭:"民女明白。
""第一個問題:你可知姜家祖籍何處?祖宅門前有何特征?
"云芷不假思索:"姜家祖籍江南臨州,祖宅門前有兩棵百年銀杏,當(dāng)?shù)厝朔Q為'夫妻樹'。
"姜尚書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第二個問題:我夫人有孕時,最愛吃什么?最厭吃什么?
""夫人愛喝桂花蜜茶,厭食魚腥,特別是蝦蟹,食之則全身起疹。
"姜尚書表情更加復(fù)雜:"第三個問題:你出生那日,府中發(fā)生了什么特別之事?
"云芷回憶養(yǎng)父的話:"養(yǎng)父說,趙嬤嬤告訴他,我出生那日正值大雪,
產(chǎn)房外的梅花突然盛開,而本該守在外院的趙嬤嬤卻不知去向。
"姜尚書的手微微發(fā)抖:"最后一個問題:你身上可有特殊標記?
"云芷坦然道:"右肩后有一蝴蝶形胎記。"她頓了頓,"養(yǎng)父還說,
我左臂內(nèi)側(cè)應(yīng)有一粒朱砂痣,是出生時老夫人親手點的。"姜尚書猛地站起,打翻了茶杯。
他快步走到門前,沉聲道:"來人,請大小姐進來。"姜柔進來時,臉色慘白如紙。
姜尚書盯著她:"柔兒,把你的左臂袖子卷起來。
"姜柔渾身一顫:"父親...我...""卷起來!"姜尚書厲聲道。
姜柔顫抖著卷起左袖——白皙的手臂上,什么都沒有。姜尚書閉了閉眼:"你肩后的胎記,
是怎么來的?"姜柔撲通跪下,
淚如雨下:"父親...女兒...我不知道...""是胭脂點的,對不對?
"云芷突然開口,"每日沐浴后都要重新點過。所以那日春桃勾開你衣帶時,你那么緊張。
"姜柔猛地抬頭,眼中滿是驚恐:"你...你怎么知道?"堂內(nèi)一片死寂。
姜夫人掩面而泣,老夫人搖頭嘆息。蕭景煜放下茶盞,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
趙鴻才突然闖了進來:"姜兄!此事必有蹊蹺!
這丫頭不知從哪里打聽到這些...""夠了!"姜尚書怒喝,"鴻才兄,這事你心知肚明!
十五年前那個雪夜,趙嬤嬤抱走我女兒時,你在哪里?"趙鴻才臉色大變:"姜兄這是何意?
莫非懷疑我...""父親!"姜柔突然撲到姜尚書腳邊,"女兒知錯了!
但女兒真的不知情??!舅舅說...說我是姜家千金,
從小就這么告訴我的..."趙鴻才厲聲打斷:"柔兒!休得胡言!"蕭景煜突然起身,
聲音不怒自威:"好一出鬧劇。姜大人,看來貴府需要好好清理門戶了。
"趙鴻才見太子發(fā)話,頓時噤若寒蟬。姜尚書深吸一口氣,對云芷道:"云姑娘...不,
姜芷,從今日起,你正式認祖歸宗,恢復(fù)姜家嫡女身份。
"云芷——現(xiàn)在該叫姜芷了——眼中淚光閃動,卻倔強地不讓淚水落下。十五年漂泊,
終于有了歸宿。然而看著癱軟在地的姜柔,她心中卻沒有想象中的喜悅。
這場真假千金的風(fēng)波,似乎才剛剛開始。第四章暗涌正堂內(nèi)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姜芷——曾經(jīng)的云芷——站在原地,看著癱軟在地的姜柔,心中五味雜陳。
她贏了這場認親考驗,卻感受不到絲毫喜悅。姜尚書深吸一口氣,
轉(zhuǎn)向太子蕭景煜:"殿下見笑了。家門不幸,出此丑事。
"蕭景煜擺擺手:"姜大人不必自責(zé)。真金不怕火煉,如今真相大白,倒是好事。
"他的目光掃過姜芷,嘴角微揚,"姜小姐歷經(jīng)磨難而不失其志,實屬難得。
"趙鴻才臉色鐵青:"姜兄,此事還需詳查!柔兒在姜府養(yǎng)了十五年,
豈能因一個鄉(xiāng)下丫頭的幾句話就...""鴻才!"姜尚書厲聲打斷,"事到如今,
你還想狡辯?柔兒肩上的假胎記,左臂缺失的朱砂痣,
還有她對姜家祖籍的一無所知...這些還不夠明顯嗎?"姜夫人突然沖上前,
一把抓住趙鴻才的衣襟:"為什么?鴻才,你為什么要這樣做?我的親生女兒在哪里受苦,
你卻讓一個冒牌貨享受本該屬于她的一切!"趙鴻才掙脫開來,冷笑道:"姐姐這話說的,
好像柔兒享了什么天大的福似的。要不是我,姜府早就...""住口!"姜尚書怒喝,
"趙鴻才,從今日起,你不再是我姜家姻親!來人,送客!"兩名家丁上前,
強硬地"請"趙鴻才離開。臨走前,他陰毒地瞪了姜芷一眼,那目光讓她不寒而栗。
姜柔仍跪在地上啜泣。姜夫人看著她,
眼中既有憤怒又有憐憫:"你...你明知自己不是姜家血脈,為何不說?"姜柔抬起頭,
淚眼婆娑:"夫人明鑒,柔兒真的不知情??!從小舅舅就告訴我,
我是姜家嫡女...我...我也被騙了..."姜芷看著她顫抖的肩膀,
突然覺得有些可笑。這場戲演得真夠賣力。若真不知情,為何要每日用胭脂點畫胎記?
為何要派人監(jiān)視她的一舉一動?老夫人嘆了口氣:"罷了,這孩子也是可憐。維安,
你看..."姜尚書沉思片刻:"柔兒雖非親生,但在姜府養(yǎng)了十五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暫且留下吧,以養(yǎng)女身份。"姜柔連連叩頭:"謝謝父親!謝謝父親!""別叫我父親。
"姜尚書冷冷道,"從今往后,你稱我老爺即可。"姜柔臉色一白,低頭稱是。
姜尚書轉(zhuǎn)向姜芷,神色緩和:"芷兒,這些年苦了你了。明日開祠堂,正式將你記入族譜。
"姜芷正要道謝,門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一個侍衛(wèi)匆匆跑進來:"大人,不好了!
趙大人在府門外大鬧,說...說云姑娘是江湖騙子,他有證據(jù)!
"姜尚書眉頭緊鎖:"什么證據(jù)?"不等侍衛(wèi)回答,趙鴻才已經(jīng)闖了進來,
身后還跟著一個衣衫襤褸的老婦人。那老婦人一進門就指著姜芷尖叫:"就是她!
就是這個小賤人騙走了我全部家當(dāng)!"堂內(nèi)一片嘩然。姜芷定睛一看,
心頭一震——這老婦人她認識,是青柳村出了名的瘋婆子劉氏,因兒子戰(zhàn)死沙場受了刺激,
整日胡言亂語。趙鴻才得意洋洋:"姜兄,這位劉大娘指認,這丫頭根本不是云大山的養(yǎng)女,
而是個江湖騙子,專門冒充官家千金行騙!"姜芷急道:"胡說!劉大娘神志不清,
全村人都知道!"劉氏卻撲通跪下,磕頭如搗蒜:"大人明鑒?。?/p>
這小賤人騙我說能讓我兒子復(fù)活,
騙走了我家傳的玉佩和十兩銀子...我那苦命的兒啊..."姜尚書臉色陰沉:"芷兒,
這事你可有話說?"姜芷強自鎮(zhèn)定:"父親明鑒,劉大娘之子三年前戰(zhàn)死邊關(guān),她受了刺激,
整日在村中游蕩,說看見兒子回來了。村里人都可以作證。"趙鴻才冷笑:"那這個呢?
"他從袖中掏出一封信,"這是云大山的親筆信,說根本不認識什么姜芷,
只有一個養(yǎng)子叫云柱!"姜芷如遭雷擊。養(yǎng)父確實有個早夭的兒子叫云柱,
但這封信絕對是偽造的!她急道:"這信是假的!
養(yǎng)父留給我的信還在我房中...""去取來。"姜尚書命令道。管家匆匆去清荷軒,
很快回來,臉色難看:"老爺,云姑娘房中的信件...不見了。"姜芷腦中轟的一聲。
難怪秋菊那天在她房里鬼鬼祟祟!趙鴻才乘勝追擊:"姜兄,事實擺在眼前。
這丫頭不知從哪打聽到姜家秘事,冒充千金行騙。真正的姜小姐,
恐怕早就...""你閉嘴!"姜夫人厲聲喝道,卻也不確定地看向姜芷。蕭景煜冷眼旁觀,
突然開口:"此事蹊蹺。姜大人不妨先將姜小姐安置在府中,待查明真相再作決斷。
"趙鴻才急道:"殿下,這騙子...""趙大人。"蕭景煜一個眼神就讓趙鴻才噤若寒蟬,
"你今日行為已屬僭越。姜府家事,何時輪到你來指手畫腳?"趙鴻才臉色鐵青,
不敢再多言。姜尚書沉吟片刻:"殿下所言極是。芷兒,在事情查清前,你暫且禁足清荷軒,
不得踏出院門一步。"姜芷知道這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低頭應(yīng)下。離開正堂時,
她感覺一道目光一直追隨著她——是蕭景煜。那目光中沒有懷疑,而是...關(guān)切?
清荷軒成了華麗的囚籠。姜芷被禁足在此,除了春蘭和夏竹,不得與任何人接觸。
院門外站著兩名家丁,日夜看守。第三天夜里,姜芷輾轉(zhuǎn)難眠。窗外忽然傳來輕微的敲擊聲。
她警覺地坐起,看見窗戶被輕輕推開,一個黑影敏捷地翻了進來。"誰?
"姜芷抄起床邊的燭臺。"姜小姐,是我。"那熟悉的聲音讓姜芷心頭一跳。借著月光,
她看清了來人的臉——蕭景煜!她慌忙下跪:"殿下!
這...這不合適..."蕭景煜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小聲些。"他環(huán)顧四周,輕聲道,
"我長話短說。趙鴻才有問題,他在軍餉上做了手腳,我查了很久。
"姜芷瞪大眼睛:"殿下是說...""我信你是真千金。"蕭景煜直視她的眼睛,
"趙鴻才陷害你,是因為你威脅到了他的計劃。""什么計劃?"蕭景煜搖頭:"還不清楚。
但我需要你的幫助。你在府中可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
"姜芷思索片刻:"只有一件事...前日夏竹幫我整理老夫人的藥方時,
我發(fā)現(xiàn)姜府近年的藥材支出大得驚人,但老夫人說她的補藥已經(jīng)減量很久了。
"蕭景煜眼中精光一閃:"賬本在哪?""應(yīng)該在賬房。
但我現(xiàn)在被禁足...""這個給你。"蕭景煜從懷中取出一塊玉佩,"我的貼身信物。
若遇危險,出示它,我的暗衛(wèi)會保護你。"姜芷接過玉佩,觸手溫潤。
她突然想起什么:"殿下為何信我?"蕭景煜微微一笑:"因為你肩后的胎記。
那不是普通胎記,是鎮(zhèn)北將軍血脈的標記。"姜芷如遭雷擊:"鎮(zhèn)北將軍?""你外祖父。
"蕭景煜低聲道,"這事以后再說。記住,小心趙鴻才,也小心...姜柔。"說完,
他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只留下滿室淡淡的龍涎香和一臉震驚的姜芷。鎮(zhèn)北將軍?
那個十五年前因謀反罪被滿門抄斬的鎮(zhèn)北將軍?她居然是那個家族的后人?次日清晨,
姜芷還在消化昨晚的信息,院門突然被推開。姜柔帶著幾個丫鬟闖了進來,臉上掛著假笑。
"姐姐,父親讓我來看看你。"她示意丫鬟放下食盒,"這些點心是特意為你準備的。
"姜芷不動聲色:"多謝妹妹好意。"姜柔在桌邊坐下,故作關(guān)切:"姐姐別擔(dān)心,
父親一定會查明真相的。只是..."她壓低聲音,"那個劉大娘說得有鼻子有眼的,
連我都差點信了。"姜芷看著她表演,突然問:"妹妹可認識一個叫云柱的人?
"姜柔臉色微變:"不...不認識。姐姐為何這么問?""隨便問問。"姜芷微笑,
"妹妹今日妝容真精致,是要見什么重要人物嗎?
"姜柔臉上閃過一絲得意:"太子殿下今日過府與父親議事,或許會來后院賞花。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姜芷一眼,"姐姐禁足在身,怕是見不到了。"原來如此。
姜芷心中了然,姜柔這是來炫耀的。"那祝妹妹心想事成。"姜芷淡然道。姜柔自覺無趣,
起身告辭。走到門口,她突然回頭:"對了,姐姐那套紫衣裙我拿回去了。
反正你現(xiàn)在也穿不著。"姜芷這才注意到,衣柜門微微開著,顯然被人翻過。
她心頭一緊——蕭景煜的玉佩就藏在那件紫衣的暗袋里!待姜柔離開,姜芷急忙檢查衣柜。
紫衣不見了,但幸運的是,玉佩還在——它被扔在衣柜角落,顯然姜柔沒發(fā)現(xiàn)暗袋。
姜芷長舒一口氣,將玉佩貼身收好??磥斫嶂皇莵硎就?,順便拿走她喜歡的衣服。午后,
花園方向傳來陣陣琴聲。姜芷站在窗前,隱約可見涼亭中姜柔撫琴的身影,
對面坐著的正是蕭景煜。姜柔一襲粉衣,宛如畫中仙子,琴聲悠揚動聽。姜芷自嘲地笑了笑,
正準備離開窗口,卻見蕭景煜突然起身,朝清荷軒方向望了一眼,然后對姜柔說了什么。
姜柔的琴聲戛然而止,臉色變得很難看。不多時,夏竹匆匆跑來:"姑娘!
太子殿下說要辦個小詩會,特意點名要您也參加!老爺已經(jīng)同意暫時解除您的禁足了!
"姜芷愕然:"我?可我不會作詩啊。""殿下說了,不拘形式,聯(lián)句對詩都可。
"夏竹興奮道,"姑娘快準備吧,奴婢幫您梳妝!"半個時辰后,姜芷踏入花園。
涼亭里已聚集了幾位閨秀,都是姜柔的好友。姜柔見姜芷來了,眼中閃過一絲嫉恨,
但很快又換上笑臉。"姐姐來了。殿下,這就是我姐姐,
雖然她現(xiàn)在...嗯...身份未明..."蕭景煜打斷她:"姜小姐,請坐。
"他親自為姜芷斟茶,引得在座閨秀紛紛側(cè)目。姜芷如坐針氈,小聲道:"殿下,
民女不善詩文...""無妨。"蕭景煜微笑,"今日不以文采論高低,只求盡興。
不如我們先聯(lián)句?"閨秀們紛紛應(yīng)和。輪到姜芷時,她硬著頭皮接了句民間俚語,
引得眾人竊笑。姜柔故作體貼:"姐姐在鄉(xiāng)下長大,不懂這些也是常理。不如我們改比別的?
"蕭景煜卻道:"我倒覺得姜小姐這句接得妙,樸實無華卻意味深長。"他看向姜芷,
"聽聞姜小姐精通醫(yī)術(shù),不如給我們講講民間趣聞?"姜芷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講起了青柳村的民俗。她語言生動,描述有趣,漸漸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連姜柔的好友都不時發(fā)出笑聲。姜柔見狀,突然提議:"姐姐刺繡那么好,
不如給我們展示一下?"不等姜芷回應(yīng),她已經(jīng)命人取來繡繃絲線。
姜芷知道這是想讓她出丑——在眾人面前刺繡,若手藝不精,立刻相形見絀。
"恭敬不如從命。"姜芷接過繡繃,穿針引線。她的手指如蝴蝶般翻飛,針腳細密均勻。
不到一刻鐘,一朵栩栩如生的荷花便在絹面上綻放,旁邊還繡了只振翅欲飛的蜻蜓,
活靈活現(xiàn)。在座閨秀驚嘆連連。蕭景煜拿起繡繃欣賞,贊不絕口:"好手藝!
這蜻蜓的翅膀薄如蟬翼,竟有透明之感,絕妙!"姜柔臉色難看至極。
她強笑道:"姐姐繡得真好。不如也彈首曲子助興?"這是明顯的刁難。
誰都知道姜芷在鄉(xiāng)下長大,哪有機會學(xué)琴?姜芷正要婉拒,蕭景煜卻道:"今日已盡興,
改日再續(xù)吧。"他起身告辭,臨走時意味深長地看了姜芷一眼,"姜小姐,期待下次相見。
"詩會散后,姜柔在回廊攔住姜芷,眼中滿是怨毒:"別以為太子青睞你就能翻身!
舅舅說了,你活不了多久了!"姜芷心頭一凜,面上卻不動聲色:"妹妹這話是什么意思?
"姜柔自知失言,冷哼一聲轉(zhuǎn)身離去。當(dāng)夜,姜芷輾轉(zhuǎn)反側(cè)。
姜柔的威脅、蕭景煜的暗示、趙鴻才的陰謀...這一切像一張大網(wǎng),將她牢牢困住。
她必須主動出擊了。明日,她要想辦法去賬房查那些異常的藥材記錄。蕭景煜說得對,
趙鴻才一定在謀劃什么,而關(guān)鍵可能就在那些賬本里。窗外,一輪冷月高懸。
姜芷握緊手中的玉佩,下定了決心。第五章伏擊黎明前的清荷軒籠罩在一片靜謐中。
姜芷悄悄起身,
著微弱的晨光檢查了昨晚準備的包袱——幾件換洗衣物、養(yǎng)父留下的信件、蕭景煜給的玉佩,
還有她從賬房偷偷抄錄的幾頁賬目。今天,姜尚書要送她和姜柔去城外別院暫住,
以平息京城里愈演愈烈的流言。名義上是讓兩位千金"靜養(yǎng)",實則是將姜芷暫時隔離。
自從認親考驗后,趙鴻才四處散播謠言,說姜芷是江湖騙子,
甚至買通幾個地痞到姜府門前鬧事。姜芷系緊包袱,輕嘆一聲。離開也好,
至少能暫時遠離這些是非。更重要的是,她需要時間理清思緒——關(guān)于鎮(zhèn)北將軍,
關(guān)于那筆神秘的藥材支出,關(guān)于蕭景煜說的"軍餉手腳"..."姑娘,該出發(fā)了。
"春蘭在門外輕聲喚道。姜府側(cè)門前,兩輛馬車已經(jīng)備好。姜尚書親自送行,
臉色凝重:"芷兒,柔兒,你們先去別院住幾日。等京城風(fēng)波平息,我再接你們回來。
"姜柔紅著眼圈:"父親,女兒舍不得您..."姜尚書拍拍她的肩,轉(zhuǎn)向姜芷時欲言又止,
最終只是囑咐道:"路上小心。"姜芷剛要開口,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她轉(zhuǎn)頭望去,
只見一隊人馬疾馳而來,為首的赫然是蕭景煜!"殿下?"姜尚書驚訝地迎上去。
蕭景煜勒住馬韁,翻身下馬。他今日一身玄色勁裝,腰間佩劍,英氣逼人。"姜大人,
聽聞兩位小姐要出城,本宮正好要去西山獵場,不如同行一段?"姜芷心跳突然加快。
蕭景煜這是...特意來護送她們?姜尚書大喜:"有殿下護送,老臣就放心了!
"姜柔眼中閃過喜色,連忙上前行禮:"多謝殿下厚愛。"蕭景煜微微頷首,
目光卻掃向姜芷。四目相對,姜芷迅速低頭,耳根卻悄悄紅了。車隊啟程。
姜芷獨自乘一輛馬車,姜柔帶著丫鬟乘另一輛,蕭景煜和侍衛(wèi)騎馬護衛(wèi)在側(cè)。出了城門,
道路漸漸崎嶇,兩旁林木蔥郁。姜芷掀開車簾,深吸一口郊外清新的空氣。忽然,
她注意到路旁的樹叢不自然地晃動了幾下——不像是風(fēng)吹的。她瞇起眼,
隱約看到幾道黑影閃過。"有埋伏!"姜芷幾乎是本能地喊了出來。話音剛落,
一支箭破空而來,正中車夫胸口!車夫慘叫一聲摔下馬車,馬匹受驚,嘶鳴著狂奔起來。
"保護小姐!"蕭景煜的厲喝聲傳來。姜芷死死抓住車廂,透過搖晃的車簾,
她看到十余個蒙面人從林中沖出,手持明晃晃的鋼刀。侍衛(wèi)們拔劍迎敵,一時間刀光劍影,
鮮血飛濺。馬車瘋狂顛簸,眼看就要失控。姜芷咬牙,從車窗爬出,抓住韁繩試圖穩(wěn)住馬匹。
她在鄉(xiāng)下學(xué)過駕馭馬車,但受驚的馬根本不聽使喚。"姜芷!跳車!
"蕭景煜的聲音從后方傳來。姜芷回頭,看到他正策馬追趕,身后兩名侍衛(wèi)與蒙面人纏斗。
她深吸一口氣,正準備跳車,突然聽到姜柔的尖叫——她的馬車也被襲擊了!千鈞一發(fā)之際,
姜芷做了個大膽決定。她猛拉韁繩,迫使馬車轉(zhuǎn)向,直沖向姜柔那輛被圍攻的車。
蒙面人見狀紛紛閃避,姜芷趁機躍到姜柔的馬車上,一刀砍斷套馬的繩索。"姐姐!
"姜柔臉色慘白,死死抓住她的手臂。"別怕,跟我來!"姜芷拉著姜柔跳下馬車,
朝路旁的密林奔去。一支箭呼嘯而來,姜芷猛地推開姜柔,自己卻被箭矢擦過后背,
頓時火辣辣地疼。她悶哼一聲,腳步不停。"你受傷了!"姜柔驚叫。"沒事,快跑!
"兩人跌跌撞撞沖進樹林。身后追兵漸近,姜芷觀察四周,
突然發(fā)現(xiàn)不遠處有匹無主的馬——可能是某個蒙面人騎乘的。"會騎馬嗎?"她急問姜柔。
姜柔搖頭,眼中含淚。姜芷二話不說,抱起姜柔將她托上馬背,自己隨后躍上,
一夾馬腹:"抱緊我!"馬兒撒蹄狂奔。姜芷緊握韁繩,后背的傷口隨著馬背顛簸不斷滲血,
她卻渾然不覺,全神貫注地尋找出路。"他們追上來了!"姜柔回頭驚叫。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