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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傅程澤震驚到幾欲崩潰的尖叫里,我看清楚了那雙小鹿般清澈見底的眼。
血腥氣從她的身上傳來,我已然懵了,手卻沒忘記死死扶住她。
徹底暈過去前,我看到離青的嘴唇似乎在緩緩蠕動,說些什么。
她似乎在說,對不起。
可我到底沒聽清。
離青的傷很重,被送到醫(yī)院后過了三天才醒。
這三天里,傅程澤一句話也沒跟我說。
唯一一次回家以后,還把能砸的東西全都砸了個遍,弄得滿室狼藉。
每天除了工作,他總是寸步不離守在離青床邊,直到她醒過來才松了口氣。
由于他的嚴防死守,我?guī)状蜗肴タ此紱]成行。
直到一周后,傅程澤去外地出差,我才有機會去見了她。
病房里,離青捧著一本python教程書認真仔細地看著。
見我來了,她下意識放下手頭的書,摸上了身旁的那本言情小說。
我嘆了口氣,無奈道:「別裝了?!?/p>
離青悻悻縮回手,虛弱的眼眸里沒了警惕,反而多了幾分無所謂的態(tài)度。
房間里死一樣的沉默,她繼續(xù)看書,而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便隨口道:「這段時間,恢復的怎么樣?」
離青沒有看我,只是輕笑一聲,嘴角一彎,略帶譏諷道:「還不錯?!?/p>
「倒是您,過的不是很好吧?」
「畢竟傅總天天在外面尋花問柳,對您的態(tài)度恐怕也不會很好?!?/p>
說著,她合上了書,眼睛直定定望向我,目光里似乎壓抑著什么。
不知怎的,這眼神太過炙熱,我竟有些不敢對上。
慌亂之中,我忽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便道:「你知道你生病的這段時間,傅程澤一直在做什么嗎?」
聽到我的話,離青先是一愣,嘴角扯了扯,露出一個淡定的笑。
「我當然知道?!?/p>
「每次他來看我,身上都帶著不同女人的香水味,就算他噴了再多香水去掩蓋,也藏不住。」
「簡直臭死了?!?/p>
察覺到我的驚訝,她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干脆放下書,開始喋喋不休起來。
「從我們第一次見面,知道他明明已婚,還用那種眼神看我的時候,我就知道,他不是個什么好東西?!?/p>
「的確,他很能裝,我只要裝一下清純,他就不會真的碰我,可他也完全不會委屈自己啊?!?/p>
「我拒絕他的那些日子里,他可從來不缺女人陪伴,就算嘴上對我濃情蜜意,也從來沒有真正想和你離婚的打算?!?/p>
「他喜歡我看言情小說,喜歡我事事都以他為主聽他的,無非是覺得我這種溫順的性子能滿足他的變態(tài)心理而已?!?/p>
「他那些所謂的深情,狗都不會要,居然還覺得我真的會信,拜托,我只是家里窮了一點,又不是傻子?!?/p>
說著,她忽然像錄音機卡帶一樣頓住了。
半晌,那雙吐槽傅程澤時神采飛揚的眼忽然黯淡下來,看向我的目光里帶著難言的愧疚和羞恥。
「我知道,我傷害了你,我這樣做下賤,無恥。可是沒辦法,我不想被我爸媽賣給老光棍,被困在山里一輩子?!?/p>
「我也不會奢求你的寬恕或者原諒,你想打我,罵我,或者砍斷我的手腳,我都沒有任何怨言?!?/p>
說著,女孩竟然順勢拿出水果刀,咬著牙,朝著自己的手指就要捅過去。
我連忙抓住她的手腕,奪下刀后把它扔在一旁。
本來氣得想罵人,可對上她那雙楚楚可憐的眼,心又軟了一半,只冷冷道:「要是真覺得對不起我,就幫我多弄點傅程澤的東西?!?/p>
「再好好學習,以后來給我打工,給我賺錢?!?/p>
「只有最沒用的人才會去傷害自己?!?/p>
說完,我干脆起身離開。
走到門口,我下意識回過頭,看到女孩一直錯愕盯著我,嘆了口氣。
「你要是不想繼續(xù)跟他,以后你的學費,生活費,我都可以負擔?!?/p>
「前提是,你得記住,你是誰的人?!?/p>
我收回目光,正準備直接離開,衣角卻忽然被拽住。
回過頭,正對上她那雙隱隱閃爍著熾熱的眼眸。
她面容虛弱,眼神卻是從未有過的堅毅。
「我知道。」
「我是你的人?!?/p>
我滿意一笑,沒有察覺到女孩眼中一閃而過的復雜。
也沒有注意到,在我轉(zhuǎn)身離去,發(fā)絲穿過她的手指時,她悄然吞咽。